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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当真有一点冤枉,这回她是真心真意感激皇上的皇恩,有愧于自己进宫以往没心没肺的行径,想要报答皇上,无奈她一穷二白,身无长物,也只能尽自己一点心罢了。
颙琰瞧她红着脸捧着一只靴子跪在那里,点点她的肩膀,“起来罢,朕自己穿。”
这样的事,怎么好半途而废呢,那之前的谄媚功夫不是全白费了。绣玥提起龙靴,闷不吭声地准备往皇帝脚上套。
常永贵的声音突然从门外急切切地响起,“皇上,有镇压川、楚白莲教乱的紧急军情呈报。”
听到这话,皇帝脸色立刻严肃了几分,“进来!”
听到话音的同时,绣玥也在慌忙加紧给皇上穿上那一只靴子,可越忙越出错,身后门打开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急着直起上身一股劲儿将靴子套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轻呼一声栽倒,向右后方跌在了地上。
刘毓轩跟在常永贵身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从他的角度看,再明显不过,就是皇上当胸踢了绣玥一脚。他的脸色暗了一分。
“奴才叩见皇上。”
颙琰也没想到绣玥会脱手跌倒,只是常永贵已经带着禀报的御前侍卫进了殿内,他自然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去伸手扶一个妾室。
他便不去看她,按捺着朝来人道:“紧急公文呢?呈上来。”
常永贵轻轻推了推刘毓轩,小声提醒一句:“刘侍卫?”
刘毓轩恍然回神,他下意识瞧了一点一点在原地费力爬起来的绣玥,而后起身走上前,依着规矩呈上了公文。
绣玥发觉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掠过自己。她难堪的要命,自己狗腿子给皇上穿靴的行径也不知被他瞧去了多少,真是羞得要死。
而她这半红半白的脸色,落在刘毓轩眼里,却是泫然欲泣的一副无比凄惨的模样。
看来,她在宫里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皇上待她,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物罢了。遇到圣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动辄遭受这些。
刘毓轩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她是家中庶出,进宫时只是个答应,在后宫又没有根基,无依无靠,在御前熬了多少类如此的屈辱,才讨来一个常在的位份。
秀瑶把她的日子说成了宠妃一般,看来,也是过于轻率了。
他相信他眼前看到的事实。
常永贵已经跪着给皇上穿好了龙靴,颙琰草草将公文过目,“啪”地一声合上,起身朝着殿门外走去,语气俨然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传勒保到养心殿议事!”
经过绣玥的时候,皇帝没有侧目,伸手指了指她:“你,自己回宫去罢!”
刘毓轩瞧她的目光欲言又止,他似乎想开口,碍于圣驾已经离开,他瞧了绣玥一眼,也只得转头快步跟上。
“是,嫔妾告退。”
绣玥朝着门口福身跪安,她起身,默默瞧了瞧皇上离去的身影。瞧这情形,皇上这一两天估计都没空召她了。
比预计的提前了三五天,还多得了一柄价值连城的白玉如意,想想,就觉得这个年添了不少盼头。
她心里乐呵呵地准备回延禧宫去,却见常永贵又折返了后寝殿,正朝着她这边来。
绣玥对他很客气,“常公公怎的这样着急,是皇上落了什么物件?”
常永贵施了礼,便急着对绣玥道:“小主,皇上刚刚走得急,吩咐奴才回来跟您说一声,让您今晚上备着侍寝。”
侍寝?
