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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史万宝还是比较识相的，不过史万宝这一套安全的行为，在杨侑看来却是极为古怪。
“史大侠放心，千贯赏钱本王一分也不会少的。”杨侑豪爽的一挥手说道。
史万宝心中一个踉跄，这个代王殿下还真是奇葩，不过想想即将到来的千贯巨款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多谢代王殿下！”史万宝兴奋的说道。
“本王虽然身居深宫之中，却早已经对游侠江湖向往已久。”杨侑略带向往的说道。
挥手制止想要上来劝诫的姚思廉，杨侑继续说道：“听说了史大只身追杀孙华逆贼的时候，大为惊喜，欣喜之下，即兴作了一首诗。”
姚思廉和杜如晦闻言心中一动，代王殿下作诗，那可是才来没有过的事情，不由的心生期待。只有门外的杨吉儿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根本不信。
杨侑从自己的桌前抽出一张宣纸，递给了一旁的姚思廉。
姚思廉接过来之后，心不在焉的扫过纸面，蓦然两眼睁大，直勾勾的看着宣纸，然后有一种诡异的眼神扭头看向杨侑，然后在看一遍宣纸，在用同样的眼神去看杨侑。
如此几遍过后，将众人的口味吊得老高。这才清清嗓子，大声的读了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五言诗！”杜如晦刚听第一句的时候心中想到，对于诗，他可是熟悉的很。
短短四句，就刻画一个栩栩如生的赵国侠客，帽子上点缀着胡缨，手中的吴钩如同白霜一样明亮，骑着一个镶嵌的银色马鞍的白马，如流星一般飞奔而过。
史万宝心中一震，这不就是当时自己初入江湖，意气风发志满意得时候的写照！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姚思廉接连读了八句，将一个豪迈的游侠，利用高超的武术行侠仗义，又淡泊名利的行藏表现的淋漓尽致，同时又夹杂着渴望建功立业的心声。”
这和史万宝千里追杀孙华的事迹联系在一起，众人不由的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游侠，心里面思绪飘飞。
这一刻，史万宝腰杆挺直，意气风发。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姚思廉读完最后一句，喟叹一声。
杜如晦击节赞道：“太史公著有刺客列传，相信史大侠一定也会青史留名的。”
《侠客行》可谓是描写侠客诗篇的顶峰，早已经将史万宝征服，史万宝早已经泣不成声，哽咽道：“小人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游侠，怎敢担当代王殿下如此夸奖。”
董越同样也是激动不已，原本戒备史万宝的心思早已经飞到天边去了，恨不得自己也去当这么一个无忧无虑、快意恩仇的侠客。
杨侑看着满屋震惊的脸庞，心中暗自得意，李大谪仙的诗篇出马那还不是鬼神皆惊。
心中得意，脸上却露出了遗憾的神情，略带着颓废的嗓音说道：“本王原来以为这就是史大侠你的真实写照，没有想到本王错的离谱。”
众人一听这句话，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杨侑，不知道杨侑什么意思，难道是见到了史万宝发现真正的大侠可他所想的差距太大？”
史万宝心生黯然，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后悔自己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换件衣服，洗个澡之类的。
“是小人让代王殿下失望了！”史万宝此刻有些心灰意冷了，他何尝不想像朱亥、侯嬴一样，遇到明主，可以建功立业。
只是这已经不是春秋战国时期了，官场都被世家所把持住，只看出身，而他只是一个游侠而已，空有一身的超绝的武艺，却没有施展的机会，现在他已经倦了，心生退隐之心。
这个时候代王殿下的千贯钱的悬赏让他心动了，有了这笔钱，自己以后就可以真正的衣食无忧了，可现在掌握自己命运的代王殿下似乎对自己有所失望了。
就在史万宝心中百味汇集的时候，却听见杨侑高声说道：“不，是本王错了，这些描写实在是太肤浅了，根本不足以表达本王心中的侠客之义，这也配不上史大侠的功绩。”
所有人都呆住了，杜如晦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合拢不上，姚思廉直接的一个踉跄。
代王殿下不会是魔怔了吧！宫中传闻，说代王殿下再中秋之夜，和出云公主在皇城之上，有幸见到了两大剑侠的绝世之战。
