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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很简单,虽然字有点丑,可文风很有种江湖老大哥的感觉。大概就是你我往日兄弟,如今竟反目成仇,深感痛心,不如相约个时间地点,咱们说说话儿,把心结解开。
最后还引用了一句诗,“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琬宜对着灯看了半天,问谢暨,“你怎么想的?”
谢暨正趴桌子上鼓捣阿黄的尾巴,闻言,舔唇说一句,“我觉着,还是去吧。”他想了想,又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不去好像不太好。而且,总不能下流无耻地偷袭我吧。”
琬宜点点头,“行,那我陪着你。”
正巧,第二天书院中午就放课,谢暨回来说,付邱时和他定好了,就在城里最繁华的那条街,旁边的一个小巷子,申时一刻见。
琬宜把手里针线放下,问,“为什么偏要选个小巷子,他不是挺有钱,怎么不定一个茶楼?”
谢暨歪一下头,“可能补牙太贵了吧。”
“……”不管怎样,还是要去的。到了地方,琬宜四处看了一眼,放下了些心。
小九门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来的时候走的小路,谢暨故意藏藏掩掩地躲着,琬宜偏头,从砖头的镂空缝隙中看见了门口与人说话的谢安。
那一瞬,谢安正好抬头,琬宜赶忙抬臂挡着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
小巷子里,那条小蛟龙正等着,琬宜不好进去,就守在巷口,谢暨自己去。
她百无聊赖,手挡着眼睛抬头看天,太阳被厚厚云层挡住,流露出些微光线。风吹过的时候,云朵会缓慢飘动。
……四周沉寂一会,琬宜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谢暨的骂声。极力压抑着怒火的,咬牙切齿,“蛟个屁的龙,你他娘的就是个鸟人!还打埋伏,付邱时你脑子里有屎吧!”
琬宜神色一凛,赶紧走过去看。
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卑鄙下流之人,本来空荡荡的巷子现在堵满了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喽啰兵,个子还没她高,一个个手里装腔作势还拿了把棍子。
有的上面还带着黑炭,可能是烧火用的。
谢暨揪着面前人的手臂,稍使力就把付邱时给甩在了墙上,他站在那,鹤立鸡群一样。琬宜唇角紧绷,喊他,“你别冲动。”
对方虽然实力并不强劲,但人多势众,硬碰硬占不了上风。谢暨还有理智,把手松开,沉着气往外走,喽啰兵胆子小,不敢上前去拦,小步往后退开。
琬宜憋着一口气,上前扯住谢暨袖子,带着他往外头跑,“咱们去找你哥。”
付邱时在后头气歪了鼻子,把棍子往墙上磕了磕,大吼一句,“看个屁啊!钱白拿啊,上啊!”
一个钱字,比拿鞭子赶都管用。喽啰兵互相看一眼,又蜂拥过来,马上到了主街上,眼看着逃不脱,琬宜回头冲着小九门的方向大喊了一句,“谢安!”
有个喽啰许是为了表现下自己,等下结钱的时候多要点银子,闭着眼睛把棍子挥了过来。琬宜转过身,只看到眼前乍然闪过一道光影,扑面而来一阵风。
棍子举得高,因为紧张差点脱手,冲着琬宜脸飞过来,谢暨低骂一声,按着她肩膀,自己用后背去挡。琬宜心漏跳一拍,怕棍子打到谢暨后脑,下意识伸出胳膊护住。
“嘭”一下,棍子落地,琬宜疼的差点哭出来。
低头看,细弱手臂上一道青紫痕迹,衬着白皙皮肤,触目惊心。
谢暨瞳孔骤缩,旋身一脚踢出去,正中那个抡棍子的人的肩膀。小喽啰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往后飞出去,狠狠砸到墙上。
付邱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傻了眼。他跳起来吼,“我他娘的让你吓唬人,没让你打人啊,你狗脑子啊!”闻声,谢暨眼神扫过来,他身子颤一下,掉头就想跑。
腿颤巍巍还没迈出去,后头传来声低喝,“谁敢再动一步!”
第29章 盛怒
琬宜回头; 看见面沉如水的谢安。手背在身后,下颚收紧; 嘴唇崩成条直线。
她回想起来; 上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是因为纪家兄弟找她麻烦。
可上一次她是无辜的; 还能肆无忌惮趴他怀里哭。这一次; 琬宜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
谢安旁边还站了个男人,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安静半晌; 他终于憋出一句; “邱时; 过来道歉。”
“道什么歉?”谢安偏头看向付邱闫,话音冷淡至极,“你觉得有用是吗?”
