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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为流言蜚语?你说对不对,我美丽的王妃?”
杜芊月登时觉得不对:元丕从来只唤她月儿,何曾称呼过“王妃”?
元丕终究是不甘心,不自觉地又看了元焘和云溪几眼,然后有些郁闷地把视线移开,沉下气来,眸光却是又黯了黯。
“王爷说的自然有道理!”
杜芊月心惊之余,未免有些失了方寸,尴尬地笑了笑,尽可能隐藏自己不安的情绪。
元丕却只想找个出气筒,俯在杜芊月耳边,阴恻恻笑道:“月儿好手段!本王竟是不知,月儿与母妃联起手来做戏,居然如此厉害!”
元丕从未这样和杜芊月说过话。
杜芊月更加心经,却犹装镇定:“王爷说什么呢?月儿听不懂。”
元丕狭眸微眯:“当真不知?那不如月儿告诉本王,王府后院柴房里关着的那个瞎眼婆子是什么人?皇兄心腹小厮又是如何买通的?”
杜芊月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月儿,月儿都是为了王爷好!”
元丕却唇角噙笑如同讽刺:“本王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你记着,本王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杜芊月马上垂下头乖觉道:“月儿知道了!”
元丕目光微动,再度落在被元焘数落的云溪身上,稍稍柔和。
过了片刻,忽然对杜芊月道:“富阳公主昔日于本王有恩,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打她的主意!”
杜芊月登时恨得咬牙切齿:“月儿知道了!”
然而看向云溪的目光,却是更加阴寒。
与此同时,心里,也更加怀疑:那一晚,元丕真的没有骗她?
…
与此同时,元焘盯着云溪面色不悦:“你以前认识皇弟?”
虽然丑妻确实丑的惊世骇俗了一些,可他就是敏锐的觉得,元丕看云溪的眼神,不像是别人瞧稀罕凑热闹那样单纯,反而,好像是赤。裸。裸地想要占有……
云溪摇了摇头:“并非!妾身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总会想起从前见过的什么动物的眼睛。”
譬如,梁帝将她们前楚皇室囚禁在秣陵行宫,那些无人驱逐总在黑夜里骇人的野狸猫……
元焘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却是将紧蹙的眉头稍微舒了舒:“我见他盯着你看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还以为你们原先认识。”
“王爷想多了!”
云溪自然听出了元焘的言下之意,她突然有些好奇:此刻的自己都丑成这样了,元焘他居然还会吃醋?咦,不对,这应该不叫吃醋!或许,是因为自己名义上还是他的王妃,所以,是怕戴绿帽子?哪怕,对象是自己?
元焘却突然想起云溪之前先后几次有的放矢斟词酌句的说话,突然戏谑地盯着云溪,轻笑了一声道:“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就算你读的书比本王多,本王也不会怪罪。从此以后,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不要再掖掖藏藏了!”
云溪知道自己被他看出破绽,脸颊微红,点了点头:“是!”
心里却暗咐:还好不是化的丑装被看穿了!
元焘盯着云溪,突然觉得她半边脸其实也没那么丑,甚至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此刻云溪贝齿微咬红唇有些娇羞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动人。
他忽然很想刮一刮云溪的鼻子。
然后,就那么很突兀地,突然弯曲食指,真的在云溪俏鼻上轻轻刮了一下。
云溪猛地一惊,脸色微变,吓得连连后退:“王爷,这是几岁孩童的把戏……”
元焘却更觉得有趣,勾唇逗她道:“本王今年三岁,爱妃快让本王再刮一刮。”
那神情,简直和说“快给本王一块糖吃”、“快让本王宠一宠爱”差不多!
云溪陡然色变,这才惊觉自从方才两人不小心唇齿相碰后,元焘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大转弯,从厌弃,到好像……好像自己脸上巴掌大的“胎记”根本对他没有任何劝退效果了!
这,可不是一个太值得高兴的发现!
云溪蹙眉,开始认真思考:万一他哪天突然知道真相,一下子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这时,铜鼓齐鸣,炮声阵阵。
礼部官员向邺皇请示:“吉时已到,是否开始祭拜春神?”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赶紧站好。
邺皇授意礼部诵读祷文。
元焘见云溪站得离自己有点远,一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训道:“本王在这边,你站得离二皇弟那么近做什么?”
