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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哥哥,明日施针的时候,我想哥哥陪我。”
“……好!”姜武虽然想起长子就来气,但是看着女儿哀求的可怜模样,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答应。然后转过身,让夏至去唤行恪。
行恪就住在东厢房,得了传唤,立刻往过走。
只是进门时,怀里却多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哥哥!”昭蓉激动的喊了一声,好像忘记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不快。
行恪朝昭蓉笑了笑,然后抱着小狗往前走了几步,躬身向姜武和宋妤儿请安。
姜武看着他眼里的白毛畜生,暗骂了一句玩物丧志,但是面上却不显。宋妤儿则浑身都颤抖起来,那被行恪抱着的小东西,实在太像阿灵了,槐树村那只……被兰菱儿吃了的小狗。
“阿恪!”不过看在儿子的份上,她很快就把那种悲伤压了下去。温和的朝他笑了笑,道,“你妹妹想你了,你好好陪她说说话,不许再气她,知道吗?”
“我知道了!”行恪认真的点头,然后又朝床榻方向走了两步,正要将小狗送给宋妤儿,可谁知,他还没开口,昭蓉却先一步道,“哥哥,这小狗真可爱,你是特意带来给我玩的吗?”
行恪被昭蓉的话夺去注意力,看着妹妹眼里惊喜的光芒,他停顿片刻,不自在的点了点头,赧然道,“上次惹了你生气,哥哥一直很愧疚,所以特意找了只小狗,来跟你赔罪。”
“它有名字吗?”昭蓉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奶狗,询问。
行恪摇了摇头,“还没有,是送给你的,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
“那就叫恭喜怎么样?”昭蓉想了想,歪着头问哥哥。
行恪没有意见,摸了摸她的头,“蓉蓉喜欢就好……”
姜武和宋妤儿见两兄妹相处的不错,对了下眼神,嘱咐夏至好好伺候后,并肩往外走去。
出了青梨院,姜武才开口,“婉婉,今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解释了。”宋妤儿见识过太多次姜武的霸道专横,并不想听他解释。
偏偏姜武,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他跟宋妤儿差了半个身子,一直跟在她身后。
进了洛神阁,她也没搭理他,直接去了西屋看宣儿。
宣儿现在由奶娘和沈莘带着,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看起来,比之前又胖了一圈,又白又嫩,喜人极了。
宋妤儿一进屋,他就闻到了娘亲的味道,咿咿呀呀的伸手要宋妤儿抱。
宋妤儿被折腾了这么一天,本来已经身心俱疲,但是看到小儿子激动的模样,又狠不下心不搭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
宣儿打从睁开眼睛起,就是个机灵的。宋妤儿以为她抱一会儿他,小东西就会满足,可没想到,抱起容易,放下的时候就难了。
宣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在娘亲怀里怎么都好,可娘亲一要放下他,他就哭。没办法,宋妤儿只能先紧着他……
磨磨蹭蹭,一直拖到亥时,宣儿才累极睡去。
她动了动已经发麻的手,侧过头,却发现姜武一直站在门口。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外面,碧痕看到宋妤儿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去小厨房端吃的。
四个菜一个汤,摆上桌,又伺候宋妤儿和姜武净手。
“你先下去吧!”洗完手,姜武吩咐碧痕。
碧痕哎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宋妤儿还是没有理会姜武,径自坐下,自顾自的用膳。
姜武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低声道,“我今天进宫了。”
“嗯。”宋妤儿语气淡淡,脸上表情冷漠。
姜武抿了抿唇,头疼的又道,“太后打算收蓉蓉为义女,封为公主!”
