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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晗昭提起的那次还是秋狩的时候。明珠第一次跟着父王和母妃随驾去了猎场,在马车上睡了一天,晚上缠着二哥带她去骑马。二哥当时玩心正重,看到太子表弟便开口邀他一起,然后将两个小鬼头扔给侍卫,自己骑着马逍遥去了。
明珠坐在马上让侍卫牵着马,叶晗昭倒是早就能策马狂奔。但因为表哥扔给了自己这么个小包袱,就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开始明珠正在兴头上,指挥着侍卫往山里走。结果没一会新鲜劲儿下去了,就觉得大腿被马鞍磨得生疼。
明珠不肯再骑马,又记得母妃说过男女有别,说什么不要侍卫抱。侍卫们一靠近她就扯着嗓子干嚎,非要叶晗昭抱才肯罢休。在当时的明珠心里,叶晗昭是个约等于二哥的存在,是可以不受男女有别这条规矩限制的。
叶晗昭看着无奈的侍卫和耍赖的明珠心里不耐,任凭他怎么威胁恐吓明珠也不听,就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是一眨眼就要落下来一样。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叶晗昭除了明珠还没接触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觉得明珠太过娇气任性,偏偏让他没有办法,平日总是避之不及的。现在只恨刚才遇见这兄妹二人时自己跑的不够快。
“上来吧。”叶晗昭认命的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明珠抹了把泪就一点都不客气的爬到他背上。
“别把鼻涕蹭我身上。”叶晗昭嫌弃的说道。刚变完声的少年声音清朗悦耳,就算是训斥让人听着也不讨厌。
明珠如了愿懒得跟他计较,娇娇的反驳说自己才不会呢。
叶晗昭叹了口气,老成的觉得女人都是来讨债的。之前母后问自己要不要找人伺候,还好他果断的拒绝了,不然接进东宫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第8章 伤疤
“是不是大姐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来个信?”谢文骁一回府就听说自家大姐已经到了,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就先到了正院。听下人说明珠正在凉亭,结果撩开纱帘看到坐在一起的两人,其中一个还是被他抱怨一天的叶晗昭。
“你怎么还在啊?”谢文骁有些不满的问道。
“姑母留我一起吃晚饭,盛情难却。”叶晗昭笑得很讨打的答道。
“是不是吃完晚饭时间太晚了,你还打算在府里留宿一夜?”谢文骁磨着牙问道。
“也是可以的。”叶晗昭还是笑。看在谢文骁眼里真是怎么看怎么讨打,他决定今天晚上潜入客房好好给叶晗昭个教训。
谢文骁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将妹妹挡在身后,戒备的看着不怀好意的太子殿下。可惜妹妹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不满的推了他一把。
“二哥你身上好臭。”明珠皱着鼻子嫌弃的说道。说着还从怀里抽出帕子捂在鼻子上。
谢文骁的心碎成了渣渣,妹妹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还嫌弃自己要怎么办?
谢文骁真是后悔啊,当年他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妹妹,不该给居心叵测的人接近她的机会。明珠也是,虽说他确实是没沐浴就直接跑了过来,但他就是打了个马球,应该没这么夸张吧?!
