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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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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渊源在,広严寺向来香火鼎盛,京中勋贵、平民都爱往那里去礼佛,附近便自发形成了个市集,其间吃喝玩乐虽与城中闹事比不得,在京郊一带却算顶顶繁华。
  再加上明正书院离広严寺不远,学子们也休沐时若不愿回家,也会结伴往那市集去玩。
  “对,成王兄过来之前我们正说这事呢,”赵荞见他自己消了气,便能笑笑接下这话头,“几个刺客说辞一致,是在一个‘连弩赌彩’的摊主那里得到的消息。可那摊主在那次给了他们消息后就没再在市集上出现过。”
  赵昂稍作沉吟:“不对。前几日贺渊带人出手抓了第一批刺客后,剩下的人突然蛰伏,显是第二次收到指令。既那个连弩摊主早就不见了,那这次的指令他们又是从那里得到的?”
  “说起这个,”赵荞扶额叹气,“我就是别人常说的那个话,‘兔子戴帽,一个冤字’了。”
  刺客们第二次收到指令的地方,竟是南城通衢坊里的馔玉楼。
  那是赵荞名下的产业。


第67章 
  赵荞的“归音堂”仿朝廷邸报样式,定期刊行汇总近期坊间热议趣闻的杂报。为有自己的杂报售卖渠道; 在她大哥信王赵澈的指点与扶持下; 她从成年后独自经营的商号产业便多以酒楼、茶肆为主; 如此便能一举两得、财源广进。
  她打小在坊间滚惯的,又是个轻易不肯忍气吞声的性子,结怨得罪人自是难免。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名下诸多产业都交由信得过的掌柜们打理; 除半年例行盘账一回外便甚少亲自插手日常事务; 也从不张扬自己就是这些商号幕后东家的事。
  所以,京中不少人知道赵荞爱去“馔玉楼”,但知道那是她产业的人并不多。
  刺客们第二次取得指令竟是在馔玉楼,无论这事是不是巧合,都颇为微妙地将赵荞——或者说是信王府——架在了火上。
  赵荞有点憋闷:“就算那名暗线当真在馔玉楼落网,也不关我多大事。但这事烦就烦在; 它恶心人啊。”
  刺客案这几日已到了京兆府、皇城司协助内卫全城搜查的地步,按大周律,这种案子结案时定要张榜公示来龙去脉; 到时满京城都会知馔玉楼是信王府二姑娘名下产业。
  信王赵澈领圣谕协理国政,自是很受人瞩目的。
  暗线利用赵荞名下产业向刺客传递指令,这事明摆着不可能与她本人有关,以昭宁帝一惯性情,也不会昏聩到以为信王府与松原意欲裂土的反叛余孽有所勾连。
  但这事的恶心之处也就在这里。
  因为所有事都是用脚趾头想就能明白的,赵澈若郑重其事上书解释反倒像心虚,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避而不谈。
  可如此一来; 这事在许多人心中就会显得讳莫如深,过后必少不得有人要在背后妄加揣测,鬼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冤死我了,无端端给大哥招来麻烦。”赵荞烦躁抱头。
  一想到自家大哥将来要为这破事被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地议论,还没法解释,只能生吞这苍蝇,她就十分恼火。
  赵昂同情地看了看她,宽慰道:“没人会怪你,惹上这种麻烦又不是你的过错。酒楼茶肆本就人来人往,总不能事先查验每个客人的身份才放人进去。朝野议论也就是一阵风的事,阿澈什么阵仗没见过?你就别往自己头上揽了。”
  赵荞闷闷“嗯”了一声,接过贺渊递来的沁凉果茶,鼓着腮小口啜饮起来。
  “内卫那头做何应对?”赵昂转而看向贺渊,神情认真不少,哪里还是先前那副被爱妻手书训了就委屈跳脚的模样。
  贺渊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平静作答:“林大人让人带了一名昨夜才落网的刺客,在馔玉楼等那名暗线或传讯人再次出现。”
  赵昂眉心微蹙,继而眼帘低垂,端起茶盏却没喝,指尖轻点着茶盏外壁,若有所思。
  *****
  赵荞揉着额穴,无奈苦笑:“我这两年运势似乎不高,以往没这么不顺过。”
  先是贺渊重伤失忆,之后是岁行舟那件事,眼下无端又沾上这刺客案。
  贺渊觑了觑对面那个如老僧入定般的赵昂,放下杯盏,倾身凑近赵荞耳畔,以带笑的气声诚挚建议:“所以我说你该考虑尽快成亲。按民间习俗,这叫冲喜破运。”
  赵荞耳廓霎时滚烫,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赵昂已顺手拿起颗果子,扬手就往贺渊脸上砸去。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想做什么?!”