事关蓉蓉,这下,宋妤儿没法子装冷漠了,她抬头看了姜武一眼,秀气的眉头蹙起,“事情,有些突然。”
“太后一向疼爱蓉蓉。”姜武淡淡解释,“这次,也是想用公主名头给她压压病气……再者,换个名字,以后运道可能也会变了呢,以前在槐树村时,隔壁张家小子,不就是在病危时换了个名字,才保住性命,现在身体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宋妤儿听他说完,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做却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道了句,“但愿吧。”
“封号,明日太后会让人送过来,你读的书多,好好给咱蓉蓉挑一个。”姜武又交代。
宋妤儿颔首。
两人沉默的用了一顿饭。
而后,姜武回了前院,宋妤儿一夜辗转,到天亮时才堪堪睡去。
次日,刚用过早膳,前院那边就递了消息过来,说太后宫里的元宝公公来宣旨了。
宋妤儿一听,换了衣裳,就带着后院众人去前厅接旨。
太后懿旨并不长,只说了封公主的事。
众人谢恩后,元宝公公将懿旨交给姜武,跟着又扫了眼身后那十几个小太监手里的东西,和气道,“这些,可都是太后对公主的疼爱。”
姜武自然再次道谢,然后请元宝公公落座,又让人上了热茶。
元宝公公没有立刻端茶,而是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底金字的册子,双手递给姜武,“侯爷,这是太后让礼部拟定的几个封号,您看看,喜欢哪个,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有劳公公。”姜武客气的说了一声,打开册子,粗粗扫了一眼后,又递给宋妤儿,“到底是给我们女儿的封号,你也看看。”
宋妤儿接过来,动作优雅的打开册子,只见上面罗列了十几个封号,每一个的寓意,都是顶顶好。
她便又多看了几遍,然后指给姜武,“永年、静乐、长平……这三个都很好,侯爷喜欢哪一个?”
“就第一个吧,取永永远远,年年岁岁的意思。”姜武思量了片刻说道。
宋妤儿没有异议。
姜武便将册子又交给元宝公公,同时示意流风打赏。
流风会意,笑着将一沓银票塞给元宝公公,低声道,“请公公喝茶。”
元宝公公知道谁的银子能收,谁的不能收,他不动声色的揣进袖袋里,然后起身提出告辞。
姜武亲自出去送客。
等他送走元宝公公,再回来时,宋妤儿还在前厅。
姜武眼中的惊讶根本掩饰不住。
宋妤儿经过一晚,气消不少,尤其看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时,就更气不起来了。她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出声嘲讽,“侯爷现在真是位高权重到连接旨也不注意仪容了。”
姜武惹了宋妤儿不悦,哪里敢出言反驳,只是尴尬的笑着。
“还不跟我回洛神阁!”宋妤儿见他笑个不停,原本压着怒气又蹭了上来,语气严肃道。
姜武哎了一声,眼底笑意更深。
宋妤儿实在不想看他那张脸,转身直接往外走去。
姜武自然是巴巴的跟上。
到了洛神阁,宋妤儿带姜武去浴房,亲自伺候他在池子里泡了一刻钟,然后又除了他头上的发冠,打算给他把头发也洗了。
080 侯爷,夫人快死了!她快死了啊
姜武察觉到宋妤儿的动作,有片刻的怔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满足。他有意侧了侧头,好方便宋妤儿清洗。宋妤儿在良府养胎时,良太医得闲特意为她做了些洗头用的香膏。
待姜武头发浸湿后,她抹了一点,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替他清洗。姜武发质很好,浓密而乌黑,宋妤儿窝在手里,如同握着一股缎子,她嘴角微微勾着,没留指甲的圆润指端在他头上轻轻划过,姜武只觉通体酥麻,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浑身舒泰起来。他闭上眼睛,靠在温泉池壁,静静享受。
宋妤儿跪坐在池子边缘的垫子上,足足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替他将头发洗完。跟着,又取了棉帕子,轻轻的替他擦拭。
“好了。”用过三块棉帕子后,宋妤儿在姜武耳边淡淡说了一声。
姜武闻言,睁开眼睛,一偏头,就看到宋妤儿凝白柔和的面庞。他微微一笑,“婉婉,你待我真好。”
他这么一说,宋妤儿一下子就想起昨日她给他的那一巴掌,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
回想那一刻,她的手现在仍觉得麻痛一片。
“婉婉?”注意到宋妤儿表情不对,姜武轻轻的唤了一声。
宋妤儿听他说话,这才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赤…裸的胸膛,平淡无波道,“泡了快半个时辰,也该起来了。”
“唔。”姜武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
宋妤儿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帮他擦身,更衣。
姜武在屏风后,站的笔直,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帮他扣腰带的小女人的发心。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怜惜,他毫不迟疑的抬手,在宋妤儿站直的那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宋妤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称呼,眼里带着几分不解,几分不情愿。
