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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睡着了吗?”慕云期担忧地捏捏她的脸,扭头问白敛。
白敛还未回答呢,忽然有只小手将慕云期的手推开,百里芜闭着眼睛不乐意道:“别捏,真的睡着了。”
“……”慕云期现在怀疑那雷公藤的毒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终于到了太医院,解药马上熬好了,太医站在院口迎接,见百里芜窝在龙撵上一动不动,心想坏了:“陛下,百里侍卫已经昏迷过去了吗?哎,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解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还未说完,百里芜忽然睁开了眼睛,从龙撵上跳了下来:“来得及,药呢?”
六十七岁高龄的太医胡须一颤,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哎呦喂老夫受到了惊吓!”
第20章 偷听
老太医从医几十年了,第一次见中了雷公藤之毒还能活蹦乱跳的。
他给百里芜把了脉,发现她身上的毒竟然已经去了五六分,可中午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她的情形明明比现在严重多了。
老太医心中纳闷,命令药童将熬好的解药只盛了一半过来,然后让百里芜服下。
“服了解药,她便没事了吧?”慕云期问太医。
老太医答道:“没事了,只不过臣有一事想问问百里侍卫。”
刚喝完药的百里芜:“啥事?”
老太医问:“臣白日里给你看过之后,你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百里芜摇摇头:“不曾。”
“那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不曾。”肚子绞痛,哪有胃口吃东西。
白敛给她作证:“今天下午我一直守着她,她确实没吃过什么东西,连水都没喝。”
“这便是奇事了。”老太医捋着胡子,奇怪道,“既没吃什么,也没喝什么,那百里侍卫体内这毒,是如何去了一半呢?”
“还有这种事?”慕云期和白敛听着也是稀奇,而百里芜则是一脸无辜,她真的啥也没干啊。
这时,上次给百里芜看病的太医走了过来。那时她跳进死人坑里救了阿沁,自己也染了病,便是这位太医给瞧的病。
这位太医姓陈,比老太医年轻许多。他听见老太医的疑问,便凑过来说:“这百里侍卫的体质异于常人,她病情发作得快,但去得也快,想来这雷公藤之毒,便是她自己化解的。”
百里芜惊喜道:“我这么厉害吗?那我是不是百毒不侵?”
话刚说完,便被慕云期打了一下后脑勺:“你想什么呢?还想以身试毒么?”
“想想都不行么?”百里芜仰起头来感叹了一句,“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厉害的人?”
慕云期、白敛以及太医院一干人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此番雷公藤之毒算是有惊无险,百里芜喝了药,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慕云期对她的吃食放宽松了一些,但是还是叮嘱她,不要自己随便乱吃东西,想吃什么跟常公公说,想喝奶也不要偷着喝了。
百里芜默默地别过脸去:能不能不要再提偷奶的事情了。
她也知道自己偷奶喝实在丢人,可慕云期和白敛好不容易逮着个笑话她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她。谁让她之前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嚣张狂妄言语不羁,这次必须一天三顿地好好揶揄揶揄她,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偷奶贼”。
比如慕云期用完膳,神秘兮兮地对百里芜说:“今天朕专门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道甜品。”
百里芜眼睛登时放光:“什么甜品?”
“覆盆子羊奶冻。”
“……”怎么又是羊奶。
比如白敛和百里芜一起值守,看见百里芜站在一边打哈欠,于是关切地问道:“阿芜你这是奶瘾犯了吗?”
百里芜一记眼神杀:“你怕不是想死?”
