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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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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隐怒地背着门,白皙而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抖动。
  没想到黄氏是第一个竖旗与他对立的门阀家族。
  文帝见他脸色苍白,以为挨了冻,便问了一句,步微行道:“吹了冷风而已,儿臣去命人煮了姜茶。”
  文帝不再多言,待出了东宫,小太监替他撑起龙纹皇幡,皇帝坐上软辇,才有人从后宫之中仓皇奔出,待至文帝跟前,又便等候落轿,小心凑到文帝耳朵跟前,“陛下,方才太子险些摔了小殿下。”
  “怎么回事?”
  夜深了,看不出文帝神情,小太监道:“想必是殿下一时松了手,这会儿小殿下正哭闹不休,皇后也劝不住,差奴来请您去坤仪宫。”
  文帝道:“这是皇后原话么?”
  小太监琢磨着眼珠一转,“是啊。”
  文帝龙袖一挥,“来人!”
  “在!”
  禁卫军声如洪钟。
  文帝冷然一把将小太监推出去,“杖杀。”
  小太监惊恐万分,错愕地望着文帝,“陛下,陛下奴冤枉!”
  “奴才冤枉!陛下!”
  呼声渐渐远去,隐没如淅沥的霏霏细雨之中。
  皇后正侧卧床帏之中,见丈夫大步流星赶来,小婴儿哭闹着伸着小手,皇后正手忙脚乱,阶前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嬷嬷被使唤倒了外头,文帝一听小儿子哭声,便蹙了蹙眉,叹道:“太子年幼时,从来不哭不闹。”
  说罢,他却是一怔,莫说幼年,他竟是从未见太子哭。
  皇后轻轻笑道:“一个动一个静,都是让人头疼的。”
  “这倒是。”
  文帝挨着皇后侧卧,将小皇子放在两人之间,说来起来,父皇一来,小婴儿的哭闹声便小了。
  文帝看了会小儿子,才道:“今日你宫中有个太监来,说太子似有意加害小皇子。”
  皇后一愣,“怎么会有这种无稽之谈?陛下,那人在哪?”
  文帝道:“已让朕杖杀。”
  皇后不解他的做法,文帝的长臂伸过来,轻而易举将母子二人纳于羽翼之下,“朕不能让他们兄弟相残留下任何一粒随时能生根发芽的种子,皇后,你是懂朕的。”
  皇后微微垂下螓首,目光变幻莫测。
  她沉默了一会,文帝忽问:“怎么了?朕的处置不公?”
  皇后脸色微动,随即笑道:“陛下真是,咱们的孩儿才降生,宫中便有了血光,太不吉利。”
  文帝想起来,惭愧道:“确实,是朕过火了。”
  帝后二人扶将数十年,有些话不用说也心知肚明。到底是谁要构陷太子,谁人指使,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却各自有所顾忌。毕竟,黄氏位高权重,根深蒂固,也是皇后母族。


第50章 对峙
  由袅袅作图、云娘亲手剪裁绣成的荷叶花摇粉肚兜被赶制出来了第一款; 最终霍蘩祁一锤子定音,就卖这个。
  市面上的肚兜追求物美,却忽略本质; 用料轻薄; 既不遮掩,也不熨帖; 霍蘩祁这个颜色非常夺目,云娘怀疑是否太艳了; 女儿家脸皮薄不会买; 霍蘩祁便悄然脸红; 不好意思争辩自己一向是这么大红大绿的。
  不过推出去没几日,确实没卖出几件。
  绸庄里的人都有点着急,云娘拉着霍蘩祁算账; 算盘檀珠子被拨动得哗啦响,“不算顾家的订单,这个月进账才二十两,扣除长工绣娘的月钱; 剩下的不足一两……”
  刚起步,能养活一大帮子人已实属不易,只是; 霍蘩祁瞅了眼一畔的袅袅,她的面纱已摘了,露出那圆润素白的脸颊,肌肤润如脂膏; 伤痕被消除了大半,被她以海棠敷花轻红膏抹匀隐匿了,真是浓妆淡抹,温婉而惊艳。
  袅袅没有心结,只是翻看着手里的肚兜,觉得有哪处不好,但却说不上来。
  要是以往,她是大家婢女,要做这种活儿多半都为自己准备的贴身之物,要缝给别人那真是羞死了,也损碍身份,但待在这儿就是不同些,少了矜贵自持,到底活得放松些。
  云娘不知袅袅与顾翊均的纠葛,一面算着进账,一面信嘴提到:“顾公子倒是蹊跷得很,前不久还带着未婚夫人来瞧过咱们的绣样,这几日竟然毫无音讯了,婚事是延后了么……”
  霍蘩祁瞅了眼袅袅,见她不为所动,便微笑道:“师父,人家还没反悔呢,您事儿多,还关心这个,咱们与顾家签了文书的,他反悔,定金也不退了。”
  云娘听罢爽朗地一笑,用手指点她的鼻,“财迷!”
