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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奕抬头看向秦洬,见他正微微抬起左手看着手背上宗绫挠出的血痕,因他背面相对,看不到其当下神色。
起初惊奕并未多想,不想却看到秦洬翻转手掌,看着自己的手掌间。
他心里咯噔了下,不由想起王爷今日在青月山尼姑庵佛堂内抓到宗姑娘那一处的一幕。
王爷看抓痕勉强能理解,那看掌心呢?
惊奕看不出秦洬究竟在想什么,只心觉怪异的依旧静静候在秦洬身后。
仿若因为没了琴声,四周的蝉鸟之声也莫名小了不少,时间在这渐渐变得更加静谧的夜里流淌着。
突然,秦洬放下手掌,语气不明的出声了:“天明时,将那医馆赶离吧!”
惊奕从不认为现在的王爷仍厌恶宗绫,甚至还觉得他似乎唯独对宗绫不太一样。当下乍一听到王爷这个无情的吩咐,只觉得惊讶不已。
惊奕心觉哪里怪怪的,却又不敢多问,他总觉得王爷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周遭的气氛也仿若凝滞起来了一般,让他觉得莫名有些紧张。
惊奕应下吩咐后,秦洬就起身拖着略懒散的步伐回屋了。月光的映射下,他那双眸子依旧幽深平静,如一摊无波的湖水。
次日一早,惊奕便就去了颐明医馆。
因昨日都挺辛苦,所以宗绫与柳蓝玉当下还在房里睡着,只解情老早就守着医馆看医书。
碧红在打扫卫生,许悠持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清早路上行人不多,略显幽静,马蹄声轻易便吸引了解情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就看到惊奕踏进医馆。
解情略惊讶,起身迎了过去,从容淡定道:“不知道大人光临所为何事?”
碧红放下抹布,赶紧去了后院去唤宗绫与柳蓝玉。
惊奕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宗绫,便直接道:“王爷有令,这个医馆不得再出现在这条街。”
解情眉头微蹙:“还望大人告知原由。”
惊奕:“你无需知道,即刻去准备,限时一日。”其实秦洬并未给期限,他心想着还是让这个医馆早消失的好,以免惹王爷不快。
就在惊奕转身既走时,宗绫从后院踏进医馆,不解道:“什么限时一日?”她本在房里洗漱,碧红说惊奕进了医馆,她就立刻过来了。
惊奕停下脚步。
解情将惊奕的要求与宗绫说了,宗绫闻言声音立刻拉高:“秦洬要我们的医馆在一日之内从南康街消失?”
惊奕回过身看着宗绫,默认,但不喜宗绫直呼自家王爷的名讳。
宗绫第一反应便想到秦洬是冲她来的,就为了让她不再出现在他的眼前。她不知道他为何偏偏现在发神经,但因她无疑。
她沉下了脸。
“太阳下山时,我便再过来,希望那时看不见你们这个医馆。”惊奕无情言罢就朝外走。
“等等!”宗绫突然唤住他。
惊奕停下脚步转回身,淡淡的看着她。
宗绫压着对秦洬的怨气,认命道:“其实大人很明白,他定是冲我来的。大人也明白我与施家的关系,这几天我将会回施家。所以,这个医馆不用消失了吧?”
一天之内让他们的医馆消失在南康街,必定会元气大伤。届时拿着贱卖医馆的钱,天晓得还能不能再开一个不错的医馆。
何况这施家她想不去也难,倒不如顺势而为。
惊奕本不该相信施家还会愿意接纳她,可想到昨日她与施家那两位姑娘似乎关系不错,便就暂且信了。
其实他也不想为难几位可怜的姑娘,只是有命在身。既然宗绫她能从这个医馆消失,想必也能让他向王爷交代。
惊奕:“你今天就离开这个医馆,莫再出现在爷的面前。”
宗绫垂眸:“好。”
惊奕离去后,宗绫的肩便挎了下来。她从未想过,最后还是秦洬将她逼进的施家,没有一点回绝的余地。
她好讨厌他。
解情扶着宗绫的肩头拍了拍,叹息道:“是不是怨他?”
宗绫:“人家位高权重,我怨不怨无意义。”
解情顿了会,突然道:“其实,他就是祁疏吧?”