绣玥石化在当场,一时之间找不好说辞,“可是可是我这几天身子不太方便呀。”
常永贵用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瞧着她,“小主,您跟皇上说的事儿,当晚您出了养心殿,皇上便调了净事房的记档,四个月的日子都记得明明白白,您的信期么——”接下来的话人家没说,给绣玥适当留了颜面,可意思再明白不过:皇上心里清楚着呢。
绣玥的脸耷拉下来,每天应付着朝臣的帝王,天下大事都在眼里,她那点小聪明真是关公面前耍了大刀了。
惭愧,惭愧。
下回再跟皇上耍心思,还是别耍这么低级的了,这就是轻敌的后果,损兵折将倒还是其次,要紧的是丢人。
话已带到,常永贵再不敢耽搁,“小主,奴才跟您通传一声皇上的旨意,还要紧着回前殿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绣玥僵笑着道:“公公快请罢。”
看常永贵急匆匆回去复命的身影,想来是皇上百忙之中将他遣出来传的旨,绣玥真是不解,这几天明明相安无事,瞧着皇上也都没有那个意思,怎的圣心突然间转圜了呢。
始作俑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是伴君如伴虎。
傍晚,宝燕在西偏殿遣走了伺候的宫人,对绣玥悄悄道:“帛总管那边传了消息过来,除夕夜前一晚,内务府准备家宴诸事最忙,那两天晚上姚胜最易放松戒心,到时将那个太监抓来几个时辰,神不知鬼不觉。”
绣玥点点头,除夕夜前动手,确实是最佳的良机。
她想起来帛尧,便抬头去望宝燕:“总管的病如何了,你用的药可都还对症么。”
宝燕的神情开始有点不自然,她点了点头。
给帛尧治病,宝燕当真是尽了心的。无需绣玥劝说,宝燕这些日子主动每天起早贪黑悄悄绕到永和宫后面的院子去,风雪无阻,连一句抱怨都未曾有过。
绣玥也便宽了心,随着岁月沉淀,她的宝燕也开始一点点变得善良了,很好。
“你的钗呢?”绣玥顺着目光无意中瞧她的头顶,疑问道。
这些日子她全副心思都用在忙着应付皇上,旁的都无瑕顾得上。
记得刚刚给她、柔杏和木槿一起做的衣裳首饰,宝燕亲自去操办的,挑的自然颇合她的心意,前几天还戴着出出入入,怎的今个晚上摘了?
宝燕随口“哦”了一声,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没什么,内务府这个月扣了延禧宫的例银。说是冬天烧炭太多,开销掉了。”
“小姐的银子上回接济了府里、逊嫔娘娘和李官女子,剩下的积蓄快用光了,我把柔杏她们几个的首饰收了回来,到外面换了几钱银子。”
现在宝燕诉说着内务府的勾当,也都可以做到平静无波,就好像被克扣的不是她一样。
绣玥有点心疼,木槿和柔杏两个还小,好不容易买了两件首饰,当初她们俩的欢欣雀跃她都看在眼里,她甚至能猜得到,这两个小丫头首饰被收回去的时候,心里会有多难过。
“那首饰本来也不值几个钱的,”绣玥看着宝燕的脸色,“卖了折了价就更不值几钱银子何必还收回去呢”
这内务府真是越来越过分,她的那些红箩炭,都是帛尧私下接济的。内务府这个冬天,根本连一块像样的炭都没抬进过延禧宫。
第71章
宝燕冷笑一声;“小姐,我当初可是亲自去问了她们的意见;要首饰还是要吃饭;她们听了二话不说,就把首饰脱下来给了我,要说起来,她们心里可清明着呢;年纪虽小;一个比一个识时务,可不是我逼着她们的。”
“那衣裳呢?不会给她们新添置的衣裳也都收回来了罢?”
“小姐!”宝燕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当我傻么,那衣裳穿过了能卖什么钱!”
