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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向你打听呢?听下面的人说,宋代仁是因为收受常例,所以被砍的。不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按理说斥责两句也就是了,按圣上的秉性,不应该二话不说就把人砍了。后来我叫人仔细打听了一下,陛下之所以发这么大火,完全是为了给新任顺天府尹岳肃出气。这个岳肃,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上次我在皇上面前刚一提到他的名字,陛下就显得很是兴奋,两个人像是认识。今天皇上在朝会上的表现,更能证明这一点,散朝后还单独把他叫进养心殿,我的人在外看到,两个人竟在一起做木工。有此可见,两个人真的是早就认识。你跟陛下相处日久,陛下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这个岳肃到底和皇上有何关系,想必应该清楚吧。”魏忠贤在客印月面前,表现的极为客气,看那态度,仿佛是在伺候自己的主子。
“岳肃!”客印月沉思良久,实在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最后摇摇头,说道:“没听说。”
岳肃那日与朱由校相识,在皇帝身边的,只有魏朝,事后魏朝也没对客印月提起,毕竟皇长孙在街头和人比试木工,不是什么光彩的人,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至于木匠皇帝,更不会将这事挂在嘴边,魏朝嘱咐过他,此事一旦传进他爹朱常洛或者他爷爷万历老头子的耳朵里,挨顿板子都是最小的处罚了。
连客印月都不知道岳肃这个人,魏忠贤更加迷糊了,这家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怎么皇帝对他如此看重,还知道他也会木匠活。
魏忠贤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恐惧,这么一个人,势必会得到皇上的宠信,木匠皇帝、木匠大臣,两个人兴趣相同,皇帝怎能不信任他。越想越是害怕,魏忠贤的身上渐渐渗出冷汗。
客印月马上看出魏忠贤的心思,轻笑一声,说道:“看把你吓得,只要有我,谁能动你分毫。那个岳肃就算是木匠的祖宗又能怎么样,陛下终究是我奶大的,他信任的人是我。”
一听这话,魏忠贤的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谄笑道:“对、对……陛下最新任的人当然是妹妹你,谁也别想夺走陛下对您的宠信。”
“知道就好,好好的把我伺候舒服,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你的头上。”客印月媚笑一声,又道:“这两天住在宫里,实在是憋闷的很,今晚我就准备回府住几天。对了,帮我把那个冯铨喊来,几日不见,我还真有点想他。”
“龙阴君”冯铨前文已经提到,这家伙上次被御史弹劾,无奈之下投奔到魏忠贤门下。魏公公那里是来者不拒,不管你是什么虾皮蟹子盖,是一概照收。何况冯铨长得仪表堂堂,俊美非常,魏忠贤即便是“男人”也甚是喜欢,暗中纳为男宠。消息不胫而走,被客印月听说之后,一心想看看这冯铨是什么模样,相见之下,也是喜欢,马上带回家侍寝。魏忠贤哪敢阻拦,只能顺着这位荡妇的意,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这位荡妇给的。自己不能人道,人家客夫人可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找几个小白脸,长夜漫漫怎能熬得过去。话说回来,以魏忠贤的这个年纪,就算有那个物件,估计也是白费。
“您放心,今晚我就安排。”魏忠贤小声答道。
说话间,殿外有太监禀报,说皇上召奉圣夫人前往养心殿见驾。一听这话,魏忠贤马上盘问,“那个岳肃走没走?”
