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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经营的话，每年也能有不少银子的吧？卖掉多可惜啊。”清溪有些惋惜地道。
“没办法，没有人打理，当时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程沐予却是不赞同，“章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大，难道还腾不出几个人手来去打理那些产业吗？”如果当初没有卖掉的话，阮师兄这时候就可以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每年赚的银子应该相当可观。
章家老爷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他只是不愿意帮忙打理罢了，索性卖掉干净。
而这一点，阮怀彦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当初父母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所有的事情都是姨母和姨父在做主。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姨父之所以会把家里的那些产业都卖掉，不是因为他腾不出手来打理，也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打理，而是他怕惹来别人的非议。
像章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如果这些年姨父一直帮自己打理父母留下的那些产业的话，未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诸如：赚的那些钱真的给了那孩子吗？章家没有要侵吞的意思？
所以干脆卖了换钱省事，找几个见证人，把卖得的那些银子先给封住，等到了自己搬出章家的时候，再尽数拿出来给自己，干净利落，不会引起丝毫非议。而这些年他们始终不同意自己动用那笔银子，也是这个道理。
“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打算走仕途这条路，就算家里的产业还在，我也是要放弃的。”
见气氛有些低沉，清溪举起面前的茶杯，道：“不管怎么样，祝贺阮师兄即将开始新的生活！”
阮怀彦笑道：“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只怕要笑话了，殿试还没开始呢，就在这里庆祝了。”
“以阮师兄的才学有什么可担忧的？”
话音刚落下，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知道是小厮来上菜了，清溪他们都没有应声。
果然，外面的人敲了两下门之后，就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有一股脂粉香气？清溪疑惑地转头看向来人……
第85章 少女心思
从门外进来的有两个人，后面的一个就是方才引他们入座的小厮，他手里端着一个方形托盘，里面摆放着几碟菜，分明是来给他们上菜的。那走在他前面的这个黄衣少女又是谁？看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才是。
在清溪好奇打量的目光中，只见那少女走近前来，微微螓首，开口道：“这是几位客官点的凉菜，热菜还得稍等一会儿。”声音温柔婉转，带着些羞意。
语罢，她转身从小厮端着的托盘里，把菜一碟一碟地取出来，放在清溪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清溪心想，真是奇怪了，一个小姐打扮的人怎么在这客栈里做起了小厮的活计？而且她身上的脂粉香是不是太重了些，这是扑了多少香粉啊？
“阿嚏！”清溪被脂粉香刺激地不由打了个喷嚏。
程沐予见状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偏这时那黄衣少女就站在他的身边，这一笑让她失了心神，手中的一碟菜没拿稳，一下子从她手中翻出，擦过程沐予的衣袖，跌落在了地上。
“真对不起……我没端稳……”说着，那黄衣少女就急急忙忙取出袖中的帕子要给程沐予擦拭被汤汁弄脏的衣袖，然而，却被程沐予迅速躲开了。
只听得他淡淡道：“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能帮我弄盆清水来吗？”
黄衣少女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我这就去给公子弄清水过来。”羞忏之下的她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只留下小厮还蹲在地上清理被打翻的那碟菜，“真是对不住，小的再给各位客官换一盘新的来。”
那小厮正要离开，却被清溪叫住了，她好奇地问道：“方才的那个……不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吧？”
那小厮闻言也有些尴尬，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应道：“那是我们掌柜的女儿。”
清溪了然地点了点头，“哦，那我明白了。”
这还有什么不好猜的？这店里又不缺伙计，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店里的几个小厮都坐在那里闲着，远没有忙到缺人手，要掌柜的女儿亲自招呼客人的地步。
想到这里，清溪的目光在阮怀彦和程沐予的身上分别扫过，这肯定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啊，不知道更打动那少女芳心的是阮师兄还是程沐予。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啊，应该是你啊。”清溪转头看向身侧正在擦拭自己衣袖的程沐予。
“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程沐予停下擦拭衣袖的动作，抬眸不解地看向清溪。
“没什么，就是觉得沐世子你的魅力挺大的。”
若是换了平时，清溪说这话，程沐予肯定很高兴。但现下他瞬间就明白了清溪的意思，知道她暗指的方才那个少女，心中不由郁闷了几分，当下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擦拭自己衣袖上的汤汁。
看程沐予擦得费劲，清溪轻叹一声，起身靠了过去，“还是我来帮你吧。”
清溪一边擦一边道：“这可擦不干净，你还是忍一下，等回家之后换衣服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清溪却并未停下帮他擦拭衣袖的动作。