  贺渊自是伸手就将那果子接住了。
  他面上非但半点愠色也无,还低眉顺目,淡声应道:“殿下教诲得对,是我逾越失礼,不该离这么近说话。”
  他这乖巧得仿佛鬼上身,倒叫赵昂愣愣直犯嘀咕:“皇帝陛下面前都么没见你这么温顺过。”
  赵昂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贺渊今日对自己很反常。
  方才他向贺渊打听孙青今日带来什么消息,又问了内卫在馔玉楼做和应对,贺渊全都毫不犹豫合盘托出。
  按理这是金云内卫的事务,眼下局面也没紧迫到需他以“内卫总统领林秋霞夫婿”的身份代为插手,照贺渊以往的行事风格,就算透露消息,多少也会有所斟酌与保留的。
  “你小子今日有问必答,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赵昂眉心蹙紧,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贺渊一番。
  贺渊镇定道:“殿下多心了。”
  虽他暗地里使坏给赵昂招来了林秋霞那封信,给小时的赵荞稍稍报个仇,但明面上还是要与赵昂融洽关系的。
  他又不傻,赵昂可是专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卿。赵荞身为信王府二姑娘,她的亲事一应仪程都绕不开宗正寺,连婚书都得递在赵昂手里盖了官印才作数的。
  见贺渊似无异样,赵昂转以审视的目光严肃看向赵荞。
  赵荞脸红心虚地连连摆手:“我很好,我没事,他没对我做什么。成王兄,我们还是来聊聊刺客们在馔玉楼取消息的事吧?我瞧你方才像是想到什么了。”
  *****
  她这拙劣地转移话题,赵昂倒也没有戳穿,只似笑非笑地盯着贺渊,隐有不满。
  “贺大人近来私心杂念似乎过重了吧?”
  贺渊回视他,神情从容浅淡:“愿听成王殿下教诲。”
  赵荞不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突然打什么哑谜?
  各怀心事的两个男人以目光对峙片刻后,到底还是赵昂先沉不住气,恼了。
  “贺渊,在馔玉楼‘守株待兔’算是个忙中出错的昏招,八成会徒劳无功。你明明想到这层,却没让孙青回去提醒你们林大人!”
  松原那头派刺客们潜入京,是要照那份暗杀名单行动,以便引发京中恐慌甚至动荡。
  却在刚要出手时就被贺渊带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名单上头号、二号两个最重要的目标赵昂与赵荞又被圈到泉山保护得密不透风,那个在京中掌控局面、调度这些刺客的暗线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这么快再动手。
  赵昂忽然将事情挑明,贺渊半点无惧:“若只提意见,却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会挨揍的。”
  “你敢说,当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赵昂厉声。
  “成王殿下若愿意,大可修书一封提醒林大人,我这就安排人快马送回城,”贺渊也没再含糊其辞,冷冷道,“你我能想到的事,林大人会想不到?”
  林秋霞之所以选择了最下策的“守株待兔”,与贺渊的“看破不说破”,都是同一个缘由——
  若想真正引得暗线孤注一掷,就该拿赵昂与赵荞回城做饵。
  这堂兄妹二人都不习武,若真回城去做诱饵,即便事先在暗中层层布控,也没人敢说当真万无一失。
  林秋霞不愿冒这险,贺渊自也是一样的心情。
  “赵家儿女便是不习武,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样娇弱怕事。”赵昂咬牙。
  赵荞这才如梦初醒,点头:“成王兄说得对啊。既我俩回城才能最快引蛇出洞,那我们当然……”
  “打住!这不是你们自己怕不怕的问题!”贺渊回头瞪她一记,转身就走了出去。
  *****
  申时过半,赵荞在水趣园的假山瀑布旁找到贺渊。
  贺渊单膝起,背靠树干坐在树荫下,盯着飞溅的小水珠发怔,像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他已经这么呆坐快半个时辰了。
  听到浅浅脚步声,他回头见是赵荞,神情蓦地委屈起来,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
  赵荞笑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炫耀似地将手中大碗捧到他面前晃了晃:“坐这儿挺热吧?山上涟沧寺的后头竟有个冰窖,成王兄派人去‘讨’了些冰回来做这个,可消暑了。”
  偏贺渊不为所动,连个眼神也不给。
  赵荞舀了一勺淋满浆果汁子的碎冰,笑吟吟喂到他唇边:“喏,乖乖张嘴。”
  酸甜果香混合着冰块凉意扑面而来,在这样酷热的天气里真真诱人。
  贺渊还是不理她,扭头的幅度更大了。
  赵荞也不勉强,将勺子收回来喂进自己口中。她鼓着两腮,眯起眼儿,口齿含混地发出连串充满诱惑的舒服喟叹。
  贺渊总算忍不住回头瞪她:“少来这套,我不会同意的。”
  “我来哪套了?”赵荞嚼着口中的碎冰,笑眼弯弯若无其事,“别冤枉人,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是没说,只不过满脸都写着‘无事献殷勤’!”贺渊轻恼,“事情没有你俩想得那么轻松!”
