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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安慰地抱抱她。
苏凤竹这才想起一事:“玉团子呢?”把玉团子从她母亲身边抱回来后,苏凤竹便养在自己屋里,这一天忙了这个忙那个,倒是忘了这小东西。现下哪里还见它踪影?
“唔,跑出去了吧,我也没留神。”周玄忙唤来丽玉吴义等人问过,都道是事情多无暇留意这猫儿。赶紧里里外外找起来,又到弟妹们房里找。然翻遍含冰宫每一处,都没见那小东西的踪影。
“皇宫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跑不出去的,明儿个我叫禁军找。”周玄安慰苏凤竹。他已经听苏凤竹说了,这猫儿是苏凤竹的父皇赐给她,她从手掌大一团养大的。可后来文皇后也喜欢上了,硬跟苏凤竹要了去。苏凤竹一直耿耿于怀,不曾想现下竟又回到身边。故而对这猫儿的情感不同别个。谁料这刚寻回来,就又丢了呢。
然第二日就是傅见省班师入京之日。皇宫里从上到下忙成一团,虽是周玄吩咐了,禁军哪里顾的上。
这一日含冰宫众人起的比往日更要早,并隆重装扮。他们兄弟姐妹都是要参加班师献俘大典的,按理身为周玄正妃的苏凤竹也该陪伴在周玄左右。不过周玄早替她打算到了,怕到时候让她难堪,故而就叫她不必去典礼,只等过后的宴会露面即可。
苏凤竹待他们走后,便去照顾苏勉。苏勉约莫是因着她昨日的话,病情又加重了,又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不醒中。苏凤竹心疼着苏勉,又挂念着大典上的兔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煎熬。
此时周玄兄弟姐妹,跟在景泰帝和逢太后身后,登上了皇宫正门瑞阳门的城楼。城楼高九丈,站在这上面,可俯瞰整个京城。此时,顺着瑞阳门继续往南看去,可见一队威武雄壮的兵马,正从外城城门处浩浩荡荡进入城中。将士皆着明光甲,在晴空丽日下湛湛放光,首尾相连,恍若一条流淌的银河。而银河的前方,众将簇拥之中,一点璀璨金色就格外耀眼——那便是着金甲的傅见省了。
景泰帝一见脸色就不好了。“怎这么多兵马?怕不有上万人了?还有谁许他铠甲兵刃在身入京的?”他低声质问范信芳。
“我许的,怎地了。”范信芳诧异地道:“不过是为了彰显我大魏军功,安定人心罢了。历朝历代得胜班师也都是如此。”
“这,这他要是想造反,立马就能把京城掀了!”景泰帝皱眉道。
“嗐,二哥你这都说什么呢,见省如何会造反。我看二哥你就是看不得见省比你威风。”范信芳嗤之以鼻——实则他内心远没有面上那般轻松。
“你怎老向着他说话!”景泰帝狐疑地看了范信芳道:“老三啊老三,我这些时日看你就不对劲。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若是看不惯哥,想让哥给你腾地方你就说话,哥没那般小气!”
“越说越不像话了!”范信芳没想到这把火竟烧到他身上,顿时急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哦,我知道了,就叛乱时候那谣言,说我要夺皇位那谣言,你竟是信了!我我我,我范信芳这一世清名,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那!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着还真一脸悲愤地四顾寻柱子。
“咦,这说你两句你还跟俄闹死闹活咧!”景泰帝赶紧拉住他:“你个大男人,怎地竟和俄们村儿里那没见识的婆娘一般行径?”
“分明是你先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我,倒又是我错了!”范信芳气道:“你还讲不讲理了!”
“是你先事儿做的不对,我才说你两句的!说你两句怎地了,现下你这大丞相连说都不能说了?好大威风!”景泰帝撇嘴道。
“我哪儿做的不对了哪儿不对了!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自入京来就没睡过个好觉!”范信芳越说越委屈:“你倒好,甚事不管只管纵情享乐,闹出祸事来还得我给你收拾,你还有脸说我事儿做的不对!”
景泰帝还待反驳,然一边逢太后听的聒噪,顿顿拐杖打断他俩:“行了行了,你俩这打情骂俏有完没完!能不能让老娘舒舒心心看看年轻儿郎们?!”
