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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哪怕是她睡下了,一点子细微的声响也能叫她听的轻轻楚楚。何况秋扇这么不消停?
于是,她便缓缓坐了起来:“可是怕了?”
尽管这两个丫头在魂部呆了一阵子,但毕竟年龄小,见到死人怕也是平生第一次。何况还是被土魂用那种法子给弄死的。会怕也不奇怪。
秋喜却摇了摇头:“奴婢的家在边城,离着南越极尽。每一年北齐和南越都要打上几仗,一场仗打下来,死的人比今日里可不知道多了多少。奴婢的村子便也是在战争中给毁了个干净,幸好奴婢命大。”
唐韵看她一眼,秋喜一张面孔很是沉静,并看不出半丝的悲伤。难怪这丫头如此年幼便这般沉稳,原来竟是有这么一番过往。
秋扇吸了吸鼻子:“小姐,人死了会变成鬼么?听说……鬼很可怕?”
唐韵勾唇一笑:“鬼一点都不可怕。”
秋扇咂了咂嘴表示不信:“奴婢听村里老人们讲过故事,说那鬼可是会吃人的。”小丫头缩了缩脖子,显然真是有几分怕了。
唐韵素手勾起自己垂在身侧的一缕发丝慢慢在手指上绕着圈:“这世上,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秋扇眨着眼睛,有些蒙圈,人又不吃人?
唐韵看他一眼:“你见过鬼么?是鬼把你卖了么?今日想要一心致我们于死地的是鬼么?”
秋扇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果然是人比较可怕。”
这么说着,小丫头便放松了身子。再也不惧怕那满院子的死人了。
“小姐。”秋喜沉吟了半晌,咬了咬唇说道:“山上死了这么多人真的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唐韵淡淡说道:“那老太婆比我们还怕今日的事情叫人知道。”
她眸中寒光一闪,文老太君到如今都没有被赶去清河老家便说明她根本不想要离开楚京。指不定还在幻想着哪一日能重新回去萧王府呢。
今日这事情要是叫外人知道了,不说别的,单是萧芷姗和萧广寿那一档子事。她便永远都不用再在人前抬头了。
是以,她心里实际上也是极希望能杀人灭口的吧。
“呸。”那一边秋扇狠狠啐了一口:“那个萧芷姗也真不要脸,居然能干出那事来。”
唐韵把玩着秀发的手指顿了顿:“是啊,我也真是……没想到呢。”
今日这一出之后,只怕在阳泉山庄这些人心中,她该就成了个心思歹毒的魔鬼了。
可是,谁又知道,她实际上给所有人都留了机会呢?
她是在厢房桂花中下了药,但那药的效用却只能维持到第二日寅时她起床祭祖之前。
而且,若非借助风力传送,也完全不能够发散。若非萧广寿深夜推门而入,被夜风卷入了房间,那药根本就形同虚设。
萧芷姗的确也中了药,但那药却是对处子无效的。
她想着只要萧芷姗清醒着,便怎么都不会失了名节。无非就是闹上一闹,真么一闹腾起来,那些人布在暗夜里对她的刺杀便只能无疾而终。
哪里想到,萧芷姗竟早非完璧之身。
难怪已然十七岁了却仍旧未曾定下婚盟,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就是不知道那与她斯通的人会是谁呢?竟是让阳泉萧家这么舍得下本钱?
至于徐大太太,她不过是学着乐正容休用了些迷魂术,将她心底潜藏的恶念给引了出来。
徐氏那人表面端庄实际上最是不能容人,暗地里对萧广寿的妾室赶尽杀绝。是以,在她心里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与她抢男人。
要不,怎么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萧芷姗?而她心中最恨的怕还是萧广寿吧。
说起来,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
正文 059 人家是安静的美少女
“小姐。”秋喜朝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文老太君和三太太已经走了,院子里并没有人收拾。”
“不必理会。”唐韵打了个哈欠,带出了几分倦意:“本小姐帮她除了大患,还得帮她埋人么?”
