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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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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门人后知后觉,看出崔夫人的尴尬,故顺势接口道:“是吗?那是老朽孤陋寡闻了。既然如此,你们快上山吧——诶,这人可不许上去。”
    庆忌双目一寒,崔夫人敏锐地大致明白了情况,连忙拦住他,口中微笑道:“好,他不上去,不上去。”语毕拉着他往后走了几步,窃窃私语道,“你往回走三里路,朝右转个弯,直行五里,那里有个上山小路,可以直通太学宫后山顶。我们从正门上去,在那儿等你。”
    丹薄媚点一点头,笑道:“原来还有小路可以上到太学宫,我还以为只能到外院里。崔公子对此了如指掌,看来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崔夫人拍拍她的肩膀,惆怅道:“任他哪个男子名叫‘夫人’,都会很有故事。”
    “我明白的。”
    丹薄媚同情道。
    二人共同踏入外院门,一路上山。入目多天然景秀,夏花绚烂,气质清流,令人心旷神怡。山路比寻常田埂宽阔许多,不很陡峭,由此丹薄媚毫无真气也不觉疲乏。
    崔夫人忽然想起来,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丹薄媚随意道:“薄媚。薄情寡义的薄,奴颜媚骨的媚。”
    崔夫人停步愣了愣,从未听过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名讳。又见她毫无异色地前行,只好跟上去,伸手摘一朵不知名野花给她,笑道:“我知道,你是妄自菲薄的薄,烟视媚行的媚。”
    她莫名轻笑一声,推开野花道:“我不要这个。”
    谈笑风生的二人骤然一停,山间小路到前方已是尽头,接踵而至的是几乎笔直的数百丈石梯,一直通往浮云之上。最惊险的不是山体的高度,而是石梯边缘竟没有任何锁链栏杆。其山崖深不见底,跌落必死。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呐!”
    丹薄媚捂着心口啧啧地感叹,总算明白为何崔夫人对小路如此了如指掌。她很懊悔,早知道也该走小路。
    崔夫人咽了口唾沫,也感叹道:“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不要后悔没有走小道,那是学宫特意睁只眼闭只眼,给不畏艰险的有志之士准备的,上去了也不算正式学子,学宫先生清楚得很。正式学子都要过这一关,‘仁、义、忠、信、恕、勇、智、礼、孝’为太学宫九试,若科举前九德无缺,可不必应试,直接朝廷任命官职。这是其中之一:‘勇’也。”

  ☆、第21章 忆真妃

“原来如此。”丹薄媚回想那日大儒在外院的题目,心底隐隐觉得不妙。她只顾特立独行,以为是就事论事,谁知还有九试思想掩藏在后。这样看来,彼时应是涉及“仁”“忠”“智”三德,她的回答……似乎只有“智”。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道:“我记得初试学子要在外院再试,才能进入学宫。你好像没有?”
    崔夫人笑道:“我在金陵已考过,左先生考的是信、义、恕,我大约全做到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枉我此前功课做了十一日,练功都没这么认真。”
    他歪头盯着丹薄媚,须臾后恍然大悟道:“看你神情难看,莫非只应了两德?”
    丹薄媚脸色更难看,不情不愿朝他竖了一根食指,随后不理强忍笑意到憋红了脸颊的崔夫人,抬手揉揉眉心,让自己更清醒。
    她提起袍角,踏上百丈石梯。风卷残云吹开她满头长发,雾气在脚下翻涌,升腾起心惊肉跳的颤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得跌落山崖。但她目光灼灼地一望天顶,再低头向上时,顶点已印在她眼中。
    崔夫人落后两步跟在身后,手中还握着的那朵野花突然崩碎,四散飞去。
    石梯三千阶。
    一一尽在脚下。
    丹薄媚二人终于踏上最后一阶,金碧辉煌的太学宫近在眼前。空庭左右依山傍水,清泉如瀑,泉底小石潭处种了迎客松与送客松,其下梅兰竹菊环抱庭院边缘,形成天然护栏。松下有石,两三名学子卧石倚树看书,山水谓之乌衣也风流。
    他们回头,云雾遮住来时路,好似凡尘已无关。
    太学宫上,丹薄媚陌生得很,这次换成崔夫人在前带路。
    他们从正门而入,前院都是学堂,身穿青袍的学子四处可见,但很少有人看向他们。
    穿过二道门,已来到后院学子房舍院落。每一个院落的名字都取得极诗意,诸如“蓟门飞雨”“瑶岛春阴”“居庸叠翠”“西山晴雪”这四个经过的院落,隶草随手拈来,皆美不胜收。
    由院落一直向左,过月洞门,上长廊行二刻钟,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阁楼。阁楼最高一层边缘,正是连接后山与学宫的木桥。
    丹薄媚二人上了郁郁葱葱、水草丰茂的后山,等好一会儿不见庆忌上来,她奇怪道:“怎么这样久?按理应该很早到了。”
    崔夫人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有这条道,但我从未走过,你的朋友要用这么长的时间,的确意外。”但他眼中分明闪闪发亮,显然笑意难忍。
    丹薄媚皱眉盯着他,直盯得崔夫人怪不好意思地问:“你那位朋友功夫好么?”