☆、晋江独发
然而接下来; 傅见省的所作所为,让景泰帝愈发火冒三丈:
周玄作为大典仪导官先行在城门迎接傅见省; 傅见省竟倨傲地坐在马上见礼;城门往皇宫来的一路上; 傅见省完全不理会周玄的示意和引导; 只管自己招招摇摇出风头; 慢吞吞行进着。原本不过两刻钟的路; 他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完;到了瑞阳门下拜见景泰帝,傅见省只行军礼; 而非三拜九叩大礼。。。。。。
“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他这眼里还有没有俄!”景泰帝一早就想发作,给范信芳死活按住了:“想来是在南边时候受的伤还没好; 举动不便利; 你且忍耐下。。。。。满京城的百姓和满朝臣子都看着呢; 有什么话等完事儿了再说!”一时又指给他看:“你看你看,那就是虞朝的小皇帝; 给你跪下了”
景泰帝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趣; 抬眼望去。
他身边周青也紧张地张望着。城楼之下; 冲天的鼓乐、飞舞跋扈的旌旗与闪亮冰冷的兵锋中,默默走出赤足披发、一身白衣的羸弱少年。无数人的注视下; 他缓慢地跪倒,俯首。鼓乐在此刻愈发喧嚣; 而胜利者的得意也到达顶峰。这一切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 压的这瘦削的身影动摇颤抖不已。
啧啧,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兔子,演技真好; 把他兄弟的娇弱演的活灵活现的。周青莫名想笑。
景泰帝也抻长了脖子,看的仔细。范信芳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何,总算高兴了吧?”
“看不清啊,”却听景泰帝喃喃自语道:“不过小身条还真勾人,再看那脖颈,长的一定错不了。。。。。。”
“甚?”范信芳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这是?”
“俄说这小皇帝身后那妇人。”景泰帝已然眉开眼笑:“不知道是甚人?是这小皇帝的皇后,还是他姊妹啊?”
范信芳一脸冷漠:“那是他的母亲,虞朝的文氏太后。”
“甚?竟这般年轻?哎呀呀呀,若非亲眼看见俄再不能她能生出这样大一儿子!”景泰帝嘿嘿笑道。
“还生了更大一女儿,嫁给了你儿子。”范信芳冷笑:“文氏也是你正儿八经的亲家母!”
“甚?”景泰帝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俄儿媳妇的亲娘?这。。。。。。”顿时那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便不由自主地收了起来。“这俄要不说看着面熟呢,呵呵,呵呵。”他勉强找补道。
“行了,都快别叫跪着了,快叫入宫领宴吧!”而逢太后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老娘要当面细细看看儿郎们!”
于是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移驾紫宸殿。傅见省及部将重新拜见。景泰帝还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任他们跪着这不叫起。岂料逢太后笑眯眯地招手:“都起来都起来,过来老婆子这儿,让老婆子好好瞅瞅。”
部将们面面相觑。傅见省一眼看到范信芳跟他使眼色,再不迟疑,起身大步走到逢太后宝座前。部将们忙也都跟在他身后。
“还真是和我们玄儿极像,又比玄儿长的好!”逢太后瞅着傅见省细看,看完了还动手去拧他的脸。
傅见省再没想到逢太后会有此举,下意识地手一挡同时倒退。
然逢太后也是有功夫的人,手顺势一滑就扣住了傅见省手腕,再往前一带,看着也没怎么使劲儿,然而傅见省闷哼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
“这是作甚?对太后你也敢不敬?反了你了!” 景泰帝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顿时暴跳如雷,拔腿过来就想踢傅见省。
“慢着老二。”然逢太后阻止住了他:“他身上有伤。”
“有伤?有伤还上蹿下跳蹦跶的那个欢快,”景泰帝怒道:“且南边战事早完了,他哪儿来的伤?”
“禀陛下。”一个部将胆战心惊地道:“就在昨日,殿下在营中受到了刺杀,腿上中了刀。殿下不欲陛下担忧,故而不曾与宫中使者言及,方才大典上也一直强装无事。实则,实则伤势委实要紧,尤其这跪拜,殿下就是想向陛下行三拜九叩都不能,只能行以军礼。。。。。。”
“多嘴。”傅见省斜睨一眼,打断他的话。
“竟有此事?”范信芳凑过来道:“卫王这是何必呢?如此岂不让陛下自责难过?还跪着作甚,快快起来。陛下,还是速速为卫王宣召御医诊视为宜。”
“小伤,不必。”傅见省简意赅地道。
哼,就算有伤,什么怕俄担忧,还不是你自己舍不得大典上的威风!景泰帝却想。不必就不必,疼死你最好!他马马虎虎摆摆手:“既如此,赶紧去坐着吧!”