“三太太说那人……?”秋喜声音中不无担忧,张三太太说萧广寿找了个替身想要除掉唐韵李代桃僵。
可那人好似……并没有见到。
“那个人啊。”唐韵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虽然不知那人为何没有出现,但大房今日的祸事也是因那人而起。文老太君那老太婆不得找个人撒了这口气?”
是以,无论那人在哪里。至此后再也不可能在阳泉萧家立足,若是她死在了徐大太太院子里最好。
若是活着……总有一日能找得出来。
“睡吧。”唐韵晃了晃脖子:“明日还得早起,咱们还得攒足了精神对付咱们府里那位呢。”
秋喜替唐韵放下了床帐,这才转身灭了灯火。四下里终是寂静了下来……
第二日唐韵一早起身,依着规矩沐浴更衣到祠堂里祭了祖,取出了圣旨便上车回府去了。
文老太君并没有出现,主持仪式的是张三太太。
事事安排的倒也周全,昨夜发生的事竟如做了一场梦,竟是没有一个人再提起。骤然间少了那么些人,也没有一个人问起。
唐韵冷眼瞧着,如今在前院跟着张三太太进进出出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都已经换成了她的人。
看来,这女人果真是有几分手段的。
土魂早已经套好了马车,如今他身上并没有穿着魂部的玄色彼岸花袍子,还是他平日里做车夫那一身粗布衣衫。那一张面孔如往昔一般单纯可爱。
秋喜秋扇却离得他远远的,见识过昨夜那一幕。她们要是还当他真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真的就可以一头撞死了算了!
土魂也浑不在意,笑嘻嘻替唐韵打起了车帘。恭恭敬敬等她上了车,方才挥了挥马鞭打算下山。
“等一下。”脚步声响,却是张三太太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唐韵低低吩咐了一声,土魂便停下了马车。
等着张三太太追到了近前,秋喜便替她挑起了帘子。马车外面露出张三太太一张略显焦急的面孔。
“三伯母这么急着追过来,是有什么事?”唐韵微眯着眼,飞快的打量着张氏。
按理说如今的张三太太成了阳泉萧家的掌家夫人,又名正言顺的要回了萧景煜,正该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可如今看起来,那一张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忧愁。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饰她眉眼当中的憔悴。瞧那样子,该是一夜都未曾合眼。
干什么去了?
听到唐韵问话,张三太太抬眼朝着车厢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唐韵勾了勾唇:“你们先下去替我多打些水来。”
秋喜了然,便扯了扯秋扇下了车。等着张三太太也上了马车,才将车帘子给仔仔细细放下来掩好。
“三伯母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如今这阳泉山上还有谁敢对三伯母起心思的么?”唐韵身子往后一靠,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懒洋洋的猫儿一般。
张三太太咽了咽口水,苦笑一声说道:“郡主可莫要取笑妾身了。妾身如今不过是表面风光,实际上就是个众矢之的。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唐韵眯着眼,微微扯了扯唇:“三伯母这话可就有些吓唬人了,庄子里剩下那些个不过是些庶出,还怕他们能兴出什么风浪来么?”
昨夜,但凡能在阳泉山庄里说上话的,十个有九个都已经被土魂给咔嚓了。剩下那一群哪里还有半分战斗力?
张三太太叹了口气:“郡主昨夜怎的还留下了我家那老太君呢?”
唐韵看了她一眼,眸中笑意便深了几分:“韵儿听说,三伯父虽然狂放不羁喜爱游历,但骨子里却是纯孝之人。”
真是没有看出来,张三太太竟那么恨不得让文老太君死么?
张三太太听她这么说,脸上一红,飞快摆了摆手:“郡主您莫要误会,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她面色带出几分郑重:“妾身投靠郡主原本该是极秘密的一件事情,可昨日那一出……精明如老太君又哪里看不出妾身就是您安插的棋子?这以后……万一三郎回来了,妾身只怕……”
“你怕什么呢?”唐韵不在意的说道:“我那堂祖母根本就不会将昨夜之事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告诉三伯父。”
张三太太咬了咬唇:“郡主就这般笃定?”