“……多年兄弟; 不至于吧。”付邱闫赔笑一下; “就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你看; 我弟牙不是也掉了。”
谢安没理会; 走上前去拉过琬宜的胳膊。
他力道太大,琬宜疼的吸口气。谢安瞥她,冷笑; “现在知道疼了; 早干什么去了?”可话虽如此说; 手上却也放轻不少; 两指捏她腕子,袖子顺着臂滑到肘弯。
他们挨得近,谢安用圈她在怀里的姿势,隔绝后方视线。
琬宜紧张,垂着头,一句话不敢再说,生怕惹他再怒,当街给她难堪。
她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娇小姐,只随便磕磕碰碰,伤痕都几天消不下去。这结结实实一棍子挨着,周围皮肤一片青黑,肿起来老高,看着有些吓人。
谢安抿着唇,把袖子给她拉下来盖上,问了句,“疼不疼?”
琬宜咽口唾沫,轻轻摇摇头。谢安眯起眼,“我再问一遍。疼不疼?”
她微微仰起下巴,察觉他眸中森森怒意,有些委屈。
谢安沉默一会,到底心软,手到她颈后揉捏几下,帮她放松,留一句,“回家再教训你。”
那边,付邱时哭唧唧被他哥拉着耳朵,劈头盖脸一顿骂。谢暨立在一旁,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安手滑下去,隔着袖子握住琬宜手腕,带着她往付邱闫那边走。
他掌心干燥温热,手指有力,琬宜暗自挣扎一下,被谢安看一眼,便就不动了。
看他过来,付邱闫扯一抹笑,装模作样扇了他弟后脑一巴掌,“快,跟姐姐说对不起。”
付邱时嘴唇动动,话还没出口,就被谢安拦住。他抬抬手,冷笑,“担当不住。你弟弟多厉害啊,这人多势众的,手里头家伙事儿齐全,我们可惹不起。再说,有什么好道歉的,能替她疼?”
“三爷……你这样就太小气了。”付邱闫愣一下,接着笑,“你看,邱时还是孩子,平时娇生惯养的,也没包藏什么坏心……”
“谁家的不是孩子,谁家的不是娇生惯养。”谢安面无表情看过去,“凭什么你一棍子甩上了,轻飘飘一句道歉,我们就得原谅?你护短儿,老子也护。”
付邱闫傻眼了,嘴巴开开合合多半天也说不出成句的话,最后挤出一句,“那你说怎么办。”
“孩子,打不得,但也不能不教。”谢安勾勾嘴角,“兄弟一场,你教不了,我帮你。明天开始把他送到小九门来,三天,我不碰他一个手指头,包他脱胎换骨披一张新皮。”
闻言,付邱时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付邱闫也浑身一震,赶紧打圆场,“别了吧,他才十四,能干的了什么,不麻烦三爷了。”
“甭。”谢安扫他一眼,牵着琬宜离开,“我乐意之至。”
擦肩而过时,付邱闫清楚听见谢安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你弟敢动老子的女人,以后,你在我的地界别想安生!”
……他回头,看见两人离开的背影。
高大男人身边娇小玲珑一抹身形,紧攥手腕,寸步不离。姑娘头发被吹乱了,旁边男人伸手帮她理了理,手没轻没重,扯得人家疼了,便就顺势落下来,搭在肩上。
再然后,翻身上马,她被按着倚他怀里。一骑绝尘。
付邱闫回过神,手“啪”一下拍付邱时脑门上,“就知道给你哥惹乱子。”
话说完,他又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哄啊。”
……
到家后,杨氏正在喂鸡,看着谢安和琬宜进门,惊讶问一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琬宜强笑一下,还没说话就被谢安睨了一眼,她咬着下唇,没声了。杨氏看出些端倪,把盆子放下,又往门口看了一眼,“谢暨呢?”
“在后面。”谢安淡淡说一句,“等他回来,让他去柴房跪着去。”
“……”杨氏震惊,“出什么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谢安钳住想要趁机挣脱的琬宜,似笑非笑,“不过待会就知道了。”
……时间还早,杨氏没来得及做饭,炕不热,谢安又没有点火盆的习惯,推门进屋,一阵凉意。琬宜摸摸手臂,小心开口问一句,“你冷不冷?”