  闹了阵儿,云娘看着袅袅手里的肚兜,诧异道:“但是说真的,咱们的肚兜质地成色都不错,除了艳了点儿无可挑剔,怎么便卖不出去?”
  袅袅忽然想到一事,“阿祁,咱们将它摆得太显眼了。”
  “啊?”
  霍蘩祁虽是一惊,随即一拍脑袋,对啊!
  她让袅袅画了原稿图,就挂在大门门口,红艳艳的漂亮肚兜摆在外,虽然吸引目光,但成何体统?银陵的公子王孙、小姑女郎,对私物都看得很重,连内袖都不肯露出一角,何况是这么隐秘的肚兜?
  谁若是大喇喇走近她们绸庄,难免不会被人讥笑不知羞耻。
  霍蘩祁揉了揉额头,“对啊。”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霍蘩祁花样多,立马又生出一计,“我把东西收进来,对来店里的顾客暗中说道,让他们自己在私底下传开。家中若有所需,尽管列一份下货单子来,我们照货单做,再暗中送入他们府邸,这便解决了。当务之急最好先笼络一人,让她起个头先。”
  云娘惊叹地“哇呀”一声,“还是你有头脑!”
  霍蘩祁又差袅袅题字,为绸庄立了块门匾,上书:彼美人。
  银陵的丝绸生意花招繁多,但纵便是再多,也及不上霍蘩祁那些精灵古怪的点子,适不适用倒是两说,但像她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还真没有。
  果然客源陆续广阔起来,肚兜虽卖得不多,但采买锦绣丝帛的达官显贵,也日渐多了起来,因为不用亲来,只消差人下一份订单,便可让布庄老板亲自让人送货过府,且成色绣工都不落下乘。
  有一门生意做得响,绸庄里的生计便都不用发愁了,这才短短数日,进账又多了一笔大数字,霍蘩祁于是多雇了几个跑腿送货的长工,另配了押送绸缎的牛车。
  暮秋之风穿林打叶,小院里的枇杷树亭亭如盖,浮光幽碧,一树树清香成阵,一年丰收时节已过,到了渐至初冬,地如覆霜,人出门也要披上鹤氅斗篷了。
  就在上回一别之后,霍蘩祁无比思念起心上人,又过了小半月,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左邯穿过重重落英雨帘而来,请霍蘩祁出门,“老板娘,外头来了人。”
  霍蘩祁一怔,托着香腮的手瞬时松了,只听左邯垂眸道:“是陛下请您入宫。”
  原来是这尊大佛。
  霍蘩祁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没有不得体之处的,回头取了大氅便披着上了车。
  马车辘辘,一阵阵颠簸起伏之后,久久不安的心瞬时犹如一块大石头被焐热了揣入怀里,不管如何硬碰硬,只要身上是暖的,她就不怕,何况也不是孤身一人,宫里还有阿行呢。
  明知道会见,这一日晚来了近两个月,还是教人不知所措,毫无防备。
  她掀开车帘,外头有人撮口长嗟一声,马车平稳顺遂地驶入宫门。
  不再是芙蓉镇碧山绿水,不再是广袤茶园,没有赠红瑚于美人的少年少女,没有曾经压垮她两肩的厚重艰难,宫墙林立森严,巍巍耸立,马车犹如一粒芥子穿行其中,而云雾薄隐琉璃檐,冷风瑟瑟穿骨,巡逻之人络绎不绝。
  她知道换来如今这一切的局面,都只因为一个人。
  但她明白的,想要与他比肩,以她的身份,要有十倍百倍于常人的信心和坚韧,何况如今没有回头路了,只有往前。
  帝阙之高难以想象的震撼,霍蘩祁下车轻装简行,经由八名宫人引路,一直到了陛下的披香宫,宫门外燃着数盏鎏金宝塔宫灯,殿内暖炉噙香,幽幽一吐,便是一室氤氲。
  内设无不华丽典雅,精致非凡,连随意摆于梅花几案上的木椟杯盏,都一应是梨花木雕镂繁复龙纹的珍宝,錾银的墨龙大画嵌于内殿猩红含金的墙面,茶香墨香,一应搅碎其中,煞是浓酽芳醇。
  霍蘩祁不会宫里的繁文缛节,见内侍向正上首的男人行礼,她也稽首拜伏。
  这是文帝第一次见太子口中的“心爱之人”,深黑如墨的剑眉一拧,只见下方跪着的少女,披着一袭淡青的轻裘大氅,身形倒看着娇小,鬓发简单凝练,但端庄之中又稍显活泼,看着还太小,文帝招呼一声,让她起身,赐了座。
  霍蘩祁一落座,便小心翼翼地偷望,四下除了宫人侍候在旁,便只有他们两人,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在。
  不免略有失落,正抿唇间,文帝问道:“你年方几岁?”
