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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腾飞冷冷一笑,很是瞧不起,但他瞧不起的不是科场里的考生,而是孟知府这样的嘴脸,自从他做了皇帝的大舅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团团包围,再不如从前自在。
“罢了,你忙你的。”卫腾飞根本不愿与孟知府有什么往来,又看了眼凌朝风,又看了看小晚,他知道去哪里可以再见到他们,便是一笑,扬长而去。
孟知府虽然被嫌弃,却不敢怠慢半分,甚至一路小跑着跟着卫腾飞的坐骑远去,一群捕快衙差跟在后头,当地百姓,几时见过他们的父母官这般狼狈。
知府从四品又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
两个时辰后,二山第一个走出考场,张婶嗔道:“你瞧你嘚瑟的,明天可不许这么早出来。”
二山反道:“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等我,我怕你们站的辛苦。”
他见众人都来了,便问:“你们要留在这里吗,客栈怎么办?”
小晚其实也担心过,他们地窖里藏了无数金银财宝呢,关了门就这么出来了,遇见贼怎么办。
可凌朝风好像完全不在意,此刻依旧严肃地对待二山:“还有四天,要提防那孟昆纠缠不清,我自然要来,原本是不必的,皆是你惹的祸。”
二山低下头,小晚怕他难受,便摆出嫂子的气势来,责备凌朝风:“二山可是累了,要好生歇一歇准备明天的考试,你别总是骂他,坏的是孟知府,又不是我们二山。”
他们带着二山回客栈吃饭,而吃过饭,小晚和张婶便要回客栈了。科考期间,客栈房间不好租,店主也不愿得罪未来的大官,更愿意把客房租给应考生,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别人。
凌朝风自然不会给同行添麻烦,他送小晚和张婶回去后,明日开考时再来。
“哥,辛苦你了。”送凌朝风和小晚他们走,二山站在马车下,愧疚地说,“害你不得不天天来。”
凌朝风不予理会,张婶笑道:“哎哟,真难得,听你喊一声哥哥。傻小子,别胡思乱想,专心考试,考不上秀才被你哥打死,婶子可不帮你的。”
二山猛点头,凌朝风忽然发话:“知府官邸就在邻街,望你好自为之,这些日子不要再见孟小姐。”
小晚朝二山挤眉弄眼的,叫他听话,二山心中虽然不舍,还是答应了:“是,我不见她。”
正文 054 不合您的胃口
回客栈的路上,小晚想起先头的事,问凌朝风:“相公,卫将军和你说了什么?”
凌朝风淡淡道:“问我是否与他见过面。”
小晚忙说:“上回他来抓他妹妹,你不在家呢。”
凌朝风颔首:“从前在别处见过,但也不算见,不过是打了个照面,没说上话,所以彼此都不大记得。”
“相公,那你是不是在中秋节集市上,就认出他了?”小晚问。
凌朝风笑而不语,只叮嘱小晚坐稳了,天色越来越暗沉,怕是要起风,他要让马跑得再快些。
小晚崇拜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这天底下,还有凌朝风没见过的人没经历过的事吗?他算到孟知府会变卦,竟是留了一手,把那群考官治得服服帖帖,不论什么问题都不用害怕,她家相公永远都这样了不起。
提起卫将军,小晚回到车厢里,兴奋地对张婶说:“婶子,那姑娘,是不是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张婶也觉得不可思议,皇宫里的婆媳俩,竟是一前一后来了趟客栈,秋氏说他们与这客栈缘分深着,如今想来,果然另有一番意味。
“怪不得那么有礼貌,给她送个茶也会对我说谢谢。”小晚道,“她这样好的人,长得也漂亮,皇上一定会很喜欢她。”
张婶笑道:“可是她在宫里,不需要对任何人说谢谢,所有人都是她的奴才,她到处和人说谢谢,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欺负。自然,她是皇后,没人敢轻易欺负她,明着没有,暗地里就难说,再者将来有了妃子……”
这话匣子打开,张婶禁不住就滔滔不绝,自己有意识地收住了,嗔道:“咱们操什么心,离得那么远,他们是在云端的人。”