太监老实回答“还没走。”
这一来,魏忠贤可有点懵了,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客印月可显得比他从容的多,笑道:“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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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印月来到养心殿,刚一进门,立马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愣。原来,是岳肃正与皇帝陛下平起平坐,两个木匠兄弟谈的是口沫横飞,所说的内容,全都是关于木匠活的。
“陛下,现在的椅子多是方方正正,坐起来显得和拘束,我曾经设计过一种会转动的椅子,不仅方便,而且舒服。”
“真的假的,椅子还能转动,你给朕画给草图,让朕瞧瞧,可别是吹牛唬我。”
见两个人谈的兴起,客印月咳嗽一声,柔声说道:“臣妾参见陛下。”跟着,道了个万福。若说以客印月以前的奶妈身份,见到宫里的哪位贵人都得自称一声“奴婢”,可现在草鸡变成凤凰,以奉圣夫人的称号,见了皇帝和皇后,也就自称一句“臣妾”。至于宫里的其他嫔妃,见到她,反得恭恭敬敬。
听到客印月的声音,朱由校也注意到有人进来,说道:“客奶免礼,你来的正好,刚刚我和岳爱卿相互交流,他说曾经设计过一种能够转动的椅子,你说世上能有这种椅子吗?要是真有的话,朕一定先给客奶你打造一把。”
客印月媚笑一声,说道:“可不是,臣妾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什么椅子能够转动,若是天下有这等椅子,还不早就献入宫中了。莫不是岳大人有意欺瞒圣上吧。”
来了外人,岳肃可不敢继续坐着,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奉圣夫人此言差矣,这会转的椅子,下官给他起名为转椅,如果不信,现在便可画出草图。”
岳肃的历史水平实在是不怎么地,魏忠贤的名字,他当然是听说过,不过这个奉圣夫人,那是闻所未闻,更不知是奶妈出身。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皇亲国戚。
“岳爱卿,快点把草图画给朕瞧瞧,只要有图,朕就能知道,它能不能转,而且朕也保证能够做出来。”朱由校是根本没听出来客印月话中带刺,但一听岳肃说要画草图,那是兴奋的不得了,什么事也不管了。
让人取来笔墨纸砚,铺到桌子上后,岳肃按照上辈子记忆中转椅的模样,画出草图,虽然说没有现代专业绘图人员画的那么逼真,但也是有模有样,让人一看就懂。
朱由检接过一看,双眸登时发光,忍不住大声称赞起来,“妙、妙,岳爱卿真是此道的奇才,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朱木匠果然不愧是历史上号称仅次于鲁班的第二木匠,只看了一眼图纸,心中便以了然,十分佩服岳肃的构思。
“多谢陛下夸奖。”岳肃躬身说道。
朱由校现在,拿着图纸是爱不释手,满脸的兴奋之色,说道:“爱卿心思缜密,果然是大才,朕没看错人。这样,等一下,陪朕一起用午膳,然后咱们继续切磋,朕今天真算是遇到知音了。”
看到朱由校这副表情,站在一旁的客印月不免心生妒意,心想,自己陪了皇帝这么多年,还没有将他哄的这么兴奋过,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就想跟我争宠。
心中这么想,脸上也跟着露出不悦之色,淡淡地道:“不知陛下传召臣妾来所为何事?”
天下间有几个臣子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在天启朝,魏忠贤都不敢这么和皇帝说话,但客印月却是有这个资格的。客印月说出这话,有一半也是给岳肃听的,意思是告诉你,老娘是什么地位。
果然,朱由校一听到奶妈语气不善,马上陪出笑脸,说道:“客奶,朕一时兴奋,竟然将正事忘了。朕打算和岳爱卿比试一下雕刻技艺,刚刚我俩平分秋色,现在想找一个评判,一下子就想到您了。我二人一起用木头雕刻客奶的模样,比一比谁雕刻的更传神。客奶美若天仙,想来不会反对吧。”
请客印月当模特,朱由校也不忘了夸赞两句。
说句难听的,皇帝请人当模特,即便是**的妃嫔,都得乖乖的答应。朱由校用商量的口气跟客印月说话,已经是给足面子,任谁也无法拒绝。
客印月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当口扫皇帝的兴,实在是太过愚蠢。别看她偶尔也跟皇帝发点小脾气,但在这位皇帝的爱好面前,最好还是闭嘴。或许客印月也曾经做过一个假设,那就是皇帝爱他的木匠事业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但最终的答案,她始终不敢说出口。在这方面跟皇帝过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陛下说的哪里话,这是臣妾的荣耀,天下间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这话倒是不假,想成为皇帝老子的模特,哪有那么容易,换做别人眼中,可是一份正了八经的殊荣。
朱由校让客印月摆了一个十分迷人的姿态,然后同岳肃一起动起手来,一个技巧纯熟,一个下刀有力,一时间木屑翻飞,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再次同时雕刻完毕。
“咱俩又是一样快,好,好!”朱由校赞叹两声,又道:“客奶,我们俩已经雕刻好了,您给做下评判,看看谁雕刻的更传神。呵呵,千万不要偏袒朕哦。一定要实事求是。”
