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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小事,然却架不住这疑惑随着时间推移在心中不住地发酵。周玄回来的前夜,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就没精打采的。 “姐姐,昨晚没睡好么?姐夫要回来了,你怎么看着没精打采怏怏不乐的?”在出城去迎接周玄的车子上,兔儿便问她。这次出行因是正儿八经的打的仪仗,因此其他人等也都单独一车,没有与他们同车,故而两人可畅言无阻。
“没事。”苏凤竹笑笑。
“姐姐这样子有几天了。莫非。。。。。。”兔儿骤然一副受惊模样:“莫非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啊?”苏凤竹委实不明白自己弟弟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上面。
“我听说过,妇人有孕就会没精神脸色差。那陈贵妃不就是这样么?”兔儿兴奋地道:“是不是?姐姐你有小宝宝了,我要当舅舅了?”说着还侧首往苏凤竹肚子上凑,一副想听一听胎动的模样。
“没有没有!”苏凤竹哭笑不得地推开他:“都瞎想些什么。”
“当真没有么?别是有了你不知道吧?”兔儿还非拉着她的手腕诊脉。他会一些简单的医术的。皱着眉认真诊了半天,最后一幅沮丧模样:“当真没有啊,可我真的很想当舅舅。姐姐的宝宝,肯定比姐姐更乖巧惹人疼。”
“现下有粉粉阿紫阿橙这么多孩子陪你玩还不够?”苏凤竹笑问他。叫他这么一闹,她心中的情绪顿时抛之九霄云外。
“可是我想要长的像姐姐的。”兔儿双手托腮,气道:“都是姐夫没用!白长偌大个人了!”
苏凤竹叫他说的两颊飞红:“小孩子,胡说些什么!”
一时到了城外三十里的长亭。叫是亭子,实则是一座精致小楼,迎来送往之人都在此驻足的。今日因天家贵人降临,闲杂人等早被赶走。苏凤竹下了车之后一看,除了他们一行之外,只来了范信芳与零星几个与周玄交好的臣子,不复给周玄送行时的浩大场面。景泰帝不来,臣子们摸不透帝王心思,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孩子们迫不及待,出发的太早了。一直等了大半天,才见着周玄的随行队伍在远处露出了踪影。
“大哥回来了!”尽管还有段距离,孩子们再等不及,争先恐后跑出了长亭,兴奋地跳跃挥手。
苏凤竹也与周嫣挽手走了出来。
然后就见那行队伍缓慢地从天边往这里移动。马儿都是用走的,人都是不慌不忙的。。。。。。都到面前了,就不能快点么?他,他心上说伤已经养好了,就不能纵马奔驰过来?苏凤竹咬着唇,深深吸气。
总过了两三刻钟,那队伍才到了面前。中间最大的那辆车子上,周玄笑着往这边招手。苏凤竹打量着他:似乎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包括那炽热的目光,和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觉。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她的心又被狠狠攫住了。车子停下了,周玄跳下了车,却又转身伸手接过另一个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人从车上扶下来。
天还很冷,那人呆着大披风,因此苏凤竹一时没看清这人面貌,这通过衣饰看出是个女子。
女子。
苏凤竹顿时觉着眼前有点模糊。
模糊的视线里,那人又从跟下来的伺候婆子手中接过长长的龙头拐杖。
拐杖?
苏凤竹用力眨眨眼:帽兜之下的那张脸,似乎不是很年轻,隐隐可见雪白鬓发。。。。。
“那,那是。。。。。。”而她身边的周嫣此时颤着声儿道:“阿奶?”
嗯?苏凤竹瞪圆了眼睛。
“姐,过来啊,你看这是谁!”而此时周玄招呼她们:“还有媳妇儿,过来!”
弟妹们早跑到了他面前。“是谁啊大哥?”他们好奇地问。
“这就是咱们的阿奶,快叫阿奶,快给阿奶磕头!”周玄笑着对他们道,还特意跟粉粉解释:“也就是爹的娘。”
“啊?!”弟妹们有些吃惊,便是最大的周青,也从没见过这位祖母,甚至听都很少听人提起过。不过周玄即吩咐了,弟妹们也乖乖照着做。
苏凤竹看看周嫣,她神情却是有些复杂。苏凤竹不及多想,拉着她一同上前拜见。
“好好好。”逢氏亲手一个个扶起:“这是青儿吧?这是阿紫和橙子?你叫粉粉?哎呀我的嫣儿丫头,你还记着阿奶吧?”