再比如慕云期忽然指着天空去百里芜说:“你看天边那块云,像不像你偷喝的那碗羊奶?”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笑话归笑话,但是下毒这件事性质太恶劣,还是要深究的。毕竟这是害人性命的事情,若真的是太后命人做的,慕云期也要去找太后讨个说法。若不是太后做的,那么下毒之人想要谋害慕云期身边的人,下一步怕就是要谋害他了。
常公公去永巷查过李嬷嬷,可是那天李嬷嬷有认证和物证证明她那天确实没有与那烧火的小太监接触过。
而且那小太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这件事细思恐极,慕云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先让白敛偷偷在太后的寿康宫中安排几个眼线。
百里芜无意间听到了慕云期和白敛的谈话,她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她喜欢趴在慕云期房顶上晒太阳,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虽然这次雷公藤之毒对她没有效果,但这并不代表她打算放过下毒之人。毕竟她若不是体质特殊,恐怕早就被毒死了。
百里芜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小打小闹的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她就不得不追究了,毕竟她还得留着这条小命等师父来接她回云蒙谷呢。
既然慕云期怀疑太后有嫌疑,那百里芜便得空就去寿康宫找个地方猫着,看看太后是不是真的有鬼?
连着在寿康宫猫了好几天,百里芜还真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她发现李嬷嬷有时候会回寿康宫,到太后的寝室不知道聊什么。百里芜扒着窗户或贴着屋顶偷听过,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以她的耳力,倘若两人真在房中谈话,她不可能听不见的。
百里芜怀疑太后的寝室可能有一个密室,因为她曾听到过物体沉重的移动声音,像是石头或墙体移动的声音。
故而有一天百里芜趁着太后去礼佛的时间,偷偷潜进了太后的寝室中,果真叫她在地下找到了一处密室。那密室还有一道门,门上落了锁。那锁设计的并不复杂,师父教过百里芜开锁的技艺,百里芜尝试了几次便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狭长昏暗的小道,百里芜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妥,万一太后回来了,看到密室的锁被人打开了,定然要起疑心的,况且百里芜现在还不知道这条小道到底通往哪里。于是百里芜又折了回来,将门重新锁上,而后离开了太后的寝室。
慕云期和白敛发现百里芜最近神出鬼没的,也不爱凑到跟前要东西吃了,经常揣着两个馒头就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喝了点茶水又不见了。
慕云期让白敛留意一下她的行踪,白敛跟了几次,但都被百里芜发现了。
下毒之事还未查清楚,百里芜这边又神神秘秘的,慕云期觉得自己很是心累。
这一天晚上,百里芜又发现李嬷嬷偷偷进寿康宫了。这次她有了经验,待李嬷嬷进了太后的寝室之后,她便偷偷溜了进去。
太后每次与李嬷嬷谈事情,都把宫女太监打发去外面守着,而太后和李嬷嬷已经去了密室,寝室里反倒没有人。
之前百里芜进过密室两次,她把密室上方的一块地方磨得薄了些,这样她在上面将耳朵贴在地上,便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
“过几天哀家要去白云寺拜佛,皇帝一向孝顺,定然会陪哀家一起去。届时你安排好人,一定要将那丫头除掉……”这声音不疾不徐,少了平日的和蔼,多了几分冷厉,正是太后的声音。
“奴才明白。如今陛下将她看得周全,确实不好再出手,还是宫外解决的好。”这声音夹杂着几分怨气,是李嬷嬷的声音。
“这丫头一日不除,哀家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太后忧心忡忡道,“她到底是云蒙谷出来的,哀家总觉得百里尧送这丫头过来,是存了别的心思。”
李嬷嬷安慰她:“奴才觉得娘娘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虽说陛下是百里菁的孩子,可当年娘娘您同她情同姐妹一般相处,旁人看了也说不出一点您的不好来。而且当初她离开皇宫也是自愿的,又不是您逼迫的,就算那百里尧想来算旧账,也算不到您的头上……”
“话虽这样说,可先皇临终前写信给百里尧,百里尧将那丫头塞到皇帝身边,为的不就是防着哀家、防着萧家么?”
“娘娘不要生气,那丫头就算有滔天的本事,毕竟是一个人,只要咱们计划周密,她逃不了的。”
“待解决了这个丫头,就让皇帝赶快娶了秋雨,尽快诞下皇儿,然后辅佐新皇上位……”
百里芜听得一身冷汗:这俩老娘们不仅琢磨着怎么收拾自己,居然还计划着把慕云期的皇位撤掉,用心何其险恶?