宗绫身子微僵,没有说话。
解情眸中划出一道意味不明之色,道:“相信我,他会受到惩罚的。”
宗绫抬眸看解情,眸有不解:“谁能惩罚的了他啊?”
解情抚着宗绫这张绝色小脸,笑道:“你啊!”
宗绫撇嘴:“不好笑。不过我想,就算我要去施家,也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很快离开那里。”
既然改变不了,便乐观对待好了。
经历过以前的种种,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解情也知事情很难改变,毕竟她们如今都是活在底层的百姓。只要能活着,还有什么事情是可怕的呢?
所以她也没有多劝说什么,毕竟想太多都只是无谓的挣扎。
今日施明絮与施明雀又来了,来时宗绫正在医馆后院炮制昨日采来的药材,看起来非常专注。
施明絮见了,便过去略显笨拙的帮忙。
看到多出来的一双手,宗绫抬头,见到施明絮,她乖巧恬淡的笑了下:“二表姐,你来的正好,待会我跟你们一起回施家吧?”
施明絮惊讶:“表妹这是?”
“凊王爷要赶我走。”宗绫的语气听起来还算随意,大概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看开了些。
她知道杞人忧天也无用,如今只满怀希望的期待无风哥哥能快些回来接她。
但心中的堵塞感,只有她自己知道。
施明雀抱胸打量着宗绫比往时还要苍白的小脸,淡道:“凊王爷赶你走?怎早不赶,现在赶?”
宗绫:“不知道。”
施明絮眸色微动,看着宗绫:“你很难过?”
宗绫:“是很难过,但不是为了秦洬,是为了不得不去施家。”她早与施明絮说过不想进施家,也不觉得这心思需要隐瞒。
柳蓝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推开房门便见到宗绫与施家姐妹在后院,不由暗道:这两人怎跟阴魂似的?
宗绫回头看着柳蓝玉:“好姐姐,你可终于愿意起来,这活都我一个人干的。”
柳蓝玉伸了伸懒腰道:“我洗漱下便开始干活。”
柳蓝玉未想到她再出来便得到的是宗绫待会要与施明絮他们一道去施家的消息,顿时有点懵。
后来被告知是秦洬的原因,她更懵。
她不解:“凊王爷为何要与你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宗绫:“因为他就是祁疏。”
“什么?”本来正着手干活的柳蓝玉立刻站起身,“他就是那个看不上我家阿绫的瞎子?他竟然是个亲王?”
宗绫拉下柳蓝玉,嗔道:“还有人在呢!注意些。”
施明雀嗤了声,转身去医馆了。
施明絮看起来未有异色,只道:“表妹进房收拾下吧!这里我来帮忙。”
“好!”宗绫站起身洗了个手就回房了,她怕自己的速度慢了,秦洬便不再给医馆机会。
柳蓝玉只觉得憋屈至极,如今的阿绫根本就没缠着他,他为何还要做的这般绝情?
可偏偏她却不知该怎么办。
她又能找谁去理论?
本来她就生气,当下看正在低头择药材的施明絮更是不顺眼,她洗了个手就进屋去找宗绫了。
两姐妹在房里一直磨到饭点过了都没出来。
解情知道宗绫与柳蓝玉即将分开,有许多话要说。尤其是柳蓝玉,怕是难以平气,需要沟通,便就没喊她们出来,只吩咐碧红晚些做饭。
再出来时,宗绫提出了包袱,她道:“早上与傍晚容易遇到凊王爷,我就赶着这个不大可能遇到他的时辰走吧!”
他不想见到她,她也更是不想见到他。
她大概是与柳蓝玉说好了,柳蓝玉只闷闷的没说话。
解情舍不得她:“吃顿饭再走?”