小晚抱膝坐着,马车颠簸得她的身体一颤一颤,她却欢喜地说:“咱们客栈真是了不起的地方,什么黑店呀,我才来半年多,把什么尊贵的人都见过啦。原来那些大人物们,也会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
张婶笑道:“大地方也是由小地方来的,只要土地肥沃只要当地的人勤劳,春耕秋收,何来大小之分?京城里的人,不见得有我们过得惬意呢,给我换,我都不要。”
“我也不要。”小晚笑道,“只要跟着相公和你们,就是住到深山老林里去,我也乐意。”
说着玩笑话,三十多里的路也是走完了,回到家,客栈好好的,没有被任何人闯入的迹象,果然黑店名声在外,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刻天色已晚,张婶在厨房简单做了些吃的,三人随意填饱肚子,便回房休息了。
凌朝风在桌前写信,小晚安静地在边上磨墨,相公已经告诉她,早晨的信是唐大人替他从礼部尚书那里拿来的,是负责朝廷科举的最高官员,但不是什么威胁试压,只是一份推荐信,确保二山能顺利参考。
小晚问:“唐大人为什么不亲自写信,我听二山说过,唐大人是很大很大的官,几乎没人比他更大,还不把那个孟知府吓死。”
凌朝风笑道:“唐大人不负责科举之事,他的官虽大,也不能僭越职能,何况这不过是小事,不用他亲自出马。”
小晚好奇地问:“那跟着唐大人来的,是不是什么王爷,或是更大的官。”
凌朝风看看她,笑道:“也许是吧,唐大人不肯告诉我,只说是朋友。”
小晚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那我就舒坦了,我以为就我不知道。”
凌朝风笑着摇了摇头,将信写完,待明日顺道送出去,见小晚走路扶着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小晚说来回马车颠簸,她都快散架了。
“来给你揉揉。”凌朝风把她往床上带,可小晚怕痒,在他身下像泥鳅似的扭来扭去,笑得都累了,最后软软地说,“相公才累呢,还要去好几天,每天跑那么多路,我给你捏捏才是。”
她爬到凌朝风身上,把他按在床上,两只手一通乱摸,就去扯他的裤腰带,被凌朝风捉住手,问:“干什么?”
小晚咯咯直笑,两人滚在一起,她把酸痛的身体全放在丈夫怀里了,惬意地说:“相公身上暖暖的,好舒服。”
凌朝风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莫名地,却想起了科场外的光景。
卫腾飞那样看着小晚,让他明白小晚为何会如此反感岳怀音,原来他也会担心,担心别人看上自己的妻子。
不过卫腾飞威名赫赫,如今更是国舅之尊,不至于强抢他人之妻,男人见到貌美惹人爱的女子多看一眼,也是有的。
“晚晚。”
“嗯?”
“往后不论见了什么陌生的男子,都大大方方与他们说话,不必胆怯也不用害羞。”凌朝风说道,“我在或不在你身边,都一样,除非你不乐意搭理对方。”
小晚忙问:“我是不是今天做得不好?我是想,卫将军太尊贵了,我怕自己说错话,给你丢脸。”
凌朝风含笑:“没有不好,是太好了,让我心疼。晚晚,这世上没有你不能见不能说话的人,除非你不乐意。”
小晚趴在他身上,嘿嘿笑道:“做得不好我也无所谓呀,我只在乎相公喜不喜欢我。”
凌朝风轻声说:“喜欢。”
小晚捧着他的脸颊:“要一辈子都喜欢,一辈子。”
凌朝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小晚娇然一笑,猛地扑上来,狠狠用力地嘬。
那之后几天,凌朝风每日白天赶去科场为二山送考,那孟知府也看过了礼部的推荐信,气得脸色煞白,院试的主考官学政大人不愿得罪礼部,便不再理会孟知府的意思,不再为难凌出,每日都让他顺利进入考场。
考到第四天,小晚和张婶都不在乎了,只盼着彪叔赶紧回来做饭。张婶不擅长厨艺,小晚也不怎么样,从前许氏怕她偷吃或是在饭菜里吐口水,都不让她靠近炉灶的,小晚如今才算跟着彪叔学了些手艺,可哪里能及得上他。
好在这几天,除了喝茶歇脚讨口水的,没有客人来吃饭住店,小晚和张婶闲得发慌,张婶则说她几乎没和彪叔分开过这么多日子。
此刻该吃晌午饭了,小晚和婶子坐在太阳底下,懒懒的,小晚问:“婶子,你饿不?”
