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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好颜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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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交代完了。”
  “好,那就请各位退下吧,”瑶光回头道。
  群臣面面相觑,只得退出。
  “朕还想请他们多多看顾立儿,你怎么就把他们赶出去了?”刘钧无奈的道。
  “立儿我会看好,现在请陛下休息吧。”瑶光双眼通红,抽出垫在他身后的软枕,扶着他躺下。
  “皇后……朕舍不得睡。”他抓住她的手,目光全是不舍,“指不定什么时候睡过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瑶光的泪全往心底流去了,泡得一颗心酸酸胀胀。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无论你何时醒来我都在,好不好?”
  “你躺上来,咱们说说话。”他挪动了身子,给她让出了空余的地方。
  两颗头凑在一起,被子里十指紧握。
  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黎明,他们就这样小声说着话,不管外面是晴是雨,屋内是温暖的春天。
  ……可春天总是很短暂的。
  拂晓时分,一身素衣的她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高公公惊讶地看着她。
  她突然捂住了胸口,像是里面扎了一把刀子似的疼。
  “娘娘,您怎么了!”高公公上前,“快来人,快宣太医啊!”
  瑶光扶着柱子撑着身子不倒,双眼冷静得像是初冬化开的雪水,既纯净又无暇,若可以忽视里面的痛苦,那真是世间最美的一双眼眸了。
  “戒严京都,敲丧钟。”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无人可知其中艰辛。
  高公公差点儿连自己的身形都稳不住了,惊恐:“是陛下……”
  日出之时,从皇宫里传来丧钟的响声,有人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下。


第42章 站位
  元康十四年的秋天注定是个不安分的秋天,短命的文康帝死在了自己的二十七岁这一年,而即位的新帝却不满周岁,朝中大臣对于新晋的秦太后垂帘听政又很有意见,而南边的国土又屡屡遭受疆人的威胁。
  瑶光一身缟素跪在棺木前,眼泪已经流干,纵然这火盆里升腾出的烟雾十分呛人,也逼迫不出她半点儿泪水。
  “皇后娘娘,您都跪了一天了。”小石榴走来跪在她的身侧,“您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可陛下的在天之灵怕是心疼坏了。”
  “外面的人都走了吗?”她一开口,喉咙像砂石摩擦,干涩又虚弱。
  “都走了,天都黑了。”
  “好,走了好。”她将手里的一摞钱纸扔在火盆里,看火舌将它们迅速地吞没,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放松。
  “娘娘,去吃点儿东西吧。”小石榴劝道,见她一动不动,又换了一番说辞,“太子殿下都找您一天了,您去抱抱他吧。”
  “他才多大,懂什么。”瑶光轻笑,笑声又凉又薄。
  “娘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奴婢心里难受啊——”小石榴一个没忍住,哭出了声。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这样跪在先帝陵前,一跪就是一天两夜,铁打的身子也遭受不住啊。
  瑶光抬手,握住了小石榴的手,道:“我这样也是想让自己好受些,他在的时候我和他置气斗气,他不在了,我总得在他灵前忏悔几句不是?”
  “可您也不能这样不吃不喝啊,先帝知道了,一准儿会责怪奴婢们没有将娘娘伺候好。”
  瑶光一笑,如那夜里的海棠花,轻飘飘地落地:“你去熬碗瘦肉粥,我想喝那个。”
  “真的?”小石榴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好,奴婢这就去!”