“记着呢。”周嫣僵硬地道,并不怎么与逢氏很亲近。
逢氏便又看向苏凤竹:“唔,你就是玄儿的公主媳妇儿?近些来,让我好好看看。”
“是,祖母。”苏凤竹忙到她身边扶住她。
“嗯,玄儿果真没夸嘴,生的真是好,看着也乖巧。难怪玄儿每日都在我这老婆子面洽提起你百八十回。”逢氏满意地点点头,抓起苏凤竹的手放到周玄手上:“行了,陪着我这老婆子慢慢腾腾走了一路,委屈我大孙子了。怕是现下一刻都等不及,想抱俊俏媳妇儿了吧,嗯?”
“阿奶,娃子们面前,这说什么呢。”周玄还没开口,周嫣先不满地道。
周玄眼睛一直黏在苏凤竹脸上,如今才仔细看一眼周嫣,便看出周嫣情绪不对劲。“阿奶,这是我爹的结拜兄弟,当今的丞相范信芳大人。”他忙打岔,为逢氏介绍范信芳。
范信芳此时也一脸震惊,闻言忙大礼拜见:“微臣范信芳拜见太后娘娘。陛下自登临九五之后,一直心系太后,派人多方寻觅,始终没有太有音讯。上苍垂怜,却让楚王殿下将太后寻回!”
“不必如此客套,你既是老二的结拜兄弟,唤老婆子一声婶娘便是。”逢氏忙把范信芳扶起:“范丞相的大名,老婆子早就如雷贯耳,仰慕的很!”
范信芳听了有些纳闷:别人倒也罢了,太后这上了岁数的妇道人家仰慕他作甚?嘴上却谦逊道:“不敢不敢,不过是些虚名罢了,若太后娘娘不见弃,便也唤信芳一声侄儿罢!”
“好好,好侄儿!”逢氏细细打量范信芳面容,啧啧称赞:“今日一见,果然一如传闻,胆识谋略之外,还一表人才。外面冷,咱们上车吧。好侄儿,你来与我细说说,那君城一役,那破城之计你怎么想来着!”
“敢不从命。”范信芳莫名觉着与这二哥的母亲竟有种知音之感。于是亲自扶了逢氏上车。
“好,咱们也上车回宫吧。”周玄便招呼着众人上车。
然等上车之时,兔儿却被周玄拦在了车外:“兔儿乖,你去和别人坐一车。”
兔儿冲他翻个白眼:“光知道占着姐姐,也不知道给我生个外甥!”
周玄:“。。。。。。”
他本来见到苏凤竹整个人已是气血翻腾,如今听到兔儿这话,窘迫之余,却只觉着愈发难耐。
“媳妇儿,我回来了!”因此车门一关上,他立刻把苏凤竹紧紧抱进怀里,急不可耐地啃噬她的樱唇:“媳妇儿我想死你了,你想我没?有没有被欺负?”
苏凤竹感知着这久违的炽热,却只觉着眼睛酸的不行,最终狠狠咬了周玄一口才算好了点。
“唔,媳妇儿咬疼了。”周玄叫一声,却是仍不肯松嘴。
苏凤竹用力推开他,手捧住他脸细细打量。
人清瘦了些,也粗粝了些——原本就很粗粝,后来经她手好生打点,总算让人细致了些,如今这些功夫算白费了。不过眉宇间却也增添了威仪与大气,那双眸子,也是愈发的灼然有力。
这张脸,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怎么看都看不够!苏凤竹便又凑上唇去。
“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只是阿奶到底是老人家,不能走快。”唇齿交缠间,周玄还不忘在抽空跟苏凤竹解释。
“不是说那龙母教教主和你一起回来么,人呢?”苏凤竹突然响起这一茬,忙又推开周玄问。
“阿奶就是啊。”周玄答道。
“啊?竟有这种事?”苏凤竹惊讶道“:“那你为何没跟我说?”
“嘿嘿,我想让周老二和刘桂兰吓一跳!”周玄狡猾地笑道。而手也狡猾地钻进了苏凤竹衣裳里:“媳妇儿,先不管旁人了好不好。。。。。。这儿到宫里得些时候。。。。。。”
皇宫里,景泰帝和刘桂兰召了一帮子臣子及他们的女眷正在宴饮。刘桂兰入宫虽没多久,然她最是爱热闹,朝中人等十停已结识了八停。虽是她行事惊世骇俗,然既皇帝宠爱,自然多的是人追捧。
“这时候玄儿该到了吧。”此时景泰帝瞅瞅天色道。
“你就安心等着他来见你就是。”刘桂兰拍拍景泰帝膝盖:“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叫他知道什么叫父子君臣之别。”
“嗯!”景泰帝威严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
☆、晋江独发
一时酒酣耳热,刘桂兰那边,给几个最会奉承她的夫人带着自己女儿围着。刘桂兰这个道一声好,那个赞一句妙,总之“我正缺这么个儿媳妇,陛下说了,就等着我来,给玄儿定下呢!”
