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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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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姮敛起神色,气鼓鼓的瞪他:“谁给你说我在高兴?那玉璇玑无恶不作,现在都还没有抓到,我这是生气!”

    “好好好,蔺夫人连生气都这般有特色。”

    “要你管。”

    楚姮从他身侧走过,还故意踩他一脚,上前拉着苏钰,问杨腊:“打听到柯志喜到底住在哪儿吗?”

    杨腊有些支支吾吾的开口:“夫人,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把你送去蔺老夫人所在的明月镇,然后……”

    楚姮打断他:“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杨腊一开始就负责从云州接亲,自然明白李四娘是个什么脾气。在路上就已经刁钻古怪,如今嫁给了蔺大人,反而没有耐下性子,还更加无法无天。他都不知道这苦差怎么不交给胡裕,哎!

    “这样罢,你不说,我不说,蔺大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两天时间,保管不会出岔子。”

    “可出了岔子,卑职也负担不起啊。”

    “这有什么,蔺大人他罚你,我就替你求情。”楚姮眨了眨眼,“绝不会让你为难。”

    楚姮无疑是美的。

    这么一个大美人朝他抛媚眼,尚未成亲的杨腊自然被迷的七荤八素,正要点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的顾景同,神智立刻清醒:“……不成啊夫人,顾县丞还在呢。”

    “你管他做什么?”

    但看杨腊小心翼翼的模样,楚姮只好转身,几步走到顾景同跟前:“待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柯志喜,然后再去明月镇看望蔺老夫人,这事你不许给蔺伯钦说。”

    顾景同明知故问:“可蔺大人并不同意你这样做。”

    “那又如何?”楚姮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将顾景同逗笑了。

    他道:“既然如此,夫人请自便。”

    楚姮看他两眼,道:“你这人如果口风紧,那之后你欠的四十九两九钱银子就不用还了。”

    顾景同微微一笑,倒是风流倜傥:“这不行,答应的事情怎能反悔。”

    “挺有觉悟。”

    楚姮这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便在此时,去打听的两个衙役快步走来,对顾景同道:“县丞,找到柯志喜了,他就住在柯家镇铜鼓巷的尽头,只是……”

    “只是怎么?”

    “县丞去了就知道。”

    两个衙役的话倒是勾起了楚姮的好奇心。

    她牵着苏钰,跟着顾景同、杨腊等人来到铜鼓巷,却发现这里十分破败,暮晚的风一吹,竟让人遍体生寒。

    铜鼓巷的店铺大都是关了门的,尽头一家挂满白幡、挽联的店铺,却将门大打开着。

    门槛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短打打扮,头发乱糟糟,正埋着脑袋刨木头。

    店铺里摆着许多棺材,角落里还有各种香蜡纸钱、花圈石碑,看起来阴森森,暗沉沉,铺面而来的桐油混合发霉的味道极其难闻,楚姮忙抬袖掩鼻。身后的苏钰也似乎很害怕,他靠近楚姮,从她身后探出一只脑袋。

    “你是柯志喜?”

    她问。

    柯志喜似乎也察觉到来人,忙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问:“要买棺材?”

    苏钰年纪小,被他吓了一跳,忙捂着双眼。

    楚姮顾景同等人也是一惊。

    披头散发的男人,面目惨白,唇薄无色,没有眼睛,而是黑洞洞的两个窟窿,衬着他背后的尽是一口口棺材,看起来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顾景同还算镇定,他皱眉道:“我们不是来买棺材,是想问你关于李仲毅的事。”

    “李仲毅?”柯志喜愣了愣,他忽而桀桀怪笑起来,“倒是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站起身,众人才惊觉他身量十分高大,杨腊不算矮,可在柯志喜跟前,愣是低了一头。

    苏钰就更害怕了,瑟缩在楚姮背后,看都不敢看。

    柯志喜明明没有眼睛,可众人似乎能感受到他传递来的视线。

    他扶着门框,声音如砂纸办粗糙:“李仲毅……他怎么了?”

正文 二九章

    顾景同粗略的给他讲了讲苏梅和李仲毅的纠纷。

    柯志喜沉默半晌,苦笑道:“十年前,我的确和他情同手足,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但亲兄弟都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更何况我跟他呢。”

    顾景同问:“怎讲?”

    “自从他妻朱氏死后,我便和他没有来往了。”

    楚姮皱了皱眉:“朱氏的死,与你何干?”