  说完,不等瑶光的话立马就冲了出去,唯恐她下一刻就没了胃口。
  聒噪的小鹦鹉走了,她又可以平静地和先帝聊天了。
  “对不住,让你最后都没过几天好日子。”
  “你说奇不奇怪,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彻底失去后才后悔莫及呢?以前我总怨你软弱,不会拿主意,可现在你不言不语地躺这儿了,没了主意的却成了我。”说到这儿,她笑出了声,像是有人真的站在她面前似的。
  “呼呼——”夜风刮过,掀起了她衣裙的一角。
  殿门口,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那儿,不知看了她多久。
  火盆里的纸钱被风卷了起来,燃着的一角落入了白色的帷幔里,眼看着又是一场大火。她迅速起身,想阻止火势的蔓延,却不想太高估了自己这跪了一天的身子,一个前扑,彻底摔倒。
  火没有烧起来,它才奋力地点燃了纱幔一角,下一刻便被人无情地一脚踏灭。
  她仰头看这凭空出现的男人,心底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儿波澜。
  “可有伤到?”他扶她起身,上下打量。
  “宣王怎么此时还在宫里?”她答非所问。
  “这很重要吗?”他眼底迷雾重重,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是啊,宫门下钥后外人无诏不得停留在此,这么多年了,王爷还懂不了这规矩吗?”她认真地问道,仿佛想听到他一刻便低头认罪,然后安静退出。
  他无意隐瞒自己的来意:“听说皇后要殉情,本王特地来看看。”
  “谣言。”
  “可本王看你这幅样子,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平日里唇枪舌剑的两人忽然彬彬有礼了起来,倒是怪事一桩。也许是死亡震慑了她心底的怨恨,知道固执地去恨一个人是多么的浪费世间,所以她才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他聊起来。
  刘钧走了,仿佛也卷走了她关于爱恨的一切感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爱也爱不起来,恨也恨不起来,真真切切地心如止水了。
  “有什么需要本王做的吗?”
  她退出他的怀中,坐在不远处地椅子上,伸手揉自己的膝盖:“我可以相信你吗?”
  也许她是随口一问,但他却用了十成十的真心作答:“可以。”
  “先帝崩逝,立儿登基不会那么顺当,我如今在朝中毫无根基,连话都说不上。”她抿了抿唇,斟酌语句。
  他重重地握了一下拳头,然后一点一点地松开。他对皇位的追求由来已久,如今先帝崩逝,新帝未立,皇后根基不稳,正是夺权起义的大好时机。
  可……他迟疑了。
  “我想请你和豫王,助立儿一臂之力,可好?”若是被旁人知晓了,铁定要笑她与虎谋皮,可她心底真正的算盘,又有谁看得清楚呢?
  朱照业上前,膝盖落地,半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发问:“立儿,是我的儿子吗?”
  若是,他从此撒手皇位,不再执着。
  她侧过头,半张脸对他,嘴唇咬得死紧:“陛下灵前,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个问题。”
  朱照业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你只需点头摇头。”
  点头,她们母子登极,从此史书留名。摇头,她们母子前途莫测,群狼环伺。
  被他抓住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回过头看他,眼底是挣扎和痛苦。终于,眼泪落下来了,砸在了他的手背上,烫皱了他的心。
  “我懂了。”他倾身一步,将她揽下腰来和自己纠缠在了一起。
  她悄然回首,面对灵柩,启唇一笑。
  ……
  接下来的一切如她所料,朝中对于立储君一事分作两派,一派主张遵照先帝遗命立不满周岁的太子为皇帝,一派主张另立成年王爷为皇帝。文臣比的自然是嘴皮子,而真正掌握了反抗先帝遗命的兵力的武将,则埋头做鹌鹑,任由文臣们比划来回,他们不过就是和稀泥罢了。
  其实,那余下的一部分人未必没有想法,只是他们的想法得建立在听从他们主子的意愿上。
  “你打定主意了?”孙仲怀问他。
  “嗯。”
  “这滔天的权势,说不要就不要了?”
  “嗯。”
  “恕我多嘴,王爷,您病得不轻!”孙仲怀吹胡子瞪眼,怒发冲冠,甩袖离去。
  朱照业抬头,看向一旁还老神在在端坐的先生,道:“您不走?”
