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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目光转为坚定,点头道:“嬷嬷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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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秦门和形意宗的人马已然聚齐。
如今中原一带,江湖正派中以秦门和形意宗为尊,秦门习修剑术,形意宗则以铁砂掌闻名。
秦门虽然旁门左道无所不精,但因行事颇讲规矩,算得上响当当的武林正派,形意宗老掌门更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以匡扶正义为己任。
如今两大门派闻得百年邪教镇摩教重现江湖,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秦门中除了秦勇、秦晏殊姐弟之外,另来了不少资历颇高的长老。
形意宗则由少庄主李由俭领头,也早早率领门下二十余名精兵强将在此等候。除此之外,还有海龙帮、青城派等一众武林人士,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平煜被众人环绕在其中,听李珉附耳回完事,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秦勇等人笑道:“各位,时辰已然不早,六安离下一处驿站甚远,不如趁早赶路,也免得夜宿山中。”
秦勇等人连道极是,纷纷上马。
一行人刚要启程,忽然客栈中又出来一人,李珉等人回头一看,诧异得连手中的马鞭都险些掉落。
就见王世钊面色如常,大步流星地朝平煜走来,无论从脸色还是行动速度来看,完全看不出头两日的重伤痕迹。
到了平煜跟前,他皮笑肉不笑道:“属下收拾行装,耽误了些许功夫,来迟一步。”
平煜静静看着王世钊,脸上神情虽没有变化,但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那日王世钊疗伤时,他为了确认虚实,从头到尾都守在一旁。
他亲眼见到王世钊整个腹部都被长刀贯穿,虽侥幸避开了要命之处,但伤口处却血肉翻飞,伤得委实不轻。
正因如此,他笃定今日启程时,王世钊无法相随。
可没料到,不过短短两日功夫,王世钊便能恢复如常,一点看不出半点伤重之相。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到王世钊的腹上,那处衣料极为平整,不像敷着厚厚敷料的样子,且王世钊目光明亮,说话时中气十足,绝不像有意强撑。
此事太过古怪,他脑中立时转过无数个念头,忽然想起王令身上的那些古怪之处,他曾不止一次怀疑王令懂些旁门左道,看王世钊这模样,莫非前晚东厂的人夜探王世钊,曾对王世钊施了什么秘术?
王世钊见平煜望着自己久久不语,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得意之色道:“平大人,属下已然复原,就不劳你安排六安的食宿了,这便归队,跟你们一道回京。”
平煜这才笑了笑,道:“王同知辛苦了,既已好了,莫再耽误,这便上马吧。”
王世钊便拉过一匹马,翻身坐上,整个上马的动作都极为流利轻松。
平煜眯了眯眼,收回目光,一抖缰绳,策马往前而去。
李珉等人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静下来后,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后驱动马儿,将傅兰芽主仆的马车围在其中。
秦勇等人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位王同知一出现,众锦衣卫的神色都变得这般古怪,但眼见锦衣卫等人已然出发,只好也策马追上。
因前段时间流民作乱,官道上有几处都遭了损毁,一行人马走走停停,还未赶到下一处驿站时,便已天黑。
傅兰芽主仆正在车上闭目养神,马车辚辚声忽然止住,下一刻,便听李珉在外道:“傅小姐,请下车吧,我们今夜在此处暂歇。”
傅兰芽主仆下了车,抬头一看,见不知何时天已擦黑,路旁是一处树林,透过稀疏的树影,可以看见不远处有黝黑山脉,在暮色中起伏连绵。
李珉领着她们往林中走,脚步踩在地上的落叶枯枝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了没多远,便到了一处宽阔的湖边。
湖旁灯火通明,满是早先那群在客栈门前见到的年轻人,相隔不远的地方升起了好几处篝火,再稍远些,有人正搭建帐篷,整个湖边都笑语晏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处原本该僻静幽暗的山谷,因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到来,变得格外明亮喧腾。