而景泰帝则离座而去,张牙舞爪地舞剑。众臣自然争前恐后地叫好,文臣还免不得吟几句势如游龙破雷霆之类的酸诗。景泰帝愈发得意,命众臣与他比剑。他武功上的确有几分本事,加之臣子们暗中相让,一时间所向披靡。众臣鼓噪陛下神勇无双,景泰帝则振臂仰天大呼:“这天下有谁能与朕一战,谁!”
“战啥啊,皮痒了?”便在此时,一声不大然而清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景泰帝如雄鹰般展开的双臂立刻抖了一抖,然后脖子僵硬地扭转,往身后看去——
就见他多年未见的老娘,就那么凭空冒出来一般,站在他身后丈余之处,从容平静地看着他。
她如何能在这儿?景泰帝的豪迈之气早消散的无影无踪,如见了狼似地拔腿就跑,却没留神脚下,叫地衣给绊住,狠狠摔了个跟头。“陛下当心!”臣子们忙一拥而上扶起他。
叫他们一唤,景泰帝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现下至高无上的身份——自己再不是那个只能在她淫威下瑟瑟发抖的窝囊废了,不是了!
沉了沉气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是花了眼吧!这都多少年没见了,然这张脸如何一如记忆中一点没变?咦,不对,若是看花眼,那一左一右搀住她的范信芳和玄儿,以及后面簇拥着的苏凤竹和孩子们,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莫要再揉眼了,这正是您的生身母亲当面。”而范信芳笑吟吟道:“陛下没想到吧?看把陛下这欢喜的!”
然其他臣子看看景泰帝那直着眼睛张着嘴的面容,诚然看不出半点喜色。
“看看这傻样儿,还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啧啧,这是怎么当上的皇帝。”逢氏打量着他道。
这轻蔑而强大的语气,的确是他老娘天下妇人独一份的。景泰帝这才如梦初醒,情不自禁又往后缩:“你,当真是你?你咋来了?”
“是我在南边遇见了阿奶。”周玄也笑吟吟道。
“啥?你咋信里没说?”景泰帝哆哆嗦嗦指了他儿子。
“说了啊。”周玄道:“我一早不就信里说了么,要带龙母教的教主龙神老母来见爹——阿奶就是那龙神老母啊。”
景泰帝一口气噎住差点没背过气去。
“看把你娇弱的,还不快起来?难不成得为娘抱你起来再给你喂口奶?”逢氏嗤笑道。
景泰帝一听这话跟叫针扎了似的,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而周玄又催他 :“爹啊,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阿奶磕头啊!”
“是是是,太后请上座,请陛下大礼叩拜太后娘娘,众臣亦叩拜太后娘娘。”范信芳请逢氏往上座去。
“这些就是辅佐我儿登上大宝的功臣?”逢氏边走边审视着众臣子:“都是精锐之士。光凭老二他如何能搜罗来这么多能人?还不都是多亏你芳哥儿啊!”
这一声“芳哥儿”在景泰帝脑中重重回响:这是叫的老三?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就成“芳哥儿”了,还多亏了他?!而自己则依旧是“那副傻样儿”?!他目瞪口呆看向他们,却见他娘一脸欣慰慈爱神色看着范信芳,且松根也似老手握着范信芳的手轻拍——她就从没这样对待过她亲儿!
悲愤的情绪促使他追上去一把抓住她娘:“那啥俄当皇帝咧,打下江山的是俄!老三他不过是给俄出过几个鬼点子罢了,出大力的还是俄!”
然逢氏一指头把他戳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吃独食儿,不知道让这人!”
他娘这老劲儿,戳的景泰帝捂着额头连连吸气。
而苏凤竹也是在暗中连连吸气,忍笑忍的好不辛苦。周玄扭过头看看她,向她挤挤眼睛。
上座那边,刘桂兰见逢氏出现,也惊的坐立不宁。此时勉强扮出个笑,迎着逢氏福身道:“婆母,您来啦,儿媳桂兰儿给您老请安了。”
逢氏歪头眯眼看她:“哟,你是刘桂兰啊?老二把你也接来了啊?”