张婶说:“不怎么饿,你饿了呀?”
小晚点头说:“早晨没胃口吃得少,这会儿饿了。”
张婶懒懒地不肯动,说:“蒸笼里还有几个馒头,你沾着腐乳对付对付吧。”
两人互相看一眼,都笑了,太阳好舒服,男人不在家,宁愿饿着也不想动。
却是此刻,从白沙镇的方向,来了四五个人骑着马,为首的人高马大,小晚和张婶一眼看过去,便认出是卫腾飞。
没想到三四天过去了,他还在附近没离开,这会儿是冲着客栈来,还是去码头?
卫腾飞慢悠悠骑马到客栈前,翻身下来,小晚和张婶早站起来了,他将马鞭丢给亲兵侍卫,缓步走来,笑道:“大中午还没吃饭,来店里吃一口,我的侍卫不进来,你们随便做点什么,我和他们吃一样的。”
小晚和张婶面面相觑,完了,她们的手艺,怎么能用来招待大将军。
张婶恭敬地说:“卫将军恕罪,小店的大厨送孩子去科考,民妇的手艺,只怕怠慢了将军。”
卫腾飞笑道:“我们行军打仗的人,风餐露宿,最不挑吃的,只要有口饭就行。”他道,“凌朝风,是你们掌柜的?”
“是。”
“那你……”卫腾飞看着小晚,眼中掠过几分无奈,但和气地笑道,“就是内掌柜了?”
小晚记得丈夫的叮嘱,在人前要大大方方,便道:“将军请里面坐,民妇这就为您准备吃的。”
卫腾飞大大方方走进店里,第二次来,倒也熟悉,说道:“还以为,能遇见凌朝风,他几时能回来?”
小晚说:“回将军的话,科场散了他便回来,离得远,怕是要等傍晚。”
卫腾飞看向她:“你不必毕恭毕敬的,我又不是什么王爷大官,不过是个当兵的。我和我的手下都饿了,赶紧拿吃得来才好。”
张婶要往后厨去,虽然厨艺不比自家男人,一口吃的总还能对付,可小晚却叫住了她,笑道:“婶子,我来,我可是彪叔的嫡传弟子。”
张婶愣一愣,但想小晚一个小娘子,留下与男客相处的确也不合适,还是自己留下的好,便叮嘱小晚:“做些简单的,不容易出差错。”
然而小晚把张婶留下,自己跑来厨房,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她不会做饭,可是她有戒指啊,上回提起川渝后,彪叔就做了一顿麻婆豆腐回锅肉这些菜给她吃,她这会儿照样请玉指环变出来,不就成了?
不到一刻钟,小晚就回来了,桌上摆下麻婆豆腐、回锅肉、辣子鸡丁,再一大海碗番茄鸡蛋汤,并将一样的菜分好,送到外面请几位侍卫大哥享用,小晚热情地给他们搬凳子递筷子,见众人都吃上了,才回店里。
可是卫腾飞却对着一桌子菜,动也不动,眼神定定的。小晚心头一慌,谨慎地问:“将军,是不是不合您的胃口?”
正文 055 舍不得
卫腾飞醒过神来,含笑道:“怎么会不合胃口。”他舀了一大勺麻婆豆腐盖在饭上,大口大口地便往嘴里送。
小晚松了口气,之后看着堂堂大将军,将一桌菜扫得干干净净,小晚怕外头的侍卫们吃不饱,又去拿了一些现成的点心来。
那几位大哥却对小晚说:“小娘子,我们跟着将军到京城走一趟,小半年下来,吃得嘴巴都没味道了,总算吃到家乡的菜,难不成你也是川渝来的?”
