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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六阎来信说圣上病危,隐王逼宫谋反失败,被关押入狱了,而我们的爹是隐王府的谋事,自然也是要遭受牵连的。?”关于方斌曾说道爹爹是昭王的人,阿瑶并未打算告诉姚琪,毕竟现如今连她都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真的。昭王殿下,分明是没有要救父亲的打算。否则,六阎也不会急急忙忙的飞鸽传书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姚琪有些落魄地从炕上站起来身,转动的眼珠显露出她的慌乱,“姐,谋反是大罪吧,是不是比上一次莫展哥杀人的罪还要大?”
“谋逆大罪,当诛九族。”阿瑶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八个大字,目露绝望,“其实我知道相公不可能改变这一切的,让他离开,只是不希望他跟着我们一起遭受牵连。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廷的命令便会下达清原县了吧,他不在这里……刚刚好。”
姚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原来姐姐不是真的想让姐夫去上京城把爹爹救出来。”
阿瑶苦笑着和摇头:“他一个人如何单枪匹马地突破天牢的重重守卫军,又如何敌得过昭王殿下的千军万马?”
“可是,既然姐姐不想姐夫有危险,为什么还要他去上京呢?就像姐姐说的,姐夫根本不可能敌得过那么多人,那他就这么去与朝廷对抗,那岂不是很危险?”
“他跟随昭王殿下多年,昭王应该不会对他下狠心,何况在上京城还有六阎和其他的师兄妹相助,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最起码,和我们一起等待束手就擒相比,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不是吗?”
“姐。”姚琪心疼地抱住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我是你妹妹啊!”
阿瑶怜爱地抚了抚姚琪的后背:“就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不想你担心,再者说,兴许过不了多久朝廷发罪的诏令便会下达清原县了,到时候我不说你也是会知道的。晚知道一天,也就能安安心心的过上一天。”
“那也不能你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闷在心里啊,这多年受?”姚琪红着眼眶看她。
阿瑶掀开棉被从炕上下来:“陪我去看看雪吧。”
姚琪点了点头跟着去扶她,又从衣架上拿了狐裘给阿瑶披上:“外面冷,当心冻坏了身子。”
阿瑶拢了拢衣领,难得地露出一抹微笑。
拉开房门,冷冽的寒风随之扑在脸上,直刮得人脸颊生疼。
漫天的雪花随着寒风肆意在空中挥舞,又飘飘然落在地面,留下一抹刺眼的白色。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发出声响。
阿瑶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望着这满院子的纯白目光有些幽远:“这雪真好看,只是,明年怕是看不到了。”
“姐,你说姐夫和六阎会不会一起来救我们,或许他们向昭王殿下求情的话殿下会答应的,只要爹爹离开上京,我们全家人从此隐姓埋名不好吗?”姚琪有些害怕地说着,她是真的怕了,她还这么小,还没有嫁人,她的人生真的要这么结束了吗?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她突然有些发蒙,恍然如梦。
莫说姚琪害怕,就连阿瑶也不是那么平静的,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却根本逃无可逃,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她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对生死无动于衷呢?
阿瑶苦笑一声:“谋逆大罪,怎么是说赦免就赦免的?爹爹既然入了狱,他谋反的罪名定然是在上京城传开了的,还怎么会有洗刷的可能?”