她偷听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想赶紧溜走。不成想方才听得太专注,一个趴着的动作保持了太久,压得右腿发麻。她拖着右腿勉强从窗户里爬出去,没想到翻墙的时候由于动作太慢,被太后宫里的侍卫发现了。
“有刺客!”侍卫一边喊着,一边向她冲了过来。
百里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拽着不得劲的右腿一路狂奔,十分影响轻功的发挥,只能勉强与侍卫拉开一些距离。好在快跑到慕云期寝宫的时候,她的右腿终于好了。
慕云期的寝宫简直就是她的地盘,每个房间她都早已摸得门清。她思忖片刻,觉得还是慕云期的寝室最为安全。
现在已经快入夜半,慕云期放下奏折,正准备就寝,忽然窗户大开,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翻身进来,然后快速阖上窗户,一头扎进了他的龙榻之上,撅着屁股拱进了被子里。
这身手,一看便知道是百里芜。
“你这是作甚?”慕云期问她。
百里芜将被子掀起一条缝:“有人追我,我进来躲一会儿。”
“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偷听两个老娘们说话被发现了……”
第21章 躲避
有了慕云期的庇护,寿康宫的侍卫自然没有找到百里芜。
太后担心自己和李嬷嬷的话被人偷听了去,更担心是被百里芜偷听了去,于是问那些侍卫:“可看清刺客的样貌?”
刺客答:“没有看到刺客的脸,但是刺客有一体貌特征……”
“什么特征?”
“右腿好像有点毛病……”
于是太后立即命人把宫里所有右腿有腿疾的人都抓过来审问了一番,当然也没审问出个所以然来。
右腿已经完全不麻的百里芜窝在龙榻上,窜了一晚上的她这会儿困意一下子涌了上去,还没等到出去打发侍卫的慕云期回来就睡着了。
慕云期从正殿回来,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偷听谁说话了,就听到那龙榻上、被子下传来均匀的小呼噜声。
他揭开被子一看,百里芜蜷缩着腿跪在榻上,脑袋拱进自己的手里,以一种非常高难度的姿势睡得十分香甜。
慕云期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睡姿,然后戳戳她的脸,唤她:“侍卫们已经打发走了,你回去睡吧。”
百里芜被他戳醒了,迷蒙着眼睛望了他一眼,困倦的慵懒和被吵醒后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像一头睡不醒的小鹿,毫无防备的样子叫慕云期心底狠狠一颤,差点涌出一股冲动给她盖好被子拍拍她让她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好好睡……
当然他的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毕竟男女大防,他不能坏了这小丫头的声誉。于是他将百里芜从榻上挖出来,搁在地上,然后看着她揉着眼睛哼唧哼唧地走了。
这一晚上,慕云期躺在百里芜沾过的龙榻,翻来覆去地过了好久才入睡,梦里百里芜还在他龙榻上面上蹿下跳。
第二天慕云期想找百里芜问问昨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可百里芜却躲着不肯见他,连吃饭也不露面,饿了去御膳房偷东西吃。
她如此反常,让慕云期怀疑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大事,怕他责骂才不敢见他。
而百里芜这边,她入宫这么久第一次抑郁了。
她无意间知道了慕云期的身世,他竟然不是太后亲生的,而且听太后和李嬷嬷话里的意思,慕云期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对比下来,太后想要除掉自己是小事,想要换掉慕云期的皇位才是大事。
而太后口中的“百里菁”,百里芜也是知道的,她是前任云蒙谷谷主的女儿,是师父的师妹,每年师父都会带百里芜去给她的墓上添新土,但却从未讲过她的故事。
为什么慕云期会是百里菁的孩子呢?
是不是她听错了?
