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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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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半个时辰,杨越带着杨牧已经甩开追兵,杨越一肘推开拐角的宅门,把杨牧一把拉进,另一只手急促关上门,整套动作笃定非常,看傻了懵圈的小杨牧。

    ——“你到底是谁?”杨牧背抵白墙死死盯着救下自己的这个人。

    杨越没有回答,他走近院里的石桌,自若的倒了杯凉茶递给杨牧,斗笠深邃,杨牧怎么也看不见他藏着的脸,杨牧没有接他的茶,而是伸手直直去掀他的斗笠,“你到底是谁?”

    杨越似乎早料到杨牧的动作,他敏捷侧身挡过杨牧的手,“我救你,你却不识礼数,你家小侯爷没教你怎么对恩人么?”

    杨牧回过神,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赶忙恭敬对杨越做了个揖,“义士救命之恩,杨牧没齿难忘。”

    杨越笑了声,仰面把凉茶喝了个干净,拂袖坐在石桌边,杨牧在他对面坐下,愣了片刻,道:“你跟着我?你怕我冲动惹事,一直跟着我?”

    杨越笑了一笑,把茶盏推到杨牧手边,“我像你这么大时,也一门心思要做英雄,你已经算很沉得住气了,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去救人,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刑场观望,而关悬镜也必会安下许多厉害的暗卫,未免你被人发现,我才跟着你。”

    “你什么都猜得到。”杨牧惊了声,“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

    杨越笑而不语,悠悠品着手里的茶水,眼睛不眨的看着杨牧惊讶的脸,杨牧急着又道:“我们以前认识么?你是不是认得我?你是姜人?你在姜都是见过我和小侯爷吗?”

    杨越越发觉得弟弟有趣,故意逗他道:“认不认得?你没印象问我做什么?”

    杨牧沮丧道:“你不知道,我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牧捶着自己的脑门,“去湘南的路上我大病了场,差点死了,后来病治好,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想了好几年也没想出来,所有的事,还是不久前小侯爷才告诉我的,我知道自己的姜人,我叫杨牧,我有爹娘,还有个很厉害的哥哥…”

    ——“你有爹娘,你还有个很厉害的哥哥…”

    杨牧狠狠点头,眼里溢出一种发出肺腑的自豪,冲对面的杨越得意挑眉,“我哥哥是最厉害的剑手,我的功夫就是他教的,九华坡里,那些姜人管他叫杨小将军,他不到二十岁就能练兵,厉害的很。”

    杨越潸然落目,凝住了悲哀的神色,“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哥,我不走啊,我要跟着你,大哥死,我也跟着你,杨牧不离开大哥…”

    “我好想记起爹娘和哥哥。”杨牧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不认得的人会给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自己明明连他的长相都没见过,却又好像和他很是投缘,他行走的步法,每一个动作,都给自己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杨牧盯着杨越动也不动的身子,良久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不是见过你?”

    杨越怔然开口:“既然都不记得了,见或是没见又有什么区别。”

    “可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杨牧歪头想从斗笠的缝隙里看见那人的脸,“就像…小侯爷见到栎姐姐的时候,那时我也问过她,怎么好像觉得他和栎姐姐很久之前就认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果然早就见过!你说,我猜的准不准?所以啊,我八成也见过你,会是在哪里?”

    杨牧话语稚气单纯,七年过去,人是英武俊朗了,但心思性情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

    ——“你的话…真多。”

    “哈哈。”杨牧大笑,“我自小话就多啊,我和我家大小姐说话,几个时辰都不带停的,大小姐可爱陪我说话了,一边听还一边笑…”

    “你住在这里?”杨牧打量着四周,这是座幽静雅致的小院,从外头看普普通通,但里面的摆设简单却不失沉郁的贵重,要不是在紫金府里长大见过许多宝贝,杨牧乍一看也就以为是个寻常百姓的家宅。

    “嗯。”杨越低应,“关悬镜该是会封锁城门围捕你,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你潜伏在鹰都?莫非,你是夫人安置在这里的眼线?”杨牧又猜道。

    杨越摇头,“我独来独往,不是你家夫人的人。”

    “那你为什么接二连三帮我?”杨牧追问。

    杨越快意一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当我…想帮一把你家小侯爷。”

    “姜人多在吃苦,你过得看起来倒是不错。”杨牧话才说出口就后了悔,他看见杨越手背上触目惊心的疤痕,这些疤痕和姜女脸上的灼疤差不多,看来也是被火烧所致,杨牧啐了口自己,“你受过伤?你用斗笠遮面,是不是…”杨牧试探着,“你的脸,也伤了?”