谢文骁不大确定的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味道啊……可是看着明珠嫌弃的小脸皱在一起的样子,无奈只能先回房沐浴更衣。走之前还警告似的看了叶晗昭一眼,可惜堂堂太子怎么会怕他,叶晗昭回以挑衅的一笑。
“二哥真是的。”谢文骁走后明珠还在挥着帕子,想要赶走空气里他留下的汗味儿。
叶晗昭含笑看着她娇气的样子,不期然看到了她手腕内侧一点浅粉色的疤痕,眼神越发的柔和。
“这么怕疼当初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的?!”叶晗昭握着她的手腕轻抚上面那道疤痕,留下一阵战栗。
“这有什么奇怪的,”明珠抽回手,摩挲着想要消除他留在自己手腕上的触感。“你死了我还要跟着陪葬,留下个疤跟没了命比起来好多了。”明珠避开他的眼睛,冷静到无情的说道。
这个疤痕也是那次秋狩时留下的,当时他们遇到刺客。明珠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抬手替他挡开了身后的偷袭而来的箭矢。平时多走两步路都会喊累的娇小姐,流了一身的血却一声没吭。
叶晗昭打横抱着她不管不顾的往营地里跑。不要命的刺客从侍卫包围的空档里射出的箭矢插在了肩膀上也毫无知觉。眼里只能看到她越蹙越紧的眉头和越发苍白的脸色,只能感受到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回到营地正遇到带着儿子出来寻找女儿的镇南王,镇南王看着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接过女儿一路喊着太医。好在明珠的伤看着吓人及时止了血就没什么事情。那是叶晗昭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保护不了珍贵的人。
更让人惋惜的是明珠手上的伤痕。后来用遍了大夏的珍稀药材,那条伤疤却还是留在了明珠的手腕上。
叶晗昭记得……当时父皇面色阴沉,满是肃杀之意……以前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如今再想起来总带着些不同的味道。
“哪有陪葬这么夸张。以父皇对你的疼爱,会怪我出事吓到你的可能性比较大。”叶晗昭玩笑一样的说出口,眼睛始终盯着明珠。明珠手指微不可察的一顿,然后又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明珠到底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叶晗昭压下心中的不安。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第9章 玉佩
因为有了谢明珍和轩儿,再加上叶晗昭,镇南王府的餐桌上难得的热闹。
明珠的大哥谢文睿和妻子在南疆戍边,家里平时只有镇南王、福安长公主、谢文骁和明珠四个人。如今多了三口人尤其还有个小孩子,气氛比往日活波了不少。
叶晗昭不顾谢文骁怨念的眼神坐在了他跟明珠之间,大大方方的替明珠布菜、盛汤,明珠也一脸坦然的接受。就剩下旁边的谢文骁挠心挠肺的难受,恨不得掀翻桌子拉着叶晗昭到院子里打一架。虽然单打独斗他不一定打的过叶晗昭就是了,毕竟他比不上叶晗昭不要脸、诡计多。但叶晗昭现在是巴巴的想当他妹夫的,这要是不让让他,他就当叶晗昭一辈子的二表哥,坚决不变二舅哥!
“话说,你知道明珠为什么喜欢艳色的吗?”叶晗昭低声问道。
谢文骁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愣,然后模模糊糊的想起来明珠小时候确实是常穿素色的衣服,发饰首饰也都是珍珠玉质的。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珠突然爱起了颜色的衣服和赤金华贵的头面。当时他只觉得妹妹怎么打扮都好看也没多想,叶晗昭怎么突然这么问起……
“可能年纪大一点知道爱俏了吧,毕竟以前都是母妃给她打扮的……”谢文骁不确定的答道。
谢文骁话没说完就接收到叶晗昭鄙视的眼神,眼神里写满了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的鄙视。
叶晗昭没理谢文骁的威胁。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些细微的琐事之间似乎有着一些若有似无的联系,只有将它们小心的串联起来,才能找到真正的原因。不过不用怕。叶晗昭给明珠夹了一块点心想到。他们还有时间,而他,有的是耐心。
——
晚上,明珠盖着薄被趴在床上,还没有什么睡意。小心的从一旁的引枕下拿出一枚玉佩,挂在手指上望着发呆。
这是一枚玉质细腻的龙佩,成色雕工都臻于完美,唯独上面的络子十分不相称。
这是明珠打过的唯一一条络子,又歪又丑,像是一松手就能散架了一样。
记得那时明珠还在宫里跟着宗室的郡主们一起读书。因为都是姑娘,所以先生用的帖子都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明珠向来心宽但是性子躁,簪花小楷跟她实在不搭了一些。可是不写又要被先生打手板,最后明珠用一个丑的令人发指的络子换来了一个月的书法功课。
本来以为这么丑的络子叶晗昭肯定不会用,结果没想到他不仅用了,而且还炫耀似的挂在了身上。弄得明珠一回镇南王府就被谢文骁堵住,非要明珠给他也编一个戴在身上。多亏了谢文骁实在不擅长簪花小楷,这个交易最后才没能达成。
后来明珠趁着叶晗昭不注意,将络子连玉佩一起取了回来。任凭叶晗昭拿出价值连城的珍宝也不跟他交换。
至于这块玉佩是什么时候从她梳妆盒的底下跑到了床边引枕的下面。。。。。。明珠自己也都说不清了。
第10章 夜探香闺
