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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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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吹嘘自己二人联手,天下少有人敌,谁知现在一个丹氏女就能把他们吓得逃跑——”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发觉不对:他在回答谁的话?刚才还在大战,如果守皇二老逃走的话,这里岂非只有……
    丹薄媚见他神色挣扎,索性放开控制他的真气。
    皇帝猛然回神,只见到一动不动的禁卫,以及死得不能再死的一名皇朝守护者。他心下一惊,急忙一掌撞响库房一角的大钟,然而过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发生。
    丹薄媚面无表情看他出手。
    此刻她已连冷笑都笑不出来,只是眼神冰凉:“你是在等门外埋伏的禁卫军冲进来吗?撞响这口大钟就是信号吧。”
    皇帝后背发寒,明白眼下他已是孤家寡人,立刻警惕道:“你敢杀朕?你们九族之人,修炼九鼎秘术,是为辅佐与制衡皇权。若敢杀皇帝,将受秘术反噬,就算你控制或威胁他人动手,也是一样。”
    丹薄媚将手上的辋川急雨散去,冷冷道:“我知道。”
    “所以……”皇帝才开口,身后李仪便笑吟吟地走进来。
    他身穿冕服,头戴皇冠,拍了拍皇帝的肩,俯身道:“所以她才会跟儿子合作。送父亲大人上路是儿子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劳他人动手。父亲大人,你说是不是?”
    皇帝偏头,怒极反笑,一掌拍开李仪的手,道:“早知你心性不正,觊觎皇权,先几次陷害太子,现在又冕服加身,勾结外人谋害生父。还好,朕在遗诏中,立下的储君并不是你。杀了朕,你还是不能继位。”
    “父亲大人,你在说什么?你立的遗诏……不知在哪里?可否一观?”
    皇帝下意识冷笑道:“在守皇……”
    他突然想到,守皇二老一死一逃,轻易不会再回来。因此,他的遗诏恐怕也……
    李仪朝身后招了招手,殿中监掌印太监仍然面色如常,将一卷绸布放在他手中。李仪将之展开,垂在皇帝眼前,笑道:“父亲大人,我这里也有一道遗诏,不知是不是你立的?”
    那道遗诏上,明晃晃地写着,储君正是二皇子李仪。
    “不过是不是父亲大人立的都无妨,我不知道,别人又怎会知道呢?掌印大人,你说对么?”
    殿中监掌印太监回答:“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你!”皇帝万万没想到殿中监掌印太监竟然也背叛自己,投靠了李仪。
    掌印太监平静道:“奴婢记得陛下常说:身居高位,要保住自己,时常得迫不得已地斩断许多东西。类似情感、又如恩义,或是良心。奴婢正是迫不得已。”
    皇帝气得眼前一黑。半晌才又回头,看了看丹薄媚,叹道:“‘楚虽三户能亡秦’,看来果然没错。之前没能把你除掉,如今你已将周唐搅了个天翻地覆。朕死后,就凭李仪,怕是在乱世中撑不了多久。周唐完了。”
    李仪眼中恨色一闪而过,拔剑刺进皇帝胸膛,凑到他耳边道:“周唐如何,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皇帝双眼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李仪接过掌印太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溅在手上的血,随意扔了,埋怨道:“嗤,这个老不死,表面看着纵容我得很,其实心里还是只有太子。我哪算他的儿子,不过是个衬托太子的工具。”
    丹薄媚道:“但你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还得多亏了你。不然有守皇二老在,就算遗诏上的储君是个百姓家的三岁雉子,我也只有退位。”李仪带笑凝视她。
    从丹薄媚入京成为政事堂参政起,她已和李仪联盟了。
    太子注定会失败,因为太子和白嬛不会让她带走龙鼎。彼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是敌人。她要周唐大乱以致灭亡,白嬛代表的白氏与太子则要周唐昌盛,必会杜绝一切威胁周唐社稷的可能。
    而李仪则不一样。
    他年轻气盛,虽有野心,却并无与之相匹配的智慧。又因为皇帝之前刻意动作,以致他在朝廷中根基太浅,一旦登基,必须依靠一方大势力来稳定局面。
    眼下,有如此实力又对周唐王朝有巨大需求的势力,只有白氏。
    二者正好互利互惠。这本是平等局面,但白氏只要稍有振兴,打破微妙的平衡,势必会令李仪感受到压制,从而掀起战端,打压白氏,掌握主动权。
    乱世之中,一个国家发生内耗,就是灭亡的开始。
    前汉与大魏是最好的例子。
    “我日后若遇见逃了的那人,会替你解决。”丹薄媚说罢便走。
    她心中压着一团火,对天机绝脉的怒火。她不想再耽搁,现在就要去太阿山问个明白。
    试想:在那样的时机,掌门突然下山,避开丹氏,偏偏告诉八族和四国那个预言,会是无心之举吗?
