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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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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别人来说,霍蘩祁说不准就宁愿以死谢罪了,以身相许这事太大,就算死了也好过被人强迫着嫁娶要好,但偏偏是步微行,她却三分怒七分羞的,嗔了言诤一下。
  言诤道:“殿下说,要你给她当一个月的使唤丫头。霍小姑,这——就更不过分了对吧?”
  霍蘩祁又愣了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但想想,上次她误闯他的府宅,他就要自己给他更衣。这一次的要求虽说出乎意料,但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反正现在留下来了,霍蘩祁“嗯”了一声,“好,一个月。”
  听她不情不愿的声音,言诤嗤了一声,然后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霍蘩祁还陷入在一团迷雾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她来投奔他,不是来做端茶倒水伺候捏肩捶腿的丫头的啊,难道他打一开始就是缺了个丫头?
  想不通又失望,霍蘩祁困乏得要回去睡了,回舱房时碰上了阿五,对方好像跟她有仇似的,一见面瞪着眼珠子恨不得活吃了她,霍蘩祁便不解了,阿五将手里的东西一把交给她,“烧茶去,煮好了端给殿下。”
  霍蘩祁惊讶地叫住他,“大晚上还喝茶?”
  阿五置之不理,哼了一声便走了。
  感觉船上的人现在都对她怪怪的,霍蘩祁只得托着大幅衣袖去煮茶,好不容易才烧开了,她用紫砂壶盛好了,经由外头阿五指路,轻易地找到了步微行。
  他在甲板后头,沉默地看着河水。
  泊岸之后,船稳固地停在沙滩上,再也不行进了,他就那么席地而坐,缁衣墨发,有股说不出的俊逸潇洒,大抵好看到了极致,就会这样,一站一坐都如无暇美璧,让人眼晕了。
  她端着茶水悄悄走上去,将东西摆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烧的。”
  许久不见了,步微行耳梢一动,然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霍蘩祁不自在地悄悄扭头,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和他重逢了,本就紧张,现在更是,仿佛连一根头发丝的拂动都是错的。
  步微行端起热茶,呷了一口。
  霍蘩祁忐忑地候着,偷偷瞧他,步微行放下了茶杯,“淡了。”
  “哦,我、我马上去重新煮!”
  霍蘩祁端起一堆家伙逃之夭夭。
  怎么会这么怕呢,以前也没这么怕得厉害,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脸红地像烫熟了的闸蟹,好不容易又煮了一锅,结果灰头土脸地给他尝,对方这回抬起了头,“淡了,不是让你往里边加盐。”
  煮茶放盐,这个女人怎么想的。
  霍蘩祁又愣了个神儿,她竟然往里边放盐了?
  仓皇地一低头,就和他四目相对了,步微行的眼眸深如子夜,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忙又道:“我、我再去煮!”
  她要端走茶具,手才握住小茶碗,便被男人止住了,步微行的手掌就盖在她的小手上边,霍蘩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懂他现在什么意思。莫名地觉得心里委屈,本来好好儿,结果一晚上先是撞见了山贼,和团团走丢了,好不容易得救,感觉却又入了另一个虎狼之窝。
  她小嘴一扁,咬咬牙,不让泪花落下来。
  步微行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眉心攒了起来,“告诉孤,为什么掉进水里了?”
  霍蘩祁跪坐了下来,将茶具缓缓地收回去,心里头赌气,语调却平淡沉稳得犹如一块磐石,“遇到了山贼,他们要抢了我回去做土匪头的小妾,我情急之下才跳的河。”
  船上似乎没有声音了。
  霍蘩祁有点怔愣,抬起头来,只见男人的唇抿成了一线,沉怒地冷笑,“亏你想得出来,要是孤不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霍蘩祁傻傻地吐了吐舌头,没理会,但心里甜甜的。她没敢说,她的水性一般,但是,那会儿还是有余力游上岸的。
  她想起云娘的话,他冷,她就要多主动一些,不然就会很尴尬。现在看来,不光会很尴尬,还可能会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真当了使唤丫头。
  她眼珠子转得飞快,一切小动作在男人心里无所遁形,他深深地凝视着霍蘩祁,逼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说到这儿霍蘩祁便不爽快了,自嘲道:“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跑到这儿来,落了两次水,还差点被山贼抓了去,地契也丢了,盘缠也扔了,什么都不剩了,还欠了什么‘救命之恩’……”
  最让她不痛快的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她跟来了,被暗算扔下水是她的错?受伤了要养伤是她的错?差点被劫走又是她的错?她是到底为了谁才这么一波三折的!