姜武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的亲吻,而后与她平视,肃然问道,“婉婉,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气我什么?……就算要判我死刑,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你真不知道?”宋妤儿在姜武的逼问下,如水的眼波轻轻一晃,同样严肃的询问。
姜武点头,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我真不知道。”
“那你慢慢想吧!”宋妤儿受不了他这一无所知的样子,有些炸毛,甩出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姜武自然不许,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猛地一扯,让她撞进自己怀中,然后手往下移,直接箍住她的腰,迫使她和自己相对,“不许走!”
“你这是做什么!”宋妤儿被他困在怀里,被迫和他肌肤相贴,有些恼怒。
姜武却不依不饶,“你和我说个明白,我就放过你!”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
“姜武,你无赖!”宋妤儿说着,又想动手,可姜武却不惧,目光如铁的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这样,宋妤儿如何还下得去手,只能拼命挣扎,口中喃喃喊着,“姜武,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姜武不说话,只将她抱的更紧。
宋妤儿气的狠了,忍不住红了眼眶。仰头恨恨的看着他,突然吼了句,“你就知道强迫我!”
“……”姜武被宋妤儿突然爆发的气势吓到,下意识的松了胳膊。看向宋妤儿的表情,受伤极了。
宋妤儿没想到他会露出这副表情,咬了咬唇,又气气的说了句,“姜武,你没有发现吗?你一直都这么霸道,只要你想,你从来都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强迫我去做……以前在槐树村的时候是,现在还是,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从来都没有别人一寸地方!”
“……婉婉,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姜武开口了,语气低沉哀痛,仿佛受到了这世界上最严重的污蔑。
宋妤儿转过头去,不回答他。
她的要求从来都不多,只想要一个凡事跟她有商有量的夫君,而不是一个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事事强迫她的相公。
在这一点,姜武真的有太多让她不如意的地方。
“婉婉,你说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姜武等不到宋妤儿的回答,开口又问了一句。
宋妤儿轻磕了下眼皮,心一横,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没错,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霸道、蛮横、自私!”
“是吗?”姜武听到宋妤儿对他的评价,没有暴跳如雷,却是直接气急反笑。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睛发红,逼近她,沉下声音,居高留下的反问,“在你心里,我真的只有这三个缺点吗?怕是远远不够吧……来,让我告诉你,你的夫君将我,不止霸道、蛮横、自私,他还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是个山野村夫,他粗糙粗暴粗枝大叶,他没有一点儿生活情志,看不懂你最引以为傲的诗词歌赋,欣赏不了你擅长的绣艺……甚至吃饭时也喜欢用一些你看不上的下水内脏……婉婉,对,我姜武是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你,你多金尊玉贵啊,太尉府的小姐,郡主的女儿,打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我配不上你啊!”他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背影有些踉跄。
宋妤儿看着那一幕,心像是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样。她动了动嘴唇,想叫住他,但是最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到,到了暖阁,姜武已经走了。
地上,有点点的水渍,是他还未干透的发梢洒下的。
宋妤儿低下头,盯着那些水渍,眉头微蹙。
碧痕从外面进来伺候时,看到的就是宋妤儿这副样子。
她匆匆走上前来,扶住宋妤儿的胳膊,关心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奴婢去请府医过来?”