出云公主禁足期间，无聊至极，早已经将这个故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两句诗篇可是说是个宫女都会吟。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更是身居深宫之中，寂寞宫女的梦中情人，都在幻想，既然两人能够再皇城之上决战，而不惊动一个侍卫们，那得胜的西门吹雪肯定能够无声无息的将自己带离皇宫。
之前，杜如晦和姚思廉就已经怀疑，这个诗篇并不是在写史万宝，而是描写的西门吹雪或者是叶孤城，
现在竟然说这还不够。
史万宝愕然的抬头，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都配不上他，自己有那么好吗？史万宝深深的表示怀疑。
杨侑兴奋的起身，抓起自己的孔雀翎，抽出一张宣纸，如行运流水一般的写下八个大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第五十二章两难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房间之中一片沉默，何谓侠义，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但是千古以来，行侠仗义，行走江湖可以说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梦想。
史万宝头颅略偏，侠客行一出，就勾起了他的游侠一生的回忆，有欢乐；有辛酸；有快意恩仇，《侠客行》所写的正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得意的时刻。
原本以为这已经侠客的最高的境界了，这样的豪迈，这样的超然，是千古以来吸引无数的英雄儿女踏入江湖的致命的诱惑。
饶是已经饱受风霜的史万宝，也被勾起了心中的热血，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然而这位八个大字一出，史万宝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如同小儿科一般，就像一个人费尽心力穷尽一生来完成一件事情，到头来，才发现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意义。
“这才是侠客的最高境界呀！。”史万宝心中如同沸水一般上下翻滚。
姚思廉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不愧是屡次震惊大兴的代王殿下，不是常人能够揣摩透的。
一个侠客行就已经让二人惊喜连连，他们两个饱读诗书，虽然不赞同不守规矩的游侠儿，但这不并妨碍他们对诗文的欣赏水平，这绝对是一首能够传承千古的名篇。
谁曾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短短的八个字，直接的将游侠的精神得到了升华。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什么才是侠义，侠客行诗中所说的只是小侠义的精髓而已，真正的侠义那是为国效力，为民请命。
为国效力，杜如晦心思急转，这才恍然大悟，绕了半圈原来代王殿下的心思藏在这里。
一瞬间，杜如晦就猜到了杨侑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要收服史万宝呀！
杜如晦明白之后，上前一步，对着史万宝行了一个大礼道：“杜某有礼了，此前如晦一直对游侠儿有所误会，今日得以见到史大侠这样的忠义之士，才发现之前是如晦太过于偏激了。”
史万宝吓了一跳，连忙侧开身子，不敢受礼。杜如晦是谁，现在整个大兴城谁不知道，代王殿下亲自去请，又是轰动京兆的最公正审判的诱因，如今又掌握住赈灾司的大权。
这样的人物竟然像自己一个游侠赔礼，史万宝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杜大人折煞小人了，史万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而已，当不起杜大人如此大礼。”史万宝回礼道。
杜如晦喟然叹道：“不愧是大侠，一身侠义君子之气。”
史万宝愕然，谦虚几句还有这样的效果？
“这位是本王的侍卫统领董越！”杨侑指着董越给史万宝介绍道。
“拜见董统领。”
“史大侠有礼了。”
“董越久经沙场，一身武艺也是不俗，不如你二人比试一番如何？”
杨侑可是对这个时代的武艺好奇得很，不知是否真的有后世武侠小说的所描述的真气，内功之类的。
“小民微末之技，实在比不上董统领，史某甘拜下风。”
董越苦笑一声，“史大侠谦虚了，如果正面交锋，在下自认不是史大侠的对手。”
高手过招，并不一定会动手，作为名震大兴的大侠，董越没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波动，显然史万宝的武功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董越知道，光凭这一点，自己就比不上。