宗绫:“好。”
在屏风后头吃饭时,大家免不了一阵寒暄,这事情发生的又太突然,心里更是哽的难受。
施明絮与施明雀大概都不算娇养的姑娘,所以都没嫌弃医馆的饭菜朴素,也都坐下来吃饭了。
施明雀见宗绫她们那副仿若施家是龙潭虎穴一般的模样,哼了声。
吃过饭见天色不早,宗绫便拿起包袱随施明絮她们一道朝医馆外走,不想会见到骑行而过的秦洬。
宗绫下意识的赶紧躲到门旁,生怕他看到自己。
他是身份尊贵,能主宰他人来去甚至是生死的王爷。他既然不想看到她,未免再惹到他,她就不该让他看见她在这个医馆里。
施明絮叹了口气,过去取下宗绫的包袱替她拿着。
约莫估计秦洬已离远,宗绫才沉着脸随施明絮她们走出去上了施府的马车,在柳蓝玉与解情的不舍目光下离去。
施府。
施二夫人听下人说含欣公主秦馥诗已回施家,当下正在自己的天荷院歇着。她想到过几天就要回施府的宗绫,便起身唤上儿媳妇慕容琴去了天荷院。
秦馥诗是齐云帝的大女儿,大房大公子施佩志的妻子,夫妻二人成婚多年,素来都是施府与公主府两头住着。
施二夫人与慕容琴到天荷院时,在亭中晒了会太阳的秦馥诗起身正要回屋。
抬眸见到二人,秦馥诗端庄雍容的迎了过去:“叔母来的可巧,回来的路上我让人买了些醉念阁的点心,一起进屋品尝?”
看得出来,施二夫人平时没少走动于天荷院,秦馥诗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淡淡笑着。
“也好。”施二夫人温和道,“叔母正有些话要与公主谈谈。”
几人一道朝正屋走去,秦馥诗随意问道:“不知叔母要谈的是些什么?”
施二夫人叹了声气,便就将宗绫在耀都的事以及要将其接回施家的事都与秦馥诗说了,末了又道:“那丫头似乎刚满十六,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成老姑娘。”
秦馥诗对施家那点事兴趣不大,所以当听到与宗绫有关的事,除了对这丫头的德行不屑之外,倒没其他的感觉,只了然道:“叔母是想让我给留意下合适的人家?”
施二夫人点头:“既入了咱们家,这就是咱们的事了。”
秦馥诗笑了笑:“叔母倒是有心了。”
施二夫人会选择找她一个堂堂公主给宗绫那么一个没名声没身份的丫头留意合适的夫家,这说明施二夫人是想尽力让宗绫嫁的好些,期望甚高。
也不知是真好心,还是有其他目的,反正秦馥诗应下了,尽力而为吧!
进屋后,品着糕点时,秦馥诗问施二夫人:“不知表妹何时会回施府?”声音随意淡然,不过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施二夫人正要说还要过些天,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表姑娘宗绫随施明絮施明雀回府了。
施二夫人愣了一会儿便询问下人,得知没搞错后就问秦馥诗可要一道去看看。
秦馥诗兴趣不大,就拒绝了。
因施家大房的二公子,也就是宗绫的三表哥施佩樾是因宗绫引起的那场战事而战亡,当年他还不满十六岁。所以施家大房的人难免会对宗绫的怨气重些,秦馥诗随夫家离宗绫保持些距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满心不解宗绫为何会早来的施二夫人与儿媳妇慕容琴到正厅时,施明絮正拉着宗绫介绍施府剩下的几处独院让其挑选。
宗绫抬眸见到施二夫人,立刻站起身乖巧的喊了声:“二舅母。”
施二夫人看似热情的迎过去:“阿绫怎这么急着过来了?是明絮劝说的?”
宗绫摇头,老实道:“是凊王爷不让我出现在南康街,他厌恶见到我。为了保住医馆,我便提前过来了。”
她看得出来施二夫人想施明絮嫁入凊王府,也不喜欢她与秦洬有牵扯。若让其知道她不会有希望入得了秦洬的眼,想来她在施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果然,施二夫人闻言眼里的笑意明显真诚了些:“早来也好,只是阿绫来的匆忙,舅母未来得及吩咐下人收拾个院子出来。阿绫先与表姐表妹一道在府上逛逛,春日的花开得好,你们几位姑娘家可以相携去后花园赏赏花。”
施明絮挽着宗绫的胳膊道:“刚才我与表妹概括了下几个独院的情况,只是表妹拿不定主意住哪个。我就替表妹决定了,就住风萍院吧!那儿安静,离我那儿也近些。”
施二夫人没意见,应下让下人去收拾了。
离开正厅,施明絮就对宗绫笑道:“阿绫在施家,我就不愁没个说话交心的人了。”
自打进了施府大门后,宗绫就觉得越发闷得慌,只恨不得马上掉头就离开。可知道自己任性不得,直告诉自己,忍忍便好,待到无风哥哥回来,她便能离开了。
施明絮想到什么,又道:“对了。过几日就是蔓阳长公主的生辰,下了帖子请施家所有女眷过去热闹,阿绫陪我们一块去吧?”
