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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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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姮低下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自从仁孝皇后和建武帝逝世后,穆贤王宽容,仍旧将他们葬在昭陵,追封了谥号,没有把建武帝的真实身份公告天下。

    因此,楚姮心底对穆贤王还是很感激的。

    可想到穆贤王的居心不良,以及如今宫中易主,她每每触景伤情,总不好受。

    蔺伯钦见她又开始出神,心底一叹。

    “姮儿,睡吧。”蔺伯钦牵起她的手,来到寝殿中。

    浣月濯碧几个自觉退下,蔺伯钦亲自给楚姮脱了鞋,将她抱上床,像诓小孩儿似得有规律的轻轻拍她的背,“不要想太多,早些睡。”

    楚姮翻了个身,反将他环腰抱着:“伯钦,我睡不着。”

    蔺伯钦正要安慰她,楚姮又说:“想到父皇母后已经离世,我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明明不想哭的,却又忍不住。”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染上了鼻音,“而且师父和那些将军们镇守前线,谁也不知道和陈太师恒平王他们……会交战到什么时候,每一场战乱,都是血流成河。我虽未经历过,可想到尸骨如山,也觉得心寒。”

    “将士为国捐躯,古往今来,皆是悲壮如斯。但,只有战争才能促进江山统一,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一直分崩离析,反而伤亡更甚。”

    楚姮认真的想了想,的确如此。

    她叹了口气,将蔺伯钦抱紧了些:“但是,我……我很想宁阙和宇文弈,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今随着宇文淮海和恒平王的叛离,也不知他们怎样了。

    他们是否,也已经不要她这个朋友了?

    蔺伯钦叹了叹气,对于这两人,他也并不知道任何消息。只柔声的劝慰她:“姮儿,你不要劳神想这些,时间一长,你所担忧的事情都自会有结果。”

    楚姮还想继续说什么,下一刻,却被蔺伯钦温柔的堵住了唇瓣。

    男子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辗转,楚姮身子微微战栗,抬手与他拥在一处。

    红被翻浪,烛火摇曳。

    也只有苦短的欢愉,才能让楚姮暂时忘记悲伤。

    幸好……幸好红尘万丈,她还有他。

    ***

    三日后,霍鞅率军与宇文淮海在白马关隘,又短兵交接一场。

    这次若不是撤退的快,怕是伤亡惨重。

    寻找藏宝图的事情,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搁。

    但蔺伯钦始终想不到,春二姐把最后一片千里江山图,放在了什么地方。

    顾景同发来的信件一封接一封,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看着蔺伯钦焦头烂额的样子,楚姮也是心疼,忍不住问他:“春二姐是不是偷着给你什么信物了?钗子?香囊?你可别不好意思告诉我。”

    “姮儿,我真没有收她的东西。”

    楚姮嘟哝着倒了一杯茶:“那春二姐以前做黑店老板的时候,就对你不安好心。她定是给过你什么情书之类,你瞒着不告诉我。”

    蔺伯钦无奈解释:“姮儿,事已至此,若真有什么我怎会不拿出来?再者,我怎会收春二姐东西?即便真的收了,那你也一定在场亲眼目睹。”

    “你就是在花言巧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楚姮戏谑的说。

    然而她这句话话音甫落,却让蔺伯钦的表情一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站起身,打翻了茶水也没发觉,惊呼说:“不错!春二姐的确给过我一件东西,你却不知道!”

    楚姮嘴都气歪了:“什么?你竟然还真的跟她不清不楚!?”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蔺伯钦一把抱住楚姮,喜不自胜:“我知道最后一张藏宝图在哪儿了,就在春二姐给我的那根乌木拐杖之中!”

    “等等……拐杖?谁送定情信物送拐杖?”

    楚姮莫名其妙。

    蔺伯钦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不是定情信物,是春二姐当时强塞给我的东西。”

    当初春二姐揭发了蔡高义,被押解上京之前,非将她瘸腿时使用的拐杖给蔺伯钦。要不是顾景同在旁边劝了几句,蔺伯钦根本就不想收下。后来这拐杖交给了顾景同处置,也不知道他扔了没有。

    楚姮听后,大惊失色:“万一顾景同那傻子把拐杖扔了怎么办?”