    “你什么意思?”丹薄媚问。
    崔夫人微笑道:“当时走得急,我忘了告诉你们:后山一路上……全是猛兽。豺狼虎豹蛇蝎猪,应有尽有。根据我搜集的资料来看,从后山小路上来的九成是残废。不过我相信他即使残废,也一定会身残志坚!你说是不是?”
    丹薄媚冷笑道:“是,用不着野兽帮忙,他右手已经废了。不过我想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唐科举不收身有残缺之人,我损人利己呀。”崔夫人微笑着双手结印,周遭响起一片小儿啼哭声,紧接着他身后浮现青铜鼎,从中飘出一道巨大的古兽虚影,尾部成一道气流连在鼎中。
    九婴!
    丹薄媚后退一步,警惕道:“你也想要我残废?”
    崔夫人笑道:“不。”他一步一步逼近,慢慢抬起了手,抓向她的肩膀——
    “发什么呆,快躲开!”
    崔夫人忽然轻轻一推,语气焦急。丹薄媚茫然回头,正见粗壮的树干上挂着一条更加粗壮的蟒蛇,浑浊的黄瞳透着垂涎的意味,冰冷地凝视她的后颈
    她悚然一惊,也冷冷地盯着蟒蛇双瞳缓缓后退。她知道她越尖叫,跑得越快,动作越大,这条蛇会越快攻击她。
    崔夫人见状,放心地低声道:“你还挺聪明,我以为你会吓哭。”
    “它什么时候来的?”
    崔夫人手指变换,口中答道:“你说你朋友右手废了时。”话音落下,九婴虚影光芒大放,从中分离出一团气体,飘下来落在他身边。
    这道虚影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眼睛突出,一条血红的舌头垂到了胸口。
    丹薄媚一看,这不是缢鬼么?看来崔夫人练习的九婴鼎百鬼术其中一鬼,是这个。可是,它攻击力弱得不行啊……
    缢鬼没有感受到来自丹薄媚的轻视,一飘下来就兴奋地转圈圈,叫道:“终于又轮到我了,哈哈哈,冲啊!干掉那条蛇!”
    崔夫人发现出来的是缢鬼,不由勃然大怒,一巴掌拍过去道:“你出来干什么?这种场面是你该出来的吗?有没有一点身为吊死鬼的自知之明?还不赶紧回去!叫你大哥出来!”
    缢鬼嘴角一瘪,血红的长舌耷拉到了腰下,只能垂头丧气地飘回去,与九婴虚影融为一体。
    很快金光熠熠,刺得蟒蛇双眼一缩,蓦然破空飞射而来。危急时刻,金光中有影子张口咆哮,一道幽绿的气体击中蟒蛇七寸,顿时那处皮肤迅速发肿,疼得蟒蛇砸在地上,剧烈翻滚了两圈,一眨眼溜走了。
    这影子道:“方才我们在鼎中划拳,小吊赢了,所以才出来露个脸,你消消气。”
    这种时刻还划拳?
    崔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道:“下次能不能别让它赢!不是让你们八个作弊的吗?”
    影子羞愧得无言以对,只好自动消失。
    刚一收手,姗姗来迟的庆忌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好在终于爬上后山。不等丹薄媚欣然招呼,庆忌杀意凛然的双眼在瞥见崔夫人的刹那,立刻拔剑冲上来,吼道:“我杀了你!”