  霍蘩祁气哼哼地收拾好了茶具,拿着东西又进了厨房。
  步微行一路上便没有过别的脸色,看着她负气的背影、披在身上的不合时宜的广袖长衫,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愉悦了。
  船到了宣州,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他心里的影子却成了梦魇。越要忘记,却越难放弃。
  以为可以让时间距离抹平疮痛,却被他的自以为是让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方寸大乱。离开时,以为她不来是对他高傲的折辱,现在,他什么都不管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她喜欢谁,留下她就好。
  翌日言诤就接到了一项秘密任务——剿匪。
  目瞪口呆的哥儿几个又秘密开了一场大会。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让这个女人当侍女,不是死心的前兆吗?为什么还要动用武力镇压一帮乌合之众啊啊!谁能告诉可怜的出坏主意的言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9章 得治
  盛夏的日头太毒; 晌午时分,顾翊均取了两只梨坐在树下乘凉。
  树树青碧之下,四五个侍女席地而坐; 抚琴弄笛; 清音袅袅,于是遥襟甫畅; 顾翊均啃了一口香梨,若有兴致地侧卧下来; 看着弹奏古琴的清丽侍女; 嘴唇勾了丝笑。
  顾坤心晓得近来被人跟踪; 因而总忧心忡忡,“公子,咱们再被跟下去; 那尖刀船上的生意被人知晓了可不好。”
  顾翊均拿梨的手食指晃了晃,“本公子也不想被人一路跟踪着回秀宛。”
  说罢,顾翊均微微笑起来,“坤叔; 找个人告诉知会太子的人一声,说霍蘩祁从未到过顾家的车队里来,他的‘疑妻出墙病’——得治治了。”
  顾坤点头称是。
  顾翊均一口将梨咬了一小半; 信手用素纱绸子包了扔在脚下。
  天光破云,半山腰一簇一簇的石榴花正艳,犹如山火欲燃、彤云滚霞。
  顾翊均心情大好,淡淡道:“回秀宛的船只准备好了; 先放几朵迷雾出去。太子这人除了情关上过不去,其他事可是精明得紧,让他发觉了就麻烦了。”
  顾坤也正有此意。
  “对了,再让那帮人去回个口信,代我向霍小姑问个好。”
  “老奴这就去。”
  自家公子风流惯了,顾坤焉能不知,没曾想他这回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女人头上,好在这里头有点误会,要不然事情说不穿,依太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难免日后会吃大亏。
  ……
  霍蘩祁大早上醒来,披着昨晚那件广袖大袍出舱了,言诤命人取了个包袱来,“这是殿下嘱咐人就近去镇上买的衣裳。”
  她接了包袱,回船舱里去换了一身,又是碧绿色的。
  她只有一个颜色的衣裳,总是穿总是穿,想必让他记得了,这几件衣裳一般的翠色,豆绿丝绦轻柔,里头还有几盒胭脂水粉,霍蘩祁不小心翻了出来,然后抿了抿唇,赌气地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
  这发髻丫头们用得多,所以步微行一看她头上可怜的两坨包,就知道她有心气自己。
  还是那个性子。
  步微行没有评价,只说了一句:“发髻,换了。”
  霍蘩祁“哦”一声,回屋去重新梳头,她就更不明白了,不是他说要自己当侍女丫头的?
  她想着想着,渐渐地便分了心,铜镜里头映出一张窘迫清瘦的脸,霍蘩祁的木梳勾住了青丝,扯得头皮疼得要命,她“啊”一声,彻底放弃了抵抗。
  舱门又被拉开了,天色明媚,缁衣的男人倚门而立,她的哭丧着脸,窘得恨不得跳水里去。
  看了会,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跪坐到她身旁,修长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木梳。
  霍蘩祁躲了一下,扯到了头皮,疼得她不敢再动了。
  她偷偷地拿眼睛瞟,男人专注地替她取木梳,分开一绺一绺的青丝,动作轻快,只要她不动,就不会扯到头发。
  正当霍蘩祁看得入神时,木梳已经被拍在了桌案上。
  清脆的一声响,霍蘩祁咯噔一下,正要起身,被他摁住了肩膀。
  霍蘩祁诧异地动了动眼珠,被扯落的发髻松散下来,犹如鸦羽般的黑色长发垂落在了胸口,他拿起木梳,一举一动都那么慢条斯理的,替她一缕缕梳直。
  霍蘩祁紧张得不敢动弹了,手指轻蜷着。
  他真的是太子殿下么,为什么还会梳头啊。啊,为什么要给她梳头啊。
  而且这么自然、从容,这等事,要不是干过无数遍应当做不来如此熟练的。
  铜镜里的少女面露诧异,他见了,嘴唇淡淡一动,“为什么一个月不见,又瘦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但莫名让人觉得温暖。霍蘩祁嘟唇,轻声一哼,“幻觉。”
  步微行不为所动,替她将两边的长发合拢,轻松拢了一个倭堕髻。银陵盛行这种发髻,他见得多了,自然而然懂得一二。
  霍蘩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奇地问:“为什么……你还会梳头啊。”
  步微行再次放下了木梳,“孤身边没有侍女,不自己梳头,要谁来梳?言诤么?”