云溪侧头,这才发现元丕就在自己斜后方。
她讪讪地笑了笑,揶揄道:“三尺远!”
元焘一怔。
云溪提醒他:“王爷让妾身离您三尺远!”
元焘这才想起王府家宴那日自己曾经说过话,便狠狠在云溪腰上抄了一把,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个,从今天开始不做数了!”
云溪登时如丧考妣,突然有些理解元焘之前日日被自己黏着时不胜其烦的心情了。
元焘见云溪发呆,以为她没听见自己说话,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以后不是十五,本王也去看你!” 说着俯下身,好像就要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云溪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这这这这这元焘,他脑子没进水吧?
微微迟疑的刹那,元焘愈逼愈近。
云溪陡然从他琥珀色清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双肩微微颤抖,隐约露出退却的意思。
她心里有点儿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讪讪地赔笑:“如此说来,妾身真是有福!”
元焘小试牛刀,发现云溪有些畏惧自己,单方面认为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中,一时心情甚好。
他松手放开云溪,俯在她低声道:“现在先办正事,等回去再收拾你!”
心里却盘算着,原先以为这丑妻是个烦人精,如今看来,她肚子里其实还是有些墨的,如果肯陪自己好好说话,倒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两人各怀心事,都觉得自己心细如发,慧眼发现对方其实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丑陋/纨绔。
只不过一个心情尚好,另一个却因为自己不小心被扒掉一层马甲而有些沮丧。
正巧礼部刚读完祷文,邺皇宣布:“既然已经礼成,事不宜迟,诸皇子即刻携家眷犁地耕田。你们两两一组负责犁完三分地,天黑前务必完成!”
杜芊月早就看见云溪和元焘神色暧昧,不由得由妒生恨。
她见众人纷纷开始行动,元丕却故意动作迟缓有意冷落自己,偏偏把心一横,拦住元焘:“方才芊月向父皇恳请和皇嫂同组,父皇虽未明示,却也默认了。皇兄现在可否把皇嫂让与芊月?”
邺皇
元焘琥珀色眼眸微眯,下意识地揉了揉鼻:“父皇刚才同意了么?本王怎么不知道?”
自清溪河畔初见,云溪就知道杜芊月外表冷艳实则狠毒,也不愿意和她同组。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忽听元焘这样说,不禁被他语气逗乐,眉眼微弯。
元丕一怔,目光如电地瞪了杜芊月一眼,脸色阴寒地拉着她就要走。
杜芊月却冷傲地往后甩开,美目圆睁,看着云溪和元焘,刻薄道:“芊月有心结交皇嫂,却遭耻笑,莫非这就是皇兄和皇嫂的诚意?”
到底是邺皇听见这边动静,问清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道:“都说两妯娌间最难相处,难得芊月你有这份心。罢了,朕便恩准你二人结伴。朕希望黎明百姓们全都知道,咱们北邺重视农耕,就算是皇族,也要亲自耕种,才能有粮食吃。”
邺皇金口玉言本应定论。然而元焘目光扫过杜芊月高高耸起的小腹,却俊眉微蹙,反驳道:“父皇,如今乐平王妃身怀六甲,春耕犁地乃是体力活,倘若任凭她二人同组,日落前没有耕完那三分地事小,倘若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惊扰到日后的小王爷小郡主,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然后目光落在云溪身上:“儿臣以为,儿臣还是和富阳同组,由丕弟照顾芊月,淑妃娘娘也能放心些。”
这话说得虽不太中听,却也是事实。
岂料淑妃却蓦地大怒,指着朝元焘喝道:“本宫敬你是先皇后嫡长子,你却公然诅咒本宫的小皇孙,怎么这般恶毒?还有,你怎知芊月腹中怀的是小王爷小郡主,而不是小皇子小公主?”
元焘听闻“小皇子小公主”六字,狡黠地看向元丕,唇角微勾。
元丕登时脸色微变,拉着杜芊月跪下,告诫地瞪了一眼淑妃,提醒道:“母妃糊涂!父皇健在,丕被赐封为乐平王,丕的孩子,将来自然是小王爷小郡主!”