那还好些。
绣玥便没再说什么;好在这捉襟见肘的日子也不用熬几天,除夕家宴的时候,皇上的赏赐就会下来;到时候暗中将银如意处理掉,打定主意,再给宝燕她们几个重新买些首饰。
幸好;幸好。若是没皇上赏赐这笔救急的银子,这个冬天恐怕要过不去了。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绣玥的思绪。
木槿小心恭顺的声音隔着门板在外轻轻响起;“小主。”
“是木槿。”
宝燕看了看绣玥;道;“不是让她和柔杏都回去歇着了么。”
“进来。”
听见绣玥的声音;木槿从外面进来,福身行礼:“禀告小主,皇上今夜翻了小主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在延禧宫外等着接您哪。”
说罢,木槿抬起头笑盈盈着朝绣玥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该来的还是来了。
绣玥起身,勉强对木槿一笑,想着从前皇上整晚来势汹汹的势头她就害怕,这算个什么好事啊,还恭喜呢。
但既然嫁为人妇,都是应尽的义务,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叮嘱了宝燕几句,便随着御前的太监上了凤鸾春恩车。一路听着车外挂着的流苏叮叮当当响,本来是很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欢乐不起来。
主要是皇上的套路,她从来没摸清过。倒是她但凡动点小心思,总能被皇上轻而易举地识破。
到了养心殿,照例有宫人引路带着她去了后寝殿的东围房,按侍寝的规矩梳洗沐浴。
伺候的宫人将绣玥裹进红色的锦被之前,侍寝嬷嬷别有深意地端了一杯水给她。
“玥常在,请饮了罢。然后送您去伺候圣驾。”
绣玥瞧瞧伸到眼底的水,诧异地瞧向老嬷嬷。
老嬷嬷向前推了推,“这是圣上的旨意。”
她只得伸手接过,实在搞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名堂,她狐疑地看着这杯水,难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是皇上嫌她每次伺候身子太僵硬,这难不成是什么合欢散之类的……
她有点怕,若是宝燕在这就好了,她虽然也懂一点药理,可只是皮毛,全靠着杨府里留存下来的那一张张药方。这到底是何物,她根本分辩不出。
但即便是穿肠毒…药,皇上下旨让她喝,她也得喝下去。
绣玥知道躲不过,索性闭着眼睛,壮士断腕般,一股脑仰头喝了下去。
“小主,”侍寝的老嬷嬷尴尬笑了两声,“这就是杯清水。”
“这是清水?”
绣玥大窘,脸上红了一片。为着她是伺候皇上的人,人家才肯温言软语地陪着说话,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受不了她了罢。
可皇上要她喝一杯水作甚么,真是圣心难测。
绣玥饮下一杯水,围房里伺候她的宫人便用锦被将她裹成了春卷,随后五六个侍寝太监从门外走进来,将这春卷从后寝殿的东围房扛着,一路小跑到圣上就寝的寝殿内。
途经寝殿外,数九寒天,刘毓轩漠然站在一排当职的侍卫中间,不知为何,匆匆而过的两排身影,只露出一截乌黑的头发,他便知道了里面裹着的人是谁。
从小跟在他身后那个寡言少语的小丫头,一晃沧海桑田,如今抬着从他眼前而过,送到里面的寝殿去承恩。
不知为何,秀瑶进宫他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她合该成为皇上的妃子,享受宫中的荣华富贵,可是钮祜禄绣玥,她……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不应该是她要走的路。
绣玥被放在龙床上,外头的帷帐落下来,她便露出半张脸,眼睛乌溜溜地向外看。
这帷帐里,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她仔细闻了闻,是酒味。
再向里侧看,皇帝单着一件寝衣,悠哉地一手支着头,也在瞧她。
他一把将锦被扯开,将她从里面扯了出来。
绣玥羞红了脸,连忙扯了块皇上身上盖着的被角,给自己遮羞。
她挤进皇上的锦被里,沁人心脾的皂角的清新味夹杂着酒气迎面而来来,绣玥仰头瞧了瞧皇上的脸,按规矩,皇帝每日戌时前用酒膳,只是浅尝辄止,今日定是畅饮了一番,连沐浴的精油都冲不淡身上的酒气。
她还在想着,皇上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水喝过了么。”
“是,”绣玥心里依旧不解着回道:“嫔妾谢皇上赏赐。”
皇上低低地笑出了声,这可不是什么赏赐:“朕怕你过后会怨朕。”
“不过这也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天天撩拨得朕心痒难耐”接来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揉揉额头,酒意有点上头。
怨皇上?绣玥更迷惘了,皇上这样说是何意?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怨皇上。
……。但没过两个时辰,她就知道了答案。
“……”
刘毓轩戍守在养心殿外,隔着几道屏障,几丈远,清清楚楚地听到后寝殿忽然传出的一声哭。
连续不断的刺耳的声音强迫穿进他的耳鼓。
旁边戍守的侍卫忍不住笑着低声调侃了一句:“这个玥常在侍寝,多少回了,每次都闹这么大动静,有几回白天从养心殿抬出去的时候,脸色跟张白纸似的。也不知道哪儿惹到了皇上,这么作践她,后宫别的小主侍寝,也没一个像她这样的。”
另一个侍卫接茬道:“你不知道,她早先就得罪了皇上!关进慎刑司几天,要不是皇上顾着皇家颜面,她就死在了里边!这不,隔三差五的,也没打算放过她。”
剩下的侍卫们都会意,点头嘿嘿笑了几声,私语道:“收拾女人么,这招不算新鲜。”
小声如同蚊蝇一样嗡嗡钻进了刘毓轩耳里。
一股寒风扫过来,席卷着雪花,打在他的后背上。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绣玥躺在龙床上,帷帐将里面圈成幽闭的空间,她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嗓子已经喑哑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所以皇上才会赏她一杯水喝。
她想冷笑,却发不出笑音。
刚刚的激烈,她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
“朕带你去沐浴罢。”
绣玥摇摇头,费力地闭上眼。
“怎么了?”
