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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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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送我与成王兄到南城门外就行,”赵荞对贺渊道,“既要做饵,既得做像。”
  之前这些日子,京中又不是没人知她与赵昂被送到泉山的事。
  若他俩今日在众目睽睽下由着一群人周全护送着进入尚林苑,那不就成明摆着告诉别人“有圈套,别过来”?傻死算了。
  “嗯,”贺渊打量她身上的素简布衣,冷声确认,“那个盒子,带在身上的吧?”
  赵荞从袖袋中抖落一个巴掌大的神秘木盒:“放心,忘不了。”
  她不是当真莽撞到往人刀口上撞,该有的准备绝不会大意。
  赵昂伸手拿过那盒子去,翻来覆去细细端详,好奇发问:“阿荞,你是说,这机括一扣,盒子就会飞毒针?”
  “嗯!老三亲手做的。最多能装三百枚牛毛针,扣一次机括连发十针。再是没个准头,十针总能中一针吧?只需针上淬好药,保命肯定是够的。”赵荞得意地抬了下巴。
  她三弟赵渭是个“匠作狂魔”,前几年得了一本前朝皇家珍藏的孤本《匠作集》,里头就是前朝著名的铸冶署司空制作这种防身暗器的图文流程。
  那位司空因先天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便琢磨了这东西以便防身自保。
  赵渭觉这东西给自家二姐也合用,便照着做了一个。只是赵荞平素都有人跟着,又不闯什么刀山火海的阵仗,这还是头回真正派上用场。
  “你家三弟那鬼脑子,陛下只命他督造火炮改良真是浪费了,”赵昂啧啧,又问,“这玩意儿你试过么?真有用?”
  “当初刚做好时,我同他一道用普通迷。。药浸的针试过,放翻了一头熊!”
  “泉山上还能有熊?!”赵昂惊了。
  赵荞笑眯眯地摇头晃脑:“那怎么能?我俩跑到雁鸣山去试的。”
  一旁沉默半晌的贺渊伸手轻拍她一下:“收好!”
  “哦。”心知他是紧张担忧,赵荞也不计较他这态度,乖乖将那盒子又收回袖袋中去。
  *****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赵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打破了沉闷:“贺渊,馔玉楼那头的网既还布着,你也可顺道命人盯紧大司农府籍田令樊承业家。主要是樊家那位老太太和她身边的人。若她或她的人进了馔玉楼,那就算不是‘暗线’本人,想来也多少有点关联。”
  “啊?”赵荞目瞪口呆,“成王兄,你是怎么从‘刺客在我的馔玉楼与暗线接头’想到樊家去的?”
  连一路冷脸目不斜视的贺渊也抬眸看向赵昂,显然与赵荞有同样的疑惑。
  “去年到今年,你得罪过的人中能与朝堂有关联,无非就是樊家,”
  赵昂冷冷轻哼,“之前不是有人匿名向都御史府投信,告岁行舟与你在広严寺附近村落民居中暗行‘希夷巫术’么?你们做这件事近两月,连金云内卫都没察觉,偏就被人匿名告到了都御史府。眼下祸水又往馔玉楼去,我总觉是你被人盯上了。”
  赵荞像被人点穴定身,只剩眼睛还会眨了。
  “樊家与阿荞起冲突?何时的事?为何冲突?”贺渊蹙眉。
  “去年冬日,咱们在邻水时。”赵昂停了停,确认他并未因提到邻水而痛苦,才接着将赵荞与樊家老太太结怨的事简单说了。
  事情说来不起眼。
  无非就是樊承业最小的儿子樊均在明正书院就读,冬日里将同窗的信王府四公子赵淙打伤。
  信王夫妇都在邻水,书院自是派人请了赵荞去与樊家了结这事,就与樊家老太太杠上了。
  “原本我都忘了这茬,”赵昂摸了摸下巴,“今早起时忽然想起,樊承业从前是淮南的农政官。”
  年前因“希夷神巫门”的案子,淮南程家被大理寺司直白韶蓉与皇城司骁骑尉李同熙咬住了尾巴。程家为求自保,反水向朝廷投诚表忠心,毫不犹豫出卖了黄维界与邱敏贞,三家的松散同盟就此破裂。
  也就是说,此前淮南与松原邱黄两家有所勾连,这事是坐实的。
  在赵荞与贺渊双双惊讶中,赵昂有理有据地抽丝剥茧。
  “再有,之前不是从落网刺客口中审出,说进京后的首次指令是在広严寺附近那市集上得到的么?樊家那老太太进京这些年没旁的爱好,唯独三天两头往広严寺上香礼佛,且每次都会在市集上逛很久。就连每次书院休沐去接孙儿回家,她都是天不亮就出城,先去広严寺上香,再在市集上逛大半日,到下午才过书院接人。”
  像她那般年纪的老太太,再是诚心向佛,通常也就初一十五、年节佛诞之类才去寺庙,跑那么勤的已很少见,礼佛过后必逛市集的更少见。越想越可疑。
  赵昂白了贺渊一眼:“你那什么表情?知道你们做事要拿实证,若我有实证可以给你,还用费劲说这么多?”