“我没事。”宋妤儿听到碧痕的声音,无神的眼睛终于聚起光,她抬头,朝她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最近只是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奴婢去端碗安神茶过来,您上床睡上一会儿?”碧痕询问。
宋妤儿颔首,“听你的,去吧。”
碧痕笑着点头,然后先扶了宋妤儿去罗汉床上坐下,才转身往外走去。
安神茶很快就煮好,她回来时,却见宋妤儿又发起呆来,那眼角,还有一点儿红。
“夫人。”碧痕轻手请脚的走过去,将安神茶递给宋妤儿,宋妤儿伸手接过,掀开茶碗盖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口的喝起来。
她喝完后,碧痕并没有立刻将茶碗撤走,而是站在原地,问她,“夫人是跟侯爷起了口角吗?”
宋妤儿抬头看向碧痕,愣了片刻,却没有开口说起这事,只是不置可否的说了句,“你先去铺床吧。”
碧痕闻言,无奈的离开。
宋妤儿左手搭在小几上,轻轻的叩着。
她素来是个寡淡无趣的人,有了心事,也不善跟人提起。
没办法,谁让她打小就不相信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呢。
再说了,碧痕是姜武的人,就算她将自己的心事跟她说了,她也只会劝自己忍气吞声吧。毕竟,姜武是做大事的人。
而她只是一个闺阁妇人。
碧痕能察觉到宋妤儿脸上的疲惫,是以,她铺床的动作也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准备停当,然后过来扶宋妤儿。
宋妤儿在她的搀扶下起了身,卸去钗环,上床躺下。
本来,她以为自己满腹心事是睡不着的,可事情却并非这样,她躺下后,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闭上眼,就是好几个时辰。
碧痕放下帐子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等她发现不对,已经后晌。
宋妤儿竟然一直没醒。
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放下手里的账本,就朝寝房走去,掀开帐子一看,只见宋妤儿脸上已经烧成酱红色。
碧痕吓了一跳,忙吩咐守在外面的婢女去请府医。
府医闻讯,立刻赶了过来,隔着帐子给宋妤儿请过脉,他拧着眉头,冲碧痕叹息,“夫人这是心思太重,生生将自己压病了……”
“那现在怎么办?”碧痕焦急的问。
府医想了想,道,“我先给夫人开上几贴药,等体温降下去后,你再好好开解开解夫人,凡事不要憋在心里,该说出来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嗯。”碧痕点了点头,让婢女跟府医出去拿药,她自己则是拧了凉帕子,替宋妤儿擦脸。
宋妤儿浑身正燥热着,好不容易赶到一份凉爽,昏迷中,她直接握住了碧痕的手,口里喃喃着,“不要……不要走……”
碧痕看着被宋妤儿握住的左手,轻叹一口气,跟着轻轻的安抚道,“夫人放心,奴婢不走……”
宋妤儿听到她的保证,这才放开手。
另一边,前院书房,姜武也得知了宋妤儿发热的消息。
他来来回回的在屋里走着,就是不肯去见她。
那样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的女人,气头上的他,真的不想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刚好,太医院刘太医在不久后登门了,是来替他看胳膊的。
姜武连忙让人将刘太医请了进来。
待看过伤口后,刘太医满意的点头,道,“侯爷正当壮年,身子骨好,恢复的也好,撕裂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接下来,再养上两个多月,应该就能放下绷带了。”
姜武颔首,顿了顿,又问,“那以后还能动刀枪吗?”
刘太医是知道姜武出身行伍的,他略略思考了下,保守道,“能是能,只是最少都得三年以后。”
“有劳太医了。”姜武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又与刘太医说了些别的,然后才唤流风送客。
流风得知姜武胳膊能好,比姜武都高兴,他满面春风的送了刘太医出门,又照姜武的意思,塞了一沓银票到他手里。
送走刘太医,再回到书房。
流风发现,他家主子的表情又恢复到刘太医来之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