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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英摇头道:“我知道,有了纸和笔,天下的读书人就会少受苦,少受累。我以前也是读书人,对读书人的苦楚比你了解得多,你的确是做了一件让天下读书人都为之称快的大好事。可你想过没有,这些纸和笔给秦国的官府使用,他们办事就会快捷很多,秦国的实力就会大为增强,这对山东六国极为不利。”
“你这话和缭子先生的看法完全相同嘛,你还有点见识,能有这等眼光,真是想不到。”周冲不得不对这个司空英另眼相看,道:“那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桩买卖,买家给银子,我就给货,至于他们拿去做什么,我可管不着。”气愤地道:“就算他们拿去擦屁股,也与我没有一点关系。”周冲是气极了,才说出这样不文明的话。
司空英点头道:“对于你来说是买卖,但对秦国来说那是提升国家实力的捷径,我必须阻止你这么做。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要杀你,你也该死而无怨了吧。”
周冲一屁股坐了下来,再次大笑,骂道:“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的真正侠士,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一头是非不分的猪。”
司空英纵横天下,少有敌手,更没有人敢如此辱骂他,象周冲这样骂他为猪还是生平第一遭遇到,脸色一变,喝道:“少逞口舌之能。”
周冲不为所动,继续骂道:“你连猪都不如。就是猪,也比你更能分清是非。我问你,秦国之所以强,山东六国之所以弱,原因何在?”
“秦虎狼之国,上首功,以严刑苛法绳百姓,不准百姓说话,道路以目。不以圣人之法为法,上不体天心,下不顺民情,如此之国,纵能一时之强,也难保万世。”司空英振振有词,一副气愤愤模样。
这是典型的儒家声口,周冲在心里好笑,击掌道:“高高高!”
司空英没有听出周冲话里的讥讽之意,脸色稍和,道:“一得之愚,不足入掌柜的法眼。”
周冲不理他,接着道:“好高明的迂腐之见!”
司空英脸上的笑意僵住了,道:“事实就是如此,怎么又成了迂腐?”他还真给周冲的话弄糊涂了,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周冲套用他的话回敬他,道:“你坐下来,我给你说清楚。”司空英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讥嘲之意,站不得,坐不得,一脸的尴尬。
促狭劲发作,周冲指着椅子道:“你坐啊,你坐下来,我给你说个明白,让你心服口服。”
“我倒要看你如何绕舌。要是你说不服我,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了,让你吃足苦头再杀死你。”司空英脸上颇有几分狰狞,坐了下来,右手按在剑柄上,死死地看着周冲。
周冲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笑问道:“我待人比你礼遇多了。你是三晋人吧?”三晋是指韩赵魏,这三个国家都是从晋国分离出去的,因而叫三晋。
“你怎么知道?”司空英眼里厉芒一闪。
周冲轻笑一下,道:“天下大势告诉我的。”
“天下大势,难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司空英眼里的神色颇为复杂,难以置信。
周冲解释道:“自从秦国强大以来,齐国与秦国结盟,不会与秦国作对。楚国,大国,虽然屡挫于去秦国,却远处南疆,损失的土地虽多,对于楚国来说也不过是皮毛而已。燕国,久处北边,屡败于赵国,恨赵不恨秦。唯有这三晋处在秦国东进道路上,三晋也就成了秦国的口中食,你能不急吗?”
司空英把周冲看了一阵,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紧紧了手里的剑柄。
周冲话锋一转,问道:“孟尝君,其为人如何?”
“仁义之人,当世之中唯他最为天下人爱戴。”司空英很是感慨,道:“司空英晚生数十年,无缘与这位仁侠之人见上一面,实是平生遗憾。”
周冲击掌,道:“说得好!说得好!”
司空英的脸色稍和,道:“你也敬佩孟尝君?”