    不,那个人根本是存心要致丹氏于死地。
    李仪抓住她的手,不放心道:“白氏真的会帮我?”
    “只要你给他们想要的。”
    丹薄媚拂开他的手,脚下迈开一步,身影却已消失在周唐皇宫中。
    少顷,跟随李仪踏出国库的掌印太监仰头望了望。
    李仪见状,随随便便道:“你在看什么?”
    “殿下,已是黄昏,该掌灯了。”掌印太监说。

  ☆、第53章 太阿山上

流水孤村,荒城古道,一片寒山,数行霜树。
    庆忌与丹薄媚分别后,一直在城外等如昼。
    如昼快到晌午时走了来,微风动裾,香气袭人。见到他,她停了一停,微笑道:“在等我吗?”
    庆忌点头,下意识将失去手掌的右臂往身后藏了藏,眼中浮现隐隐期望,问她:“如昼,你要去哪里?”
    “周唐宫廷几多变幻,皇权之上,又是黄泉。我看得厌烦了,这不是我该待的清静之地。”
    如昼口吻平淡,镇定自若地走过庆忌身前,如云的秀发拂过道边的山茶,看得他眼角一痛。“天涯海角,总有我要找的世外。能够在寂静的山水间没有目的地行走,未尝不是一种浪漫。不是吗?采三秀兮于山间,饮石泉兮荫松柏。”
    庆忌跟着她的脚步转身,凝视她的背影,道:“是,是与你很相宜。我……我已为家人报了仇,不知余生又该如何度过。如昼,我陪你吧?”
    如昼回头看他一眼,轻笑着摇头:“不必。我看见你,总会想到宫素的死,心很难平静。庆忌,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把我当做你余生唯一的追求。那样,很可悲,很难堪。”
    庆忌低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确很可悲,很难堪,很痛。
    他道:“既然你已这样说了,我必不会再纠缠。如昼,我只有最后一句话想问你。这话,我曾在梦中问过无数次,只是现实中一直没有机会。你看见我,想起的不是我们十多年的清欢光景,而是宫素之死,是否我们的回忆早已不如宫素重要?”
    如昼皱眉,沉默须臾,道:“过去已经是过去。人总是在变的,需要的东西也在变化。我现在不需要爱情,只追求净心之道。宫素乃领我入道之人,自然是很重要的。”
    庆忌点头,不再多言,静静地看着她远去。
    如昼没有回头。
    她走出很远,忽然眼前山石化作一片冰川。
    茫茫鹅毛大雪落下,冰川中心却乍放一朵冰清玉洁的昙花。有女音声线亦如冰川,寒冷而曼妙:“五行至洁,水也。世间至净,冰也。万物至灵,狐也。你求净心之道,便来冰川之下。”
    如昼望着那朵昙花,顺从地点了点头。
    昙花一现,顷刻凋零。旋即冰雪褪去山石,如昼朝着某个地方继续前行,眼神坚定起来。
    古道上。
    庆忌见不到如昼的背影了,又停了一会儿,转身朝另一方向行去。他也不知他将要去何处,大仇得报,与如昼分开,他的人生似乎一瞬间变得茫然起来。
    或许他应该回到故乡老屋,守着屋后家人的坟头,静静老去,与青山冷月了此一生。
    算一算,自离家学剑复仇,已有几年不曾扫墓上香了。他们在地下,也会思念他的吧。
    庆忌无端端想哭,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咽了回去。
    突然,前方的松树林中冲出一群人,拦住他,问道:“阁下可是庆忌?”
    “是。你们是谁?”庆忌奇怪,此间事了,应该再没有别的势力与他有所牵扯。
    这群人冲他抱剑拱手,客气道:“那就好,我等是金陵应氏的人,烦请庆忌阁下随我们走一趟,应四爷有请。”
    应氏?应四爷?