宗绫摇头:“我不想去。”
这时后头的施明雀突然讽道:“带她去做什么?彰显二姐你的心善大度?”毕竟曾经宗绫是如何欺负施明絮的,贵圈中可鲜少无人知的。
施明絮收起脸上的笑意,无奈道:“过去的事,三妹又何须再提?”
“虚伪!”施明雀懒得与她说,转身就走了。
宗绫这次回来,得到消息的二老爷施德、二公子施佩戡、四公子施佩倾都陆陆续续的与她见面了。
但也在耀都的大房大公子施佩志夫妇与已经嫁入伶成侯府的施明媚就都没从她面前出现过。估计得到她回施家的消息,呕都呕死,何况是见她。
她知道大房的人看到她会膈应,就像她待在施府会不舒服一样。反正她也不大想见到他们,所以也算是松了口气。
之后几日除了施明絮会拉她一道逛逛聊聊,她就一直乖乖待在风萍院中,只希望能安安静静的等到无风哥哥回来。
在施家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要省事不少。
这个春季极少下雨,几乎每日都是阳光明媚。南康街上车水马龙般,日日热闹如常。
秦洬与秦蒙湛从颐明医馆骑行而过。
伴着的惊奕不由侧头朝医馆里头匆匆一瞥,心觉似乎好些日子没见那宗姑娘了,看来是真打算彻底消失在王爷跟前吧!
惊奕看了看秦洬,只见他依旧神色淡淡,仿若宗绫从未存在过。
王爷果然还是老样子。
到达王府时,守兵突然递出一封信。
惊奕接过,问道:“谁的?”
守兵道:“是施府的婢女送来的,说是施家表姑娘宗姑娘写给王爷的。”
走入王府的秦洬脚步未停。
惊奕看了看秦洬的背影,想到他对宗绫的排斥,便觉得这封信怕是不该出现,免得碍了他的眼。
就在惊奕欲让人将信处理掉时,不知何时过来的秦蒙湛将信接了过去。
惊奕看了看面无表情边走边拆信封看信的秦蒙湛,微怔了下便跟了上去。
回到悠水榭,秦洬就直接去了浴池间沐浴。
这一次他沐浴的时间比较长,超过两刻钟后才拖着慵懒的步伐漫不经心的走出沐浴间坐在一旁的榻上任阿闫为他擦拭披在身后的湿发。
他静静地闭着眼,懒洋洋的像只猫儿般。
湿发半干后他起身去了书房,走到案几后头坐下他就见到被放在上头的那封信展开的信。
信上寥寥几个字:从不悔,从未变。
秦蒙湛故意展开给秦洬看,就是要看看其反应。或许是因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而觉不平衡,有时看到秦洬那总是与仙人似的模样,不大顺眼。
秦洬只神色不惊的吩咐阿闫:“烧了。”
随着阿闫将信烧掉,秦蒙湛问道:“宗姑娘还在执迷不悟,小皇叔作何感想?”
秦洬接过阿闫递给他的案卷扫视着,许久未语。
就在都认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淡淡出声:“那不是她的字迹。”
这话一出,书房里的人就都觉得有些微妙了。
尤其是惊奕,他尤记得王爷只在四年前看到过宗绫的字迹。
第027章
在施府风萍院,宗绫平时无聊,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拿着柳无风给她的几本武书来看。
她虽身体底子太弱;连内功都难练;修些武招自保也是好的。何况近段时间;她的内功也小有气色。希望相辅相成中,她的身子也能强健些。
这日一早她就起来拿着一本比较高深的点穴功法坐在亭中细看着。
这本功法她以前总觉得蛮不易懂;自从跟解情多少了解了些医术后,再看倒是觉得明朗简易许多。
这时施家给她配的贴身婢女令香端着点心小粥踏进院中;轻轻喊了声:“姑娘,该用早点了。”
“好!”宗绫起身进了屋。
就在宗绫就着点心吃着精致小巧的水晶包时;施明絮在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