淑妃这才如梦方醒,懊悔自己说错了话。
反倒是邺皇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淡瞥了一眼淑妃,既不否定也不责备,反倒半开玩笑地安慰她:“你说说你,孩子们都大了,你还当他们是小时候?”
说着,命丕、月二人平身,决断道:“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不能变。芊月,朕便恩准你与富阳一组,但你二人无需劳作。”
然后把目光转向元焘和元丕:“芊月身怀六甲,富阳身有微恙,她二人皆不大方便。你们两个都是我北邺最优秀的皇子,朕希望你们能为天下人树立榜样,每人各自负责犁三亩地,然后再协助她二人完成。所有这些,务必赶在天黑之前复命!”
其他人都是每两人犁一块地,面积约有三分大。
云溪以为自己耳朵听错,讶异地看向元焘。
只见元焘笑容尚且还挂在脸上,陡然听见邺皇的话,气急败坏地和元丕相互瞪了一眼,然后便不约而同地跃起,飞一般奔向农田。
她不禁哑然失笑,登时对邺皇的智计钦佩无比,心知他眼下虽然乱和稀泥,但却心中有数,绝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甘愿迁就一个既刁钻鲁莽又恃宠而骄的妃子。
“富阳有没有带着斗笠或者面纱?”
邺皇处理完纷争,目光落在云溪半边殷红的左脸上,探寻地盯着看了好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云溪道:“春耕重典,围观民众甚多,还是尽量不要惊扰到百姓为好。”
云溪觉察出邺皇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心中猛地一惊,忽然想起和亲前,梁帝曾遣画师到秣陵行宫为自己作画,道是两国和亲需交换画像。
登时,她看向邺皇目光狐疑中带有畏惧:邺皇,他到底知道有多少?
美丑
早就听说“平京三绝”的杜芊月今日要来耕地,平京也不知道有多少小门小户的男女老少放下家中活计不做,专程赶来看杜大美人。以至于当内监引着云溪和杜芊月来到田头时,田埂四周密密麻麻地都是黑压压一片。
他们男女老少地挤作一团,三三两两地还开始唠起了嗑。
这个说:“啧啧,杜家小姐生得可真是美啊!”
那个道:“你可说错了,人家如今可是乐平王妃!”
还有个没事就爱插两句闲话的笑了笑:“你们几个说的都是废话!如果不是来看‘平静三绝’的大美人,谁家没点零零碎碎等着干的活计,闲的来凑这热闹?!”
彼时,云溪已将她来时戴的那顶轻纱斗笠重新戴了回去。黑压压的人群中,偶尔也有一两句是议论她的。
“咦?后面那个戴斗笠的是谁?”
“该不会是大皇子新娶的南朝公主吧?”
“你是说戏文里把良家少年郎死死吃定的那个‘丑绝’?”
当打听到云溪身份,吃瓜百姓们全都沸腾了!
杜芊月虽有幸被许为北邺第一美人,可有机会窥见其真容的人却不在少数。区别只在于,是脂粉店的老板见过了,还是首饰店的老板见过了。
可泰平王府深藏不露的南朝丑妃,那才是真真稀罕,简直是个迷!
大皇子大婚前,人人都道大皇子有福,竟然娶得传说中貌美如花的南朝公主为妻。
大皇子大婚后,人人都可怜大皇子——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娶了个百世难得一见的丑女为妻!
可话虽如此,到底泰平王府这位足不出府、却让平京震了三震的南朝丑王妃到底长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
一时间,磨刀霍霍想看云溪长相的人,竟比想看杜芊月的人多了好几倍。
杜芊月对此早就见惯不怪。
她莲步探出,走得极为平稳,似乎丝毫不被影响。
云溪听见旁边有人调侃了一句:“莫非丑的不能见人了,所以才戴个斗笠?”她心念微动,看向杜芊月,试探问她,“你执意要与我同组,莫非就是为了这一刻?”
杜芊月唇角噙出一抹微弧:“难道不是?”
心里却暗咐:但愿那晚王爷没看见她的容貌,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们最喜欢以讹传讹,最好把她说的更不堪些,如此,或许王爷能断了对她的想法!