“我庆幸我晚生几十年,有福气没有见到这位国贼!”周冲轻蔑之极地道。
战国之际,养士之风盛行,最著名的就是战国四公子,四公子中最有名的就是孟尝君了,他所养的宾客有几千人之多,因而他是最受侠义道中人尊敬的一位。
周冲居然把深受侠义道尊敬的孟尝君骂为国贼,那还得了,司空英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宝剑指着周冲,好象维护祖宗的尊严一般,喝道:“大胆,你竟敢侮辱孟尝君!”
周冲不为所动,冷笑道:“由此观之,你钦佩孟尝君这等国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贼而已,妄称侠义。”
司空英狠狠地瞪着周冲,手里的剑紧了又紧,而周冲却是一副漠视之态。
战国四公子是指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后世对四人多有赞誉之词,其实这四人除了信陵君以才具著称外,其余三人都不怎么样。要是研究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让人好笑,春申君和平原君二人最是不堪,无能之辈也!
周冲的话是司空英听说未听,闻所未闻,终是好奇心战胜了狠劲,把剑收了回去,道:“你倒说说看,孟尝君又有哪些不是?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要你生不如死!”他心里对孟尝君很是敬重,连国贼二字也不说。
“对你这种人的心思,我多少还知道一些,看来我这条命是保住了。”周冲在心里颇有点自豪地想。
第一章 绝代剑客(下)
周冲指着椅子道:“你坐下,有理不在言高,你叫得再厉害也没用,理就是理。我要是说不服你,你杀了我好了。你武艺高强,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象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你不用担心。”
这话非常在理,司空英愣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把剑往桌子上一放,没好气地道:“你说吧。”
“我问你,鸡鸣狗盗的事你知道吗?”周冲开始“教书育人”了。
鸡鸣狗盗之事是发生在孟尝君到秦国当丞相时,当时秦昭王听说他有王佐才,就给齐王写信,愿意拜孟尝君为丞相。齐王怕秦王,只好把孟尝君派到秦国。不仅齐王怕秦王,就是孟尝君本人也是怕秦王,不肯当秦国的丞相。
秦国对于人才的手段是一贯的,要么为秦国所用,要么为秦国所杀。秦昭王决定先留住孟尝君,再慢慢软化他。孟尝君怕了,问计于宾客,没有一个人能有办法。一个当时叫狗盗,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小偷自告奋勇,偷进秦王宫里把秦王最喜爱的袍子偷出来,孟尝君把袍子献给秦昭王最喜欢的妃子,凭着枕边风,秦昭王答应放他走。
孟尝君怕秦昭王反悔,一路急赶,到了函谷关,正好赶上天黑了,函谷关不开门,他出不了关。一个食客捏尖了嗓子学鸡叫,按照秦国法律,鸡鸣开城门,孟尝君才得以逃走。
司空英理直气壮地道:“人生难免有个急事,能有一技保身,何尝不可?鸡鸣狗盗虽是小伎俩,能救孟尝君于危难,也是很不错的办法。”叹道:“孟尝君真仁侠也,食客中竟多如此奇人!”大有未见此二人愧对终生之感。
后世对孟尝君的赞扬和他的话类似,特别是儒家更是颂之不绝,误也!
周冲冷笑道:“这就是山东六国衰败的原因。”
这话有点玄,司空英一头雾水,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周冲吟咏道。
这是王安石《读孟尝君传》,对孟尝君的评价,可以说非常独到,司空英那个时代,人们一提到孟尝君无不是大拇指一竖,赞叹不绝,如这般独到的点评真不多见,司空英生平第一遭听见,想反驳,又词穷,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介甫见谅!为了保命,我只好盗用你的高论了。”周冲在心里连声向王安石道歉,接着问道:“孟尝君作为一国丞相,食客中尽多狗盗这样的不法之徒,他这不是徇私枉法吗?一国丞相如此屈法,丞相府成了狗盗窝,下面的官员还不效法于他,律法还能存在吗?那些官员还不为所欲为,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看了看神色复杂的司空英,周冲再问道:“你行侠天下,见过很多不法之徒,不法的官员,你说说看是秦国的不法官员多,还是山东六国的不法官员多?秦国的老百姓守法,还是山东六国老百姓守法?”