姚琪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心里万千滋味交错,再说不上什么话来。
晚上,姚琪不曾回自己家中,而是直接留在了阿瑶的家里陪她。
夜里,姐妹俩并齐躺在炕上说话,从小时候聊到长大,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自阿瑶出嫁以后,她们姐妹俩真的是好久都不曾这么安安静静的一起谈天了。
翌日,当阿瑶醒来的时候姚琪已经早早的起来在灶房里做饭了,见阿瑶起来便从灶房的门边探出头来:“姐,你醒了,锅里有刚热好的温水,先洗脸吧,洗完就可以吃饭了。”
阿瑶点了点头,拿了脸盆去灶房里打热水:“怎么起那么早,该我给你做饭才是的。”
姚琪一边将锅里的菜铲除来一边笑道:“我睡不着,而且……姐姐也好久没有尝过我做的菜的吧。”
阿瑶也跟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再接话,自昨日开始她和姚琪之间的谈话似乎凝重了许多,随便一句寻常的话总能让人联想到即将可能发生的大事。
“对了姐,姐夫什么时候给你写的信,怎么在灶房里放着呢?”姚琪说着将一封包装得很好的书信递给她。
“信?”阿瑶疑惑着接过,随即便想起来应是方斌临走前留下的,只是她整日里心不在焉的,竟然连灶房里多了一封信都不曾发觉。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懊恼。
只是,方斌临走前给她留下一封信是怎么回事?
怀着复杂的心情拆开书信去看,阿瑶的面色也一点点惨白下去,眼眶中晶亮的液体不停的闪着光芒。
“娘子,
有些话一直不知道应如何当着你的面说出,思前想后还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你。为夫知道,你一定觉得隐王的惨败会让姚家遭受牵连,你让我去上京也不是真的想我去救岳父大人出来,而是怕我跟着你受到连累。但我是你的相公,是发誓要守护你一生一世的人,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抛下你?至于你的担忧,我想姚家是不会因为这件事遭受牵连的。岳父是昭王的人,这是昭王曾亲口告诉我的,至于他为何会将岳父关押,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既然答应你将岳父大人安全的带回来,便定然会做到。你在家定然要好好对自己,好好的等我回来。
夫,方斌字”
“姐,你怎么了,姐夫在信上说什么?”姚琪担心地看着她。
阿瑶捂着嘴轻轻抽泣:“他知道,原来他知道我是为了支开他,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了解我。”
姚琪接过阿瑶手里的信展开来看,面色微怔,扭头看向阿瑶:“姐夫说爹爹是昭王的人,可是昭王为什么要把爹爹关进牢狱?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阿瑶无力的摇头,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她费尽心力的想要他平平安安,可是,她始终骗不过他……
。
三日过后,平静的清原县里传来了让人震惊的消息:呈宇四十六年十一月初四,隐王逼宫谋反被抓,隐王府一干人等皆被打入牢狱,六日后,圣上驾崩,皇四子昭王被立为新君,登基大典将在年后进行。
与方斌在书信中所说的一样,朝廷下来的诏令里丝毫没有提及阿瑶及其家人的任何消息。
这一刻,阿瑶终于确定了方斌所说的,爹爹是昭王的人。可是,昭王将爹爹关押入狱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吗?又或者,从爹爹决定入隐王府做线人开始,便已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爹爹是为昭王做了什么大事,所以昭王才不打算留下爹爹的性命吗?
从九陌和十三影的口中她便不难猜到,爹爹在上京城早已是恶名昭彰,爹爹的行径便是隐王府的名声,这难道还不算是为昭王做的大事吗?更甚者,隐王的谋反也是在爹爹的引诱下才下定决心的。
爹爹为昭王做了这么多事情,若爹爹是昭王殿下的人这一消息传将出去,那昭王积攒起来的贤德之名便会化为乌有,那他为帝还会有谁信服?
她虽然不懂朝政,也不曾去外面见过什么世面,但自幼便跟着爹爹读过一些书,又岂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自古以来,多少帝王不是踏着亲人的鲜血坐上帝王宝座的?唐太宗是帝王中的楷模,是所有人都拍手叫好的千古明君,可是,他在登位之前不也曾喋血宫廷,弑兄杀弟。
皇位是多少皇室宗亲觊觎的宝座,昭王会有夺嫡之心,并不奇怪。为了实现野心使用手段,这也不奇怪。成王败寇,只要他日后勤政爱民,百姓便会拥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可是,现如今昭王夺嫡的计划中牵扯到阿瑶的父亲,阿瑶便再没了清晰的思路去滤清这一切,更不可能觉得爹爹就算被诛也算是为国尽忠。
那是她的父亲啊,她不懂什么江山社稷,她想要的只是家人和乐,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有些恨昭王的,他会是一个好皇帝这件事她从未质疑,可是,将为自己尽忠的下属送入牢狱,他当真就可以无动于衷?还是他从一开始便是选中了爹爹去做他的一颗棋子,一颗只要赢了这盘局便打算随意弃掉的棋子?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真的还是那个曾经为她挡下刀剑的昭王殿下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觉得对父亲有愧,所以才会不顾性命的去救她?