    蔺伯钦沉下脸道:“我立刻去找胡裕杨腊,让他们速速回望州一趟。”

    最后一张藏宝图在春二姐使用的乌木拐杖中,这消息不可谓不让人惊讶。

    顾景同接到杨腊和胡裕的消息,险些摔一跟头。

    几人连夜赶回清远县衙门,又跑到顾景同常待的那间偏房,东找西找,可算在书桌底下将这拐杖给找着了。

    杨腊胡裕看拐杖完好无损,松了口气:“还好顾大人没拿去劈柴烧火。”

    顾景同也松了口气:“不用人头落地了。”

    三人当下马不停蹄的带着乌木拐杖赶回京城,将其上呈给穆贤王。

    穆贤王接过拐杖,饶是他冷静沉着,也不禁手指微微发抖。随即用尽全力,用膝盖一磕,只听“卡擦”一声,黝黑的乌木拐杖,断成两截。

    中间空心了一截,正好露出一张泛黄的绢本碎片。

    穆贤王将那卷成一卷的绢本抽出,展开一看,果然是千里江山图的山水画,反过背面,一副画着山川湖泊标注的藏宝图位置的地图,赫然呈现。

    “……京郊行宫?”

    穆贤王看到所标注的地点,怔了怔。

    旁边的宋丞相咂舌:“行宫占地甚广,要一寸一寸的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楚姮本来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但她听到这里,却心思微动,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行宫原本是宋宗避暑的地方,晋朝一直沿用。元太祖打入京城,将行宫损毁,后来重建,当初宋朝所留所有宫殿都被推翻,若有藏宝地点,应该在元太祖时期就发现了。”

    “那为何这藏宝图上,标注的是京郊行宫?莫非画错了?”

    楚姮摇了摇头:“不。行宫虽是重建,但有一个地方,土地没有挪动分毫,一直从宋朝保留到现在。”

    穆贤王皱眉问:“是何处?”

    “玉兰苑。”

    里面的玉兰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三朝皇帝都是爱花之人,因此从未将玉兰苑给损坏过。

    玉兰苑占地不小,但比起行宫来说,范围已经缩小了太多太多。

    当下穆贤王便召集人手,带上镐子锄头,前往行宫挖掘宝藏。

    离开皇宫的第二日,好消息便传来了。

    宋朝遗留的宝藏就在玉兰苑底下三尺,黄金珠宝无数,虎符就放在一个巨大的砗磲装饰之中。

    当即穆贤王便动用虎符,按照宋朝遗留的暗号,分传各地,开始等待那支传闻中的宋后裔军队。

    穆贤王等人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毕竟三朝历经时间洪流,这些后人说不定已经不愿意遵从祖辈遗命,参加战事,避而不出。又或者说,这些后裔早就稀稀拉拉,不胜几个。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是自己想差了。

    正值节气小暑这天,宫门前来了一队人马,当首的指名道姓要见穆贤王。这群人见到穆贤王,直接俯首称臣:“王爷,我等恭候多时,五万旧部,已经严阵以待!”

    穆贤王大喜过望,将几人扶起:“没想到诸位愿意帮忙,本王不胜荣幸。”

    “恒平王盘踞南部,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我等有志之士早就看他不顺。即便虎符不出,怕也是等不了多久,就要与恒平王争斗了。”当首那人解释道,“并且,我等查到消息,恒平王已经暗中在接触南蛮突厥,打算联合外族攻打中原,简直罪不可赦!”

    穆贤王没想到恒平王既然如此糊涂!

    他怒然道:“看来必须得将我这位皇弟给铲除了。”

    “正是!”