谢安没理,只沉着脸去柜子里拿了一个箱子,里头歪斜摆着满满疮药。他抽几瓶出来,转身看见琬宜还在那呆站着,喝一句,“站那做什么,傻了?”
琬宜被他骂的眼里含泪,瘪着唇抹一把眼角,“你又没说要我做什么。”
谢安被她气笑,扬了扬下巴,“鞋脱了,炕上去。”
琬宜不想去,但又惧于谢安淫威,磨磨蹭蹭踢掉鞋子,跪坐在炕沿。屁股底下又冷又硬,她心里头窝窝囊囊的,泪在眼眶里头转。
谢安把东西放在一边,走过去把被子叠起来,提着她腰让她坐上去,又扯个毯子盖她脚上,问,“现在知道听话了,早干什么去了。”
琬宜手揪着袖子,低头嘟囔,“我能解释的,这事儿意外。”
“我前几天是不是问过你,谢暨是不是惹篓子了。”谢安掐掐她下巴,“你怎么和我说的……还敢嫌我话多。”顿一下,他又说,“怎么着,和谢暨感情好了,一起对付着瞒我,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出息了。”
琬宜哼哼一声,“我没……”
“到现在了还敢倔。”谢安冷哼,“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跑老子头上撒野还不够,要无法无天了!”
琬宜没见过这么凶的谢安,嗓子一紧,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又急又狠,滴落在手背上。谢安看见,沉默一瞬,抬她下额,“哭了。”
琬宜吸一下鼻子,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一下,泪眼朦胧看他,“你不听辩解就定罪,没这样儿的,你不讲道理。”
谢安没搭茬,只冷着脸下去翻个帕子出来,捏一下她鼻子,“你他娘的恶不恶心,往外头擤,别往肚里咽。”
琬宜被弄得疼,手忙脚乱推开他,捂着脸抽噎一下。
谢安坐一边,等她弄完了,扯过帕子扔地上,问,“那你说,怎么回事儿。”
琬宜闷闷低头,把手伸进被子里,从先生到家开始,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好不容易说完了,谢安却半晌没说话,她想了想,又加一句,“到了之后,我也觉得有些怪,本来想带着谢暨走的。但看小九门就在附近,就没有。”
谢安笑一下,“怪老子?”
琬宜声音低低的,“我没……”她舔一圈干涩嘴唇,“我也没想到,那些孩子那么坏……”
谢安把她胳膊拽出来,看她伤势,问,“长记性了吗?”
“嗯……”琬宜小声答一句,“我以后不擅做主张了,也不心软了,谢暨的事都问过你再说。”
谢安眼神总算软下来,哄她一句,“这就对了,你管不住他。”
琬宜没接话,谢安回身去把药酒拿来,起开塞子,“看你还算乖巧,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他掀眼皮,问她,“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饶了你吗?”
琬宜纤细手腕被他握着,虽无别人在场,脸颊也已经红透。她咬唇,轻轻摇摇头。
“因为你出事知道要找我,”谢安拇指搓搓她眼下位置,抹净残余的泪痕,笑骂,“还没傻透腔儿。”
琬宜轻轻“唔”一声,算作应答。她眼睫低垂,上面还挂一颗泪珠,看这委屈模样,谢安倏地便就软了。
他哼笑一声,又抬手使劲揉揉她头发,“废物玩意儿,出事就知道哭,跟我对付着干那劲儿哪去了?连老子都敢咬,还以为你多大能耐,能上天摘月亮。”
她抬眼看他,“你要是不欺负我,我怎么会咬你。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谢安撒一点药酒在她瘀痕处,慢悠悠揉着,“你怎么不说前面还有一句。”
琬宜问,“什么?”
“狗急了也跳墙。”
“……”琬宜在被子底下踹他一脚,“你怎么骂人呢?”
谢安手上一抖,酒洒出来在手背一小滩儿,他敛眉按住她小腿,“再瞎闹腾收拾你了。”
琬宜揉揉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谢安没理,拇指用力往下按一下,听她痛呼,懒散说一句,“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不弄了。”琬宜一滞,往后使劲抽抽胳膊,“你故意坏我。”
“再折腾,瘀血揉不开,你细皮嫩肉半个月好不了。”谢安声音软下来,拍拍她的背,“老实点,爷害谁也不能害你啊。”
琬宜不动了,想着他过往对她的劣迹斑斑,憋了半天,嘟囔出一句,“大骗子。”
谢安想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她是在骂他。他撇一下唇,“伺候你还说法那么多。不识好歹。”
“……”琬宜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脑子动了动,忽然想起还没回家的谢暨,她沉思一会,试探劝,“待会谢暨回来,你别打他。”
谢安动动脖子,而后懒洋洋问一句,“凭什么?”