“刺客可曾抓到了?是什么来路”周玄亲自来把傅见省扶到他座位上,并问他。
“未曾,不知。”傅见省依旧是惜字如金。
众将落座之后,俘虏们也再次拜见。
景泰帝这才看清虞朝皇帝和太后的真面目。“哎呀呀,这儿媳妇的娘家人,和她长的一挂的,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他跟范信芳耳语,眼睛忍不住不停地偷觑文太后,与范信芳却只道:“看她这弟弟,倒生的跟个女儿家似的。。。。。。咦,怎越看越眼熟,俄倒是在哪儿见过似的。”当日在黄鹤原上,兔儿帮周玄从鸡窝里救下他时,他是见过兔儿真面目的。只是那时候伤重,视野不清,故而记的不真。
“长的俊俏的人你看着都眼熟。”范信芳冷笑道。
而逢太后又在朝兔儿招手了:“哎哟哟,这孩子长的更好。快来老婆子这里,叫老婆子好生看看!”
兔儿犹豫一下,摇摇晃晃站起,向逢太后走去。如今近了看的更真,他容色憔悴,神情哀戚,身姿也弱不胜风,真是一点儿兔儿的影子也没有。周青看着他愈发的钦服。
“怎这么瘦弱的,他们不给你饭吃怎地?”逢太后看他这模样也颇为怜悯:“这般大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好。。。。。。”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抽动鼻翼:他身上有血味。看向兔儿的眼神顿时伶俐起来。
咦?这老太太,鼻子不会这么灵敏吧?兔儿心中暗自吸气。
刺伤傅见省的刺客,不是别个,正是他。而他也在打斗中受了伤。只是那时他蒙着面,傅见省不知道是他。故而,他现下的虚弱,倒也不完全是演的。
与逢太后四目相对,兔儿瞬间做出了决断,他眼中的哀戚之色一扫而空,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逢太后也立刻明白了他意思。“这可怜孩子。”她咳嗽一声道:“以前的事情过去都过去了。现下你即诚心归顺我大魏,我等自然也会以礼待你。这说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玄儿,带他去与你媳妇儿相见吧。”
“是。”周玄站起应道。
到底是道儿上的人,多谢!兔儿又偷偷向逢太后眨眨眼睛。
“不急不急。”然范信芳忙道:“陛下还有封敕未下。陛下,陛下?”
“啊?啊。”心思已然全放到了文太后身上的景泰帝,叫范信芳这一唤才唤回魂来:“那啥,按着啥历朝历代的规矩,你这前朝皇帝既然归顺了本朝,朕少不得得给你个本朝的爵位。便封作,便封作。。。。。。”他又扫一眼文太后:“便封作承美侯罢,你母亲,也封为二品夫人。”
“谢陛下隆恩!亡国之人,何德何能,岂敢再受雨露恩泽!”文太后,此时该称为文夫人,含悲忍戚地再拜。那眼中的一泓泪光,当真勾魂摄魄。勾的景泰帝想挪开眼睛都不能。
而范信芳却是一愣:如何是承美侯了?原本商议好的是承恩侯啊。他转头看向景泰帝,恍然大悟:原是这个“美”!
☆、晋江独发
苏凤竹听到给她弟弟的这封号; 也很是奇怪:怎会封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号?这万不是范信芳的行事。
不过她现下也顾不上去追究这个,带着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脊梁的刀痕、让周玄从班师大典上带回来的兔儿; 让她差点晕倒过去。“你; 你到底做什么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指着兔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傅见省遇刺; 是你干的?”送他回来的周玄亦严肃问他。
“哼; 是又怎么样?”兔儿冷笑道:“我就是要折了你们魏朝的栋梁,搅乱你们的朝堂; 为的么,自然是复我家国。你可算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
“好了; 姐夫这不没说什么吗; 就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顶我。”周玄放软了语气:“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把你姐姐吓成什么样了。”
兔儿看苏凤竹果然眉宇间俱是凝重之色; 这才扑哧一笑:“我跟姐夫说笑啦,姐姐你别当真。原是我在傅见省营中实在闲的慌; 就想着四下闲逛下。谁知道就看几个藏头露尾的人; 很像是卢家的漏网之鱼。我就顺手把人给宰了; 一不小心惊动了巡逻兵士,傅见省也闻讯过来。和他过了几招; 就让他给划了一道。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也还了回去!”