    杨越像是没有听见,也不再和杨牧说话,杨牧恼的直捶桌子,自己嘴拙话多,准是戳到人家的痛处。

    杨越沉默一会儿,开口又道:“你一口一个你家小侯爷,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也愿意替他卖命做大事?”

    杨牧拍着胸脯,“我也是要做大事的人,为了小侯爷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眉。”

    杨越又道:“他麾下一男一女两员大将,你也熟?他们,又如何?”

    杨牧嘻嘻笑道:“你说谢君桓和绮罗啊,他们打打闹闹这些年,感情好着呢,谢君桓那个棒槌,喜欢人家也不敢说,只知道被绮罗欺负,他们啊是一对冤家。”

    “那你呢?少年血气,你又有没有开情窦?”杨越饶有兴趣。

    杨牧脸一红,低头道:“什么情窦青豆?”

    ——“你喜欢你家大小姐?是叫薛莹么?”

    这都能被他看出来?杨牧抽了抽鼻子,啃着手背悄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越笑道:“你说话咋呼,就是提到那句我家大小姐的时候…声音柔成了水,我要猜不出,也就和那谢君桓一样木讷了。”

    “你可比他聪明多了。”杨牧狠拍桌子,“不如我把你举荐给我家小侯爷,你做大帅准胜过谢君桓许多。”

    “你拐弯抹角还是想知道我是谁。”杨越站起身往屋里走去,“等这几天过了风声,我想法子送你出城。”

    ——“我怎么觉着,你像我哥哥?”杨牧失声喊道。

    杨越顿住身没有回头,“你不是说,你哥哥早就死了么?”

    “是死了。”杨牧哀下声音,“姜都大火里,他为了小侯爷,死了。我真恨我那时还太小,要我也长大,就不会让他替小侯爷去死,我会替他去死。”

    “为什么?”杨越压制着声音的颤动。

    杨牧忽然哽咽,他长到这么大,薛莹说他病得要死的时候都没落过泪,怎么这会儿忽然动起情。

    “因为哥哥活着会比我更有用处,他才是杨家最出色的儿子。”

    “你真傻。”杨越死死咬唇,“你哥哥不会这么想,在他心里,你是他最珍贵的弟弟,你才是…家族的希望。”

    杨越说完最后一句,大步走进里屋,重重关上了屋门。

    杨牧摸出短剑,一遍遍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眉间落寞,屋里,杨越透过窗户凝视着小杨牧的动作,他缓缓摸出深藏的短剑,那是一把有着同样纹路的家族佩剑,他点住了剑柄的古纹,如同点住了杨牧的指尖。

 第131章 不腐尸

    杨牧摸出短剑; 一遍遍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眉间落寞,屋里,杨越透过窗户凝视着小杨牧的动作; 他缓缓摸出深藏的短剑; 那是一把有着同样纹路的家族佩剑,他点住了剑柄的古纹; 如同点住了杨牧的指尖。

    关悬镜带着暗卫搜遍大半个鹰都,还是没有抓到杨牧和那个带走他的神秘人; 关悬镜肯定那个就是小杨牧; 但忽然出现的神秘人。。。又会不会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暗卫已经累个半死; 但关悬镜却不想放弃,杨牧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 鹰都城门紧闭,他一定是没那么容易出城; 既然就在鹰都,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关悬镜更好奇的是; 那个神秘人; 到底是谁。

    ——“关少卿; 大事不好了!”宫柒跌跌撞撞的冲来,糙脸都变了色。

    关悬镜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前方战事吃紧,莫非。。。襄郡被薛灿攻下?