    他可不记得他认识如此显赫的大族之人。
    庆忌后退一步,握紧长剑,警惕道:“我并不认识他,不知有什么事?”
    “那庆忌阁下可认识我们姑娘应余姚?”
    庆忌怔了怔,点头道:“认识。”
    “那就是了。四爷是姑娘的义父。此次来请阁下,是因之前姑娘与阁下落难时,遭遇强敌,姑娘一时情急,将《惊鸿雪》传授给阁下。其实此剑招乃四爷独创,并于传给姑娘后发誓,再不传他人。所以姑娘回府将此事告知了四爷,四爷才派我等来请阁下。”这群人的头领说这话时,身后一群人都在捂嘴偷笑。
    应余姚的义父?她似乎说过,只是他又忘记了。
    庆忌疑惑地皱眉,道:“请我做什么?”
    有一人情不自禁调侃道:“当然是请阁下做女婿!”
    庆忌吓得又退了一步,脸色十分难看。头领回头拍了一下说话那人的脑袋,大怒道:“少胡说八道,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还不等那人认错,头领便压低声音担忧道:“我们姑娘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你要这么瞎说实话,别人谁肯去?”
    庆忌脸一黑,提剑转身就走。
    “抱歉,应四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那群人突然变换阵型,将庆忌围在中央。头领仍然客气地笑道:“四爷说了,倘若阁下配合,我们就是‘请’。倘若阁下不配合,我们就是‘抓’。”
    庆忌冷冷道:“你们应氏就是这样的待人之道吗?”
    头领道:“不是应氏,是四爷一向如此。他不太通晓人情世故,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
    丹薄媚来到太阿山下。
    她立于路边草木之中,微微仰头,瞥见有四五人已经先一步上山去了,大约是请王诗境救命的人。
    不出所料,俄而之后,大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眨眼来人到了近前,最前方的壮汉背一把长刀,凶神恶煞。见有人头戴幂篱停在路口,壮汉便一勒缰绳,问道:“姑娘,见到有四五个受伤的人上山了吗?”
    丹薄媚偏头,面无表情隔着轻纱看来人,道:“见到了。”
    壮汉点一点头,对后面的人做了个“上山”的手势,牵着缰绳行到她面前,道:“姑娘让一让,我们要上山。”
    丹薄媚不动,但开口问:“山上住着谁?”
    壮汉与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这话问得奇怪,天下谁不知道,太阿山上住的是岭梅仙人王诗境?
    “住着王诗境。”
    “没有别人?”丹薄媚以为他师父和师叔应该和他住在一起,即便他师叔被微尘宫主所杀,他师父也应该还在太阿山。
    壮汉误解了她的意思,顿了顿,又道:“听说宁寂公子与崔采衣也在。姑娘请让路。”
    “他也在……”
    丹薄媚低头喃喃自语,心神恍惚,没有动作。她不想当着他的面杀人。
    “你找死是不是!”壮汉见她不让,心中大火,直接纵马撞过去。
    丹薄媚抬袖五指一张,迎面而来的壮汉突然卡着自己的脖子,瞪大双眼从马背上悬空,长刀落地。而马匹又莫名回转到后方,悠然地打了个响鼻。
    壮汉双腿乱蹬,又惊又怒道:“你……你……”
    她少顷收回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壮汉,静静道:“捡起长刀,上山去。”
    壮汉看她几眼,缓缓伸手去抓住长刀。
    丹薄媚见状转身踏上山路,身后的人这才敢冲上来扶他。
    太阿山颠,有一片绿梅林,深冬时节花开得正好,冷香阵阵。
    梅林深处有一间竹舍,四下落叶萧萧,舍前有石块一直铺到五十丈开外的石崖边。崖上摆了一方小几,有三人正在以溪水煎茶。石边绿梅清丽幽雅,梅下三人容色出尘,仿佛谪仙。
    崔采衣斟满第一杯茶,递给宁寂,却对王诗境道:“我听见有人来了,大约又是来找你的。每日如此多客人来访,王公子真的能专注修行么?”
    王诗境斜睨着她,道:“你也是其中一位。”
    崔采衣笑道:“为何不是我们两位?”