司空英右手离开剑柄,轻叹一声,道:“秦国的官员是比山东六国的官员守法,也更清廉,更难得的是他们办事快捷,从不拖拉,也不徇情枉法,这的确是山东六国所不能比的。”问周冲道:“请问大掌柜,这种差别缘于何处?”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还真不是废话,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向道之心。”周冲对他这种解疑释惑的精神很是赞许,道:“原因不是明摆着吗?山东六国君昏臣庸,臣子尽多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这样的沽名钓誉之徒,枉法徇私,中饱私襄,侵削公室,你说,能不越来越弱吗?
“山东六国难道从一开始就是衰败不堪吗?魏文侯的改革,令魏国盛极一时;燕昭王专用乐毅,几灭齐国;齐威王任用邹忌,国势大张;楚悼王任用吴起变法,军力国力日盛。这些事才过去多少时间?短短数十年,这些曾经的强国已经复不存在了,闻强秦之名而丧胆,望风而逃?不可悲乎!”
这些都是实实在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司空英默然无语。
周冲话锋一转,道:“反观秦国,原本是一弱国,连参与中原诸国会盟的资格都没有,被山东六国视为夷狄之国,经过商鞅变法之后,秦国越来越强。商鞅虽死,但是商君之法仍传了下来,秦国的国君不以杀他而废他之法,这是秦国国君的英明之处,他们知道唯有使用商君之法秦国才能越来越强大。
“商君崇尚法制,依法办事,不徇情、不枉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百姓有冤可以申,有苦可以诉,你说这难道不好吗?秦国的律法虽有严苛之处,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律法完备,少漏洞,更难得的是从孝公始秦君个个非易与之辈,都是一代人杰,远非山东六国的君王所能比,你承不承认这点?”
司空英长叹一声,双目无神,道:“你说的真有道理,也是这个理。我司空英虽然恨秦,但并非是非不分之徒,你的话很新鲜,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是后人推翻儒学后给秦国翻案的说法,有什么好新鲜的。”周冲在心里好笑,轻松地笑道:“现在你知道,你要杀我是何其愚也!山东六国畏秦已非一日,即使没有我周冲,山东六国依然不是秦国的对手。”
司空英站起身,向周冲深深一躬,很是诚恳地道:“谢谢大掌柜为司空英释疑解惑,司空英感激不尽。”
“我的命不是保住了吗?”周冲暗松一口气,说点好听的,道:“司空大侠急国之难,周冲感佩。”
周冲高兴得早了点,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司空英已经把剑指到他的脖子上,无恨惋惜地道:“周掌柜,你要是没有如此见识,我或许可以不杀你,现在你是非死不可了。”
按照武侠小说的桥段,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司空英应该羞愧而去,万未想到他却固执地还要置周冲于死地,周冲郁闷得发狂,脱口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讲道理?”
第二章 历史罪人(上)
司空英摇头道:“大掌柜言重了,并非我司空理顽愚,而是你不得不死。先前我要杀你,只是想阻止你再造纸和笔,现在这理由更多了一条,阻止你成秦国的能臣。秦国对人才的态度是一贯的,不为秦国所用,就为秦国所杀,今天我也来仿效一下暴秦的做法。”
周冲还真给他的话弄糊涂了,脱口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司空英很是钦佩地道:“大掌柜能有如此高明的见解,确非凡人所能比,司空英枉读圣贤书,却不及与周掌柜一席话学到的多。秦王正在招揽人才,欲吞并山东六国,象你这样的人才他能放过吗?与其为秦王所用,不利于山东六国,还不如让你死。”
“我那叫高明见解吗?那些为秦国翻案的人哪一个不是持这种说法,要是照你这么说,他们人人都是人才,都该杀?”周冲在心里很是后悔没有藏拙,逞一时口舌之能,辩道:“司空大侠有所不知,先前秦王曾要周冲做官,周冲无意仕宦,已经拒绝。”
司空英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周掌柜如此清高,司空英更是感佩。当今秦王远非他的先辈所能比,其野心很大,象你这样的人他一次没有得到,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你死。”
周冲纵然有口才,也不得不自认倒霉,只听司空英道:“要我不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过你。杀你,我真的不忍心,不忍心一代英杰就此逝去。”
只要能活命,周冲自然是高兴,也不谦逊英杰不英杰了,问道:“什么条件?”