  至少没有他们以为地那样安全。
  将赵荞与赵昂丢回城中做饵,这确实是最快引蛇出洞的上策。
  但要真正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届时就得放他们落单,暗中的布控也必须给对手留出足够的空子,否则对手照样不会轻举妄动。
  这堂兄妹俩平素虽没太过娇生惯养的做派,毕竟都是不习武的软柿子,自保拖延时间是个大问题。稍有差池,这饵丢出去,只怕很难全须全尾收回来。
  当初正是顾虑到这一点,昭宁帝才同意了林秋霞与贺渊的请求,在第一时间将这二人圈到泉山护着。
  此刻的贺渊当真肠子都悔青了。就该一个字都不向赵昂透露的!
  今日是他大意,原以为赵昂在宗正寺卿这富贵闲职上一待数年,远离朝局核心,有些事上应该没那么敏感。
  却忘了,武德朝时,成王赵昂、嘉阳郡主赵萦与当时还是汾阳公主的赵絮,可都是朝野瞩目的热门储君人选。
  这几年赵昂之所以远离朝局与权力的核心,那是他自己愿意,不是他才能平庸。
  赵荞又舀了一勺碎冰,嘎嘣嘎嘣嚼着,摇头晃脑地笑道:“大兄弟,讲讲道理,不要这么疑神疑鬼。‘无事献殷勤’这几个字我都不认识,怎么会写在脸上呢?”
  “谁是你大兄弟?!”贺渊又气又恼,却又有点想笑。
  见他神情缓和,赵荞朝他身侧挪了挪,笑容明丽又狡黠:“大兄弟啊,再过几日就是‘南郊送暑’的盛会了。”
  “南郊送暑”是整个六月里镐京唯一的盛会,通常从六月初十持续到六月十五。
  那时武德太上皇所在的尚林苑行宫会开放山下部分园林整整一旬,不拘勋贵平民都可前往赏玩,泛舟玩水、游园射猎均可。
  “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贺渊忿忿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
  “不要说这么深奥的话,我听不懂的,”赵荞肩膀抵着他的手臂蹭来撞去,“你看我被圈在这里多可怜?除了成王兄,都找不到谁一起玩。‘南郊送暑’那么热闹,怎么能少了赵二姑娘共襄盛举呢?”
  她难得这么撒娇,若非眼下形势不对,贺渊是真真扛不住要投降。
  “当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贺渊咬牙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伸手捏住她的两颊,“你两兄妹方才嘀咕半个时辰,就想到这破招?!‘南郊送暑’龙蛇混杂,正好方便你俩送到人刀口前去!”
  “别这么说嘛,你与林大人的心意,我和成王兄都懂的。林大人会如何待他,我是不知道啦,”赵荞由得他捏着脸,仰头笑得蜜甜,“但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对吗?”
  “对你个头。既他那么想找死,叫他自己同林大人说去。只要林大人同意,我没二话。”贺渊想咬人了。
  赵昂那奸贼!知道自己绝对说不服林秋霞,竟撺掇阿荞来找他使美人计!
  “那,林大人对他没信心,肯定不会同意的。可你不一样啊!”赵荞一顶大高帽将他扣得死死的,“你对我肯定是很有信心的,是吧?”