唐韵冷笑着说道:“大房的人已然死绝了,三伯父可是她唯一的嫡子!她若想要继续强占着阳泉山庄,便只能依仗你。而萧家的长孙如今可也握在你的手里。她又怎么会将这事情告诉三伯父?叫原本就遭了大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萧家再度崩塌?”
“何况。”她眸中冷光一闪:“昨夜之后,她的身子该是大不如前了。年龄那么大了,又染了风寒,还能活几天呢?”
张三太太愣了愣,突然打了个哆嗦:“郡主莫非是要妾身……?”
唐韵又朝着马车厢靠了靠,越发慵懒的仿若没了骨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呢。”
昨天叫土魂那么一折腾,即便是个身体强健的年轻人只怕也给吓得不轻。何况文老太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她昨夜没有倒下去,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想在自己面前露了短。
所以,怎么能不会生病?生了病的人若是治不好,怎么都会死吧。
她可不是教唆人弑杀长辈的魔鬼,她只是个安静的美少女。至于别人要想歪,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张三太太并没有立刻回话,皱着眉想了半晌:“老祖宗在深宅后院浸淫了一辈子,什么样阴私的手段没有见过?她若是一再暗中向妾身使绊子,妾身只怕就不能全心全意帮着郡主做事了。”
“呵呵。”唐韵勾唇一笑:“所谓后宅的手段,无非就是给三伯父多塞几个女人。若是连这么点子事情你都办不好,这偌大一个阳泉山庄,韵儿哪里能放心让三伯母一个人打理呢?”
张三太太抿了抿唇,眼中幽光一闪,朝着唐韵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妾身定然不会让郡主失望。若是……若是。”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迟疑:“若是有朝一日妾身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还请郡主替妾身给煜哥儿寻个好的去处。”
“煜哥儿毕竟是我萧家血脉,本郡主自然不能看着她受苦。”
“有您这话妾身就放心了。”张三太太咬了咬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自此后,妾身便是郡主您最不用担心的奴仆。”
说罢,她径自下了车,再没有回过头。
秋喜和秋扇随后钻了进去,帘子晃了两晃渐渐平稳下来,张三太太的身影便再也瞧不见了。
唐韵吩咐秋喜重新给她换了茶水,便没有再将张三太太的事情放在心上。彼时在她心里,张三太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哪里知道,在许久之后那一日,这女人竟是以那样的方式来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马车走的并不快,唐韵悠然的用了些茶点。如今天色还没有大亮,照着这个速度城门刚开便能回到楚京。
谢恩宴要到了正午才开始,时间绰绰有余。
想来,文老太君和萧家大房一心要弄死她,这里面该是也有林氏不少的功劳。她是笃定了自己不能再回去萧王府了吧!
真的好期待她见到自己安然无恙回到府里,会是怎么样一副精彩的表情呢?
唐韵心情极好,便觉得今天的点心真是美味极了。伸手刚捏起一块点心,马车却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小姐,山头上的巨石松脱坠落,将路给堵了。马车只怕下不去了。”马车外,土魂的声音很是清晰,却并没有半丝慌乱。
唐韵朝着秋喜使了个眼色,秋喜一撩帘子下了车,功夫不大便再度折返了回来。
“石头上有人为撬动的痕迹,奴婢瞧着不大像是自然脱落。”
唐韵眯着眼,今日这阳泉山上竟还有人要对她出手?会是谁呢?
“小心!”马车外面骤然响起土魂一声疾呼。
“嗖”一声历响破空而来,雪亮的羽箭从车窗射了进来,哆一声定在了唐韵脸侧的马车厢上。
箭矢的速度太快,定在车厢上箭尾不住的颤动。便如同骤然而至的一封战书,一下子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骤然响起嗡嗡的细微声响。
秋喜挑帘看去,天地间似乎骤然间暗了几分。便如有千万只蜜蜂振翅而来,虽然只有丁点大的躯体,但这么铺天盖地的一同冲了过来,力量亦是相当惊人。
“小姐,快下车。”秋喜一把放下车帘,一抬手便去拉扯唐韵的衣袖。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了!”唐韵眸光一闪:“不必管我,护好你们自己。”
语声将落,方才还蜜蜂振翅一般的嗡嗡声骤然便震耳欲聋了起来。无数的箭矢穿过马车的壁板,挟裹着千钧势力朝着马车里面的几人射了过来。
这时候当真便如唐韵所说的一般,只能自己顾着自己。
唐韵眸色微冷,定在车厢上的羽箭箭头削的极其尖锐,箭头尾端有个小米粒大的圆孔,这样的造型与北齐人惯用的羽箭并不相同。
而从箭矢射来的速度来看,刺杀的人绝对拥有极高的造诣。这么不管不顾的,俨然是要将他们就地格杀。
竟是打算一个活口都不留?
