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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丕却眸光微闪,看向云溪眼神幽深:“自秣陵一别,本王日夜思慕公主,只可惜天意弄人,本王时运不济,这才和公主失之交臂。”
秣陵?记忆中的秣陵行宫,除了父皇和母后,都是和凌翠、褚侍卫一样忠于前楚皇室的侍从。唯独,唯独只有那一次例外,她自以为擒住了偷菜贼,谁料灌木丛中却藏了个血人……
云溪不动声色地打量元丕,只见他脸型微长和淑妃酷似,狭眸细长依稀有些邺皇的影子,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然而细看之下,他这一张桃花脸,竟真得和记忆中那张满脸血污的面孔有七八分相似。
一时间,云溪不禁暗自心惊,脸色微变。
见云溪终于想起自己,元丕唇角微勾,眸中幽光更甚:“秣陵一别,本王对公主的救命之恩刻骨铭心,这一年来时刻未敢相忘。”
终于意识到元丕言语和目光中那毫无遮掩的觊觎之意,云溪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思忖退路。
她缓缓起身,倒了一杯茶给元丕,幽幽一叹,盯着元丕道:“真想不到,昔日妾身无意中救起之人,竟是王爷您!”
元丕也不客气,当下端起茶杯嘬了一口,方才盯着云溪的眼睛,缓缓道:“当日本王回到北邺后立即上书父皇,央他向南朝求亲。谁料梁裕老匹夫老奸巨猾,当面应承得极好,回过头来,却在两国和亲书上写下皇兄的名字。”
烛光跳跃,掩映得云溪面色微红,她垂眸看地违心道:“妾身还道是与王爷有缘无分,竟不知其中还有这许多缘故!”
心里却暗咐:淑妃是当今狄皇的亲妹妹,元丕又是热门的太子人选,梁裕生性多疑,肯定不希望西狄北邺交好,再加上自己恨他入骨偏偏又杀不得,相形之下,与其留着自己在南朝处处棘手,反倒不如顺手推舟丢到北邺,挑起元焘、元丕两兄弟不和,真真是一石三鸟的狠毒之策!
元丕见云溪虽然画了半边丑妆,但说话时面色嫣红似霞染,秀目低垂似娇羞,总忍不住回想起昔日在秣陵行宫见到过的倾城倾国颜色,心里不禁痒痒的,很想尝尝她两片樱唇的味道。
此时他见云溪口风稍松,言语间似乎是对自己也有些意思,不禁心头窃喜,趁云溪不备,突然从斜处蹿出猛地抱住了她,暧昧地凑在她耳边,低声地问:“本王心悦公主已久,现下昭和宫没有旁人,不知公主可否愿意委身于本王?”
云溪眼角微微跳动,下意识地躲开了元丕突袭的一吻,推开他,杏眼含怒,厉喝道:“王爷糊涂!妾身如今是泰平王妃,且并未和离,怎可再和王爷在一起?”
元丕听了云溪的话,唇角微勾,嘿嘿笑道:“公主抄了这大半日佛经,难道就没有觉察到这宫里和往常不一样?”
云溪眸光微冷:“恕妾身眼拙,还请王爷言明。”
“其实也没什么,”元丕忽然笑了,看着云溪就像黑暗中的野兽紧紧盯着食物一样,灼灼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占有欲,“父皇遇刺重伤不愈,临去前,传下遗诏,命文武百官三日后扶持本王登基。”
云溪骤然色变:“王爷这是要弑君夺位?”
“非也!弑君没错,却是那刺客所为,并非本王所做。夺位也不对,本王会持父皇遗诏即位,是名正言顺的新皇!”元丕笑得森然,一步步地逼近云溪,“如若今日公主肯允了本王,到时本王自会封你为宸妃!”
说话间,已把云溪禁锢在墙边不能动弹,眼看就要俯下身子强吻她。
云溪暗自咬了咬唇,心道元丕深夜前来,又如此这般说辞,恐怕今夜对自己是势在必得。看样子,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云溪粉脸一寒,突然对元丕大声道:“本宫不做宸妃!”
闻言,元丕两片薄唇蓦地停在了离云溪半寸远的地方。
他煞有介事地盯着云溪,戏谑道:“哦?”
云溪听见自己倒抽了一口气对元丕说:“本宫贵为前楚静乐公主,又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若王爷真的心悦于我,那就立我为后!”