  想到那画面,霍蘩祁不由打了个哆嗦,还是这样好。
  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凡事亲力亲为的,才显得亲民……算了,当她没这么想过。
  船舱外头忽地人声鼎沸,闹哄哄的,霍蘩祁探头探脑地看了眼,谨慎地问:“今天船上的人好像不多,你把他们支出去了吗?”
  步微行点头。
  他起身朝外头走去。
  霍蘩祁也不明所以地跟出去了。
  乌泱泱一片人被拉上甲板来,船依旧安静地泊在岸上,护卫们拉着七八个胖脸大汉过来,他们个个被麻绳捆了团成一团,一大帮子人被押解着动弹不得,跟着所有山贼的膝盖弯中刀,一个个卑躬屈膝匍匐在地。
  阿大持剑上前,“殿下,让暗卫已经散了。”
  步微行敛唇,看不出一丝怒意,阿大见霍蘩祁一身翠绿乖巧地跟在殿下身后,不明也明了,忙回道:“贼窝捣毁了,跑了二十几个山贼,属下等人搜赃时,搜到了这些东西。”
  说罢,身后阿二将包袱拿了上来,霍蘩祁觉得眼熟,等到阿大将东西递到她的手里,霍蘩祁错愕地喃喃,“这、这不是我的东西么?”
  那天被人装进猪笼扔下水,这包袱便不见了,霍蘩祁赶紧将里头翻了翻,终于翻到了那张地契,有惊无险,可算放了心。
  她感激地对阿大他们道谢,“谢谢你们除暴安良啦!”
  阿大嗫嚅:“这是殿下下的令,暗卫动的手,跟我可没关系。”
  霍蘩祁又偷偷瞟了眼负手而立的男人,他冷眼看着,那帮山贼一个个磕头求饶,涕泗横流,甲板被一个个脑壳撞得砰砰作响,步微行不悦,“押上船,容后再审。”
  等人清理得差不多了,他见霍蘩祁拿着地契欲言又止,便将人叫到一旁,“有话说?”
  霍蘩祁点点头,然后将那被揉得可怜巴巴的地契拿了出来,“这个,还给你。”
  步微行淡漠地看了一眼,没接,“为什么还?”
  她低声道:“你说得对,我还不起了,我以为是六百两,后来才知道是一千一百两。我不想欠一辈子债,不如现在还给你,我……”
  离开芙蓉镇,就不想要那个家了,忘本倒是挺快。
  步微行冷笑,“你跟来,是为了找我,还地契?”
  这个,是目的之一没错,霍蘩祁抬起头,河风吹起的沙子迷了眼,只见日色斑斓里,男人凛然的黑眸桀骜清冷,“想与我各不相干?”
  霍蘩祁“啊”了一声,他怎么会这么想?
  话不多说,步微行扯了她手里的地契便走了。
  霍蘩祁僵硬着手傻傻地戳在原地。
  到底是哪个地方又不对了?
  好像从重逢开始,他就忽冷忽热的,她快弄不明白,他当初要自己同他离开芙蓉镇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了。
  傍晚,澄澈的河面落满了暮云与桃色的夕晖。
  天色微红,青山隐黛。
  泊在沙岸上一天一夜的大船迎着长风再度下了水。
  船上这帮护卫是再没有胆儿使唤她了,但霍蘩祁对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他说清楚,他的房间在隐秘的一处,霍蘩祁一路畅行无阻地推开了门,空无一人。
  风灌入舱中,一张泛黄的素宣被吹落到她的脚底。
  霍蘩祁疑惑地拿起纸,是她熟悉的字迹,铁笔银钩地写了八个字。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步微行的字迹凌厉俊逸,有股出尘傲骨,写这种男欢女爱的酸诗真是扞格不入,霍蘩祁对着阳光一瞧,没觉得有何不同。
  勿复相思,就是不再相思了,难道他相思过?对谁?