他说的轻松容易; 苏凤竹却如何不明白其中凶险!“谁会没事在万人军中闲逛?还那么巧就让你碰见了卢氏的人?”她看着兔儿; 深吸一口气:“怕是你早知道卢氏的人在傅见省军中,正好借假扮勉儿这个机会把人除去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如此说来; 傅见省是真的动了造反的念头啊。”周玄皱眉道。
“嘁,就你爹那德行,人不反他我才奇怪呢。”兔儿嗤之以鼻:“不过你放心,我这把人给宰了,傅见省想来有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兔儿,你真是帮了姐夫太多了。”周玄感慨地揉揉兔儿的头。
“哪个帮你了,我是帮我姐姐。”兔儿道:“行了,我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该去庆功晚宴了。”
苏凤竹原是打算在班师大典后的庆功晚宴上露面的,可现下见兔儿这样她实在放心不下。“你都这样了姐姐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叹息道。
“不不不,你一定要去,”然兔儿赶她走:“你得去镇妖呢。”
晚宴上除了白日里受封赏的将士和观礼的朝廷重臣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蒙恩领宴。文夫人和一些要紧降臣,作为新朝君臣文治武功的佐证,也少不得有他们一席之地,倒是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听道通传楚王楚王妃驾到,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为他们让出通路。无数苛刻的目光投注在苏凤竹身上。苏凤竹早已习惯,迎着这些目光反愈发的神采飞扬。她这晚打扮的也极耀眼,穿的是一袭金银丝线装饰的衣裳,动起来恍若搅动满天星河,美不胜收。让人想不瞩目她都难。
所有的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凌厉。苏凤竹因循看去,却是高居首席之上的傅见省,捏着酒杯,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躲闪。认出来了么。苏凤竹想。
不过现在认出来他又能如何呢。苏凤竹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又扫过他身后的卫王妃裴氏。裴氏正在哄怀里的世子逢春安。那温柔安然的眼神,似乎裴氏眼里心里,裴氏的整个世界,只有逢春——可是傅见省这刚刚回来。。。。。。
继续往前走,苏凤竹看到了她母亲迎面走来。文夫人现下一身素服,钗环简单,眉目含愁,好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尤其是看向苏凤竹之时,那一抹混杂了担忧、愧疚、顾虑、欲语还休的目光,让苏凤竹好生不适应,又是烦躁。苏凤竹只能一昂头,看都不看她与她擦肩而过,疾步走向自己席位。
他们到达后片刻,景泰帝和范信芳一起出现了——后宫的两位女主人,逢太后上了岁数,今儿个坐了一天,身子到底是有些不爽快,晚上不耐烦再应付人了。陈皇后则是到现在身子还没调养好。
景泰帝乐呵呵地一边走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见到苏凤竹还特意道:“儿媳妇,如今和娘家人团圆了,高兴吧?”
苏凤竹勉强弯弯嘴角:“谢陛下垂怜。”
“不谢不谢,都一家人,外道个什么!”景泰帝边说边还四下张望:“咦你母亲呢?怎不和你母亲坐在一起啊?来来来,文夫人快过来!”
“陛下。”文夫人一脸惊惶模样过来了。俯身就要下拜,景泰帝赶忙一把扶起:“哎呀呀,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夫人这女儿教养的不错,侍奉朕和太后极尽心。朕要多谢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那手还紧紧地握在文夫人胳膊上。
苏凤竹一眼看见,心中有数。正要想法子将两人分开,文夫人却自己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失德之人,岂敢当陛下一个谢字。能侍奉陛下、太后和楚王,是凤竹这孩子的福气。”
景泰帝看着她这守礼而贞静的模样,心下却不由得更馋痒难耐。“夫人过谦了,过谦了!”他上前一步,还想与文夫人纠缠。然范信芳看他这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推了他走:“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席吧,别让大伙儿等着!”
唔,母后应该看不上周老二。。。。。。吧?苏凤竹则斜睨着她娘,心中思量着:不过为了权势,也难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