  “不走。”大师兄摇头。
  “先生就不问我为什么吗?”朱照业问道。
  “抢来的东西哪有别人拱手送来的好,是孙师弟急切了,某认为王爷思虑周全,愿追随之。”大师兄起身,俯身一拜。
  幼帝势弱,皇后根基浅薄,朝中需由一重臣来总揽全局。做幼帝和皇后的心腹,朝中的权臣,不是一条极好的进身之阶?动则打打杀杀,实非智深着者所为啊。
  朱照业扯了扯嘴角:“先生垂爱,实乃本王之幸。”
  他平生最恨别人将他的野心挑露,前一个是秦瑶光,现在又来一个,头疼。
  而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文臣只能在嘴皮子上“动粗”,真正掌握兵权的人一站出来,鸦雀无声。
  宣王、豫王皆遵奉先帝遗旨,扶皇太子即位。当日,京都戒严,九城派重兵把守,直至新帝平稳登基。
  一身端肃威严的太后凤袍的她,站在台阶上对他遥遥一拜,以示感激。
  可他却心虚地转身,不敢说这一切全是为了她。
  ……
  文康帝的灵柩入皇陵那天,秋风乍起,卷起了一地离人的愁绪。皇太后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幼帝站在城墙上,目送那鲜活的肉体将一点点在泥土中衰老腐败。
  可她知道,此时还远不是她可以放声大哭的时候。朝内有人虎视眈眈,朝外有异族蠢蠢欲动,她还要守着她丈夫的江山、守着她儿子的江山,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永远回不去了。
  “太后娘娘,秦相国求见。”未央宫的主殿,她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下边的人禀报道。
  “宣。”少妇的眉眼已经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和意气,连嘴角的弧度透露着一股沉稳自持,她坐在那里,像坐在高高的雪山上,睥睨众生,又无比寒冷。
  秦祯进殿,先是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臣有要事想与太后商议,不知可否请太后屏退左右。”
  瑶光挥手,一干人等尽数退下。
  “相国大人有何要事?”
  秦祯这才抬头与她对视,短短的三年,她成长得如此迅速,如今已经是掌握实权的太后了,真是让他这个做阿翁的悲喜交加。
  “太后娘娘,臣有本奏。”
  “说来。”
  “臣请太后下旨,禅位于刘氏宗室其他成年王爷。”
  瑶光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名声赫赫的秦相国来,她嘴角一勾,道:“为何?皇帝乃先帝所立储君,先帝崩逝后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皇帝乃先帝所立,那太后坐在这龙椅上又算哪家的规矩呢?臣不愿秦家背负往日吕后一族恶名,特来请太后还政于刘氏。”秦祯虽老,但所言铿锵有力,所站立场乃大大的忠良之臣。
  “相国错了,自哀家嫁入东宫之日起便不再是秦家人了,若作出有损哪家颜面的事自然也是刘家,与秦家着实没有太大的干系。”日夜为朝政焦灼,亲祖父还要火上浇油,让瑶光身心俱疲,“若相国大人担心外人诟病秦家人把持朝政,不如请相国大人退一步,致仕如何?”
  秦祯胸口滞气,果真是他教出来的好孙女。
  “太后娘娘,我朝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女人把持朝政十数年的。趁现在先帝余威犹在,急流勇退,说不定还能保全你们母子。”秦祯句句发自肺腑,这已然是他思量数日的结果了,他不想看瑶光母子被这肮脏的政治污浊了,所以冒着被她厌弃的风险来劝上一劝,也不枉他们祖孙一场。
  瑶光扶额,嘴角扬起一抹疲惫的笑意,她道:“阿翁,您瞧这桌上的奏折。北边灾荒,南边兵荒,西边闹旱,东边又涝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必争夺皇位重要?孙女夙兴夜寐,唯恐有负于先帝重托,可您倒好,不说帮帮孙女,竟然还拆起台来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祖孙俩都是一个路子。
  秦祯道:“正因为你资质有限,所以才请你禅位与其他人,一举两得。你自然可以再做悠闲的太后,这天下的担子也会有人接过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好,您说谁可以委以重任?”
  “豫王。”秦祯面不改色的道。
  瑶光点点头,扬声:“来人,宣豫王进宫。”
  “太后这是何意?“秦祯皱眉,颇为不解。
  “您想把这一摊子甩给豫王,那哀家就帮您问问,看豫王肯不肯接招了。”瑶光笑道。
  秦祯:“……”
  亏她想得出来,若豫王此时一口应下才是命不久矣吧。
  “看来太后娘娘是不想理会臣的谏言了。”秦祯叹气。
  “若是治国良方,哀家洗耳恭听,若是扯这些旁的,哀家还有这么一摞奏折要批,就不送阿翁出门了。”瑶光低头,重新捡起了朱笔,不再理会下面的秦祯。
  果然是讨了个没趣。
  “太后聪慧,假以时日必能明白帽子和脑袋不匹配的后果,臣言尽于此,告辞。”秦祯说完便离去了。
  瑶光盯着奏折,笔尖的墨汁儿都滴毁了纸页也不自知。
  “娘娘,还宣豫王吗?”小高公公抱着佛尘进来。
  瑶光回神:“不,宣宣王爷进宫。”
  “诺。”
  朱照业奉旨入宫,中途与秦相国的车驾相遇,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与马车帘子后的人对上了目光。
  “王爷进宫?”