    恒平王失去的民心的结果,便是促进了宋朝旧部的集结。与此同时,民间以萧琸为首的游侠,也自发聚集在一起,准备加入对抗恒平王的阵营。

    战争,一触即发。

    八月初三,风狂雨骤,电闪雷鸣。

    镇守白马关隘的霍鞅,率十二万大军,冒雨冲向恒平王的军营,打了个对方戳手不及。

    在得到了宋朝宝藏的支撑下,穆贤王的军队士气大振,不管是物资还是人数,恒平王都处于劣势。暴雨中,蜂拥的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雾漫天,哀号遍地。铁骑无情踏破山河,一路南下,攻城略池。倒下的人在没有站起,历史等待着胜者书写,而恒平王节节败退,曾经称帝时光辉也即将成为覆灭的灰烬。

    这场暴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了大半月。

    八月二十七,穆贤王的军队势如破竹,联合萧琸等游侠,将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逼入了绝境。

    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靠着两万残兵,在风神山顶负隅顽抗,还不肯认输投降。

    两万人马又坚持了一段日子,终是弹尽粮绝。

    九月十六,叛党将领率先倒戈,割下恒平王、陈太师的头颅,领兵一万五向霍鞅义和投诚。

    九月十七,宇文淮海和宇文老侯爷,于风神山自戕,最后五千兵卒,也尽数丢盔弃甲,束手就擒。

    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狼烟,未落的号角旗纛,终于在倾盆暴雨后归于熄灭。

    暴雨停了。

    云开雾散,满天朝霞。

千里江山图 142。遭贬

    恒平王和穆贤王的江山博弈,总算以后者险胜,落下帷幕。

    年后,穆贤王在泰山举办了封禅大典,自立为启正帝,改国号为太平,并封此次有功重臣。

    不出蔺伯钦所料,启正帝重整官职后,将左右丞相并为一职。宋丞相拜了一等公爵,丞相这要职就落在蔺伯钦头上。蔺伯钦推辞不过,到底是接管下来。

    新帝登基,百废俱兴,开始与朝中同僚一起,整饬朝纲。

    蔺伯钦如今深受新帝宠信,乃朝中首屈一指的肱骨大臣,巴结的官员数不胜数,好端端的丞相府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楚姮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只要一出现,这人保管围上来问东问西,也是烦的够呛。

    楚姮在京中并不高兴。

    蔺伯钦将最忙的一段时间忙过,也发现了楚姮的不高兴。

    这日难得下朝早,他回到府中,却不见楚姮的身影。正奇怪间,就见得溪暮和洗星走了过来,两人朝他行礼:“大人,夫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

    蔺伯钦点点头,也来不及换下官服,便过去找她。

    转眼又要开春了,但后花园里草木枯黄,水塘中漂浮着落叶,仍是一片荒荒凉凉。

    楚姮拢着一件暗绯色纹花的大袖衫,正靠在凉亭栏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中撒鱼食。

    “姮儿。”

    蔺伯钦唤了她一声。

    楚姮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他来了,因此并未惊讶,而是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蔺伯钦上前,与她并肩:“各州上的奏折都是好消息,陛下无甚烦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可以早些下朝。”

    他说着,从楚姮手里捻了一撮鱼食,也撒在水塘。

    橙红白色的鲤鱼争先恐后的抢着鱼食,溅起水花无数。

    楚姮叹了口气,托腮道:“夫君,我想父皇母后了。”

    蔺伯钦微微一愣。

    楚姮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你知我是个乐观性子,但在京城,一草一木,都会让我想起曾经在宫中的时光。不管是教习森严的嬷嬷,还是畏畏缩缩的太监,全都是我这么多年的回忆。走在长安街上,看着那斑驳的宫墙,到底是有几分触景伤情。”

    如何能不伤情呢?

    从小住到大的皇宫,如今易主,而且还是和她父皇有间隙的穆贤王。

    即便改朝换代,也会让楚姮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让她时时刻刻回想起宫变的那一天,血流成河,亲人永逝。

    新帝没有废她的封号,她还是华容公主。

    可自己的父皇母后都已经死了,她这个公主又算什么呢?在京城,每每听到这些称谓,都难受的紧。

    她知道蔺伯钦近来很忙,但忍不住将心底话说给他听,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树洞,可以畅快的呼出一口浊气。

    蔺伯钦闻言,侧头看了眼楚姮。

    美丽至极的女子,这些日子似乎日渐消瘦。

    恰好一阵风吹过,遍体生寒。蔺伯钦顺势抬手,将楚姮拥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看向池塘中攒动跳跃的锦鲤,眼神微深。

    辗转了一夜,蔺伯钦也没有睡好。

    他一大早便入宫,拜见启正帝。

    御书房中。

    蔺伯钦迟疑了片刻,到底是从袖中递上折子。

    启正帝大喜,忙接过展开:“伯钦可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他神色一僵,“什么?你要辞官?”

