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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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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姮将牡丹花钗攥在手中。

    “三两银子。”老伯话音甫落,蔺伯钦便把碎银递给了他。

    老伯干涩的目光在楚姮和蔺伯钦脸上转了一圈,笑道:“祝二位白首同心,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蔺伯钦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颔首:“多谢。”

    走出银器铺,楚姮把玩着手里的银钗,也回过味儿来了,她抿唇一笑:“夫君,你这是在送我信物么?”

    她声音细细的很悦耳,蔺伯钦莫名心跳的有些快。不过二人已成夫妻,这些事倒没什么好害羞的,他沉声道:“还望姮儿喜欢。”

    “喜欢。”楚姮甜蜜从心底荡漾开,“喜欢的不得了,你快给我戴上。”

    蔺伯钦将那支牡丹花银钗插于她乌压压的鬓发间,更衬得她美若流霞,比牡丹还要艳丽几分。

    楚姮抚了抚银钗,抬眸柔声道:“夫君真好。”

    两人站在马车前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杨腊立刻抬头看天,装作没听见。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他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怎么夫人和大人的关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以前虽然也对对方很好,可夫人从没把这些喜欢啊夫君真好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可怜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家,真是看不得这些哟!

    楚姮高高兴兴照镜子臭美,一边问:“对了,为何偏偏要来这家银器铺买呢?那老伯还要让人对对子,如果对不出来,岂不是就没法买他家的东西了?”

    蔺伯钦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家银器铺开了三十多年,在望州享有盛誉。方才那老伯是个‘对痴’,只把东西卖给能对出他对子的人。他的银器做的好,不知用什么办法保存,十多年也不会变色,依旧光亮如新。”

    “好厉害。”楚姮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牡丹钗,“而且手艺真好,这么细的银丝还要用来编花,也不知怎么做到的。”

    蔺伯钦莞尔:“最重要的是……这位老伯售出银器,会给一句祝福的话,他的话……大都很灵验。”

    楚姮倒是不知有这么一个故事,她好奇的睁大眼:“还有这种事?”

    蔺伯钦点点头:“正因如此,才会有不少人来求买。”

    楚姮想到蔺伯钦这个闷葫芦还会在意这些,心中喜悦,溢于言表。她垂眸一笑,“夫君有心了。”

    在州城的住所,府衙这边早已安排下来。

    东街七鼓巷最末尾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以前是上任郎中的住所,他致仕回乡,这宅子便低卖出来。宅子不小,楚姮和蔺伯钦身边也就带了溪暮和濯碧,杨腊胡裕两个准备住在府衙,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空旷。

    “改明儿我去挑几个仆人回来。”楚姮一边打量住所,一边对蔺伯钦道。

    “你说了算。”

    蔺伯钦对这些并不上心,他让杨腊胡裕将书房收拾好,便准备换上官服,前往府衙报道。

    清吏司虽在望州,但隶属刑部,大元共设十六清吏司,望州这边算是最小的一个。蔺伯钦虽掌刑名案件,但总的来说,事事都要上报给陈知府,远不如在清远县“只手遮天”。

    想到这点,楚姮忍不住问他:“夫君,此次升迁值得么?”

    蔺伯钦闻言一愣,随即叹道:“何来值不值得?”

    “明面上感觉是管的宽泛了,但实际上还不如在县城里呢。”楚姮勾了勾唇角,“还是说,以夫君的才干,觉得自己窝在清远县太屈才?”

    她觉得蔺伯钦是不在意仕途的,因此问出的话有些打趣的意味。

    然而蔺伯钦却是沉默了。

    半晌,他才沉吟道:“幼时寒窗苦读,便是想金榜题名,为国效力。后来如愿得到宋丞相赏识,在京城有了一官半职,却发现官场黑暗,并不是自己所想。那时年轻气盛,不肯阿谀奉承委曲求全,被贬谪理所当然。偶尔想起如今朝中朋党,有些当年科举还在我之下,略不甘心。”

    其实蔺伯钦也曾想过,管辖好一个小县城,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每每想到曾经读书之不易,四处求学之坎坷,如今却做一个芝麻官,到底唏嘘。天下芸芸读书人,哪个不想一展抱负宏图?