“放弃你的一切,跟我走。”司空英很是期待地道:“能与周冲掌柜结伴而行,人生快事,司空英也不枉此生了。周掌柜可以放心,司空英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衣食无忧。”
司空英一代大侠,交游广阔,他的保证周冲不敢怀疑。不过,周冲另有想法,周冲这个现代人当然知道秦始皇在统一中国之后除了进行很多改革外,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严禁游侠,他手下有的是能人,不论你走到哪里都逃避不了。
对于游侠,我们现代人一提起来就会大拇指一竖,赞不绝口,特别是武侠迷们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其实,游侠也就是黑社会,在中国历史上遭到最为严厉打击有两个时期,一是秦始皇,二是汉武大帝,对游侠的打击力度非常之大。
象司空英这种游侠生活,说得好听点叫行侠天下,惩奸除恶,说得难听点就是颠沛流离,以一己之好恶而到处杀人,所谓的四海为家不过就是到处流浪、居无定所的托词。在群雄并争之际,六国权贵对游侠是争相结纳,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一旦秦始皇统一国家后,他就会对游侠进行严厉打击,那日子可就难过了,朝不虑夕,一个不好就会送命。
餐风露宿的日子,周冲自问没有那种吃苦精神,很难受得了。再者,为了不上秦始皇游侠黑名单,只有拒绝一途,抱拳一揖道:“司空大侠的盛情,周冲心领。不过,司空大侠请想,周冲有很多的事务,不是说走就能走,很多的人需要周冲来养活,周冲要是放弃他们,就是对他们的不负责,周冲于心难忍啊。”
周冲这话可不是吹的,自从筹得资金,四宝斋的生意是越来越兴隆,人手是一添再添,在四宝斋做工的人没有千人也有八百,在当时属于顶尖级别的手工作坊,要是用现代的话来说四宝斋已经是一个明星企业了。
司空英看着周冲,失望地摇头,道:“周掌柜,你就如此贪恋钱财?大丈夫应当视财如粪土,视妻子如蔽衣,悠游于山林之间,列子御风而行,彭祖享高寿八百,我辈虽无圣人之能,延年益寿,岂不美哉?周掌柜三思而行。”
“古人啊,就知道把那些无凭无据的传说谣言当宝,御风而行,你以为是现代社会的飞机?人要是能活八百岁,那还不成精了?现代医学那么发达,能活一百岁都很稀少了,还八百岁,真是没知识。”周冲在心里不敢苟同,问道:“列子御风,彭祖八百春秋,虽有是言,但难保不是牵强附会的谣传,司空大侠武艺高强,修为精湛,能列风吗?能活百岁吗?”
列子御风,彭祖八百岁是那时很流行的仙道故事,在当时广为流传,司空英是尽信不疑,乍闻周冲的质问,愣在当地,过了好一会才道:“先辈圣贤,司空英心慕,然司空英资质驽钝,难有圣人成就。”
周冲点头道:“仙道之事,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周冲不是此道中人,本不该多言。周冲不忍司空大侠终日奔走,刀头舔血,奉劝司空大侠,找一个隐蔽地方安居,还来得及。”
司空英这人的言论虽与周冲大相径庭,但是其人的品德还不是让人讨厌,他要杀周冲是本着他是山东人,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这是一种“爱国情怀”,虽然很狭隘,周冲还是不忍心到了天下一统之后他给秦始皇的手下追杀,才提醒他。
周冲本是一番好意,司空英却另有理解,冷笑一声道:“你少逞口舌之能,你如此绕舌,不过是想让司空英放过你,你就省了这条心吧。”
“好心当狼肝肺,好心没好报!”周冲非常郁闷地想,道:“司空大侠要是不听周冲之言,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