  霍蘩祁佝偻着脊背,也不敢抬头,只回道:“十五。”
  饶是见过一些世面,但毕竟是天子,是大齐的皇帝陛下,那股不怒自威的气魄令人不敢不服从,霍蘩祁只能勉力克制,让声音不至于颤抖。
  文帝道:“十五?比朕的长子小了四岁。”
  不知他话中说的“长子”指谁,霍蘩祁也不敢轻易接话,心思几转,又听陛下问道:“太子的身世,他同你说过了?”
  霍蘩祁顿首,“是。”
  文帝微微纳罕,沉吟道:“朕以为,你知晓之后,多少顾忌三分。”
  霍蘩祁不解,但只敢轻声问:“顾忌什么?”
  “顾忌朕对他对他有废储之心。”文帝脸色一沉,词锋冷厉起来,“如今看来你孤注一掷,押宝押对了,他是朕的太子,也是继任君王,嫁与他,你自然能得到你想得到的权势、地位、财富。”
  越说霍蘩祁脸色越白,他被文帝一席话弄怔住了,她何曾这么想过!
  她喜欢他时,根本不知他是太子!
  霍蘩祁咬唇道:“陛下想岔了,民女没有攀附之心。”
  文帝讥诮地打断,“呵,你不过只是芙蓉镇一个寄人篱下连母亲都看护不住的丫头,你跟着他出来,莫说没有别的心思,你以为朕到了如今还信你一个丫头的把戏?”
  霍蘩祁脸色发白,倏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倒令文帝不禁暗暗心惊,这少女的眼睛太过明亮,犹如焰火,又太过执着,拗得熟悉而亲切,“陛下是说,太子不值得人喜欢?他竟还比不上那些阿堵物?”
  文帝冷然道:“朕命人打听过,你敛财好钱,你嘴里的‘阿堵物’,正是你汲汲营营要追求的。你莫忘了,你的绸庄,你在银陵的帮工、朋友,处处都是太子出了力气,你用何面目告诉朕,你对他的钱权不屑一提?”
  霍蘩祁咬唇,“胡说。”
  “朕胡说?”这丫头竟敢反驳,文帝手一摁,一张拍在案桌上,瓷杯震颤发出清彻的龙吟,文帝讥讽道:“朕可以给你荣华富贵,银陵的丝绸生意,旦有官府经手的销路,朕可以拨八成与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霍蘩祁总是再傻也明白了,皇帝陛下先礼后兵,先以利益徐徐诱之,用这些逼他自己离开。
  她紧紧咬牙,身躯微微颤抖。
  文帝见她似有彷徨,脸色更暗,“你知道你的身份配不起他。如今世家贵族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即便是朕成全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只要太子登高一呼,说他此生非你不娶,说他迎你为太子妃,那些下三流的暗杀便让你顷刻危机四伏,不论是太子,还是朕,都阻不住世家势力的无孔不入。”
  霍蘩祁凛然握紧了拳,对上天子目光,能让她一往无前的,只有心里的执着与孤勇,既然抉择已明,何须过分介怀,何须畏葸?
  她从来就不是碰上山路便回头的人,即便是用头去开山凿路,撞得头破血流,她也没有因为几句威逼就掉头的。
  霍蘩祁声音清脆,“我不怕。”
  “我想做生意,因为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我做不到让我的姓名像世家一般令人单是提起一个姓氏便觉着威名赫赫,我只想用我微末那点道行,做我想做的,尽量去配得上他。
  “我只是觉得我们身份有别,毕竟他一出生便是天潢贵胄,而我只是一介布衣,但要是论其他的,我却不觉得自卑。他虽然冷漠、生硬,但也有陛下看不到的热忱、别扭、小心眼,他是活生生的人,储君之位赋予他的是责任,而不是印记,我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就看不到他的好。正因为我看到了,才会喜欢他。”
  皇帝略有一奇,只见少女侃侃而谈,镇定自如,确实不失风范,声音清脆而有力,“您要是觉得我现在所有的,全是他给我的,您尽可以夺去,我还会东山再起,我会证明给您看,我也一点不逊于那些仕宦女郎。我会证明,他若是喜欢我,也只能是喜欢我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第51章 解救
  许是汉白玉除下跪立的少女太偏执; 九五之尊依稀仿佛看到了横亘的一弯岁月之外,曾九岁的稚子也是这般果决和坚毅。
  文帝不禁思索:他自己脾气硬,还喜欢脾气硬的。
  霍蘩祁袖下的手在颤抖; 她想说的都说完了; 可是却不知道如此犯上不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待着她。
  说丝毫不畏惧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已经决意一条死胡同走到黑,没有转圜回旋之地了; 怕也不能更改什么。
  文帝那双狭长的眼微眯; 俯瞰下来; 这姿势平添了额外三分的压迫感,霍蘩祁觉得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胸口的气息上不去下不来; 挣脱不得。
  文帝沉声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他退回龙椅,高声传唤道:“来人!”