    他终究不能免俗。

    离开清远县的前一日,他还和顾景同畅谈许久。

    顾景同这个好友,事事为他着想,因为他知道以蔺伯钦的才能,做个县令非他所愿。他本就该于庙堂之上,谋天下苍生,造社稷福祉,看风云际会,听暗流汹涌。一如秦时商鞅,唐时魏征,做个千古贤臣。

    蔺伯钦看了眼象征他从六品的黄铜鱼符,道:“姮儿,如今我得霍大人青睐,若能再办几件漂亮案子,说不定不出五年,就能调任上京。”

    楚姮心头一跳。

    她忍不住问:“若有机会升迁入京,是不是……你就肯阿谀奉承委曲求全了?”

    蔺伯钦想也不想便摇头否认。

    又说:“但待人接物不会如当初那般草率。”

    得罪人的事儿,还是要衡量衡量。

    楚姮想了想,他说了至快也要五年才能上京,那还早嘛。等他成了自己驸马,生米煮成熟饭,下半辈子不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啦!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夫君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蔺伯钦又与楚姮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才带着胡裕杨腊,匆匆赶往望州府衙。

    望州府衙于城中心,坐北朝南,临着一条大街。

    府衙的照壁用青砖砌成,仪门前坡内侧都雕着精致的浮纹,檐下置斗拱,斗拱疏朗,梁架奇巧,明亮宽敞,竟是新翻修过,看起来十分威武气派。

    蔺伯钦一行赶到,府衙的迎接官员早已在外等候,正是此前见过的赵琦。

    赵琦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蔺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大人安。”蔺伯钦朝他有礼的颔首。

    赵琦引他参观府衙,又道:“平日里各位办公便在二堂,三堂一般知府大人有要事便会在此召集大家。”他抬手一指仪门后的大堂,“平时升堂审案的公堂便在此处,但有案情需向知府禀报,得了报备才能开堂审理。”

    蔺伯钦暗暗觉得有些麻烦,但想来地方大,规矩多,便也能理解。

    赵琦事无巨细的解释了,见薄雾冥冥,便道:“明日元宵,陈知府在府中设宴,邀蔺大人携家眷一并前往,赏梅观雪,算是给蔺大人接风洗尘。”

    蔺伯钦心底微微一凝,心疑陈知府好好地怎会给他接风洗尘?

    还亲自设宴?

    他虽然疑惑,但到底不敢拒绝,便颔首道:“在下一定按时赴约。”

    赵琦对彬彬有礼的蔺伯钦,还是很有好感的。他略迟疑了下,到底是附耳提醒:“因蔡高义的案子,霍大人上次批评了陈知府。在望州地界,他一个知府反而不如蔺大人出色……喧宾夺主,本末倒置,蔺大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罢?”

    蔺伯钦僵了僵,脸色一沉:“多谢赵大人提醒,明日赴宴,在下定会谨慎。”

    赵琦点点头:“你也不必忧心,陈知府心眼小,到底不坏,至多说些笑话拂你面子,不会做出格之事。”

正文 111。宴席

    蔺伯钦对于陈知府了解不多,他长得圆圆胖胖,笑起来满脸褶子,目光很和善。

    这些年在清远县,陈知府对蔺伯钦很赏识,以前在各县令跟前,陈知府都夸奖过蔺伯钦。但放眼大元十六州,陈知府于政绩上,十分平庸。

    上次霍鞅当着他的面,夸了蔺伯钦,而训斥了他,使他心底有些不高兴,这次蔺伯钦又要调任来府衙,他便让下面的官员想个法子,打算不痛不痒的给蔺伯钦一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不至于太过分,又可以让他消气,便有了元宵当晚的“接风宴”。

    蔺伯钦本不想让楚姮同去,但楚姮担心他被那小心眼的陈知府暗算,硬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去嘛去嘛,让我去嘛。”

    她挂在他手臂上,就像一只小猫儿,粘人的很。

    蔺伯钦拗不过,只好道:“罢了,你若要去,便与那些女眷在一厅,多吃东西少说话,记住了么?”

    “记住啦!”

    楚姮粲然一笑。

    想着元宵夜里要去赴宴,溪暮和濯碧两个丫头,恨不得把最华丽的衣裳让楚姮穿着,给她戴满头珠翠。

    楚姮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去选妃,你们这是干嘛呢?”

    溪暮拿了一枚金光灿灿的簪子,在她头上比划:“夫人,这次可是去知府家中赴宴,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大官女眷!”濯碧难得赞同了一次溪暮,又给她戴上一对明珠耳珰,“州城里那些官夫人定是见过世面的,夫人虽来自清远县,但也不能让她们轻看了去。”

    楚姮顿时了然她们的想法,叹了一口气,将那金灿灿的簪子取下:“夫君这次本就让陈知府不快,我若再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是让夫君为难?”