明珠手里抓着龙佩安心的睡去。梦里,出现了一双眼睛,阴鸷而又疯狂。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明珠却清楚的知道那人是谁。但她只能紧抿住双唇,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这是在做梦。明珠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她用尽全部的力气让自己睁开眼醒过来,挣脱这个可怕的梦境。
“啊!”明珠从睡梦中惊醒,头上挂着一层薄汗。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攥在一起,手中异物带来的痛感反而让明珠安心,让她知道自己已经从噩梦中醒来。
“别怕别怕。”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翻开轻纱床幔,将明珠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明珠靠在那人肩上,呼吸着他让人心安的气息,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我房里?”明珠一把推开本该睡在客房的太子殿下恼怒的问道。
“你声音可以再大些。”叶晗昭笑道。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的明珠恨不得用指甲抓花他的脸。
“你……”明珠看着他不要脸的样子一时语塞,却被叶晗昭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玉佩。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你抓着我的玉佩睡觉,这是什么意思?”叶晗昭用手指拨着垂下的流苏问道。
明珠又羞又恼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气的都要哭了出来。那些她逃避的、想要隐藏的心思,全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你得意了?”明珠带着哭腔问道。眼眶里含着泪要掉不掉的倔强的看着叶晗昭,把他的心都要看化了。
“是,我现在很得意。”叶晗昭伸手想去触碰她被汗沾湿的额发,却被她扭头躲了过去。
“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确定你心意的时候。这世上除了你对我无意,我再没有可怕的了。就算是最尊贵的那个人,也一样。”叶晗昭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坚定的说道。
“你疯了!”明珠低声呵斥道。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叶晗昭下巴微抬带着几分桀骜的说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而不是那个掩盖在笑容之下的温润储君。
“皇宫里的男人都是疯子!”明珠带着哭音的说道。
叶晗昭咧着嘴像是被夸奖了一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夸奖。对他们,就算了吧。别把我想的太弱了,我不是只能欺负欺负叶晗晨那个废物,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明珠耍脾气一般的摇着头。
“嗯,知道就好,乖。”
明珠被叶晗昭无耻的样子气的不行,抱起一旁的引枕扔在他身上,结果看着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更烦闷了。
“所以,你不想跟我说吗?”叶晗昭问道,明珠一愣,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任凭我随便猜测的话,可是会出大事的。”叶晗昭语气里不带一分威胁的口吻,但明珠却似乎能听出这里面的血雨腥风。
这要她怎么说。。。。。。明珠茫然。如果只是和她自己有关,她现在或许会抱着叶晗昭的腰跟他撒娇抱怨。但是。。。。。。
明珠紧咬住嘴唇。有些事情太过惊人,可能比叶晗昭的猜测更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她不敢开口。
“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明珠低着头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叶晗昭点点头也不失望。“反正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的我可以自己一点点查清。”
明珠心烦的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结果叶晗昭得寸进尺的问明珠要不要自己陪她睡觉,明珠用尽自己能骂出口的那几个词语,反反复复的就是流氓、混蛋、不要脸,结果吵醒了在外间守夜的婢女玛瑙。
明珠怕被玛瑙发现,骂着叶晗昭让他快些走。结果叶晗昭看她骂自己越骂越来劲,坐在床边就要脱了靴子睡下不走了。
明珠被他唬的没了办法,最后带着几分报复的亲了他一脸口水,才把他赶走。
叶晗昭心满意足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顺手将明珠的帕子放在怀里。明珠看着他直磨牙,望着他翻窗而出的背影,祈祷王府的侍卫能将他堵在半路上打一顿。
叶晗昭走了后明珠气的锤了半天被子,锤的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了才停了下来。
睡觉!发泄够了的明珠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男人是什么东西,哪有睡大觉重要?!