阮怀彦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想起了清溪小师妹刚来书院的那一年冬天，程师弟帮清溪小师妹戴兜帽时的情形，那是自己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紧密气氛，好像他们天生合该就是那样和谐亲密的。
而现下眼前的这一幕跟当时的情形何其相像，看来有些事情上天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但总有人会煞风景地打破画面。
脂粉香气又是传了进来，只见方才那黄衣少女端了一盆清水进来，她把水盆放在地上，浸湿了帕子，对清溪道：“还是我来吧，真是过意不去得很。”
还未等清溪开口，阮怀彦就含笑对那黄衣少女道：“就让我小师妹来吧，我的这位师弟不喜欢旁人碰他。”
那黄衣少女闻言，握着湿帕子的手顿时僵了一下，很有几分难堪，丢下一句‘抱歉’之后，就逃离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前来上菜的小厮，那小厮见状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是他们家小姐自作多情了。
要说他们家小姐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如今到了要及笄的年纪，因为她本身长得漂亮，家里的境况也不错，所以眼光很有些高，提亲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她却没一个看得上的。
今天也是凑巧了，就正好被她看到那三位客官上了楼，缠着要亲自给他们上菜，其实无非就是见那两位公子长得英俊，生出了些心思。回房换了身衣服，又仔细打扮了一番，结果还是搞砸了。
看小姐这脸上的神情，人家是一点儿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啊。要说漂亮的话，跟那两位公子一起的那位小姐长得要比小姐漂亮得多啊，这也难怪那两位公子都看不上自家小姐了。
推开房门，小厮收回了心神，把菜给他们都端上了桌，见他们三人正闲聊着，丝毫没有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小厮又不由在心中为自家小姐掬了一把同情泪，用心打扮了一番，结果人家一点儿都没在乎。
一顿饭吃完，清溪还是比较满足的，虽然之前选这家店是因为看起来不贵，想给阮师兄省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家的饭菜做的还真不错，尤其是那几道招牌菜不比那些昂贵的大酒楼做的差。
吃饱喝足，三人下楼结账。掌柜的一边点算着银钱，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三位客官看着眼生啊，是京城人士吗？”
阮怀彦点了点头，“是。”
“哦，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掌柜的也是爱女心切，从小厮那里知道了方才的事情之后，虽然也有些责怪女儿的鲁莽和不矜持，但女儿难得看上什么人，而且他看这两位公子都是一身俊雅之气，也是喜欢得紧，想着如果能撮合成这桩婚姻倒也是件美事，所以刻意想要打听一下他们的身份。
阮怀彦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掌柜的也是通得人情世故的，见阮怀彦如此，也知他这是不愿意透露身份。
第86章 突然在意
那掌柜的也识趣地没再多问了，但是等阮怀彦他们结了账离开之后，却见他抬手招来店里的一个小厮，再他的耳边低声吩咐道：“你去跟上他们，看看他们究竟住在何处。”难得自己女儿看上什么人，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家的孩子，也好让媒人在中间撮合撮合，说不定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就能定下了。
离开酒楼之后，阮怀彦和程沐予一起把清溪送回到了江府。
“那我进去了，你们两个真的不进来坐坐？”清溪站在江府门前的台阶上转身看向他们二人。
程沐予和阮怀彦都是摇头。阮怀彦是想等到殿试过后再来登门致谢，只希望到时候不辜负清溪娘亲为自己亲手做的‘状元粥’。而程沐予则是因为顾虑到自己衣袖上的污渍，这般进去见人有些失礼，也就作罢了。
目送清溪走进江府，阮怀彦转身对程沐予道：“那我也先回去了。”
“阮师兄。”程沐予突然叫住了阮怀彦。
“去年年底的时候，皇上亲自查出了一件贪污渎职的大案，几乎整个户部都被牵连在内，从户部尚书往下，户部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撤了职。如今的户部正是人手紧缺，皇上有意把今年选拔出来的人才安排进户部。所以，阮师兄，今年的这个机会实在不可多得。”
以往就算考中了状元，也得先进翰林院做些闲职，要么就是被派往地方上任职。而今年却是大不相同，户部刚刚经历过一场天翻地覆的清洗，又因为户部是掌管整个朔宁银钱的地方，所以皇上格外上心，皇上之所以想把新人安排进户部，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经过官场的浸染。刚刚进入官场的人总是踌躇满志地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他们的心大多都还是纯良的，想要做一个好官、清官。
出于这个考量，皇帝才决定把今年选中的人才安排进户部任职。
阮怀彦听了程沐予的话很是意外，户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不过想想也是，这对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动荡，为了安定民心，这种事情还是压着不要传出来比较好。
阮怀彦冲着程沐予微微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容易碰到，自己得尽全力抓住才行。
二人分别之后，程沐予就往梁王府的方向走，一直走到王府的门前，程沐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后看去，只见一个人影迅速藏到了树后。程沐予冷冷一笑，却什么都没说，径直迈步走进了梁王府的大门。
自他们从酒楼里出来之后，这个人就一直在身后跟着，他一开始还好奇，等到他们三人分开走之后，这个人会怎么办？结果他继续跟上了自己。
程沐予虽然一直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却并未拆穿，他们不是想打探自己的身份吗？那就让他们知道好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掌柜的，掌柜的！”