这一切的一切,又有谁才能真正的告诉她答案?
☆、第六十五章
“姐,爹从上京来信了!”姚琪一进大门便对着屋里的阿瑶唤了一声。
阿瑶闻声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急切:“来信了?信上说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姚琪将手里的书信递给阿瑶,见阿瑶展开来看,又接着道:“爹爹说他知道自己坏事做尽,罪大恶极,如今被关入牢狱反倒轻松了。他说他已抱了必死之心,希望我们不要难过,还说昭王殿下会是一个好皇帝,让我们不要对他心怀仇恨。”
阿瑶握着书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张脸惨白的不见血色。她紧紧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哭出来。
“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我娘和姚京知道了这事现如今在家也都急死了,难道爹爹他真的没救了?”姚琪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是她真的是没法子了,现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姐姐。
阿瑶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没有到最后一刻,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我们不能过早地下结论。只是,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了。”
看阿瑶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姚琪心中疑惑,再抬眼看她的穿着时,姚琪突然有些愣住,一脸不可思议地伸手指着阿瑶:“姐,你怎么穿姐夫的衣裳?你女扮男装做什么?”
不错,阿瑶如今的妆扮的确是方斌的衣衫,她的身子娇小,那宽大的长衫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很不协调,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只是像男子那般将其高束在头顶,若非阿瑶的皮肤娇嫩,一眼看上去倒真像是个年轻小伙子。
阿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上京找昭王。”
“可是姐夫不是已经去了吗?”
“正是因为他在那里我更应该去。”阿瑶目露忧郁,“我以为让他离开是为他好,可是如今看来上京要比清原县还要危险,昭王并非所有人口中称赞的那般贤德仁善,若相公真的去劫狱,怕是要落得和我爹一样的下场了,我怎能让他一个人置身险境?所以我必须去上京,是生是死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姚琪听了心中难受,又害怕的紧:“可是……若是最后你们三个人都回不来了,那该怎么办啊?”
“我去见昭王便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如此决绝,一个愿意为我挡剑的男人当真是那般绝情吗?而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爹,相公,还有昭王,他们一个个的我都摸不透,猜不明。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搞清楚!”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吗?”姚琪被阿瑶的话搞得有些发晕,根本不知道这话中之意。
阿瑶叹息一声,无奈地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这只是一种直觉,她和相公日日在一起,相公有时候心事重重的她都看在眼里。昭王来清原县的时候,方斌以礼相待,可是阿瑶再熟悉他不过,又怎么会瞧不出他与昭王之间目光交错时透出来的逼人寒气,以及每次谈及昭王时他面色总透着凝重与警惕。
阿瑶总觉得相公和昭王之间定然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而这或许也和爹有什么关联。
原以为他会在某一天亲口告诉她这一切,可是事到如今,她必须自己去搞清楚了。
姚琪见她不答倒也没有再问,只是突然道:“姐姐想去上京可以,不过你要带上去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们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阿瑶听罢张口就要拒绝,话未吐出却又听姚琪道:“姐姐最好不要拦我,我们都是爹的女儿,你去却不带上我算个什么意思?”