第二天明珠一觉睡到自然醒,又在床上赖了半晌才唤玛瑙进来伺候她起身。
“府里有什么事吗?”明珠坐在梳妆台前在一排打开的首饰匣里挑着耳坠问道。
“回公主。今早太子被陛下宣召回宫了。”
明珠挑着耳坠的手一顿,继续问道。“这几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您之前接下了表小姐明个儿赏花的帖子。”玛瑙回道。
“啧。”明珠有些后悔。昨个儿才刚出了府她这几天并不想再出去了,可表姐的面子又不能不给。而且花宴这种各家闺秀争奇斗艳的场合她想来没什么兴趣。不如在自家凉亭里坐着喝茶吃糕点舒心。
“宫宴的时间定下来了吗?”明珠又问道。
“回公主,宫宴定在了十天后。”
十天后啊……明珠揉了揉额角有些发愁。自从十二岁在后宫落水后,她就不大爱去宫里了。可这次宫宴是皇帝舅舅为了犒劳奖赏戍边有功的镇南军,自己怎么能不去给大哥和姐夫撑着个场面?!这么一算不到十天就要去赴两次宴,还都是推脱不得的那种。真好奇像平西王妃这样爱串门赴宴的人是怎么想的,自己出去一天就恨不得在家里窝上一个月才觉得能缓过来。
明珠十二岁时,在后宫花池边赏荷花的时候被人推到了花池中。推她下去的人,就是平王叶晗晨,而把明珠从花池里救出来的人,还是叶晗晨。如果不是有明珠的指证,谁能想到叶晗晨会做如此反复无常?就连明珠也一直不能理解叶晗晨将她推到水里又救起来是什么心思。不过神经病的想法他也懒得探究,躲远点就对了。
明珠落水之后,陛下就将平王赶出了宫在外立府。之后但凡两人碰面,明珠都是绕着他走的,本来以为可以相安无事,但听上次珍馐阁小二的意思,叶晗晨这是贼心不死啊。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处心积虑图谋的,叶晗昭加父王两个给他的教训他都没吃够。
不过也多亏有了叶晗晨的衬托,连叶晗昭都显得不这么讨厌了。
要说皇帝舅舅如今的三个儿子——平王叶晗晨,太子叶晗昭,还有现在八岁的三皇子叶晗旭。
叶晗晨脑子不正常。叶晗旭跟五公主是一对龙凤胎,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还装的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演技比叶晗昭更为精湛。至少叶晗昭八岁的时候,可还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小子。
有一个脑子有病的大哥,还有个扮猪吃老虎的弟弟。叶晗昭比上比大哥脑子正常,比下比弟弟心思纯正。能像现在一样备受群臣拥戴,还要多亏了兄弟们的衬托。
第11章 魏府赴宴(上)
因为赴的是自家表姐未来二嫂的宴,明珠还专门穿的低调一些,挑了一身玉色的袄裙。虽然不如她常穿的大红那么娇艳耀眼,但衬的整个人灵气十足。
魏澜音是明珠在上京唯一的闺中密友。两人是表姐妹关系本就亲密,再加上魏澜音性子活泼开朗,跟明珠很是相投。和明珠的二哥谢文骁也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欢喜冤家,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的,在半年前终于订下了婚事。这次很少应酬的福安长公主也跟着明珠一起,回娘家给未来的儿媳撑场面。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到了魏府。魏府的两位夫人和几位姑娘早早的等在了门口,看到镇南王府的马车赶紧上前迎接。
福安长公主跟魏澜音的母亲,也就是魏家现在当家的魏大夫人关系不错。
当年景帝驾崩先帝继位,福安长公主作为景帝之女在后宫身份尴尬。魏大夫人这位表嫂不怕避忌对这位命苦的表妹多有照顾,还提出过让福安长公主下嫁给她的二表哥魏二老爷。姜皇后福安看不上魏家的势力不想白白浪费了手里的棋子,因此没有应允。后来长公主下嫁镇南王,出宫后跟魏府的关系更加的亲密。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魏大夫人的善意,长公主怕是早就跟魏府疏远了。现在魏夫人不止一次的为自己当时的举动庆幸。
“哎呀,长公主跟公主可算是来了,咱们这一早晨也算没白等。”抢在前面开口的是魏二夫人,她扭着腰站在了最前面,一眼看过去都要以为她才是魏府的当家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府里人说起魏二老爷和长公主提过婚事,每次见到这位二舅母都是阴阳怪气的。表面一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