    “我当年在清远县专做白事,李仲毅和我数年邻居,关系极好,便开玩笑说,若家中死人定让我来操办,给我封一锭大银子。后来没多久,朱氏难产而死,李仲毅委托我送灵去朱氏的老家下葬,中途露宿郊外,我不小心被毒虫咬了手,一双眼睛也被毒瞎了……”说到此处,柯志喜似乎十分难受,他凝噎片刻,又道,“我当时瞎了双眼,方寸大乱。回到清远县便怪罪李仲毅,说他不该让我去送葬,没想到李仲毅反而污蔑我,说我为了挣白事钱,为了得到那所谓的一大锭银子,故意咒他家死人,还骂我心肠歹毒,一双眼睛瞎得好!”

    柯志喜抑制不住的愤怒,他身子微微颤抖:“这种人,我还跟他做什么朋友?第二年,我就搬来沣水,与他不相往来。”

    楚姮又问:“那关于李仲毅和朱氏,你知道些什么?”

    柯志喜幽幽道:“夫妇二人算是相敬如宾,但李仲毅应是喜爱朱氏多些。李仲毅根儿就在清远县,祖祖辈辈都是货郎,没什么好说;至于朱氏……她老家在通川十里湾,地方偏僻,但景色不错,有一处百花谷非常出名。当年李仲毅去那边卖货,遇见朱氏,一见钟情便下聘将人求娶来了。后来没多久,我跟李仲毅朱氏他们一起去十里湾游玩,正好遇见朱氏的父母吵架,好像是因为朱父在外面鬼混……倒也记不清了,在十里湾没待多久,便回了清远县。因我去过十里湾,找得到地方,李仲毅才让我给朱氏送灵。”

    他话音一落,神色黯然:“若知道有此后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下来。”

    旁听的顾景同有一事不明,他问:“为什么朱氏回乡下葬,李仲毅不随行?”

    “李仲毅生病了。”柯志喜蹙了蹙眉头,“病情来势汹汹,整个人都烧的不行,昏昏沉沉路都不好走。”

    楚姮只关心苏钰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只问重点:“当初朱氏产子,那个死去的孩子,你见过吗?”

    柯志喜摇了摇头:“并未。”

    苏钰落寞的低下头。

    但柯志喜又说:“不过……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不受李仲毅喜欢,他让朱氏的好友苏氏,带去乱葬岗埋了。你们大可问问那个姓苏的,她当年把孩子埋在哪儿。”

    便在此时,杨腊插话道:“这个早就问过了,乱葬岗被推,现在成了坪山,好多地方都种上果树,不可能找到。”

    楚姮听到这话,表情怪怪的。

    她问苏钰:“是上次种桃树去过的坪山?”

    苏钰点头。

    楚姮咬牙咒道:“好你个蔺伯钦,竟然带我去乱葬岗。”她一脸不忿,似乎早已忘了是自己死皮赖脸跟去的。

    顾景同摸了摸下巴,问:“柯志喜,你知道朱氏他们一家有遗传小脚趾畸形的毛病么?”

    “当然知道。”柯志喜嘶哑着声音,抬手比划,“朱氏、朱氏的爹、朱氏曾祖,全都是这样。我去十里湾正值酷暑,他爹光脚在田里插秧,我见过的。双脚小趾都是团成一块儿,看着很奇怪。”

    “那苏梅呢?”

    “苏梅我不清楚,但搬来沣水之前,还听说她生了个双脚脚趾畸形的儿子。”

    “柯志喜,你还知道什么?”

    柯志喜蹙眉,想了半天,道:“我不知道了。”

    杨腊从袖子掏出传唤文书,正准备给柯志喜看,可突然想起人家是个瞎子,忙又悄悄塞回去。

    他咳了咳,道:“柯志喜,按律例我得把你带去清远县衙录口供,你应该不会反对罢?”

    柯志喜虽然模样可怕,但为人算好,他摸索着门框,有些局促:“我看不见,一路上怕是会给官爷添麻烦。”

    顾景同摆手:“无妨,来回我会差人护送你回来。”

    柯志喜微微颔首:“如此便好,我们何时启程?”