傅兰芽主仆一出现在湖边,周围便有不少目光敏锐地瞥来,傅兰芽只当什么也没察觉,跟在李珉身后往前走。
到了一处早已搭好的帐篷前走,李珉笑道:“傅小姐,山中寒凉,一会你和嬷嬷若觉得冷,可到帐外来烤烤火。”
傅兰芽含笑道了谢。
秦勇跟平煜并肩立在湖前,负手环视山谷中的景象,笑着做介绍:“这湖水清澈见底,常年能倒影月亮,故得名双月湖。”
平煜正凝神观察周遭的景象,闻言,不置可否地笑笑,忽听身边原本正在说话的秦晏殊和李由俭都静默下来,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看,就见傅兰芽正低着头扶着林嬷嬷的手,缓缓往帐篷前走。
秦晏殊收回视线,忽然身形一动,手腕转动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耍了一招极漂亮的剑式,刺向身旁的李由俭。
李由俭徒掌劈开秦晏殊的剑,跟他过了两招,笑道:“你小子从下午起就开始心猿意马,说,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秦晏殊俊脸一红,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虚晃着回手一剑刺向李由俭的肋下,故作镇定道:“我在想怎么破你昨日的那招平沙落雁,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输了你可得赔我一壶武陵酒。”
李由俭笑着边打边退,忽然回身,划掌为指击向秦晏殊握剑的那只手,意欲点住他的穴位,口中打趣道:“武陵酒虽能提升内力,却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我家还有好几壶,大不了送你便是,我就想问问你,你刚才眼睛往哪瞄呢。”
秦勇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傅兰芽消失的方向,见弟弟和李由俭已然打得不可开交,头疼似的摇了摇头,她这个弟弟跟李由俭向来交好,两人从小打到大,多数时候在闹着玩,根本无需理会。可是,她仔细看一眼弟弟的神色,李由俭口里所说的人莫不是指那位傅小姐?
她想了一会,决定先静观其变,便不以为意地转过头,欲要跟平煜说话。谁知目光一触及平煜的侧脸,就见平煜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弟弟,脸上一点表情也无。
第29章
秦勇心中一凛,正暗自揣摩平煜的目光是何意,平煜却陡然移开视线,看向弟弟身后。
她跟着转头往前一看;就见树林中火把晃动;人影憧憧;似乎有不少人朝湖边走来;而且看这架势,来人似乎还不在少数。
湖边原先还在说笑的众人都静默了下来;神色转为端凝;各自握紧兵器,警惕地看着来人。
就听林中纷沓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渐渐朝湖边逼近;过不一会,火光照耀,当先几人的身形彻底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李由俭看清来人,惊讶道:“邓公子?”撇下秦晏殊等人,大步流星朝那人走去。
来人的确是邓安宜;他手中持剑;面色透着几分防备;身后跟着一众永安侯府的护卫,旁边有位女子身着帏帽,被几名丫鬟嬷嬷簇拥在其中。
见李由俭走来,邓安宜神情松懈了下来,露出个温煦的笑容道:“李少庄主。”
李由俭因着家中长辈的缘故,曾跟邓安宜打过好几回交道,见他虽是侯门贵公子,但行止谦虚,为人宽和,对他颇有好感,走到他身边,讶笑道:“邓公子,昨日我们在一处喝酒时,你不是说还要在六安逗留几日?”
邓安宜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叹气道:“原是做此打算,奈何今晨收到荆州那边的急信,说外祖母挂念舍妹,要我们莫在路上拖延,好赶上她老人家的寿辰,享享天伦之乐。我不敢忤逆她老人家,只好连日动身,只是没想到还未赶到驿站,天就已经黑了。”
李由俭刚要笑着接话,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秦勇和平煜。
来时路上,几大帮派曾在一处议定,镇摩教路数太邪,为防生变,路上无论遇到何人,都尽量避免与之同行。
另外在出发前夜,秦勇因虽处事老练有谋断,被几大门派的长老推举为此行的首领,路上遇到任何需要商榷之事,均需经过她首肯。
除此之外,因镇摩教是奔着平煜手中的罪眷而来,遇到与锦衣卫意见相左时,只要平煜不点头,秦勇亦无法擅作主张。
李由俭自是欢迎邓安宜一行人跟他们同宿,但在此之前,还需请示秦勇和平煜的意见。
秦勇不是看不出李由俭眸中的征询之色,沉默了一会,因顾虑重重,便要委婉地拒绝邓安宜同宿湖边的打算。
刚要开口,忽然瞥到邓安宜身边那名女子,想起永安侯府跟平西侯府似乎有结亲之意,若真能成事,邓公子这位妹妹岂不会是平煜的未婚妻?