    “宁寂是我请来的,自然不算。”王诗境从不掩饰自己对女子的不欢迎,因为这总让他想起被人背叛之事。但是并不赶她走,因为崔采衣并不是背叛他的那人,也并不令人讨厌。
    倘若是在山下遇见,说不准还会成为论道的好友。
    这时,那四五人已经顺着竹舍找了过来,浑身是血,脚步已踉跄。甫一见到王诗境,立刻倒在地上,艰难道:“求岭梅仙人救命——”
    宁寂抬袖拂了一拂,替他们止血,才回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凝视远山云雾,眸光静得波澜不惊。
    “看你勉强顺眼,我救你们。”
    王诗境屈指将五粒丹药弹进他们口中。
    崔采衣道:“还不知他们因何被人追杀至此,草率答应,若他们是烧杀掳掠的大恶人,王公子你……”
    “我救人,只看心情,不管是非对错。”王诗境扬面傲慢地扫她一眼,这话天下只有他说出来,不让人觉得可笑。
    崔采衣只好道:“如此,是采衣受教了。”
    背刀壮汉一群人弃马上山,丹薄媚静静走在壮汉身边。她心想,倘若真的见到了宁寂,而王诗境的师父又不在山上的话,她就佯装是追杀的人,下山再打听他师父的下落。
    刚这样想着,丹薄媚抬眼,便见到梅树下宁寂侧面风流,眺望远山。
    他眉心的红梨与头上的绿梅形成强烈反差,即使就这么静止不动,也像是一幅画。
    唉,他果然在这里,要她怎么出手呢。
    丹薄媚下意识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崔采衣……
    背刀大汉忽觉身旁女子身上冷气浓郁了许多,不由立刻拔剑,冲上前攻击那五人,口中急道:“王公子,他们乃在下杀妻仇人,又图谋岳父财产,放火烧房屋,实在穷凶极恶,请勿被他们蒙蔽!”
    五人中有一人开口激动道:“并非如此!她早先与我相恋,骗尽钱财,说去城中禀告爹娘,操办我们的婚事。谁知一去却与你成亲!我找到她,她说不跟我走,钱也花光了,不肯还,我一怒之下才杀她的。她爹娘知道是我杀她,假装还钱,骗我去家中,其实叫了捕快抓我。我逃跑时挣扎,错手打翻酒水与烛台,房子才烧起来。”
    “不管你如何狡辩,人都是你杀的!”壮汉一刀劈下。
    王诗境双指夹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看了片刻,蓦地将梅花打在壮汉手腕上。
    壮汉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下一瞬已吃痛,立刻丢了长刀。
    丹薄媚见状也不打算掺合,毕竟与她无关。她只是开口道:“王诗境,你师父在么?”
    竟然直呼他的名讳,口吻似乎还不太客气。
    崔采衣不由将目光落在丹薄媚身上。
    丹薄媚冷哼一声,不理她。
    王诗境乜斜了一眼,不悦道:“不在。”
    “他在哪儿,叫他来见我。”
    王诗境闻言神色一冷,刹那对丹薄媚出手,没好气道:“还是我送你去见他吧!”
    丹薄媚随手拂开袭来的梅花,道:“不必,你干脆告诉我,他在何处。”
    尽管王诗境出手漫不经心,但她能随随便便散去攻击,也实在很有两下子。
    崔采衣诧异地对她微笑。
    丹薄媚看见对方笑得那么好看就很生气。以至于王诗境告诉她,他师父在九泉之下时,她也没转身下山。
    他师父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丹薄媚盯着宁寂这样想。
    大约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宁寂也感受到了,回头来看着她。须臾之后,他认出了她的气息,点头道:“你的伤,好了许多。”
    ——美人在侧,难为你还记得我身上的伤。
    丹薄媚心中恶狠狠地咬牙,开口却只惜字如金地答了一个字:“嗯。”
    “要过来坐坐吗?”宁寂眉目静如止水,根本不是诚心诚意邀请她。
    ——我才不过去坐,免得搅了你们*,你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立刻撵我走。
    然而丹薄媚抱臂走过去,冷淡道:“哦。”
    王诗境看着她走到宁寂旁边坐下,微微冷笑道:“看起来这位姑娘不大愿意坐在这里,只是给你面子而已啊。”
    宁寂平静道:“应该的。”
    “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应该?”王诗境回眸凝视那两拨人互相仇视的眼神。
    丹薄媚冷笑着呛声道:“你师父的死就是应该。他活着就是不应该。明白了?”
    王诗境乜视她,道:“你想动手?”
    她一字一句回答:“我想杀人。”
    崔采衣看着他们两人唇枪舌剑,不禁掩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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