    “我们在明月镇还有别的事要办,恐怕得明早才会前往清远县。”顾景同说到这儿,看了眼楚姮。

    楚姮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忙道:“等会儿就去蔺老夫人的住处。”

    柯志喜还挺热情,他指了指自己的铺面,道:“我铺里还有空房两间,官爷不嫌弃,今晚可以暂时落脚。”

    棺材铺里阴冷黑暗,散发着腐朽的霉味,门口挂着的寿衣被风吹的呼啦啦响,白幡挽联飘来飘去。

    杨腊和另外两个衙役一脸拒绝:“不了吧……”

    顾景同当然不愿意跟棺材睡一晚上,他道:“柯志喜,你不用管我们,自己先早些休息,明日清晨我们再一起去衙门。”

    “好。”柯志喜点了点头。

    这边事情谈妥,一行人便往明月镇去。

    明月镇和柯家镇离的不算远,半个时辰不到就已抵达。

    杨腊来过蔺老夫人的住处很多次,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户青瓦小院前,敲了敲门:“蔺老夫人,你在家吗?”

    不一会儿,房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蔺老夫人一手握着蜡烛,一手防着风,过来开门。

    她一开门,见杨腊楚姮都在,顿时惊喜的“啊”了一声:“四娘,你怎么来了?”

    楚姮露出一个微笑:“娘,夫君有案子需要来沣水,我顺便过来看看您。”

    “快进来快进来。”蔺老夫人连忙去拉楚姮,楚姮刚侧过身,蔺老夫人突然一怔。

    她瞪大眼睛,指着顾景同道:“你是盛风吗?”

    顾景同笑了笑:“许久不见了,伯母。”

    “哎哟,你怎么也来啦?可好多年没瞧见你了。”蔺老夫人忙将蜡烛塞给杨腊,去拉顾景同的手。

    她一手拉着楚姮,一手拉着顾景同,这场景看着有点怪。

    楚姮于是不自然的缩回手,去牵苏钰:“夫君一直记挂娘亲身体,娘亲这些日子可还好吧。”

    “甚好。”蔺老夫人笑的慈祥,“在沣水住,我的朋友多,白天说不完的话,这人一高兴,身体自然而然就好了。四娘,你回去告诉伯钦,让他好好当官儿,不用随时惦记我这个老娘。待到年关,我就过来。”

    楚姮乖巧的点了点头:“娘亲的话,我会带给夫君的。”

    顾景同觉得她每次说“夫君”两字,咬音特别好听,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这李四娘演戏演的可真滴水不漏。

    若不是事先被蔺伯钦告知,说不准他也以为他们是伉俪情深的一对璧人。

    蔺老夫人将他们请进屋,简单的问了问案子进展,倒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她目睹过的案子太多了。

    她对顾景同甚是感兴趣,问了他这些年在府衙做些什么,又问:“盛风啊,你现在也快二十五了,还未娶妻,家中爹娘怕不是要着急死了。”

    顾景同笑的爽朗:“伯母,我这不是找不着吗?若你有合适的,大可给我说媒一个。”

    蔺老夫人抬手掩嘴一笑:“好好好,这话伯母记下了。”

    她二人在聊蔺伯钦和顾景同一起读书、上京赶考的事儿,楚姮听得兴致缺缺,便找来绳子跟苏钰玩翻花绳。一旁的蔺老夫人见她如此,忍不住笑问:“四娘,你这些日子和伯钦相处的如何了?”

    楚姮一愣,随即胡诌:“很好,夫君对我礼遇有加,我也甚是喜欢夫君。”她说完还低下头,故作娇羞。

    顾景同看她这模样,顿时忍笑,将头侧去一边。

    蔺老夫人不疑有他,拍了拍楚姮的手背,柔声道:“四娘啊,你和伯钦总要有个一子半女才行。希望过年的时候,娘亲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楚姮这下笑的当真尴尬,她低下头道:“娘亲,这种事情急不得……”

    “好啦,娘亲知道。”蔺老夫人估计也知道这话只能对着女眷说,当着顾景同的面儿,她自不会喋喋不休。

    哪知道顾景同这厮竟好死不赖的伸长脖子,朝着楚姮做出恭喜的手势:“那就等蔺夫人和伯钦的好消息了,届时在下,一定送上厚礼。”楚姮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厚礼就不用了。顾县丞连五十两银子都要还五十年,省些钱不如留给自己娶媳妇儿!”