此时平煜尚未开口,她若先拦在前面,不免有多事的嫌疑。
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微笑不语,静等着平煜做决议。
平煜将目光从邓安宜身上收回,掩去眼中的讥讽之意,对陈尔升等人扬了扬下巴,道:“将树林入口封死,莫再让其他人进来。”
听这话的意思,平煜是默许永安侯府一行人也宿在此处了,李由俭不由得松了口气,拉了邓安宜道:“一会安置下来后,过来跟咱们一道喝酒。”
邓安宜淡淡瞥一眼平煜,对李由俭笑道:“自当奉陪。”
说完,另择了一处宽敞的空地,令手下护卫支帐篷,安顿妹妹和一干下人。
那位邓小姐静立了片刻,似乎往平煜的方向看了看,转过头,扶着身边婢子的手,不紧不慢跟上邓安宜。
秦晏殊立在原地,冷眼看着永安侯府的人忙前忙后,好一会,才将剑缓缓收回剑鞘,低声对秦勇道:“姐,你不觉得——”
“嘘——”秦勇转眸,示意他噤声。
平煜余光瞥见姐弟俩的举动,牵了牵唇角,负着手转身往帐篷走。
边走边想,这对姐弟,姐姐自不必说,老练圆滑不输男子,弟弟虽还差了些历练,却也还算有城府,不怪秦门百年来长盛不衰。照这对姐弟的资质来看,秦门在教导门下子弟这方面,一定没少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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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一进帐篷便开始忙前忙后。
帐中甚宽敞,地上亦垫了薄褥,但伸手一触褥面,仍觉太过冷硬,小姐体内本就有寒气,若躺在上面睡一晚上,被地上湿气一浸,难保不留下病根。
她将包袱里所有能翻出的衣裳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铺在地上。
忙完之后,伸手摸了摸,仍觉太单薄,不无遗憾的想,若是那篝火正好在帐篷前,将地上的湿气烘一烘就好了,可惜离得最近的篝火都在两个帐篷之外,她们主仆亦没有立场去要求平煜他们帮着张罗。
转头看向小姐,见她半跪在帐篷帘幔前,正扦起帐篷一角往外看。
“小姐,怎么了?”她见傅兰芽面色变幻莫测,定定地望着账外,心中诧色闪过,忍不住问道。
傅兰芽不答,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永安侯府等人,因早料到他们多半会跟来,半点不觉奇怪。
让她觉得既惊异又悚然的是,刚才若不是眼花,她竟看见王世钊匆匆从帐前经过。
她定定地将目光盯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要不是记忆出现差错,前夜她曾亲眼目睹他腹部受了伤。
还记得他衣裳被血氤氲成大片暗红,喘着气背靠在走廊上,怎么看都像是伤到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就在一刻前,他竟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帐外,而且从他行走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姿来看,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因出神太久,她脖颈都变得有些发僵,好容易缓缓放下帐帘,仍觉心神不宁,忍不住再次掀帘往外看。
那晚出事后,她无法亲眼确认王世钊是否真受了伤,但以平煜的精明程度来看,断不可能任王世钊欺瞒自己。可见那晚,王世钊的的确确是受了伤。可为什么短短几日,他便能恢复如常呢?
她越想越觉此事离奇,忽然想起平煜,难道他就不觉得此事怪异?