    崔夫人也看见了庆忌的模样,毫不顾忌哈哈大笑,并以闪电般的速度扭头就跑。
    ……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深夜的某处洞府更显幽冷黑暗,虚无中只有石床上盘坐的雪白人影越发鲜明显艳。
    宁寂闭了眼,功力运转中他身体已焕发勃勃生机,然而他沉溺在突破的桎梏中难以醒来。
    在他脑海深处。
    世外仙境的空谷,放眼四望皆是旷野平原,地上青草才能没马蹄。原上有一株古老苍劲的梨树,极高大,正是开花时节,落英缤纷,占断天下白,气压人间花。
    有位佳人立在树下,冰绡缟袂,长发委地,犹如神袛。
    “你不肯说自己的名字,那么我叫你阿默。”女子转过身来,发丝浮动,难掩她不染纤尘的容颜。“阿默,我不问你为何受伤,不过你功夫的确太弱了,以后我教你。”
    被称作“阿默”的少年闻言冰冷地一笑,眉心红梨妖艳逼人。他道:“我功夫弱?哈哈,真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想他十二岁随御驾伐后汉,一箭射穿汉王喉咙;十三岁独自领七百人突袭鲜卑阵营,大破敌军九万;不到十四岁官居后梁尚书令,堪比前朝九岁宰相;十四岁已在江湖七大门派中随意行走,无人敢拦;十四岁半……十四岁半……
    十四岁半,他辞去功名,奄奄一息,被这个女子救醒。
    女子面色如常道:“我是宫梨。”
    “你就是宫氏第一人?”阿默微微惊讶,原本他散漫地抱胸靠在树上,这一刻他直起身来,神色莫名,“听说你现在已能与宫家主战得不相上下?我看你也才及笄,比我大不了一两岁。”
    宫梨仰头凝视一树梨花,微风动裾,仿佛仙人,似欲飞去。
    她波澜不惊道:“家主不是我的对手,众所周知,八族家主中他最弱,因为天资不够。而我已沟通鲲鹏真灵。”说着,她忽然转身,嫣然一笑,风华绝代,道,“我有资格教你了么?至少下次,你遇见同样的敌人,不会伤成这样。那日我看见你时,你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阿默呆呆地凝视宫梨的浅笑,忽觉世间至美不过如此。
    但他更惊讶的是她前一句话:“那你岂非五百岁前不会死了?”
    宫梨转身走来,细碎无声,随手拈去飘落在他头顶的梨花,美眸中是平静而浩瀚的星空。“也不一定,别人不可以杀死我,我可以杀死自己。”
    “你没有理由杀死自己。”
    “如果我有了看不破的事,我也许会的。”她神情还是很平静,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可以遮住她的眼睛,蒙蔽她的心灵,阻挡她的脚步。
    阿默下意识皱眉,反驳道:“那也不行,任何手段伤害你,你都会自动愈合。除非能在一瞬间打破你的鲲鹏鼎,切断联系。但世间没有这种人,你也不行。”
    “我可以自我放逐。就如同死了一样。”她的声音飘渺空灵起来了,眸光俯视远山,让人捉摸不透。
    阿默道:“自我放逐,你虽然可能永远不能醒来,但如果你突破了魔障,你就会更强大!所以你还是死不了。”
    “是么?阿默,看来你真的很不想我死。”宫梨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并不在意地一笑。
    阿默也因这句话突然呆滞,才明白自己内心莫名的抗拒从何而来。他抗拒她以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谈论生死,仿佛这世间已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一样。也抗拒她以这样不可捉摸的态度对待自己,仿佛他只是一个小孩。
    眨眼间画面如水般荡漾开去,模糊了身影与容颜,再清晰时,已是一个凄清的夜。
    宫梨衣袖翻飞如雪,伸手接住了枝头最后一片梨花。她问道:“阿默,你愿意我嫁给谢衍么?”
    阿默双眸血红,盯紧她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发抖。
    宫梨见了微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愿意。所以,如果有一个办法,能使我更加强大,可以不理任何人的安排,你会帮我么?”