正在那里低头算账的掌柜闻声迅速抬起头来，“里面有客人呢，鬼吼鬼叫什么？怎么样？打探到那两位公子的身份了没有？”
那小厮一路跑回来，口干得不行，却也不敢说先喝口水，只勉强咽了一口唾沫，便继续道：“打探是打探到了，不过只打探到其中一个。”
“是年长的那个还是那年轻的那个？”掌柜急忙问道。
“年纪轻的那个。”
掌柜闻言面上一喜，正好女儿更喜欢那个年纪轻一些的，“怎么样？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是……是梁王府的沐世子。”
此话一出，那掌柜的当即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立在那里，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说那人……是……是谁？”
“是梁王府的沐世子。”
“不可能！”梁王府的沐世子怎么可能来他们这种小店吃饭？
“是真的，千真万确，小的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惊呆了。但的确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眼睁睁看着那位公子进了梁王府的大门，而且梁王府门前的侍卫都给他行了礼，称呼他为‘世子’，小的亲耳听到的，绝对不会有错！”
“这……这怎么可能。”掌柜失神地喃喃道。
“而且还不止如此，那三位客官离开之后，先是一起去了江府，送了那位小姐进江府之后，两位公子才各自分开的。”当时自己也是犹豫要继续跟着哪一个，不过心想小姐明显是更喜欢那个年纪轻一点的公子，自己就索性直接跟上他了，谁知道这一跟竟是跟到了梁王府！
那小厮犹自道：“其实这样一来，那三位客官的身份就不难猜了。我听见那位小姐称呼两位公子为‘师兄’。她称呼沐世子为师兄，而且又住在江府，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只可能是……庄先生收的那位唯一的女弟子，宋家的外孙女，江家夫人的女儿。而另外一个公子，肯定就是……”
“刚刚揭晓的会试榜首头名，章家夫人的外甥，阮怀彦阮公子。”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谁能想到那三位客官有这样大的来历。
那两位公子的身份，是他们无论如何都高攀不上的，罢了，只有叫自己的女儿死了这条心了。
小厮站在一旁，见掌柜的这般神情，不由劝道：“就算沐世子不行，但那位阮公子……跟我们小姐说不定……”
掌柜的闻言却是朝他摆了摆手，“不可能的，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了。”那位阮公子虽然是寄人篱下，但如今他已经考中了会元，等殿试过后，他的身份就更加不可同日而语了，到时候肯定不少达官贵人等着招他做女婿，哪里轮得上自己的女儿？
他们跟这样的人物，一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么一次交集了……
……
清溪进到松涛苑，便看到江鹤轩和宋素绮两人坐在院中闲聊，连忙快步走上前去，笑着道：“江叔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就回来陪陪你娘亲。听你娘亲说，你去给你阮师兄送贺礼去了？”
“嗯，后来阮师兄说要请我和程沐予一起吃饭，所以才晚回来了。”
清溪陪着他们二人坐了一会儿，想着难得江叔清闲，就让他和娘亲两个单独呆一会儿吧，便借故回自己房里去了。
清溪走后，宋素绮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鹤轩开口道：“你说阮怀彦他能考中状元吗？”
江鹤轩亦是转头看向宋素绮，眼神中带着些探究，素绮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了，她一向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的，只道顺其自然就好，可是最近几天却突然之间对阮怀彦能否考中状元这件事变得很在意。
第87章 糟蹋了你的帕子
“你……最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江鹤轩关切地看着宋素绮，最近一阵子，她都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宋素绮连忙道：“哪有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从宋府回来之后，好像一直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素绮，”江鹤轩拉起宋素绮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柔声道：“我们是夫妻，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承担。”
宋素绮点了点头，“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江鹤轩轻轻拍了拍宋素绮的肩膀，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
殿试之前的这一个月，阮怀彦依旧还是每日会来书院，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他不再去学堂上课，而是从早到晚地呆在潮平斋里。山长见此，还特意临时定下了一条规矩，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在潮平斋附近喧哗吵闹，如非必要，尽量不要靠近潮平斋。
清溪怕打扰到阮怀彦，所以这段时间，她也很少往潮平斋去。
“阮师兄的压力也很大吧，现在我们整个书院里的所有人都在期待殿试之后的结果。”尤妍茹看着趴在桌上的清溪道。
“何止是我们书院，外面也有许多人都期待着呢。”但这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阮师兄本身也极其需要殿试能有一个好结果，这样一来，外界的期待对他其实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尤妍茹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叹了一口气，“纵然是如此压力，人这一辈子能有一次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候也值了。”
清溪抬起头来看着尤妍茹，“万众瞩目有什么好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