  反正他有一个感觉,就算樊家老太太不是那名暗线,至少也是为那名暗线做事的人之一。
  “我不是质疑殿下的推测。”贺渊语气有些古怪,“只不过……”
  他转头看看愣怔的赵荞。
  赵荞神色恍惚地看着对面那个被自己疏远多年的堂兄,艰难开口:“那时你与贺渊都在邻水。我与樊家老太太冲突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你却知道?”
  似乎还特地叫人查过樊家老太太行踪,否则不可能这么了如指掌。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当我闲的慌吧,”赵昂眼神闪烁地撇开脸,似有赧色,“回京后听说你与人起了冲突,派人稍稍盘过。当时只觉一个寻常小官家老太太,便没放在心上,今早忽然想起的。”
  之后,马车内再无人说话,赵荞就一直紧紧看着他,他也一直回避她的目光。
  ——去年到今年,你得罪过的人中能与朝堂有关联,无非就是樊家。
  赵昂先前这句话突然又回荡在赵荞耳边,她脑中顿时如有一道光劈开混沌,恍然大悟。
  在她因他年少轻狂时的无心失口而心伤疏远的这些年,她的五哥哥,却一直在偷偷看护着她。
  赵荞回眸,将手背在身后去,轻轻握住贺渊自发递来的大掌,笑眼渐渐迷蒙潋滟。
  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这世间总有许多人温柔待她,所以她才会是如今这般无畏无惧的恣意性情啊。
  *****
  马车到了南门附近便停下,赵昂先下了。
  赵荞抿笑对贺渊招招手,贺渊绷着冷漠脸趋近她面前。
  “做什么?”
  “一路都绷着个脸,像天要塌了似的。”
  赵荞笑嗔着在他唇上轻吮一记,像蝴蝶在花蕊中轻跃,展翅挥开漫天的蜜粉。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事的。我会竭尽全力,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心上人。”
  从此刻起,你的心上人就要与你并肩作战。
  我定会竭尽全力平安归来。不要担心,我和你一样勇敢。
  我们很配的。


第69章 
  自武德帝在武德五年冬神祭典正式下诏退位,以太上皇身份移居镐京南郊尚林苑行宫后; 便有了六月中旬开放行宫山下部分皇家园林供京中民众赏游的“南郊送暑”。
  因整个六月里都无旁的节气、庆典; 不拘勋贵平民都可参与的“南郊送暑”便成了本月唯一的盛会; 自也是京中众人近期闲谈时避不开的话题。
  六月初十黄昏,贺渊的表弟骆易与一干国子学同窗进了馔玉楼,在大堂中任意捡了一桌坐下; 点过菜后便聊起了“南郊送暑”。
  “骆易; 你明日真不跟我们去玩啊?你七哥领圣谕出城办差; 又没人管你。”一名同窗转着手中杯盏,随口发问。
  这些学子没赶上今日“南郊送暑”头一天的热闹,便相约着趁明后两天休沐去玩。
  骆易摇头笑笑:“便是我七哥在城中,他也不会管我去哪里玩啊!我不去那是我自己不想。你们想啊,就算明日起个大早出城,到尚林苑也近午了; 玩不了两个时辰又得往回赶。总共就只两日休沐,大热天的,你们爱折腾便折腾去; 我不奉陪。”
  “谁说明日非回城不可?晚上咱们可以在‘三里桥’寻客栈住啊。后天再玩个大半日,赶在城门下钥前回来不是很好么?”另一名同窗笑嘻嘻打着扇。
  骆易嗤鼻:“去年此时你们没去,可没见过那阵仗。三里桥一带的客栈房间早早就被订完了,明日别说客栈,鸡毛小店都没个铺位。”
  “南郊送暑”通常会持续整整十日,这十日期间,专程出城赶这热闹的闲人们懒怠城里城外来回跑; 通常会早早在临近的三里桥一带寻客栈订房,或选择夜宿价钱更为便宜的鸡毛小店以便落脚过夜,总之都愿逗留数日玩个尽兴。
  这段时间三里桥一带可就热闹得紧,平常稍显冷清的客栈、鸡毛店一铺难求。
  “那去年你是怎么寻到客栈的?”