    蔺夫人不知二人在说什么,正要询问,就听楚姮笑道:“娘亲,我困了,先带苏钰出去洗漱一番。”

    “啊,去吧去吧,待会儿我们三个挤一挤。”

    蔺老夫人见天色很晚,对顾景同也道:“盛风,你也去休息吧。我院子窄,就只有隔壁一间房,不过通铺挺大,你和杨腊还有那两位小兄弟,怕是要委屈一夜。”

    顾景同一点儿也不在意,他道:“伯母,倒是叨扰您了。”

    一行人在蔺老夫人的院子暂时歇息,次日天未亮,众人便要带柯志喜回清远县。蔺老夫人连夜装了一篮鸡蛋,递到楚姮手上,让她带回去吃。楚姮道过谢,这才往柯家镇去。

正文 三十章

    柯志喜看不见路,便和楚姮和苏钰坐在一辆马车。

    苏钰人小,看着柯志喜总是瑟瑟发抖的害怕,一路上,连话都没有跟楚姮说几句。

    楚姮深感无聊,盯着面前邋里邋遢的柯志喜,打开话匣子。

    “柯大叔,当年你瞎了眼睛,怎么就想起了开棺材铺呢?这打磨棺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柯志喜听声音是个清脆悦耳的姑娘,想到是那位同行的县令夫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莫看莫看,我这幅样子,怕是吓到你。”这遮掩的动作,倒让楚姮惭愧。

    楚姮的声音放柔了些:“世人百态,柯大叔不必自卑。虽然你眼睛看不见,但是会做棺材扎纸人,那些东西你教我我都学不会呢!”

    她这番话让柯志喜愣了愣。

    柯志喜道:“夫人聪慧,这等活计要学肯定学得会。只是太过粗劣,还是不要学的好。”

    楚姮微微颔首:“便听柯大叔的。”

    谈话过后,柯志喜放开许多,他抬起头,给楚姮道:“其实我以前只是做白事,不会做棺材扎纸人什么的……瞎了之后,生活拮据,以前一个老朋友便找关系,将我带去棺材铺做活,久而久之,自己摸索着也学会了。不仅是做棺材,还有扎纸人、做白幡、做寿衣……香蜡纸钱什么的是别处买来的,那个我实在不会。”

    楚姮问:“棺材铺以前的老板呢?”

    柯志喜答道:“老板前年病逝,棺材铺被我就盘了下来,赚不了多少,糊口倒行。”

    楚姮看了眼身侧的苏钰,她咳了咳,问:“柯大叔,其实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没事,你问吧。”

    “你当年和李仲毅……当真关系极好?”

    柯志喜有片刻语塞。

    他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好啊,好的不得了。我和他是多年邻居,两人又兴趣相投,不论是喝酒、赌筹,都能玩儿到一块去。我母亲病逝那年,李仲毅守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忧思成疾出什么事……后来他说:‘老柯,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养你爹和你弟弟。’”思及此,柯志喜黯然垂首,“如今我爹和我弟弟都得病死了,倒只剩下我在世间苟延残喘。”

    曾经兄弟间的真挚许诺,如今情随事迁,已变成浮光幻影。

    柯志喜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夫人,我柯志喜一辈子没什么文化,更没念过几天书。唯一能背下来的一首诗,还是当年李仲毅教我的,你猜是什么?”

    楚姮摇了摇头。

    她想起柯志喜看不见,忙又道:“怕不是‘床前明月光’?”

    柯志喜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淡笑:“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

    “这是苏仙写给其弟的《狱中寄子由二首》,颈联和尾联。”楚姮下意识的说道。

    柯志喜略惊讶的说:“没想到夫人连这么偏僻的诗句都有造诣。”

    楚姮笑道:“苏仙诗词,众人皆知。”

    “夫人谦虚了。”

    柯志喜喟叹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诗何意,还专门找了个秀才帮忙写下来解释。后来知道意思,便想,我和李仲毅的情谊怕也是如此了吧……然而现下想来,只觉得讽刺。”

    他脸上挂着讥嘲的笑,两个黑黢黢的眼眶看起来格外阴森。

    楚姮忍不住问:“柯大叔,到底是什么毒虫,会让你双目失明?”

    柯志喜身体微微颤抖:“是在通川附近的一种毒虫,昼伏夜出,平时很少见。可那日,我偏偏遇到了……后来眼睛病的厉害,怎么都治不好,不挖出来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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