  “奉太后旨意。”
  马车帘子被放下,马蹄声“哒哒”远去。


第43章 遗腹子
  朱照业进了殿,抬头便往上座的人看去,她正疲于应付案桌上的一堆折子,眉头深皱,双肩沉重得像是被人往下按了一寸。他走上前去,拱手拜见。
  “免。”她抬起头来,开门见山的道,“南疆那边情势如何,可有派人去打探?”
  “派了,只是山高路远,估计还有半月才能收到消息。”他答道。
  瑶光点了点头,一双秀气的眉头没有一刻彻底放松过,她拿起手边的一本奏折递出去,高公公接过,双手奉给宣王。
  “黄河到了汛期,南边又决堤了,哀家属意让庄严去料理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庄严,人如其名,原则强、为人板正,虽失了一些圆滑,但派他下去与百姓打交道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瑶光点头:“他是你举荐入朝的人,哀家总要问过你才安心。如此,就让他去安抚受灾的百姓吧。”
  “甚佳。”朱照业道。
  两人似乎除了商议朝政以外便再无其他话可说了,瑶光对此很满意,撇开他的阴险狡诈背信弃义不说,他实在是得力的能臣,她熟悉政务以来常常是依靠他来理清其中的关系,若非有他,她不知要吃多少亏上多少当。
  这一议,便是一个多时辰。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了,御膳房的人都向高公公使了好几次眼色,后者都没有找着机会说出口。
  瑶光正向朱照业请教完军备的事情,冷不丁地朝外间看去:“天黑了?”
  高公公可算找着机会了:“太后娘娘,该用晚膳了。”
  “宣王留下来一起用吧。”她站起身了,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说实话,朱照业并不满意她对他的心平气和,若是她能向以往那样对他横眉冷对,他还会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可现在呢,她认真地和他商议政务,结束后还贴心地留他一起用膳,两人相处得倒真像是君臣了。
  他将她们母子推上这位置,可不是为了和她这般心平气和地讨论政事的。
  “多谢太后美意,天色尚早,臣还是回家用吧。”他胸口一闷,回绝了。
  瑶光诧异,道:“你府内又无夫人等你,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她还想在晚膳后和他商量如何处理南疆的问题呢。
  朱照业心里砰砰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否在暗示什么?
  “对了,之前先帝在时便有意要给你选王妃,后来因着国丧又耽误了,等此次丧期结束后便操办起来吧。趁着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在京都的贵女中寻摸一番,看有无心仪的,看好了哀家给你赐婚。”瑶光恍然道。
  “太后娘娘的心意臣领了,只是罗敷有夫,臣宁愿终身不娶!”他的脸色一下子便垮了下来,方才还和煦的眉眼一下子像是结了霜,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道,“臣娶妻与否与太后并不干系,若太后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瑶光开口,他拂袖而去,泄露出一股好大的怨气。
  瑶光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高公公在一旁努力地缩小自身,生怕被太后逮住。
  “你说他在气什么呢?”该来的总会来,瑶光偏头问高公公,“他都三十了,难道不想房中有人伺候吗?”
  高公公讪讪一笑:“宣王一向以政事为先,兴许是没有这个心思吧。”这京都谁没有听说过宣王与太后的一段往事呢,自从宣王力主幼帝登基太后听政以来,民间的话本子就全是以这两人为原型的改编,唱的说的演的,花样儿层出不穷,且极为上座呢!
  高公公不知太后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反正他倒是觉得宣王对太后挺痴情的,刚才他不是说了,罗敷有夫?这指向的是谁还不明显吗?只是这样的猜测在心里计较一番就罢了,若真是说出口,他怕太后一气拔了他这老舌头哟。
  御膳房的人进来了,布上了一桌的好菜等着太后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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