    “关少卿。。。”宫柒话语悲呛; “快和属下去太保府。。。”

    关悬镜唇齿半张忽然不敢开口去问,他猜到有可怕的事发生,但他隐约觉得,宫柒将要说出口的,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可怕。

    “戚小姐。。。”宫柒红了眼,“死了。”

    关悬镜耳边一阵嗡嗡,“戚蝶衣。。。死了。。。”

    太保府

    关悬镜赶到时,府里已经挂起白缎,正厅里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材,戚太保斜靠在厅柱上,眼神涣散,他眉骨凸起,深目凹陷,肤色发黑,他的身躯被包裹在宽大的官服里,在风中瑟瑟发抖。

    眼前的似乎已经不是那个雄霸天下的戚太保,只是一个无助可怜的老人,他不敢相信自己最倚重的女儿和自己天人永隔,这是他当男子养育的女儿,也是戚家唯一的希望。

    她出征时意气风发,她麾下有十万雄兵,襄郡百年重城易守难攻。。。怎么就会死了。。。

    戚少銮想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有几百年祭奠的泱泱周国,就被一群姜人一月间夺取半壁,难道薛灿真的得老天相助,真要灭了大周!

    戚少銮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大厅里,哐当一声府里惊叫连连。

    戚少銮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关悬镜苍白的脸,戚少銮才一开口已经沙哑哽咽,他哆嗦着枯手扯住关悬镜的衣袖,“悬镜,悬镜。。。他们杀了蝶衣,杀了我的蝶衣啊。。。”

    关悬镜才要安抚着悲痛的老人,戚少銮咬齿又道:“一刀穿心而过,是谁做的,是谁做的!”

    关悬镜低声道:“薛灿麾下,女将绮罗使双刀,听送棺回来的人说,是绮罗在襄郡城外杀了戚小姐。”

    “碎尸万段,一个也不放过!”戚少銮嘶哑吼叫摇晃着关悬镜的肩,“以命偿命,以血还血,杀了她,杀了他们!”

    戚少銮仰面大喘,悲愤着道:“薛灿小儿,杀我蝶衣,还让人把尸首送回太保府。。。他是要用蝶衣的死气煞老夫,动摇周人心智,薛灿小儿,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戚少銮骤然起身,死死按住关悬镜的肩,凹目赤红盯视着他的眼睛,“悬镜,蝶衣倾心于你,事事为你着想,答应老夫,你一定要替蝶衣报仇,杀了薛灿,杀了他们所有人,悬镜,你答应我!”

    关悬镜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绝望悲痛的丧女老者,只能艰难点头算是应下。

    戚少銮缓上少许,沙哑又道:“今日刑场,抓到潜入鹰都的那个人没有?”

    关悬镜失望摇头,但眼神仍是果敢,“杨牧就在鹰都,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神秘人带走,这也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有心助薛灿的人,一定也还在城里。”

    ——“你说给薛灿粮草的那个人?”

    关悬镜轻轻点头,“他能冒险救杨牧,应该和杨家有些渊源,要能一举拿下,定会给薛灿一击重创。”

    “挖地三尺,绝不放过。”戚少銮咬牙吐出,“人要抓住,就倒悬在城门外,暴晒成干,送给薛灿当作老夫的回礼。”

    府内大厅里,香烛缭绕白缎轻飘,守灵的下人见关悬镜过来,都起身退了出去,人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关少卿,现在人没了,关悬镜能来陪她,小姐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关悬镜重抚棺沿,使力推开棺盖,眼下正是盛夏,襄郡到鹰都快马加鞭也要至少三日,但棺盖打开,里面却没有尸体发臭的恶心气味,听来人说,姜人照薛灿的吩咐把戚小姐的尸首送回,尸首下都是装着冰块的铜盒,棺木里冷如冰窟,可保尸首十日不腐。

    关悬镜注视着戚蝶衣失了生气的脸,他对蝶衣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自小长大的情分却一直都在,戚蝶衣如何待自己,关悬镜当然知道,见朋友丧命只剩尸体,关悬镜心里也是沉痛。

    躺在棺材里的戚蝶衣面容沉静,妆面素雅,唇上还点了一抹朱砂色,平日她爱扎利落的束发,头盔戴起英气十足,死去的她盘起了端庄的追月髻,她死时应该身披银甲浑身血污,但入殓后的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缎裙,双手叠放在腰间,维持着自如安详的姿势。

    她军中历练,以女子之身驭兵护国,关悬镜触上戚蝶衣冰冷的手,眼眶忽然泛红。

    关悬镜知道,一定是栎容亲手给戚蝶衣入殓,薛灿让人送回尸首,也并非是要侮辱激怒戚太保。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夫妇知道戚蝶衣虽是敌帅,但却受得起这份尊重。