百里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慕云期这件事,若是自己听错了,岂不是在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
百里芜不主动出现,慕云期就很难找到她。这么找找藏藏地过了两天,慕云期干脆不找了,让御膳房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摆在那里守株待兔。
他就不信这个小馋猫不上钩?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百里芜闻着味就出现了,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陛下,你一人吃的完么?”
“这是朕给你准备的。”慕云期瞄了一眼凳子,示意她坐下来吃。
百里芜看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又看看慕云期,心中自然知晓慕云期在打什么算盘,可又实在耐不住美食的诱惑,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坐了下来。
果然,她刚坐下吃了没几口,慕云期就迫不及待地问她:“那天晚上,你在寿康宫到底听到了什么?”
百里芜头也不抬:“什么寿康宫?”
慕云期见百里芜居然跟他装傻,于是毫不犹豫地拆穿:“那天晚上追你的是寿康宫的侍卫,你口中的‘那俩老娘们’,不会有一个是朕的母后吧。”
百里芜筷子一顿,而后夹了一口菜放在嘴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慕云期暂时没有计较她对母后不尊敬的称呼,接着问:“那另一个呢?”
百里芜这会儿还算配合:“是李嬷嬷。”
慕云期一听到李嬷嬷,便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前几日百里芜中毒的事情,李嬷嬷虽说洗脱了嫌疑,但是慕云期总觉得她还是有问题的。
如今李嬷嬷居然还能出入寿康宫,说明他的怀疑不无可能。
“那你都听到了什么?”慕云期循循善诱,“不要有顾虑,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百里芜抬头望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扒饭。
这还是慕云期第一次见百里芜有心事,往日里她没心没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避忌什么尊卑礼数,可如今她眼神挣扎躲避,明显是在为难。
她这个样子,让慕云期心中的猜测更深:“你既不想说,那朕问你答,可好?”
百里芜想了想,点了点头。
慕云期于是将他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你偷听到的事情,是不是与你中毒有关?”
百里芜明显有些惊讶,显然是他猜对了。
慕云期心中一沉:“是太后和李嬷嬷做的吗?”
“好像是。”
“那她们是不是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嗯。”
“什么计划?”
“太后说过几日要去拜佛,你会跟着一起去,然后在外面安排人把我除掉。”
百里芜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慕云期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虽然一开始就怀疑百里芜中毒是太后所为,但还是抱了一半的希望,希望这件事是别人所谓,与太后无关。
可现在百里芜的话,让慕云期心里越来越害怕,他害怕百里芜说的是真的。
百里芜偷偷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明显受到了打击:如今只是听到太后要害她便是这般不能接受,若是再将另一件事情告诉他,怕是他便要如老太医一边,捂着心口梗过去了吧。
于是她安慰他道:“都是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叫小事?
不过目前百里芜说的话,慕云期也不能全信,毕竟百里芜说的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母后,他也不能只听百里芜的一面之词,便信了母后是下毒的指使者。
百里芜见慕云期好半响都没说话,约莫也能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毕竟在他心中,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而自己不过才与他认识了没几个月,他又怎么会全然相信自己呢?
有些事情还需得他自己认清才好。
想到这里,百里芜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陛下,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太后的寝室下面,有一处暗室,暗室外面还有一条密道,不晓得通向什么地方。”百里芜问他,“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暗室?密道?”慕云期皱了皱眉头。
“想来这密道里是有秘密的,所以我想去探探这密道,可是单凭我一人不行,须得有人帮我。”百里芜挨近了慕云期,小声道,“不若你随我一起去,让白敛在外面放风,你同我进密道查探究竟,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朕跟你一起去,翻母后的寝室?”
“我这是带你探索真相,否则你不相信我。”
“朕没有不相信你。”
“你可拉倒吧……”
百里芜好说歹说,终于劝着慕云期答应和她一起去夜探密室。至于白敛那边,慕云期都答应了,白敛自然要跟着了。
而没过几天,太后真的要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