史万宝连忙道“董统领谦虚了，史某练的是技击之道，董统领是军阵之道，单独交锋，史某或许会占点上风，但是如果在军阵之中，史某必败无疑。”
杨侑意外的看向董越，从董越的眼神之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史大侠果然武功高强，不知在江湖之中排名第几？”杨侑好奇的问道。
“小人虽然再京兆郡薄有名声，但是九州之中，能人异士辈出，据小人一生所见，至少有二十人武艺在我之上。”史万宝想了想回答道。
“二十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史万宝作为长安武功最为高强的游侠，武艺可以说是最为顶尖的了，没有想到史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能人异士。
杨侑脸色沉重的说道：“如果这二十人联合起来刺杀本王，那本王幸存的几率有多少。”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没有想到原本还在欣喜的代王殿下，竟然会跑到了这个问题上来。
史万宝冷汗霎那之间渗出，惶恐的说道：“代王殿下放心，这二十人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是不可能联合起来。”
“本王是说如果，你尽管实话说来。”
史万宝吞咽了一下，嗓音干涩说道：“百名侍卫由董统领带领，可报代王殿下无忧，五十名侍卫幸存的几率为一半，同样的人数，殿下无法幸免。”
“如果再加上史大侠你呢？”
杨侑语气透露出来的意思让史万宝怦然心动，难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果小民在场的话，可以提前预警袭击，减少侍卫伤亡，可以为代王殿下争取一炷香的时间来等待救援。”史万宝模拟一下情景，声音低沉。
“那如果有二十名史万宝呢！三十名，四十名，一百名呢！”杨侑一连串的问道。
杜如晦眼中精光一闪，心头巨震，原以为代王殿下想要收服史万宝，现在看来他是小看了代王殿下的野心，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史万宝，而是无数个史万宝，他需要的是那一身超绝的武艺。
史万宝豁然抬头，震惊的张大了口，作为江湖中人，一身武艺向来是密不外传，传媳不传女，可是这个时代最明显的特征了。
史万宝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赈灾司，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赈灾司的外面。
在赈灾司的一切事情如同电影一样在自己脑海里重放了一遍。代王殿下许诺给自己的职位是东宫总教头。
史万宝心中明白，只要自己点头，就能当上东宫总教头的职务。
代王殿下并没有逼迫自己立即下决定。而是给留有考虑的时间。
一方是师门之密，一方是高官厚禄。
史万宝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第五十三章选择
茫然的站在了街道上，史万宝心中思绪万千。
右手中提着赏钱，杨侑体贴的千贯赏钱换成了等价值的金子，要不然史万宝恐怕就是武功再高，一个人也不能将千贯钱扛回家。
左手死死护住一张宣纸，这正是杨侑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那张，也赐给了史万宝。
一手是沉甸甸的金子，一手是轻飘飘的宣纸，然而史万宝却觉得双手一样的沉重。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梦想的大侠，谁能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呢！
只是……，史万宝无限苦恼之中。
“听说从洛阳有很多的流民即将涌入我们京兆郡了，估计再过个几天就要到潼关了。”两个路人边走边说，吸引了史万宝的注意。
“可不是吗！据说这次将超过十万人，恐怕赈灾司又要吃紧了，我们没有代王殿下那么大的本事，能帮一些是一些吧！”两人并肩而行，靠近史万宝的那人说道。
“这次我要捐一贯，不过我肯定会去查账的，要是敢将老子的钱贪了，老子告死他。”另一个人咬牙说道。
洛阳和大兴之间商旅往来者甚多，洛阳的流民集体往京兆郡转移的消息根本瞒不住，整个大兴城都在议论。
京兆郡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得到这个消息的百姓纷纷慷慨解囊，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赈灾司又一次出现了捐款高峰。
两人经过史万宝，只是诧异的看了这个站在马路中间的怪人，随后就进入了赈灾司，排队去捐款。