  “我七哥托人提前打点……”话还没说完,骆易诧异地看向馔玉楼门口进来的几位客人,“噫,那不是樊琇么?”
  大司农府籍田令樊承业的三女儿樊琇也在国子学就读,与他们是同窗。
  此刻樊琇正与小二吩咐什么,并未瞧见堂中坐了一桌自己的同窗们。
  一名同窗笑出声:“今早她家人替她向夫子告假说中暑了,我怎么瞧着她神清气爽的。”
  “八成是昨日下午就出城,今日在南郊玩了一天呢。”骆易与几位同窗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他们倒也不是凭空揣测,樊琇手中捧着一盏盛着红叶诗笺的并蒂莲花灯,这可是去南郊游玩的铁证。
  “南郊送暑”游园时,若有人手捧并蒂莲花灯,那便意味着此人有意借游园“交朋识友”。
  将写着诗词或简单字句的红叶笺投进别人手中的莲花灯里,便是意欲结识的意思,若双方都觉眼缘投契,接下来便可结伴游玩,这就从陌生到熟悉了。
  这是“南郊送暑”时少年少女们最热衷的玩乐之一。
  樊琇这姑娘模样娇俏,性子也大方健谈,在书院人缘还不错。骆易等几名同窗虽都猜到她派人对夫子谎称中暑而逃了今日课去南郊玩,却也没谁打算向夫子告密。
  那头,樊琇与小二说完话,抬眼就见几位同窗正望着自己笑,便行过来与他们寒暄。
  “……好啦,我老实交代,昨日放课后直接出城去三里桥住下,今日玩了整日才回的,”樊琇倒也不瞒,笑吟吟自揭了底,“你们知道就行,在夫子面前可别说漏嘴。”
  骆易道:“放心吧。”
  “诶樊琇,今日南郊热闹吗?可有什么趣事?”
  “明后两日都是休沐,你怎不说多玩两天再回城?”
  同窗们七嘴八舌好奇发问。
  樊琇笑道:“自然热闹啦。趣事挺多,改日再说给你们听。天太热,明后俩日休沐我就老实在家呆着吧。”
  骆易随口问:“诶对了,你既才回城,怎的不回家,反倒来独自这里?”
  “咳咳,我求了我奶奶好几日,她才同意派人帮我向夫子告假,还帮忙瞒着我爹,”樊琇俏皮地眨眨眼,“她老人家今日在这里听戏,我既承了她庇护,自该过来接她一道回去,聊表孝心嘛。”
  *****
  馔玉楼后院有大戏园子,从午时开锣,唱戏的、说书的、变堂彩戏法各种班子接连登场,至夜放散。
  所以后头的热闹可不比这前头大堂逊色半分,从天亮到天黑都是人来人往、宾客满座的。
  结束与同窗们寒暄笑谈后,樊琇熟门熟路进了后头戏园子,在戏台对面二楼雅阁内寻到自家奶奶。
  她摒开自家侍女,卖乖地替奶奶捶着肩,同时低头在奶奶耳畔,压抑着雀跃欣喜,极力轻声道:“奶奶,我们今日在南郊见着成王与信王府二姑娘了。两人都做寻常打扮,未带随护。”
  其实她今日去南郊是为旁的事。无意间遇见赵荞、赵昂这两人,这算是意外收获。
  那两人今日都特地着了中等布料的宽袖夏衫,无贵重佩饰,按说看起来应当与周遭人群里那些闲散富家子没有区别。
  奈何成王殿下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风采实在出挑,当真是披个麻袋也遮不住,往人堆里一站便是实打实的鹤立鸡群,想看不见都难。
  “哼,我说什么来着?就那泼皮野脚的性子,自投罗网真是半点不稀奇。竟还能说动成王同她一道下山,送咱们个大便宜,”樊家老太太眯着眼冷笑,“确定没带随护?暗卫有么?”