  正巧外头阿五瞧见了,厉声叱道:“做甚么?”
  霍蘩祁吓了一跳,做贼似的偷偷将纸折起来塞进了袖中。
  阿五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现,看了霍蘩祁一圈,便冷着脸又走了。
  直至脚步声消失在耳后,霍蘩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八个字说的是她。从今以后,不再思念的人,是她?
  霍蘩祁心里咯噔一下,环顾一圈,为什么还不见人?莫名地心底慌乱起来,她冲出门,只见言诤正在部署防线,两人将船帆撤了下来,四下里都没见着他人。
  她捏紧了拳,唇瓣咬得死紧。
  要是、要是他决心不再相思了,她要怎么办?该怎么办?
  阿二负责收讯,将顾翊均递来的字条传给了步微行。
  “这是顾公子捎的,顺带让人问霍小姑好。”
  步微行冷然地敛起薄唇,嗤笑了一声。
  正要将手里的字条揉了,阿二忙制止道:“慢着殿下,顾公子说,这信一定要看。”
  写了什么?
  步微行蹙眉,瞥见手中的这封已被揉皱的信,隔了几瞬,便缓慢地拆开字条。
  阿二在一旁看着,回忆了番,依言复述道:“还有一句话,顾公子说,霍小姑从未去过他的队伍之中,从一开始她走的就是西门,是咱们倏忽了。”
  步微行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眸掠过一丝慌乱,字条在此时完全打开了。
  ——太子殿下,疑妻症是病,得治。


第30章 刑具
  “殿下!”
  阿二莫名所以; 字条已经被扔进了河里,步微行也疾步走远。
  他隔着围栏瞅了一眼,水花翻滚起来; 将纸条瞬间湮没了。
  霍蘩祁满船找人的时候; 绕过舱门,只见男人步如流星; 箭步冲到了眼前,霍蘩祁张开了唇; 话还没来得及说; 就被他摁进了怀里。
  撞得脑袋发晕; 霍蘩祁吃痛地揉了揉眉骨,“哇”一声,“什么‘勿复相思’; 你要是不相思了,你要对我说清楚啊……”
  步微行的五指摁着少女的后脑勺,紧抿的唇瓣瞬间松弛下来,“你偷看别人东西; 按律要吃板子的。”
  霍蘩祁一怔,然后哼了声,鼻子里狠狠地抽气起来。
  吃板子就吃板子; 话要说清楚才好。
  船上设防的护卫们眼如铜铃,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有些事,真是在见到之前完全无法想象。
  比如,他们完全无法想象殿下抱女人啊!
  步微行听到了隐隐抽气的声音; 眉峰微攒,改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是孤倏忽了。”
  霍蘩祁怔怔不解时,他松开了霍蘩祁,漆黑的眼,墨色的长发,俊美的脸,霍蘩祁心旌摇荡的,早已不能意会他说了什么,步微行蹙眉,道:“地契在出现在别人手上,是被抢走的?”
  他方才以为她要同他一刀两断了,心头的怒火难以遏制,却忘了想,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匪窝里,她是否受了委屈。
  霍蘩祁也被问得发愣,讷讷道:“我……我被贼人暗算扔下水了,东西、东西一定是被他们抢走的。”
  步微行的脸色沉了下来,“谁敢对你动手?”
  霍蘩祁被他看得发憷,颤颤地回道:“我、我不知道啊。”
  都说了是暗算,她不清楚是谁下的手。
  步微行没有调查过她的过去,但是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杨氏和霍茵母女对霍蘩祁的歧视之心,“孤让船停下,先问清楚了,若是芙蓉镇的人下手,我们返航。”
  霍蘩祁“啊”一声,“你要替我报仇?”
  步微行的脸沉得吓人,“不愿意?”
  他是睚眦必报的人,银陵城无人不知,也无人敢惹他。
  霍蘩祁识时务地摇头,“没不愿……啊,但是、但是你得跟我说清楚啊……”
  “说清楚什么?”
  霍蘩祁一见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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