“臣妾明白。”
客印月先后从朱由校、岳肃的手中接过木偶,仔细的端量起来。
第五章 升堂顺天府
鬼斧神工、入木三分,这些华丽词语用来修饰这两个木人一点都不为过。
客印月捧着以自己为雏形的两个木偶,欣赏了半天,觉得是各有千秋,样子是一模一样,但两个工匠似乎都给木偶附之了神韵。一个妖娆妩媚,一个雍容华贵,真的是难分伯仲。
不过皇上终究是皇上,虽是言而有先不准偏袒,但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高出点附加分数还是可以的。客印月先是做出一副难以取舍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说道:“依臣妾看,陛下和岳大人的功底相差无几,只是陛下的更加传神一些。”
岳肃的木偶,朱由校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对于客印月的评价,他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自己是皇帝,别人向着他说话也无可厚非。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岳爱卿这次又不分上下,打成平手,看来朕还当继续努力才是。”
朱由校是聪明人,其聪明程度,在古今帝王中应该也能排在前面,只是他的聪明没用在当皇帝上。
拍了拍岳肃的肩膀,说道:“今天朕很高兴,等下陪朕用膳。”说完,冲外喊道:“传膳!”
朱木匠在做活时,一向废寝忘食,也就是今天岳肃在,才正点吃饭。他用餐的地方,仍在养心殿、木匠房,摆上一桌子菜,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三人在一桌吃饭,朱木匠第一个吃完,然后便拿起图纸,研究起转移来,看架势,下午就打算动手开工。岳肃第二个吃完,长身而起,表示要告辞回衙门。
朱由校当然不舍,但岳肃表示还有公务要忙,执意要走。
看他去意坚决,朱由校笑道:“爱卿果然忠君体国,国事为先,真乃我大明之福,如此便回去吧,明日再陪朕叙谈。”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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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宫,同金蝉、铁虬回到顺天府,二人一路上都在寻问,为什么别的大臣老早散朝回宫,自家大人过了晌午才出来。一听说是被皇帝老子留下吃饭,都激动的不得了,急忙问及吃的什么好菜,岳肃也不隐瞒,馋的两兄弟都流出哈喇子。
到得府衙,岳肃立即升堂,自己新官上任,例行更换捕头,也属正常之事。顺天府共有捕头五人,一名总捕头,四名班头,其中一名马快班头。和其他的府县一样,也没有品级,主管领导可以自行委派。
前任的五名捕头,有四个跟着上任府尹走了,剩下一个也被岳肃撤了,童胄升总捕头,金蝉、殷柱、铁虬、厉浩荃均提拔为班头。殷柱任马快班头,厉浩然留在身边当长随。其他跟着前来的十名亲信,也全部编入差役队伍。以前的捕头就算不服,也没有脾气,而且人家也知道这个规矩,谁不用自己人。
顺天府下除府尹外,有府丞一人,治中一人,通判三人,推官一人,另外教授、司狱、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全部齐备。不过这些人都是朝廷委任的官员,你府尹无权裁撤。
顺天府的差役也比以前的铜仁府多上几倍,加上清军厅,竟然过千。
新官到任,下属的各级官员少不得来拜会,岳肃在花厅招待,但也没忘了正事,令童胄率领衙役,持火签前往大兴县提曾有才及县令周卜成到堂,赫干庭、胡大经、王三小子等人也要一并传讯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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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卜成是举人出身,早先为委派到县衙里当主簿,后来表哥冯铨当了工部员外郎,他水涨船高,使了点银子,便谋到这个大兴县正堂的差事。
当了县令,周卜成一向秉着千里为官只为财的信仰做事,若不作威作福,岂不辜负了这个县令。到任之后,贪赃枉法自不必说,后来曾有才落户此地,更是让他喜出望外,两人表里为奸,凡是他不好出面的事情,皆交给曾有才去做。什么霸占田产、夺人妻女,事后都由他先分,等到有人来控告,一个驳回不准也就完了。外人只知道他与曾有才是一丘之貉,却不知他比曾有才更坏。
那日将赫干庭的儿媳抢来,便告诉曾有才,“此人我心下甚是喜悦,目下权且让我受用,等过段时日,再由你带回去。”随后赫干庭前来告状,让他驳个干净,轰出衙门。谁想这才几日,顺天府竟发来火签,传他与曾有才到堂。
童胄自然不会跟他说所为何事,但周卜成也不是傻子,料想肯定是有人越级上告,告到了顺天府衙门。略一思量,心想这又算得什么,表哥现在是吏部尚书,又有宫内大人物撑腰,打狗还看主人呢,谅你一个顺天府能把我怎样。仗着有靠山,这小子连行贿的银子都没带,大大咧咧地跟着童胄前往北京城。
第二天,岳肃早朝之后,仍是陪木匠皇帝做活到正午,吃过午饭才回府。该说不说,这位木匠皇帝可真聪明,照着图纸,一夜的功夫就做出转椅,只是在美观上还差了一点,和岳肃交流一番,下午又开始再接再厉。
回到府衙,正好周卜成、曾有才、赫干庭等一干人犯、原告全部押到。岳肃正堂高坐,先命人将赫干庭、胡大经、王三小子带上堂上问话。左右“威武”一声,三人早已跪到地上,口称“草民拜见大老爷。”
岳肃望着下面喊道:“赫干庭,你抬起头来,看看还认得本府吗?”