她本来只是缓兵之计,谁知元丕闻言竟真的停下了动作,眉头微蹙,认真道:“本王其实也想立公主为后。只是此番若能成事,杜相居功甚伟,皇后之位非杜氏莫属,本王实在没办法给你承诺!”
云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暗忖元丕竟对杜芊月如此薄情。
随即,她蓦地想起昔日甘泉宫中放蛇之事,脑中灵光一闪,话锋一转道:“本来宸妃之位已然不低,可那杜氏恨我入骨,尤其她纵蛇不成反伤了自己,导致早产。如若她登上皇后之位,后宫之中,又如何有我的立足之地?”
元丕看着云溪目光微闪:“本王虽没有办法立你为后,但可以答应你,日后将六宫交于你掌管,你位同副后。”
然后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不成想竟真是她做的!那贱人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本王和你,却都查出了端倪。看样子,日后还得寻个机会……”说着,攥得手指嘎嘣乱响。
云溪听他说的狠毒,暗自心惊。
元丕却已将一只大手抚在云溪脸颊上,自上轻抚而下,然后托起了她的下巴,勾唇噙笑道:“也罢,本王答应你,有朝一日,废黜杜氏,立你为后!”
说罢,不由分说地禁锢住云溪双手,就要吻她。
说时迟那时快,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杜芊月带着人闯了进来……
水牢
“放开我!”云溪挣扎着想从元丕禁锢中逃脱。
元丕被搅黄了好事,不悦地看了杜芊月一眼,蹙眉道:“你来做什么?”说着,一只手顺势把想要逃脱钳制的云溪紧紧锢在怀里。
比起前些日子,可能是因为中了毒又刚刚生产过的缘故,杜芊月脸色青白,形容有些憔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溪,眸光却犀利地仿佛淬了毒的箭:“是你!”
霎那间,云溪觉得杜芊月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可来不及等她解释,元丕沉着脸又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杜芊月这才如梦方醒地扫过元丕紧搂住云溪腰肢的一只大手,铁青着脸,冷声道:“父亲入宫有要事与王爷商议,到处都找不到王爷!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王爷,”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云溪,终究按耐不住情绪,冷冷地告诫道,“王爷还是请克制些!”
元丕不甘心地瞥了瞥怀里的云溪,挑了挑眉:“不是还有母妃吗?”
杜芊月强压怒火:“就是有些事情母妃也做不了主,才要妾身来找王爷!”
“哦?是吗?”元丕眸光微闪,犹豫了一下,松开云溪,“也罢,本王便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却又突然转过头来,警告杜芊月道:“皇嫂在此为父皇抄经祈福,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她若是有半点差错,本王唯你是问!”
云溪看见杜芊月苍白的面庞抽了抽:“妾身明白!”
元丕这才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后,杜芊月命人关上门,一步步走近云溪,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那日甘泉宫中你曾亲口承诺,任何情况下绝不会勾引王爷,可这又怎么解释?”
云溪不由得抽了口气道:“乐平王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日之事亦非我所愿!”
杜芊月却根本听不进去,杏目圆睁,一扬手“啪”的一声,重重扇了云溪一记耳光:“还敢说你没有勾引王爷?!我问你,若你没有勾引王爷,他那句‘废黜杜氏,立你为后’,你又如何解释?枉我苦心孤诣地好言相劝,你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溪登时暗叫不妙:这些揶揄的话,怎么就被杜芊月听了去?
她正欲辩解,却见杜芊月恼怒地从头上拔下一支金光闪闪的钗子,眸中狠光浮现,竟是要朝自己胳膊刺过来。
云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连忙侧身一躲,这才将将惊险地避开。
这时,心腹丫鬟梅香悄悄扯了扯杜芊月的衣袖,提醒道:“奴婢知道王妃心里有气,可王妃出气时也需谨慎些!若是您一时解气刺伤了泰平王妃,恐怕王爷待会儿回来就要怪罪!”
“是吗?”杜芊月闻言忽然冷笑,眸光一下子变得异常阴翳,咬牙切齿道,“王爷既然要她毫发无伤,那我就偏偏要她生不如死!”