颙琰侧过身子打量着她,“这么久了,还不能适应吗。”
他伸出手,将她眼角的泪花拭去,到底还是岁数太小了,想要真正的称心如意,看来还要再过几年才行。
绣玥之前也听侍寝的嬷嬷暗示过她,女儿家头两回不适应是正常的,后面也就好了,可她还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颙琰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轻声呵护着道:“朕今夜用酒膳,想着你,就多饮了几杯,下回不会了。”原本这些天打算忍过去算了,不碰她,到头来想不到反而发展得更糟。
要是她对自己产生阴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思忖着,打算接下来几天尽量克制自己,让她多有些温柔的体验,免得以后抗拒这些事,捎带着排斥自己。
绣玥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脚腕痛的厉害,看过之后才发觉,两个脚腕都青了一圈,动一下揪着疼。
她醒的晚,皇上走的时候似乎刻意没有吵醒她,也没准她出养心殿,这会儿赶上他下朝回养心殿,一进门,瞧着绣玥面无表情发呆的模样,皇上的脸色有点别扭,将养心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人都退了出去,皇上瞧着她,她没有吭声。殿内就这么静静的,隐约有点僵持。
过了半晌,他别过脸,沉声道:“待朕寻得机会准你回杨府的时候,准你多留住两天罢。”
绣玥本来恹恹的,心里衡量着究竟是怨自己的体力太差,还是恨皇上太粗鲁才是导致她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听到皇上的话,她眼睛亮了亮,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句话,便直截了当捏住了她的七寸。
造成了一点伤害,原本还觉得满心愤懑,但当得到了十倍的赔偿,任谁如何还会觉得怨恨?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满心感激才是。
人性如此这般,皇上他不愧是一国之君,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即便绣玥清楚地知道皇上如何在拿捏人心,即便那个网中人是她,她仍旧只能心甘情愿地一头载进去。
并且俯首:“嫔妾谢皇上。”
她咳嗽了两声,现在说句话,只能费力地低声开口。
“那你还怨着朕么。”他仍旧侧着脸道。
绣玥摇摇头,抚恤金都已经拿到手,她何必还要矫情。
如此,脚腕被捏青的事,权当是她自己摔的好了。
颙琰见她雨过天晴,意料之外解决的顺利,这是他意想不到的,她竟还是个心性豁达的人。
他这才走近几步,坐到床沿边上,“你这副样子,就别回宫去了,在朕这儿留几天罢。朕这几天都会翻你的牌子,让你在这养着。”
他在东西六宫的眼里,一向宽仁温和,对她,只要能控制住内心那份狂热,想来也可以忍耐得住,克制到温柔。
绣玥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但眼下她刚从皇上那得了个甜头,无论如何她也要顺从皇上的意思:“是,嫔妾谨遵皇上旨意,谢主隆恩。”
第72章
“諴妃娘娘;您再瞧瞧这个。”简嫔眉开眼笑,拿着个翡翠镯子靠过去:“这可是姚胜对娘娘您的一片孝心呢。”
諴妃没瞧那镯子;眯起眼睛;上下瞧着简嫔那得意的模样,想想,摇头嗤笑了一声。
简嫔见娘娘的脸色不对,忙堆上笑:“娘娘可是嫔妾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娘娘示下;嫔妾愿听娘娘教诲!”
“简嫔。”諴妃冷着声音,“三两天前;你还跪在景仁宫门口,哭天抢地;苦苦求着本宫救你一命。怎么,现在扎眼的功夫,全都浑忘了?”
“是;是,”简嫔连忙从罗汉床上起身道,“这都多亏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