小晚笑道:“我是本地人,猜想各位军爷爱吃辣的,胡乱做的,还请包涵。”
众人却连连夸赞,说他们总算吃了一顿舒坦的饭菜,小晚放下点心,收了碗筷再进门来,见张婶也收干净了桌子摆下茶水点心,请卫将军慢用。
卫腾飞笑道:“那日我带着似烟离开,一路上也不说话,后来她突然叫住我,喂我吃了一块绿豆糕,很开心地问我是不是特别好吃,这样总算说上了话,一直到京城,她也没再逃跑。”
小晚说:“做绿豆糕的大厨不在家,要明天晚上才回来,民妇和婶子都不会做那种点心。”
卫腾飞为人很和气,与那日气势汹汹来抓人时截然不同,他道:“我不是来吃绿豆糕的,你们不要紧张,我来找凌朝风,想和他说几句话,不巧这个时候来,害得你们手忙脚乱。”
张婶说:“掌柜的傍晚才回来,将军若是要等,不如请您到楼上客房歇一歇,外头天冷,军爷们在外头也待不久,把马拴在我们马厩里,进来烤烤火才是。”
小晚说:“将军,您想看看您妹妹……不、就是皇后娘娘那天住的屋子吗?”
卫腾飞兴致盎然:“好啊。”
他跟着小晚缓缓上楼,小晚将他带到云泽房门外,这是凌霄客栈里朝向最好,视野最开阔的一间屋子,屋子里的布置倒没什么稀奇,不过是比寻常客栈华丽考究一些。
卫腾飞转身要与小晚说话,却见她站在门前没进来,而小晚不好意思地一笑,躬身道:“将军,您请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民妇。”
她小心地关上门,便要退下。
小晚想事情很简单,既然不喜欢见到相公和岳怀音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待着,那么她自己,也要小心谨慎才是,虽然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可哪怕是开门做生意,也要有分寸。
下楼来,便与张婶说:“卫将军若要什么,婶子,辛苦你了。”
张婶会意:“有我在呢。”
但卫腾飞可不会在白天睡大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外头的光景,就下楼了。
见店里只有张婶在,他问:“你们内掌柜呢?”
张婶道:“回将军,她在后门洗碗。”
井水边,小晚正挽着袖子干活,今天用玉指环做了一顿饭,洗碗就不能偷懒了。平日里没有别的事,只要眼前没有人,她就会用戒指偷个小懒,特别是来了很多客人,几大盆的碗筷时,便不委屈自己。
“你们店里,怎么是掌柜的洗碗,不是下人洗?”卫腾飞走到后门,看了看周遭的光景,真真是荒郊野岭,只此一家,对正在洗碗的小娘子说,“大冷天,不怕水冷手疼?”
小晚大方地笑道:“店里都一样,谁闲着便是谁干活,没有主子下人的差别。卫将军,您怎么下来了,不休息了吗?”
卫腾飞说:“带兵的人,怎能在白天睡大觉?这几个月在京城里闲着,已经把我闲腻了。”
小晚笑笑,继续低头洗碗,不料卫腾飞却从边上搬了张凳子,不近不远地坐在一旁。
小晚本有几分尴尬,但见大将军坦荡荡,且青天白日的,又能怎么样,她不必太扭捏。
“你们店里有人考科举?”卫腾飞闲聊起来。
“跑堂的小哥,从小念书的,之前县试时,还是头名呢。”小晚骄傲地说,“这次必定也能刚考上秀才,八月里便要去考举人了。”
卫腾飞却不屑地笑道:“他多大了?”
小晚说:“虚龄二十。”
卫腾飞摇头:“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考个院试,还要这么多人陪着?既然已经去了一个大厨,凌朝风为何也去?是不是八月里,你们全体要去京城陪他?”
小晚有些不高兴,正色道:“是将军有所不知,相公每日前去科场送考,也是不得已。不过话说回来,便是寻常百姓家里,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要紧的时候多关心一些,又没碍着别人什么,难道不成吗?”
卫腾飞看着她,小晚觉得自己失礼了,忙道:“民妇若有冒犯,请您见谅。”
“那你们,有什么不得已的,我能帮忙吗?”卫腾飞问。
“是家事,不宜与外人说道,请将军恕罪。”小晚很礼貌,这些恭敬的客套话,她也早就学会了。
至于孟知府的事,小晚倒是巴不得来个高官大人好好惩治一番那个老东西,可她现在是客栈的一份子,做事不能光顾着自己怎么想,要考虑到相公,考虑到整个客栈。
她知道凌朝风并不把孟知府放在眼里,但却妥协并谨慎地走到这一步,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憋屈,而是在乎二山将来的仕途,现在欠下太多人情,以后便是二山的诸多束缚。
卫腾飞有些惊讶:“我看你年纪小小,还以为……”小晚的言谈举止,让他很意外,这般懂礼貌知进退,与这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