说完,也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忽然金钗调转方向,朝自己胳膊狠狠刺进去。
登时,猩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杜芊月桃粉宫装。
云溪隐约猜出她做要什么,惊愕道:“你竟然……”
“我竟然刺伤自己也要构陷于你?”杜芊月捂着血染的半边手臂,笑得阴森恐怖,“我告诉你,就算王爷一时被你迷了心窍,可就算我现在将你千刀万剐,他也不会把我怎样,反而还是会立我为后!”
说罢,厉声高喝:“来人!泰平王妃辱骂王爷刺伤本王妃,拖去水牢!”
…
阴暗的水牢,水声潺潺,到处弥漫着一股发霉酸臭的味道。
云溪半截身子被浸泡在水里已经有三四个时辰,她脸色苍白,意识已经有些许散乱和昏沉。
沉寂中,轻微脚步声忽然传来。
云溪倏地睁开眼,警觉地向牢门外看去,只见一双云纹皂色长靴赫然出现再眼前,有人叮叮当当的掏出一串钥匙,正挨个往锁孔里面捅。
她陡然生出一丝希望,大声喊:“救我!”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似乎愣怔了一下。但随即,叮叮当当响的声音更大了。来人竟像是失了分寸似的,更急迫地换了一把钥匙又一把钥匙。
云溪不禁暗暗称奇,疑心来人的身份。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走水呐喊的声音,云溪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些紧促,紧紧盯着那双皂色长靴不放。
片刻,只听“咯噔”一声,锁终于打开了。
穿着云纹皂色长靴的那人立即自台阶上奔下,跃到云溪身边,露出了整个人整张脸,朝她伸出手,急迫道:“姣姣!”
云溪的心蓦地一冷,别扭地板过头去:“你走!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要你救!”
来人正是梁恪。
云溪说完后,才突然想起:他,不是被平原将军关起来了吗?
梁恪失神地望着云溪,心有些刺痛:“姣姣,你还在怪我!其实我……”
话还未说完,已有两个狱卒闯入,提刀指着他们:“何方刺客?胆敢擅闯水牢!”
梁恪立即冷眼斜睨过去。
他眼睛里冷意森然,令两个狱卒不寒而栗,就连提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姣姣,等我!”梁恪站起身,抽出腰间软剑,银光闪过之处,两个狱卒应声倒地。
旋即,他把软剑重新缠回腰间,一句话不说,捡起狱卒掉落的尖刀,蹲下身,“哐哐哐”,砍断禁锢云溪的铁链,抄起云溪膝弯和后背,抱起了她:“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说话间,几个起落,已将云溪抱出水牢。
云溪想起宫里还关着许多朝廷大员的家眷们,若是不救出她们,恐怕就算元焘搬来了救兵,也难以挽回局势,她咬了咬唇,对梁恪道:“你放我下来,我不和你一起走!”
梁恪脚步微顿,眸光一黯:“姣姣,你就那么恨我?”
云溪避开他的注视,眼睛看向旁边的地:“谢谢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只是我如今已是元焘的妻,你方才为了救我,抱着我是迫不得已。可此刻你我已然脱险,你若再继续这样抱下去,恐怕于理不合!”
梁恪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溪,从她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回应,失望地叹了口气,眸光黯淡地把云溪放了下来。
云溪不敢看梁恪,拔腿就跑。
梁恪心念微动,及时拽住云溪一只胳膊:“姣姣,你让我放开你可以,但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云溪思忖了一下:“你知不知道皇宫里哪里关着许多朝廷大员的夫人?”
救人
“知道,”梁恪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在南书房!”
他看向云溪,漆黑晶亮的眸子突然露出莫名的痛色:“姣姣,你是想救出那些官妇,帮他和元丕争夺北邺皇位?”然后顿了顿,欲言又止,“你,莫非,真的喜欢上了他?”
云溪早知道梁恪聪明过人,自己这点心思根本瞒不过他,但还是倔强地咬了咬唇:“我喜欢谁和不喜欢谁,都不需要向三皇子报备!当日三皇子八面威风,率领梁王部下攻陷我前楚皇城,和我割袍断情时,断的是何等的干脆利落!既然你我如今早已是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干,就请三皇子放手放得更彻底些,从此以后永不再见!