赫干庭颤颤巍巍,脑袋垂的老低,胆怯地道:“草民不敢抬头,小人身负大冤,儿媳被曾有才抢去,叩求大老爷公断。”说完,就捣蒜般地磕头。莫名其妙地被顺天府赶来的衙役押到京城,赫老头打心底发怵,好在记得当日那过路客人说过,顺天府新来的大人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上来便口称有冤。
岳肃说道:“此案乃本府访问得知,自然为你等讯结,你且先将头抬起,想想在哪里见过本府。”
赫干庭只得战战兢兢,抬头上望,当一看到岳肃的面目,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正是那日过路的客人么。当下立即叩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人私下里暗访,真正是我等小民之幸。此事是大人亲眼所见,并无虚假的话头,可恨那大兴县,不准民讼,还被差役勒索了许多银钱,最后落得诬陷二字,岂不是有冤无处伸么。可怜胡大经和王三小子,也是同小人一般苦恼,只求大人为民做主,令曾有才将人送回。其余别事,大人也不必追究他了,他有京里的冯老爷袒护,大人倘办的厉害,虽然为我们百姓,恐误了大人自己的前程。”
岳肃听了这话,心中感慨不已,世间百姓多是善良,你以慈爱待他,他便敬你如父母,只求将人要回,公道不必深究,担心冯铨害我。这样的百姓,尚有何说!可恨这班狗头,贪婪无厌,鱼肉小民,我若不替百姓做主,怎对得起他们对我的敬爱之心。
当下说道:“你且不必多言,本府既为朝廷大臣,贪官污吏,理当依法惩治。你的冤枉,本府已经知道。”跟着,又看向胡大经和王三小子,说道:“你二人把所受委屈也讲给本府来听!”
胡大经是女儿被曾有才抢走,王三小子是媳妇被抢走,二人一一言明。岳肃听罢,微微点头,说道:“尔等暂且站到一边,来人啊,将周卜成带到堂上!”
不一刻功夫,周卜成被差役带到公堂,毕竟是七品知县,周卜成躬身拱手,“下官周卜成参见府尹大人。”
岳肃上下打量一番,冷笑地道:“我道你身为京畿之地,地方父母,相貌定是不凡,原来竟长得鼠目獐头,无怪乎心地不良,为害百姓。本府素来刚直,不知你是否耳闻,你且将如何同曾有才狼狈为奸,抢占良家妇女,从实招来。你虽是朝廷命官,若有半句虚言,本府查明,也敢对你动刑!”
周卜成见岳肃威严,心中也是打鼓,好在有所依仗,不冷不热地道:“下官到任以来,从不敢越理行事,曾有才抢占民间妇女,若果有其事,下官岂不知悉。且当事人为何不扭禀到案,现事隔多时,控捏呈词,此事如何能信?何况曾有才是冯尚书的旧仆,何敢行此不端之事?还望大人明察,还下官清白。”
岳肃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这狗才倒是伶牙俐齿,辩的爽快,若能临时扭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