  “你梦里的有信心!免谈。”贺渊松开手,转头不肯再受她蛊惑。
  赵荞放下那碗碎冰,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来,放弃与他耍花腔:“事情已经这样了,拖下去不是办法。若闹出节外生枝的岔子,那叫得不偿失,这其中利害你一定比我懂。”
  贺渊眼尾逐渐泛红,嗓音微颤:“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我与成王兄被护在这里是安全了,可相比我俩,城中剩下的全是他们名单上的小鱼小虾,不值当他们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这么快贸然出手。如今大约只有我俩同时现身,那名暗线才会按捺不住。”
  语毕,她猝不及防在他唇上“啾”了一记。
  “贺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对不对?”
  贺渊眼底泛起浅浅红雾,右掌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发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第68章 
  对贺渊的这个举动,赵荞毫无防备。
  短短霎时只见大片阴影兜头罩下; 先时被碎冰寒气沁到透凉的唇瓣被烫到灼心。
  贺渊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生涩蛮横下藏着不安与不舍。
  仿佛有满腔火气急需泄愤却又狠不下心; 咬过之后旋即改探了舌尖,笨拙温柔地舐过她唇上那记新生的浅浅咬痕。
  无声恼着,却又哄着; 求着。
  赵荞胸腔酸软; 齿关一松; 便被“趁虚而入”了。
  这并非他俩之间的初次亲吻,却是前所未有的深彻黏缠。直到她微凉口内尽数被搅和成属于他的火热气息,这才作罢。
  赵荞将红透骨的脸颊藏进他肩窝,偷偷在他衣上蹭着唇间羞耻水渍,最终轻咬着唇角,无声赧然地弯了眉眼。
  “你这算是……”微哑的嗓音颤颤娇娇; 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稳了稳如擂心跳,清清嗓子,才接着在贺渊耳畔道:“算同意了吧?”
  贺渊愈发环紧了她的腰肢; 滚烫侧脸贴着她的鬓边,暗暗平复着紊乱气息,不肯出声作答。
  赵荞将下颌杵在他肩头,抬起有些发软的手轻抚他的后脑勺:“这事终究需要了结。成王兄说得对,刺客入京之事若不能尽快解决,一不留神就会变成动摇国本民心的大祸。陛下同意我俩躲到泉山,只是一时顾念血脉之情的心软。”
  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实在太多; 对血脉同源的亲族能护时会护,却总有需权衡利弊轻重的时候。
  昭宁帝虽同意他俩上泉山避这无妄之灾,但圣谕里都用了“暂时”这样的字眼。
  也就是说,若林秋霞采取下策在馔玉楼设局无果,刺客与暗线之事久悬不决,昭宁帝最终还是会让他俩回城做这上策的。
  贺渊仍旧不说话,隐隐还有几许负隅顽抗的执拗。
  赵荞稍退离他寸许,双手将他的脸挤得五官略略扭曲:“我难得这么有耐性好好同你讲道理,好声好气征询你同意,你也差不多就得了啊。”
  贺渊憋闷哼哼,眸心那点最后的倔强渐渐软化:“你管这叫‘讲道理征询我同意’?分明就是‘将你的决定告知我’。”
  赵荞再度趴在他肩头,又扭脸亲亲他泛红的耳垂,喃声道:“与其到了最后各方无计可施时,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还不如主动站出来帮着早些破局。你说对不对?”
  世人眼里,皇室宗亲生来只管安享富贵,钟鸣鼎食、锦绣膏粱,却不知既生来享有这供奉,那便意味着生来注定要交付某些代价。
  凡国有所需、君有所用,赵家儿女反倒没有资格像寻常百姓那般畏惧退却。
  *****
  两日后,孙青再度到泉山来通禀:林秋霞在馔玉楼设局至今已三日,未见成效。
  这个结果让人失望,却并不出乎意料。
  贺渊只得同意了赵荞与赵昂的请缨,亲自下山回城跑了一趟,向昭宁帝与林秋霞说明赵荞与赵昂的自请在“南郊送暑”时露面做饵的大致计划。
  昭宁帝点头首肯,林秋霞也只能面色冰寒地领命,当即着令内卫人马展开相应部署。
  六月初十,尚林苑行宫山下部分皇家园林如期开放的首日,镐京城内可谓万人空巷,京中百姓纷纷涌往南郊。
  这日清晨,一辆无标识的马车也低调下了泉山,不紧不慢往南郊而去。
  车上坐着神色凛冽如临大敌的贺渊,悠哉哉没心没肺的赵荞,以及看起来颇为高深莫测的赵昂。
  “马车送我与成王兄到南城门外就行,”赵荞对贺渊道,“既要做饵,既得做像。”
  之前这些日子,京中又不是没人知她与赵昂被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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