    ——“我不会死的,死了还怎么和你好。少卿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行军打仗不是光靠人多势大,你千万不能轻看了那些姜人游勇。”

    ——“绝不轻敌,这是我答应你的。”

    ——“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

    ——“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你让我怎么做,我都依你。”

    “蝶衣。”关悬镜抚了抚她平整的发髻,“你说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关悬镜的指肚缓缓抚下,落在了戚蝶衣的肩上,他的指尖木然顿住,似乎碰到了什么。

    ——“爹让人拓下我肩上的刺蝶,说交由你去琢磨兽图里的秘密。你看,是不是我背上的这副。”

    ——“你快…披上衣服…”

    ——“拿出来。”

    ——“什么?”

    ——“我爹给你的东西呐,七幅兽图,我知道你一定随身带着。拿出来。”

    关悬镜记得戚蝶衣大胆的对着自己脱下肩衣,露出女儿家的冰肌雪肤,那是一只形态诡异的振翅蝴蝶。

    ——“你看着蝴蝶,和我肩上刺的,是不是一样?”

    ——“照着拓下,当然…一模一样。”

    ——“我非要你仔细对着,到底是不是一样?”

    ——“和你肩上的刺花…一模一样。快,快…把衣服披上。”

    指尖抚去,戚蝶衣肩上的刺花处好像有些异样,关悬镜迟疑着伸手想褪下她的衣裳,又怕对死者不敬,冒失坏了戚蝶衣的清誉。

    戚蝶衣神色安详,红唇微开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注视着自己的这个人诉说,她唇角舒展,又好像在鼓励关悬镜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论如何,自己在天上都不会怪他。

    关悬镜低低於气,小心脱下戚蝶衣的半边肩衣,一只手抬起她僵硬的尸身,朝她肩后看去。

    ——“栎容。”关悬镜低呼了声。

    戚蝶衣肩上原本的刺花被栎容的手绘代替,也是用朱砂描成,蝶形与原本的乍一看去竟是一模一样,看来是戚蝶衣死前用匕首毁去刺花,却又被栎容修复。。。

    这是雍华宝图的其中一幅,如此看来,薛灿他们也在寻找宝藏,而且栎容也一定为薛灿重绘野马和白虎。。。戚太保说的不错,能娶鬼手女为妻,薛灿也是如虎添翼。

    这夫妻二人合力钻研,也许真的可以找到传说中的雍华宝藏。

    关悬镜摸出怀里的蝶样,覆盖在栎容手绘的刺花上,关悬镜心头一颤,仅凭剩下的轮廓,栎容居然可以依廓重绘,连蝶翼上的脉络,都和自己手里拓下的重和在一处。。。

    等等!关悬镜猛然悟出什么,手里的兽图和戚蝶衣肩后的刺花覆在一处,重合在一起。。。

    太子虔苦思多年,把雍华宝图拆分成七副兽图,那原本的宝图。。。关悬镜豁然大悟,攥紧蝶样收回怀里。他俯首凝视着戚蝶衣的遗容,心中感慨万千,慈福庵里她一起性子,不料却无意中启发到了自己,顿悟出兽图之间的奥妙。。。

    戚蝶衣在天之灵,又是不是在指引自己找到宝藏,为她报仇。

    关悬镜理好戚蝶衣的衣衫,又盖上沉重的棺盖,掌心握住一角棺木,矗立少许,便头也不回往太保府外去了。

    襄郡城里

    整整半日,薛灿都在看杨牧飞鸽传书来的信函,一遍又一遍。栎容听人说起,也好奇去书房去看,见薛灿黑目凝在信函上久久不动,栎容知道,杨牧信里一定是写到什么,戳到了薛灿心里。

    ——“小杨牧还会写信呐。”栎容推开门。

    薛灿脸上没有栎容走近的欢喜,他低低应了声,但眼睛却还定在信上。

    “杨牧写了什么?”栎容探头去看薛灿的眼睛,他幽黑的眸里蕴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又哀意,也有迷惑。

    “你看看。”薛灿深深喘了口气,仰面靠着椅背。

    栎容接过看去,口中低低念出:“见字犹见杨牧,杨牧不负小侯爷所托,已将檄文一路传遍,直入鹰都…鹰都偶遇一人,屡次救我于危难,关悬镜设局抓我,也是此人带我逃脱,安置妥当,伺机送我出城。杨牧隐觉此人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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