正文 060 真正的危机
秋喜和秋扇与她不同,在魂部实际上也就学了些皮毛。才应付了一会,便显出了几分手忙脚乱。
“伏低了身子。”唐韵迅速吩咐道:“逮着机会,下车!”
马车里地方狭小,无论做什么都施展不开。更不适合闪避躲藏。
马车外面不断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唐韵知道,这时候只怕土魂也正忙着;她们只能自救!
“咣当。”骤然一声巨响,唐韵只觉得脚下一颤,马车里瞬间暗了下来。
“小姐怎么办?”秋扇一声惊呼:“马车被个铁笼子给罩着了。”
唐韵眼眸微冷,她当然知道方才那个声音是触动了某种机关。是以,才从地面上骤然伸出了数条铁臂,便如人一般将整架马车都给抱得死死的。
想要从车里面出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走窗户。”秋喜边说着边将马车的帘子一把扯了下去,却听到身后唐韵幽幽一声轻叹。
“不必白费力气了,我们根本出不去。”
刺客显然对于她们这一行人异常熟悉,这铁牢笼做出来的尺寸与她的马车完全相同。更是对马车门和车窗进行了加固,俨然是不想要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
“放!”远远传来阴冷一道男子声线:“不许逃脱一个!”简简单单几个字如同渗透了鲜血,似带着满腔恨意。
唐韵皱了皱眉,这声音为什么莫名的觉得耳熟?她一定曾在哪里听到过!
“是火!”秋喜突然沉声喝道:“方才那些箭矢上浸透了火油,他们现在要放火!”
唐韵抿唇,她早已发现了!
原本以为林氏和萧芷溪失了萧景堂的依仗,想要算计她的法子不过是些妇人手段。哪里想到遇见的竟是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亡命徒?
这样的有组织有纪律,根本就不是两个深宅妇人的手笔。楚京城里还有谁这么恨不得她死?
“对不起。”她幽幽说道:“是我大意,连累了你们。”
秋喜神色一正,骤然勾唇一笑:“若是没有小姐,秋喜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左不过就是个死,能跟小姐死在一处,秋喜不亏。”
唐韵心中一震,抬头看向秋喜。这番话该是认识她以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她从未想到这样一个小丫头,竟是比不知多少高门大户都要懂得恩义。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是想法子打开了这劳什子的铁笼子才是上策。”
马车门处传来秋扇脆嫩的声音,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马车门口。两只瘦弱的小手死死扣住堵着马车门的两根铁条,子死命的往两边拉。
天空中,点着了的火箭如密密麻麻的流星从天而降。已然有不少定在了马车上,马车是木质又插满了涂着火油的箭矢。几乎就在火箭射来的片刻之间,立刻就升腾起来炙热的火焰。
“秋扇放手。”唐韵沉声喝道:“你不想要手了么?”
铁器导热极快,如今秋扇握在手里的哪里还是两根普通的铁条?眼前这景象说是炮烙也半点不过分。
“呵呵。”秋扇却回头冲着她笑了笑:“命都要没了,还要手做什么?秋扇力气大,小姐莫怕。”
那一双小手虽然瘦弱,这些日子养的原本也是白净的很。可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她一双手俨然便已经开始渐渐发红起泡,马车里面传出令人心惊的一股焦糊味。
“住手吧,你这么做是没用的。”唐韵闭了闭眼:“今日若能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