  霍蘩祁一颤,震惊地仰起脸; 身后传来一串清晰的锁链拖动的声音,时而沉闷,时而轻灵。
  她这一生; 只在那暗无天日的甲板之下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就在霍蘩祁激烈地咬着嘴唇发抖时,那两条漆黑的涂满泥锈味的长锁链被横着扔在了霍蘩祁脚下,漆黑修长,一环套一环; 锁链顶端是竹片削成的夹板,一边是六片,一共十二片。
  霍蘩祁眼尾的青筋开始轻颤时,文帝嗤笑一声,“可识得这个?”
  她拼命克服自己的恐慌和不安,唇欲出血,紧紧握着拳,凝聚一身的力气回道:“认得。”
  文帝道:“这是你嘴里热忱、孩子气的人亲手做的,两年前,他将这东西锁入地牢之中,朕还不曾找人试用过,不如你代朕看看,他那一套以吏为师的法子,能不能让朕的子民真正心悦诚服。”
  “上刑。”
  瞬息犹如洪水没顶,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湮没她的五感意识,恍恍惚惚之间,冰凉的竹夹板被扣到了她的十指上,铁链晃动着,拖行着,犹如一声声轻蔑肆意的冷笑,她还犹堕梦中,惶惑地望着帝座上的人。
  文帝道:“你不知道他的可怕,朕让你看看。”
  言毕,那冰冷如蛇的夹棍瞬间被收紧,她的手被两名侍从拉到背后,以一种极限的极致的姿态往后合拢,那竹夹板如跗骨之蛆,阴魂一般将她裁衣折花的那双手紧紧捆缚住,倏然收紧。
  霍蘩祁痛得轻轻“嘶”了一声,但这只是开始,只是威胁,离真正上刑还差一步。
  文帝道:“还不认输?”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丫头还骨头硬,倒真是难得。
  霍蘩祁反而笑,“为何认输!纵然是他亲自上刑,我也不服!”
  文帝略有惊叹,侧目道:“朕已经给了你机会,只要你弃了他,朕给你你要的钱财声望,即便将你和你未来的子嗣抬为世家,列为贵族,朕都有这个权利。”
  “这套刑具不过是他折腾出来的其中之一罢了,不害性命,还有十几种,朕尚未让你见识。”
  霍蘩祁的唇殷红如血,她被缚着的双手被扯到身后,一动便是撕扯般的疼痛,但饶是如此,霍蘩祁也不肯服软,冷冷地瞪着他。
  堂堂大齐陛下,竟然利诱威逼她离开。
  文帝蹙眉,“你说朕不识他,真正不识他的人,是你。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坐在黑暗里,用斧斫,用刀刻,将一块一块的设计图纸变成此刻要挟着你性命的利刃,也不知,这背后他的狂躁、愤怒、失望、挫败……你认识的他太浅薄了,丫头,朕让你看的,你以前未必知晓。”
  锁链又收紧了一分,霍蘩祁疼得俯下腰,大口抽了浊气,不甘地反驳,“所以陛下眼中,他是这么一个人?”
  “至少两年以前,他是。”
  文帝喟然一声,“你根本就不懂,他自幼便是朕钦封的储君,见惯了世道无情,哪有什么赤诚真心给你!”
  霍蘩祁偏不信,她摇着头,鬓发钗珠瞬间散落,狼狈的满脸偏执的少女,已极其屈辱的受刑的姿态跪在天子脚下。她知道,文帝一计不成,换了的这一招,唤作攻心。
  他想要她知道步微行的残忍和狂暴,想让她知难而退。
  从始至终,陛下的目的没有变过。
  霍蘩祁道:“我见过,我见过他刑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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