“可是上京真的太危险了,万一……”万一回不来了,便是白白地送掉性命。后面的话阿瑶终是没有说出来,眉头轻蹙着不再言语。
“姐姐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我从小都待在这清原县里,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既然要出去我就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至于我娘那边你不要担心,我自己会处理的。”
见姚琪态度坚决,阿瑶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只得点头答应:“那好,今夜子时我在家里等你。”
姚琪连连点头:“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准时来找你。”
阿瑶轻轻地“嗯”了一声,阴沉着的脸色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
夜色融融,弦月如钩,黝黑的苍穹之上繁星点点,偶尔拂过一阵冷冽的寒风,在这沉寂的冬夜里让人忍不住颤栗。
阿瑶一身肥大的男装,背着自己一早便准备好的行囊锁上家里的大门,回头看了看前方一片寂静的胡同巷子,缓缓向着另一边走去。
刚走上两步路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姐!”
阿瑶后背一顿,听出姚琪话语里的不悦忙笑着回身,却见姚琪也穿了一身男装背着个包裹走过来:“我正寻思着你怎么还不来,可巧你倒来了。”
“是吗?”姚琪又上前走了几步,脸上明显的不悦,“如今怕是还没到子时吧,姐姐难道不是想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独自离开?”
阿瑶一时有些无措:“我只是觉得……”
“我知道姐姐担心我,可我也担心姐姐呀,现在我人已经来了,左右你是别想再把我赶走,你若不想跟我一道那我自己一个人去上京就是了。”姚琪说着真的转了身就要走。
阿瑶无奈只得上前拉住她:“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想着丢下你。本来就不放心你,你若一个人去了我就更不放心了。好了,我们快走吧。”
见阿瑶妥协,姚琪总算松了一口气,上前挽上阿瑶的胳膊一起向着巷子外面走去。
两人从东门的墙洞钻出城去,阿瑶提前安排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驾车的马夫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名唤孙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平日里做的便是给人驾车四处奔跑的小生意,所以也跑过不少地方,阿瑶打听到他认得去上京的路,这才雇了他的马车。
孙年见到阿瑶过来忙上去打了招呼:“两位娘子到了,快上车吧。”
阿瑶点了点头拉着姚琪上了马车,进入里面的车厢内,孙年也跟着跳上去挥动马鞭,随着车轮的滚动马车也跟着向前行驶。
阿瑶伸手掀开马车前的幔帘对着驾车的孙年问道:“这去上京需要多长的时间?”
孙年想了想道:“上京城离我们这里较远,就是骑着快马日夜不歇地赶路少说也要两三天,可我们现在用的是马车相对便慢上一倍还多,再加上这马要喂料,要休息,这么折算下来的话怕是要十来天才能赶到。”
“这么远啊!”姚琪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又转首看向阿瑶,压低了声音道,“姐,等我们到上京还需要这么多天,这中间可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啊,若是昭王等不及……”
阿瑶拍了拍姚琪的手轻声抚慰道:“不会的,先帝驾崩,正值丧期,新帝的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朝中大局定然还未稳,隐王谋反一事如今很可能会被暂且搁置的。”
姚琪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你又没去过朝堂,这怎么能说得准呢?”
阿瑶叹息一声:“我的确不太确定,不过皇位交替时朝中时局混乱历朝历代应该都是如此吧,除非那些史书上的记载都是假的。”
姚琪听了又是一阵惊讶:“爹以前不是让你看那些什么诗经、楚辞吗,你什么时候看什么史书了?”
阿瑶面色微怔,的确,爹爹向来只让她看那些诗经一类的书籍,不过她觉得那些书有些无聊,便会偷偷翻阅一些史书来看。说起来她其实也不过是把书上那些历朝历代的皇家事当作故事来读,倒是从未想过读的这些东西将来会有什么用途。
见阿瑶不答话,姚琪倒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又转移了话题:“纵然昭王暂时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可万一姐夫等不及去劫狱,被昭王给抓住了,那可怎么好?”
阿瑶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有些凝重,良久才叹息一声:“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今日临出门前我将六阎的信鸽放走了,并写了信给他,只希望六阎看到那封信能够先把相公拦下来,一切都等我们到上京见了昭王再说。”
姚琪这才稍稍放了些心,心中暗自祈祷她们二人能够快些到达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