    蔺伯钦垂下头,沉声道:“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微臣意不在此,便想回乡安定下来。”

    启正帝看着他,厉声质问:“可是朝中有官员对你不敬?”

    “未曾有。”蔺伯钦如实说,“同僚都是皇上旧部,完全是可以信得过的忠臣良将。”

    “那你为何要辞官?”

    启正帝将奏折往他怀中一塞,执拗起来,“朕不准!”

    蔺伯钦上前两步,继续相劝,说自己不适合身居高位,又说朝中局势已经大好,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引经据典,将启正帝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启正帝实在无法,只好叹了口气,道:“你要回清远县继续当县令,朕也拦不住。既然你意已决,朕无话可说。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皇上请讲。”

    “此后朝中有未决大事,朕书信与你,你必须立刻回信,不得躲避,不得视而不见。”

    蔺伯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此话,忙答应的信誓旦旦,并且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多谢启正帝成全。

    启正帝不成全也没办法。

    他以仁德治国,若连身边的亲信大臣都要强行逼迫,那与恒平王那些叛党,又有何分别?

    虽然不舍蔺伯钦,但想到他仍然望州清远县,便释然了。

    没过两日,启正帝便下发一道圣旨,将蔺伯钦调任望州清远县,此事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有人说蔺伯钦惹怒了启正帝被贬,有人说蔺伯钦得罪了启正帝才会惹祸上身,宋丞相更是连夜入宫,准备劝皇上三思。

    以庄淮霍鞅为首大臣,更是纷纷为蔺伯钦求情,启正帝看着满朝文武的样子,哭笑不得,将蔺伯钦自愿辞官一事给说了,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有官员猜测启正帝这是为了贬官,编出来的理由。

    启正帝无法,未免凉了臣子心,不得不将尚方宝剑赐给蔺伯钦,以示青睐。

    尚方宝剑上可斩皇戚,下可斩佞臣,落到蔺伯钦手里,朝野上下再无微词,总算相信蔺伯钦是自己发疯,好端端的一品大员不当,回他的破清远县当芝麻官。

    这事儿传到楚姮耳朵里,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蔺伯钦回府,让濯碧她们四个丫头收拾行装,楚姮才确定了此事是真。

    她不可置信的将蔺伯钦拉到屋中,震惊的问:“伯钦,你为何要这样?”

    蔺伯钦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在京中处处不习惯,还是回清远县好。”

    “好什么好?你曾对我说过,你的抱负,你的理想,眼看如今已经全得到了,为何还……”楚姮想到了什么,她倏然抬眼,“因为我对不对?你知道我在京城过得不高兴,所以才会向皇上请辞?”

    她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在京城,久而久之这些事情我总会忘记的,伯钦,你不必为了我葬送一升仕途。”

    “姮儿。”

    蔺伯钦扶了扶额,轻轻一笑:“我的抱负理想都已经实现了。做过大官,得了圣心,自己设想的改革措施一一实行,这京城富庶之地,却没什么让我可以留恋。更重要的,我答应过仁孝皇后,余生好好待你,不能让你有丝毫难过。”

    楚姮又不是石头,听到这话,心底一热,上前环住了他的腰,极为感动。

    蔺伯钦正色说:“母亲还居在望州,她不愿来京城,我们自要回去探望。且,自古伴君如伴虎,我如今虽风光正盛,深得皇上眷宠,但谁知道以后行差踏错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楚姮生在帝王家,对这些倒是深有所感。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是这个道理。”

    蔺伯钦道:“皇上还赏赐了尚方宝剑,别看县令官职低微,但实权不小,你我偏安一隅余生无忧,便是最好。”

    楚姮想了想也是,抬眼看他俊朗的面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波光盈盈的眸子凝视着他,破涕为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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