“是啊婆母,可不是我么。”刘桂兰扭捏娇笑道。
“这身上披挂了这么多七零八碎的我差点认不出来了。”逢氏道:“怎地,是这皇宫里有贼啊,你不放心,必得把全部的首饰衣裳全挂到身上?”
刘桂兰自然明白逢氏是讽她打扮太过了。这老妖婆,倒是一如往常的嘴毒。刘桂兰心下暗恨,想了想抚着鬓道:“看婆母这小气的,到底是小家小户里过惯了。就这点子东西,不过我全部首饰衣裳的九牛一毛!您儿子,给了我那许多呢,我不要都不行!要了不用也不行!必得穿起带起给他看才高兴!没法子,我只能打扮的略招展了些。”
逢氏点点头:“哦,略招展了些,我看是不招人,却招耗子。看看,耗子都在上边做窝了。”说着伸手在她头上一抓,然后送到刘桂兰面前,就见一只粉嫩嫩的初生小老鼠给倒抓着尾巴蹬着腿儿叽叽叫唤!
顿时殿中响起女眷们齐声尖叫。刘桂兰尖叫过后,转身跑开躲入景泰帝怀里。“我头上有老鼠窝么,有么?”她惊惧在头上乱抓。
“没没没,她耍戏法呢。”景泰帝安慰她:“你忘了,她最会变戏法了。”
“当真么?我不太记得啊?”刘桂兰惊疑看向逢氏。
“你还是别招展了,安安心心过日子罢。”逢氏挑挑眉。
她手段太下作了!刘桂兰咬着唇,委屈地看着景泰帝:你要给我做主啊,男人!
景泰帝不得不出声维护自己女人:“娘啊,你你你快把把玩意儿扔了,你既投俄来了,就不能再使你那些江湖伎俩。得依着俄这儿的规矩来。”
“好好好,依着规矩来。”逢氏一扬手,把小老鼠扔进他身边的吴用怀里——吓的吴用也蹦了一蹦,赶紧又扔给了小太监——“那依规矩你和你的桂兰儿得拜我是吧,你们拜吧,拜吧。”她大马金刀地往景泰帝之前坐的宝座上一坐,那气势却比景泰帝还强。
景泰帝腿一软,便欲下跪,突然却又停了下来。“你们先散去,先散去。”他示意众臣子及女眷退下,然后吸了吸气壮了壮胆道:“倒叫你把俄饶了进来,拜什么!俄才不拜你!又不是俄请你来的,你早跟爹和离了,走的时候你也放过话,老了才不要俄供养。俄不拜你!俄也不留你!你也不是太后!”眼睛却不敢跟逢氏对视,只心虚地旁顾左右。
刘桂兰听他这话自然称心如意:“对,婆母以前是这样说过!”说着向景泰帝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二哥,”范信芳见没了外人,便改了称呼:“以前是以前,现下不一样了。你是皇帝,你得以孝道治天下!若天下人知道你不供养婶娘,怕不戳断你脊梁骨!”
“啥婶娘?你倒是不外道。”景泰帝今儿怎么看范信芳怎么不顺眼:这厮素日不是自诩清高么?如何见了老娘就鞍前马后的奉承了?撇着嘴道:“俄是皇帝,俄爱咋地咋地,你管不着!”
“就这混账样儿还当皇帝。”逢氏却丝毫不恼,笑着与范信芳道:“芳哥儿,你我联手,把他这皇位夺过来,给你坐,如何?”
范信芳瞠目结舌,而景泰帝已然觉着胸腔子要气炸了:“你,你还是这样,你就从没把我当你亲儿看!”
“你刚刚还说了,你不拜我,也不养我。”逢氏悠然道:“这是亲儿子呢?是你先不把我当亲娘看,我就不把你但亲儿看咯。我这个人,最是公平的,你知道的。”
“你你你,”景泰帝无言以对,然心中愤懑之气愈盛,随即转化为酸楚之味。最终一跺脚,竟推开众人,跑出殿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玄儿&凤竹:奶奶威武!
☆、晋江独发
“小二哥;你等等我!”刘桂兰也慌忙拔腿跟上。
“你站住。”然被逢氏喝止了。一听她那威严有力的声音,刘桂兰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现下天也晚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我得好生歇歇了。你来伺候着。”逢氏向她伸出只胳膊。
他儿子都不肯认她,她还有脸这般神气?“小二哥都不肯养你,我凭啥伺候你。”刘桂兰刺棱着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