“他都知道错了……”琬宜苦着脸,又说,“你要是不训他了,我再给你做身衣裳。”
谢安“嘁”了一声,“要不你也得给我做。”
琬宜想不出别的辙了,“那你想怎么样?”
“给我绣一条帕子吧,精细一点那种。”谢安努努唇,往地上看一眼,“我的上面都是你鼻涕。”
想起刚才哭的满脸花,琬宜有点羞窘,过一会才答应,“说好的?”
谢安挑眉,“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琬宜盯着自己伤处看,闻言,爱答不理哼唧一声。
可她不知道,在临安,女子给男子绣帕子,代表着定情。
谢安心满意足,又添一点药酒,认真细致地揉。夕阳余晖洒在被子上,绚丽而温柔。
第30章 下雪
日子依旧平淡过着; 自从那事后,谢暨收敛许多; 读书知道刻苦,也不再做那样上房揭瓦、扇鹅巴掌的事了。杨氏更高兴,到了月初上香; 去给观音菩萨也供了三柱。
至于付邱时,也不知道谢安用的什么手段,竟然也安分了。自觉解散了他的空洞派,还改了绰号,叫玉面小书生。
他每日里和谢暨凑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乐此不疲。谢暨觉得烦,但付邱时脸皮厚赶不走,也没旁的办法。
可落在别人眼中; 这就是不打不相识; 英雄惜英雄,在书院传为一段佳话。
眼看着弟弟出息许多,付邱闫乐的要开花,择了个吉日,亲自提了一大堆礼品; 登门拜访。
谢安不让琬宜见; 自己也不太爱搭理他; 毫不客气地把东西都留下; 敷衍几句后; 就随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后来据春东说,付邱闫破了财又碰一鼻子灰,气的鼻子要歪,当晚就在小九门豪赌。奈何手气不佳,天寒地冻输的就剩一条大裤衩,回家的马车还是春东出钱垫的。
……人生百态滋味,各有乐趣。
转眼,隆冬已至。小年的早上,临安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杨氏起的大早去城里赶集,谢暨也去了书院,家里就剩下琬宜和谢安两个人。院子里,阿黄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地追着公鸡的屁股跑,逮到了就咬一口,鸡惊跳飞起,弄得乌烟瘴气。
琬宜从厨房探出头,拿个苞谷棒子扔出去砸它头上,阿黄萎蔫下来,总算安静几分。
早饭简单,白粥咸菜,还有一碗蛋羹。天光微露,哈口气都是茫茫白雾的温度,琬宜怕冷,昨晚就把杨氏压箱底的厚棉袄翻出来,裹得严严实实。
火早就烧起了,她先淘米煮饭,把饭焖在锅里,再趁着空档再去打蛋。菜板上摆着半颗芥菜,还没来的急切。火苗舔舐灶膛,在脚边喷出温暖热气,舒服得让人叹气。
过一会,白粥快要煮开,咸菜已经摆好盘子,蛋羹也放到了蒸屉里。琬宜舒一口气,这才想起已经半天没听见阿黄的动静。她把手揣进袖子,出去寻它,可前脚刚踏出门,便就呆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边飘下大粒飞雪,鹅毛般铺天盖地,地面已经染白。门口芙蓉树挂满雪花,有时大风吹过,会扑秫秫掉落,露出树枝一角,随即又铺满落雪。
阿黄跟着凑热闹地躲进鸡舍里,和鸡鹅一起乖顺趴着,看漫天银光。
琬宜惊呼一声,使劲把衣襟扯一扯挡住脸颊,扒着门沿好奇往外看。
风裹挟着雪粒卷在脸上,有的顺着空隙钻进脖子里,有些冷,但感受新奇。她往天上瞧,云朵黑灰,气势如大军压境,她兴高采烈,不愿进去。
谢安推门而出,边低着头系腰带边往厨房走。走到一半,瞧见琬宜傻呆呆的样子,他拧起眉,冲她挥了挥手。
琬宜看懂他的意思,但不情愿,站着不肯挪动。
谢安眯一下眼,几下弄好身上衣裳,而后便快步走到她身边,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