    溪暮还想再坚持一下,楚姮却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啦,找件素净点儿的衣裙来。”

    溪暮哦了一声,转身取了一套雪青色的雪纺八幅裙,又拿来那件兔毛披风给她披上。一边整理衣角,一边嘟囔道:“夫人姿色绝佳,就算穿的素净,也能将那些人给比下去。”

    楚姮但笑不语。

    濯碧随意给她挽了个发髻,楚姮对镜将蔺伯钦送她的银钗给戴上,虽有些单调,但更显清丽绝俗。

    楚姮嘴角微翘,满意的说:“好了,带上手炉,咱们去吃好吃的!”

    前往陈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蔺伯钦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衫,立在台阶之下,映着薄雪,更显得身姿挺拔,容颜清俊。

    “夫君。”

    楚姮笑眯了眼,与他并肩。

    蔺伯钦下意识执着她的手,看了眼她发顶的牡丹花银钗,道:“你穿这身,戴一支亮眼的珠花更好看。”

    楚姮握紧了他的手,觉得暖呼呼的:“可我想时时刻刻都戴着夫君赠我的银钗,永远都不取下来。”

    她说话丝毫不顾及,也不知是刻意无意,总能把蔺伯钦撩拨的心旌荡漾。

    蔺伯钦不好意思的侧首,扶着她登上马车。

    这次驾车的是胡裕,溪暮留守府中,楚姮怕带两个丫头太惹眼,便只带了濯碧。胡裕嘴皮子利索,前往陈府的一路上都在跟濯碧套近乎,濯碧对陌生人话不多,基本全程都不开腔,要么“嗯”一声,要么“哦”一声,态度冷漠,胡裕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讲笑话,倒是把马车里的楚姮逗的前仰后合。

    胡裕笑话还没讲完,便已到陈府门口。

    蔺伯钦递上了邀请帖,由一名守门家奴带着他往里院走。

    宴席摆在后花园,一共两桌,隔着一挡山水屏风,便是女眷所在的花厅。

    楚姮翩然而至,犹如一颗璀璨明珠,吸引了无数人目光。她知礼的站在蔺伯钦身后,乖巧的低着头,做足了一副内宅妇人的模样。

    “陈大人,许久不见了。”蔺伯钦笑着与陈知府寒暄,他指着楚姮,“内子李氏。”

    陈知府捧着胖乎乎的肚子,小眼睛打量了一圈楚姮,笑道:“蔺大人好福气,一看尊夫人就是知书达理从一而终的大家闺秀啊。”他故意将“从一而终”四个字咬音极重,蔺伯钦当时便沉了下脸色。

    楚姮见蔺伯钦不答话,忙抬起头微微一笑:“多谢陈大人夸奖,妾身自当一心一意侍奉夫君。”

    陈知府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不怕他官威,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声音也甜甜软软,极为悦耳。

    他又仔细看了眼楚姮,心道这寡妇果然绝色,怪不得蔺伯钦不嫌弃她身份。

    陈知府眼帘一掀,笑了起来:“蔺大人,此次你升迁,本官请府衙众同僚,与你接风洗尘,顺便熟络熟络。略备薄酒,还望不要嫌弃。”

    蔺伯钦方才听了楚姮的回答,心底那一抹不快早已消失殆尽,他抬起头,淡笑道:“陈大人说的哪里话,你为下官精心准备宴席,下官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呢?”他一抬手臂,“还请陈大人引荐一下诸位同僚。”

    “落座,落座。”陈知府引着蔺伯钦去席桌,另有丫鬟带楚姮濯碧往花厅去。

    临走时,蔺伯钦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楚姮露齿一笑,意思让他放心。

    楚姮和濯碧还没进花厅,就听见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但见一张大圆桌上珍馐满桌,坐满了七八名官太太,还有不少婢女丫鬟静静地站在花厅的角落,捧铜花手炉,端盥洗水盆。

    正中一名四十上下的妇人,脸圆眼大,穿着一件折枝梅花的墨色褙子,见得楚姮进屋,忙笑着道:“这位一定是蔺大人的夫人罢?快快请坐。”

    楚姮却不急着落座,倒是有礼的对众人屈膝,低眉敛目,“各位夫人安。”