史万宝看着赈灾司进进出出的普通百姓，看看左手的金子，再看看右手的宣纸，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个字浮现在心头，猛一咬牙，也加入其中。
……
史万宝的家就在南城曲池坊，这个时候的曲池坊全然没有几十年之后的繁华，现在还是很荒凉的地方。
这里房屋低矮，荒草重生，居住的大多数都是清苦之人。
史家就坐落在曲江池不远，三间瓦房在周围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四周用低矮的围墙围住，破旧的大门半开着，似乎在等着主人归来。
史万宝看着自己的家，不由得加快的脚步，为了追击孙华，他已经离家已经有半月之久了。
“大哥！”
“大哥！”
“大哥！”
……
还没有走到门口，几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大哥，这里。”一个声音从树上传了过来。
史万宝定睛一看，只见门前的大树上倒挂一个人，身子藏在树叶中，只露出一个头部。
史万宝挥挥手：“瘦猴下来吧！也就你爱爬树，其他人也别藏了，都出来吧！”
瞬间草丛里、房屋背后，以及各种的隐蔽的角落里，一个个人头凭空冒了出来。
“大哥你回来了，听说你杀了孙华那个小子，真是涨了我们京兆郡的威风，孙华平日里那么嚣张；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瘦猴一个纵越，翻身下树，兴奋的说道。
京兆郡的游侠儿和冯翊郡的游侠儿一向不和，明争暗斗已久，史万宝追杀孙华成功，这次可以说是京兆郡压了冯翊郡一头。
“瘦猴，平时说话不靠谱，这一回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一个游侠嬉笑着说道，引起了所有人的哄笑。
瘦猴身材消瘦小，练了一身的缩骨功，在京兆也是小有名气。
“本来就是，”瘦猴争辩道，“对了，大哥，听说你去代王殿下那里领赏了，那可是一千贯呀！有了这笔钱，这下大哥的终于可以放心金盆洗手了。”
大兴城的游侠都知道史万宝早有归隐之心，只是史万宝一生漂泊，不事生产，如果归隐了，那就没有了生活的来源了。
其他人也是欣喜万分，不少人都露出羡慕的眼神，做游侠儿看起来风光，实际上那可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有钱睡还去当游侠呀！
“恭喜大哥。”游侠们纷纷祝贺。
史万宝苦笑一声道：“让兄弟们失望了，金盆洗手的事情暂时是没有办法举行了。”
游侠们都愣住了，这才看到史万宝两手空空，根本没有那一千贯钱的踪影。
瘦猴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难道大哥没有拿到钱，代王殿下赖账了？”
“啪”一个游侠一巴掌拍在了瘦猴的脑袋上，没好气的说道：“那可是朝廷公开的悬赏，代王殿下怎么会赖账呢？”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隋朝虽然都是刑法严酷，赋税沉重，但是在官府信用方面还是杠杠的。
这个游侠儿语气一转，带着担忧的语气看着史万宝道：“大哥肯定是当成私房钱藏了起来了，这可是一千贯呀！要是让大嫂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呀！”
此话一出，瘦猴不由自主的一缩头，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他游侠也是心有戚戚，一副受惊的样子。
史万宝道：“大家不用猜了，那一千贯我捐给了赈灾司了。”
“噢！”
瘦猴松了一口气，原来没有藏私房钱。
随即一愣，当即猛地抬头，吃惊的看着史万宝，口中惊呼。
“捐了！”
其他游侠也是满脸震惊，瞬间静了下来，看向史万宝的目光怪异起来，都想不通史万宝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游侠儿轰然而散，如同听见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似的。转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瘦猴略微一犹豫，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兄弟之间的情谊，对着史万宝报以同情的目光。
史万宝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兄弟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大骂这些人不讲义气。
艰难的回过头来，干笑一声：“师妹！我回来了。”
半开的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