  樊琇歪着头笑觑着奶奶的侧脸,颇有点邀功的小得意:“他俩在轻漪湖旁看别人玩莲花灯时,我特地让人撞了成王一下。他险些落水也没见有暗卫现身来护,可以确定他俩是背着人从泉山偷跑下来的。后来我又派人跟到近前听了他俩说话,他俩已订下轻漪湖旁那座‘水陌朱楼’,明日午后会在那里喝酒听曲。我留了尾巴跟着。”
  “意外之喜啊。明日正好将这两位一并‘送走’。”樊家老太太面上每一根皱纹里都是笑意,随手指了指几案右侧的座位,“坐下慢慢说。”
  内卫总统领林秋霞的手下从落网刺客们口中审出的“暗杀名单”,其实是一个障眼法。
  松原那头给出的指令确是“以杀戮造成京中恐慌”,但因在镐京坐镇的那位暗线突然要求杀掉鸿胪寺宾赞岁行舟,导致刺杀之事还没开始便被金云内卫察觉,多名刺客接连落网,“暗杀名单”便被迅速作废,改为第二预案,刺杀目标指尚林苑行宫的武德太上皇。
  尚未落网的刺客们近来之所以蛰伏不动,等的就是“南郊送暑”这个天赐良机。
  最让人忌惮的金云内卫如今还在为那份已不作数的“刺杀名单”在城中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南郊,这为第二预案的执行帮了天大的忙。
  “我今日带人将南郊那边的四下都看过了。往山上行宫有北军精锐驻防。打听了几句,估计至少有五千人。若不能找到隐秘小径,咱们那点人想要接近山上行宫主殿,怕是难了点。”樊琇端起茶盏小口啜饮。
  樊家老太太微眯着眼,听了这消息后并无失望神色。“连日来内卫搜城抓捕,我们已经折了太多人。就算‘那位’将自己手上的人全压上也凑不够两百之数。这点儿人,哪怕服了‘斩魂草’,妄想冲击五千北军的防线也是不够死的。山下如何?”
  樊琇不懂她为何问这个,却还是认真回忆了各处细节:“山下的防务松得多。前去游玩的人都喜欢围在轻漪湖‘水激扇车’附近,皇城司卫戍派了十二队人沿湖巡防,旁的地方布防都很薄弱,比邻水冬神祭典那次差远了。但那边的地形有不少假山、亭台、小林错落,不像当初邻水祭典台近前那么方便迂回穿插‘放风筝’。”
  “上回在邻水‘放风筝’困住了皇城司卫戍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金云内卫杀得一个不留。我早说过,花里胡哨的招数没用。”
  樊家老太太垂眼觑着下方戏台上刚刚上演的堂彩戏法,手指在腿上轻轻点着。
  “‘那位’说了,这回不必执着于山上主殿里那位太上皇,就山下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杀得越多越好。”
  樊琇闻言有些心惊,手中茶盏歪了歪,茶水险些泼在自己身上:“‘那位’又改了主意,决定屠……平民?”
  “对,‘那位’眼下能出动的人手就那么点了,既要杀人造成恐慌,杀三五百平民与杀一个太上皇,引发的恐慌相差不会太大,自该选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樊琇咽了咽口水:“奶奶,在山下对平民动手是更容易成,可万一,山上的北军冲下来驰援呢?”
  “你这丫头,读书读傻了?”樊家老太太斜斜睨她一眼,“驻防在尚林苑半山的那五千北军,职责是护太上皇。山下出了乱子,他们只会担心是调虎离山,哪敢随意冲下来?”
  “奶奶教训的是。”樊琇讪讪垂脸,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靠向椅背,挥挥手:“让人下去站在这院门口的树下,凡是上来问‘借一枚铜板’的,就通知他们明日动手。告诉他们,‘那位’说了,这回算是比照邻水那次故技重施,又没了贺渊带的内卫,若再没成,他们这辈子也不必回松原了。”
  “哦还有,你不是派人盯着成王与赵荞那泼皮了么?明日安排两名弩。。。机手盯好那‘水陌朱楼’。在场面乱起来时,弩。。。机手先将这两人干掉。若形势不允,或弩。。。机手因什么变故扑空,其他人近前补位,成王可放一放,赵荞必须死。她当初那样欺负你弟弟,这口气,我老人家可咽不下!”
  “是,奶奶。”
  *****
  六月十一,“南郊送暑”第二日。
  午后阳光炽盛,轻漪湖上多了不少游湖画舫,阵阵清风里有丝竹之音伴着歌姬们的悦耳天籁,叫人心旷神怡。
  “水陌朱楼”算是轻漪湖畔最高的一处建筑,足有五层,离“水激扇车”很近。
  巨大扇车扬水成雾,将这座可俯瞰湖光山色的小楼笼罩在清凉水幔之后。
  赵荞与赵昂各自执壶,靠在第五层的阑干前,时不时交谈两句,看似悠然赏景,实则一直关注着沿岸游人。
  “昨日在湖边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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