    阿默还是不说话。
    宫梨道:“阿默,你是宁氏子弟,你的朱雀功法,能帮助我。”
    阿默立刻伸手,五指如利刃,刺进腹部,将一团如火的气体挖出来递给她,目光虔诚而痴狂。尽管如此,他将一无所有,甚至会被逐出宁氏。
    那时节,谷雨已过,梨花落尽,春去了。
    “小梨……”
    黑暗中,宁寂突然睁眼,目光中带着迷茫,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他疗伤的洞府后忧悒地轻笑一声,拂落衣上尘埃起身。他突破了由来已久的桎梏,非但伤势痊愈,功力也更上一层楼。只是隐隐有哪里不对……
    宁寂仔细回想近日的事,才知道缘由,不由拧眉道:“无端害了那位姑娘。”
    沉吟片刻,他记得金华山上相遇时,她穿的雪色长袍。袍上独一无二的图案,似乎来自青上仙宫。
    宁寂走出封闭多日的洞府,一路向仙宫而去。

  ☆、第22章 东风寒

青上仙宫整座山巅笼罩在晶莹流光的阵法中,山门前尸骨成堆,杀红了一片土地。
    依靠这座出自禁地的阵法,仙宫女弟子无所畏惧,力挽狂澜,在三大宗门与*会的围攻下仍然屹立不倒,防御牢不可破。
    黑压压的宗门弟子堵住仙宫一切出口,东南西北主要方位分别由四方主力镇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双方只是这样僵持不下,外面的人踏不进去,里面的人冲不出来。一旦交锋,只有鲜血是自由溅落的。
    炎炎烈日晒得*会一名副堂主口干舌燥。他愁眉苦脸道:“不愧是四大宗门之首,如此猛烈的手段都久攻不下,可见底蕴实在惊人。这里的大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我现在看见肉都要吐了。”
    堂主眯着眼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看她们眼下只是在垂死挣扎,也快撑不住了。”
    “我们损失也不小,高手尽出,伤筋动骨。不知仙子为何突然对青上仙宫势在必得,要让*会在后梁发展壮大,似乎与四大宗门并无什么瓜葛。”副堂主忧心忡忡,不解道,“毕竟他们是方外宗门传承,不参与尘世权力争锋。否则金陵八族中日渐式微的白、韦二氏岂不早已被取代。”
    堂主乜斜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质疑*会主人的决定。
    这时前方新一轮攻势又开始了,堂主立刻转头注视前方,随时准备动手,口中却道:“你把他们看得太过超凡脱俗。手握大权会啃噬人的意志,又膨胀其野心。他们若不想参与权力争锋,四宗的下一代主人何必出现在青阳城,争夺丹氏龙鼎下落?”
    “我听说原本是应氏得到了消息,谁知天权、无妄、夜佛陀三公子都接连出手……”
    这个*会的教众还未说完,一旁伫立的白月神府弟子已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屑道:“天权公子若真出手,当今天下谁敢与之相较?少胡说八道,平白降低他的身份。”
    尽管这大约是真话,然而如此轻蔑的语气十分让人不痛快。
    *会的教众心下不服,反驳道:“我看未必。青上仙宫的那位且不说是龙鼎下落得主,单是她五年就能练成大一统时代仙宫的禁地绝学,天资之恐怖可想而知。尤其她近年来出手,永远只用仙宫基本招式,‘我花开后百花杀’。隐藏的实力不知几何,真与天权一战,未必输的会是东……”
    “东什么东?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废物,再也配不上这个与三公子齐名的称号。曾经再厉害,如今不过苟延残喘罢了。”白月神府的弟子嗤笑一声,极尽骄傲。仿佛说的不是天权公子,而是他自己一样。
    *会堂主冷冷地盯了一眼这个神府弟子,不阴不阳地开口:“夜郎自大!天权自己尚未口出狂言,谓之天下无敌,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倒是上蹿下跳得厉害。要说能与天权为敌,年轻一辈中大有人在。无妄与夜佛陀也杀招未出,真要拼命,想必不见得多逊色天权。奉劝尔等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怕贻笑大方。”
    白月神府的一众弟子闻言纷纷怒气上涌,原本就要冲上前门的动作也停下,反而拔剑直指*会堂主。
    “你敢再说一遍?!”
    *会堂主冷笑道:“我说,你们白月神府的天权公子,功夫极弱,说他无敌,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们能怎样?”
    “你——!”神府弟子忍无可忍,眼看双方就要动手。玄罗鬼殿与诛天血海的人都翘首以待这场好戏,四方本不是铁板一块,巴不得其他三方全军覆没,唯自己独善其身,故此无人打算劝阻。
    万里晴空忽然阴云密布,雾霭沉沉,气场骤然冷到谷底。
    *会中有人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惊疑不定道:“奇怪,怎么突然冷成这样?”
    话音落下,半空忽然从虚无显现一道人影:头戴南冠,九旒珠帘垂落,插一支苍蓝玉衡,长长垂下的两条玄缨随风翻飞,红袍衣襟微敞,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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