    那四十岁的妇人本以为楚姮来自小县城,不太了解规矩,却没想到她一举一动极懂礼数,顿时心生好感,温言道:“蔺夫人不必客气,在座各位都是蔺大人同僚妻妾,说来,大家以后同在望州,也算是互为好友,可随时走动走动。”说完,她便从左至右给楚姮介绍。

    四十岁的妇人姓云,乃陈知府的发妻。她左边穿亮粉色缎面团花衫的,是陈知府最受宠爱的兰姨娘。以及赵琦的夫人朱氏,吏房经承张氏等等,共计八人。

    楚姮一一见了礼,就连比蔺伯钦官职低的夫人,她都报以微笑,倒让云氏更生喜欢。

    “蔺夫人不用拘泥,此次设宴本就是给蔺大人接风洗尘,说来还是我等沾了蔺大人的光呢!”朱氏话音甫落,抬眸看向众人,“诸位说是不是?”

    当下除了云氏,都有人低声附和。

    楚姮略一皱眉,觉得这话怎么有些刺耳。她自然不肯落了下风,抬眸故作讶异的问:“难道诸位夫人的夫君升迁,陈大人没有为他们设宴?”

    在场诸妇面面相觑,这不明摆着陈知府不喜欢蔺伯钦才给设宴么,她们夫君又没得罪陈知府。可若回答“没有设宴”,就有种不受陈知府赏识的意思,两头为难,都不知如何回答。

    楚姮忍笑。

    那朱氏只好尴尬的举箸,“吃吃吃,大家快吃菜,这么冷的天可要凉了。”

    当下大家仿佛找到了一个缓解尴尬的点,纷纷夹菜。

    期间又有几个问楚姮一些刁钻问题,楚姮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便在此时,那兰姨娘突然道:“我看蔺夫人挺喜欢吃这道清蒸鲈鱼,难道在云州,蔺夫人不常吃么?”楚姮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兰姨娘却又尖着嗓子说,“我听闻,蔺夫人不是头嫁给蔺大人的,此前还有过三任丈夫。第三任丈夫是个员外,家财万贯,难道蔺夫人也没吃过清蒸鲈鱼?”

    此话太过直白,几乎所有人女眷都愣了愣。

    几道看好戏的目光落在楚姮身上,又有几人窃窃私语,倒是那云氏不满的斥责她几句:“兰姨娘,当着众人,说话要懂些分寸!”

    “姐姐,我就是好奇那么一问,可没有别的心思呀。”兰姨娘嘴角一勾。心想,陈知府刻意交代,让她刁难李氏,她这么做是应该的。而云氏明知道陈知府不满蔺伯钦,她还处处维护李氏,难怪陈知府对她越来越不喜。

    楚姮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身后的濯碧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楚姮却从容的笑了。

    她优雅的用丝帕轻轻沾了沾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抬起漂亮的眼眸,柔声道:“兰姨娘倒是想岔了,云州临河,每年春季鲈鱼丰收,价钱十文便可得一条。莫说是我那早死的员外前夫,便是曾嫁过的秀才、屠夫,餐桌上也不少这鲈鱼的。”说到此处,她语气一转,“幸而四次都是嫁与人家做正室,想吃鲈鱼,时时刻刻便能吃到;想买个小玩意儿,随随便便也能买到。不像做人家的小,吃穿用度全都得正室同意;说话做事,也要看正室的脸色。”

    楚姮这番话,可是戳到了兰姨娘的心窝子!

    兰姨娘这辈子再得陈知府的宠爱,始终是个妾室,始终要把云氏叫姐姐。虽然吃穿不愁,可中馈掌在云氏手里,她要吃什么买什么,用出去的银子,还当真全部要给她报备!

    她脸色铁青,楚姮却愈发悠哉。

    饭桌上气氛好似风起云涌,一时间鸦雀无声。

    到底是云氏一声轻笑,打破尴尬:“如此看来,蔺大人对蔺夫人必定不差。”

    楚姮甜甜一笑,拔下发间的牡丹银钗:“是呢,就像陈大人对陈夫人一样。”

    众人看她手中银钗极为精致,觉得眼熟,直到那云氏也取下发间一支百合花的银钗,众人才惊觉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云氏看着手中的百合银钗,并不如楚姮所想的那样喜悦,甚至眉宇间染上一抹怅然神色。

正文 112。迷情

    一顿饭吃完,云氏便给众人解释了这银钗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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