云溪叹了口气:“你本无需如此!平京有谁不知,杜府小姐艳压群芳,早就是平京第一美人。”
杜芊月冷笑:“可你我心知肚明,你原本比我更美!”
云溪沉默片刻:“可我现在很丑。”
杜芊月神情笃定:“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组。”
云溪:“……”
云溪无语地想,这人可真是冥顽不灵!
一时间,脚步越走越慢。
云溪突然觉得每次和杜芊月说话都很累,她蓦地想起元焘,突然发现还是和他相处比较轻松,最起码,说起话来没有太深鸿沟……
…
“姐姐,你好漂亮!这朵花送给你!”
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奶娃不知从哪里钻出,忽然冲到杜芊月面前,举着一朵紫色牵牛花送给她。
杜芊月眉头微蹙刚要接过,一低头却看见浅粉桃花裙上赫然有几个小小的脏手印,正是来自眼前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奶娃。
她登时柳眉倒竖,接过牵牛花一撕两半扔到地上:“脏死了!”
小奶娃从地上捡起两半花,委屈得眼泪直流,“哇”的一声,扭头就往回跑,也不看路,跌跌撞撞一头撞在云溪腿上。
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替小奶娃提心吊胆。
云溪却弯腰抱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奶娃,温柔哄他:“这花很好看,送给我好不好?”
小奶娃收起哭声抬起去头,却不偏不倚,正好从轻纱下摆看到云溪的脸。
小家伙立即吓得一声尖叫,攥紧了小拳头,雨点般地砸向云溪:“呜呜呜呜,妖怪要来吃阿月,爹爹快来救阿生!”
他手足并用,别扭地从云溪身上滑下来,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家人。
却也不经意地攥住轻纱一角,把云溪戴着的斗笠给拽掉了。
一时间,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
云溪听见有人说:“真丑!”
她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奶娃嘴唇微动,然而迟疑片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杜芊月眼神得意,唇角微勾:“有些人,长得丑本来不是错。可长得这样丑,却还出来吓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云溪看着她,默不作声。
吃瓜百姓们也都惊呆了:这杜小姐怎么这样说话?
有个妇人抱起小奶娃,不住地低声哄着安慰他。旁边小奶娃的爹分开众人,恭恭敬敬地朝云溪偮了一礼:“小儿多有得罪,多谢泰平王妃不计较!”
云溪朝他们颔首点头:“无妨!稚子无辜,无需责怪!”
登时有不少人觉得云溪虽然长得确实有些吓人,但是心肠真的很好,因此再看她时,便也不觉得畏惧了……
作弄
内监走到田埂时停下,指了指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农具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才赶制的农具,并未经人用过,请两位王妃放心使用。”说完作了个揖,便回去复命。
云溪扶起一把结构简单的丁字耙,却是想起昔日被囚禁秣陵行宫时,由于吃不到新鲜蔬果,褚冲便在掘出一块空地,他犁地时用的好像就是这种丁字耙。
模仿着褚冲当时的姿势,云溪准备犁地。
说时迟那时快,杜芊月突然从旁边钻出,一把抢走了丁字耙:“皇嫂千挑万选,这才选了这样一件,可见是极为趁手的!”
云溪这才注意到每种农具只有一件。
原来杜芊月有些小心思,她明明不知道用哪个犁地,却笃定云溪看上的才是最好用的,故而早早就准备好了抢夺。
云溪长叹了口气:“若我说我只会用丁字耙,你必不信,可实情就是如此。”
杜芊月自负地挑了挑眉:“是吗?”
这时,有人突然忿忿不平道:“杜小姐怎能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杜芊月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戾气,眼神凌厉道:“谁?”
那人倒是不再说话了,可不知何处又有人低声道:“可不是,还欺负没断奶的小娃子!”
杜芊月更加恼怒:“若尔等再敢妄议,本王妃定要你们好看!”
先头那个声音又道:“好好好,吾等不敢说了!乐平王妃既然是来犁地的,为何霸占了趁手的农具,却又迟迟不动手干活呢?”
杜芊月恼羞成怒,指甲狠狠抠在丁字耙木杆上,掐出浅浅的印。
云溪留意到杜芊月十指纤长蔻丹火红,根本不像是会干农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