梁恪闻言眸光继续黯淡:“姣姣,其实当日我也有苦……”
“三皇子那位红颜知己如今尚且还不知道关在何处!”云溪猛地拔高声音,根本不想听梁恪解释——有些事,无论初衷为何,既然已经做了,就已经成了定局,再多说都是枉然。
她打断了他道:“说起来,袁姑娘胆子也真够大,居然听信淑妃和元丕谗言,兵行险着行刺邺皇。三皇子若再不去救她,恐怕几个时辰后万一乐平王起事,恐怕要拿她祭奠先皇亡魂!”
闻言梁恪眸光微闪,叹息道:“姣姣果然聪慧!不错,我此行本来的确是为了救她!”
他自恃身经百战深谙谋略,却不料北邺皇宫宫人狡诈,明明被自己用剑指着性命危在旦夕,却还诓自己说袁姒被关押在水牢。
然而谁又成想,这一番误打误撞,却让他碰巧救了云溪……
云溪见梁恪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以为他被自己说动。
熟料梁恪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低沉道:“可那时,我不知道姣姣你也被关了进来!”
云溪微微愣怔。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宫卫踏步的声音,梁恪拉着云溪隐藏在树木阴影里,眸光微闪:“姣姣,就算你是为了他,让我送你去南书房,好不好?”
云溪垂下头,暗咐自己不认识路,让梁恪带路或许能事半功倍,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那日在月老庙,王爷他放过你一次。这次,权当是你回报他的!”说完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别处,“袁姑娘有情有义,你回头莫忘了去救她!”
黑暗中,梁恪貌似怨艾地叹息了一声:“就算是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在为他考虑!”
云溪不想和他多说,仔细辨认清方向,摸黑往南奔去。梁恪紧随其后,护着她安全。两个人一路潜行,绕开按时巡查的宫卫,奔了两盏多茶的功夫,方才看见南书房,只见有两个值夜的宫卫在门口打着哈欠巡逻。
梁恪乔装成侍卫,压着云溪走近,假意道:“泰平王妃不慎冲撞了淑妃娘娘,被罚至此处抄经!”
自那日春耕大典过后,宫中人人皆知泰平王妃样貌丑陋,左脸有好大一片红色胎记。
因此两名宫卫见到云溪深夜前来,虽然心中纳闷,但也不疑有他,顺顺当当放行不说,还特意叮嘱了句:“里面的人都睡了,王妃进去时务必要轻些!”
云溪往里走了没有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砰两声闷响。
她赶紧回头去看,却见梁恪不知如何已将两名狱卒放倒,正拖着尸体往树丛底下藏,不禁皱了皱眉。
见云溪看他,梁恪面不改色道:“里面少说也有二三十妇人,若不撂倒他们,恐怕待会儿走起来不太方便。”
云溪登时想起那一晚子婴带兵攻陷前楚皇城,她也曾见识过他的狠辣……
思忖了一下,云溪对梁恪道:“现下正值四更天,里面的人都在睡觉,又都是女子,你贸然进去不太方便!”
闻言梁恪脚步略微迟疑,顿了一下,淡淡地道了声:“好,那我在外面等着。”便应声走了出去。
云溪长舒了一口气,暗咐这些朝廷大员的夫人们大多不懂朝政,若和她们说道理,恐怕鸡同鸭讲说不到一起去,便存心不和她们吐露实情。走进屋叫醒众人,只诓道:“宫里来了刺客,现下不安稳得很。诸位若想活命,请随我躲一躲!”
这些女眷们大概多多少少也知道宫中不太平,她们被强留在宫里,本就人心惶惶,此时骤然听云溪这样说,一时间全都惊慌失色,一个个紧紧跟着云溪,只须臾功夫,便一齐消失在夜色当中……
…
却说元丕到了太华殿,杜相立即密报:“我刚接到消息,大皇子不在府内!”
元丕登时狭眸微眯:“不在府内?消息是否属实?”
杜相思忖了一下,揣测道:“有可能!从早上皇上遇刺消息传出去后,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请求入宫侍疾,只有他没来。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安静!”
“是吗?”元丕攥紧手中翡翠杯,沉声问,“他不在府里,还能去哪儿?”
杜相惭愧道:“我派出去盯梢的人中午前和武卫军发生了冲突,大概也就那会儿大皇子溜出去了,咱们的人没盯上梢。”
然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他只要不是去向朱提王借兵,去哪里都不打紧!”
“朱提王?”元丕眸光微闪。
杜相只得老实交代:“朱提王带兵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