她分外好奇平煜对此事的反应,探头往外看了看,因着帐篷的遮挡,没能在湖边那群人中寻到平煜的身影,暗忖,也不知一会能否见到他,若能见到,婉转地打听打听此事就好了。
林嬷嬷凑过来,顺着傅兰芽的目光往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担心她腹饿,忍不住道:“小姐,半日未吃东西了,饿不饿?要不嬷嬷去问李大人要些干粮来吃。”
话未说完,便见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个少年,定睛一看,却是李珉,他一只手上捧着一大包东西,另一只手却拿着水壶。
李珉走到近前,没想到傅兰芽正坐在帐篷门口,错愕了一下,旋即大步走来,笑道:“傅小姐,这是从六安带过来的点心,此处太过荒僻,连处驿站都无,饮食上只好将就些了。这壶水刚才我给你在火旁烤了烤,这时候还是温的,正好用来送药,快趁热喝了吧。”
傅兰芽抬眼对他笑了笑,谢道:“多谢李大人。”
林嬷嬷千恩万谢接过水壶,转身回到帐内,从包袱里取出药丸,服侍傅兰芽服药,又取出治脚伤的膏药,请李珉帮着烤热。李珉痛快答应了。
主仆二人吃了点心喝了水,这才觉得身上有了热气。
再往外一看,就见陈尔升和另一名叫许赫的锦衣卫不知何时守在了帐前,想是已用过了晚膳。
主仆二人遂放下帐帘,不再往外张望。
因夜间无事,山谷中比外面要来得寒凉,便有长老提议聚在火旁饮酒划拳,此话一出,立刻得到诸人附和。
于是众人将两处篝火合在一处,围坐成一圈,喝酒划拳行酒令,好不快活,锦衣卫亦有几人过来一处凑热闹。
秦勇坐在平煜身旁,递了碗酒给平煜道:“这是他们形意宗的宝贝,名叫武陵酒,用千年红参酿制而成,喝了能提升内力,一年只能酿出一甕,算是难得的好宝贝,平大人不妨尝尝。”
平煜将酒盅置于唇边,不动声色抿了抿,未品出毒药迷药,便仰脖一饮而尽。
李由俭正跟邓安宜碰杯,见状,连声道平大人痛快,高兴之余,又给平煜满了一盅,平煜一律来者不拒,笑着接过,一一饮尽。
这时,形意宗有位中年汉子见平煜如此洒脱不羁,高兴地说道:“平大人,刚才秦当家还少说了一桩这酒的妙处,就是男子喝了,还有壮阳之效,以平大人这般虎狼年纪,加上这酒,一夜想做多少回新郎都行,回头大人回京上任,我们形意宗可以送大人一壶。”
平煜原本正在饮酒,闻言面色一僵。
王世钊瞧在眼里,暗笑此人好不识趣,什么话不好说,偏捡戳平煜心窝子的话来说,他连女人近身都没法忍受,就别提什么夜御数女的话了。没见连傅兰芽那么个大美人在眼前,他都只能看吃不了么?
那中年汉子说完,不经意瞥见秦勇脸色发沉,心中一惊,暗悔自己一时忘形,忘了秦大小姐是女儿身,说话浑无顾忌,忙笑呵呵地给自己斟了碗酒,借敬酒掩过此事。
秦晏殊亦嫌那人说话粗鄙,冷冷扫他一眼,他刚才闲来无事,在灌木丛里捉到了两只野鸡,此时一一拔了毛,用木棍串在一处在火上烤,准备一会烤熟了下酒,既打发这漫漫长夜,顺便还可打打牙祭。
野鸡身上的油脂被烤的滋滋作响,焦香四溢,李由俭啧啧笑道:“秦大掌门亲自烤的肉不用想都知道极香,一会还请秦掌门赏我个腿子吃。”
这时李珉匆匆走了过来,见这边热闹,也跟着笑了笑,对平煜道:“罪眷那边已安顿好了。”
秦晏殊听见“罪眷”二字,耳朵一竖,且听李珉还要说什么,因太过专注,没意识到木棍已离火越来越近。
李由俭听见秦晏殊被火烫得嘶了一声,先是一讶,随后心知肚明笑道:“秦掌门刚才神游到哪去了,别烤个野鸡腿把自己的蹄膀给烤熟了。”
平煜听在耳里,忽然觉得武陵酒的味道变得又涩又怪,全失了方才的醇厚风味,皱眉将酒盅放到一旁,冷冷起了身。
秦勇纳闷道:“平大人这是?”
平煜只道:“更衣。”
走了几步,见李珉留在原地,沉着脸问:“你还要做甚?”
李珉忙追上来,笑嘻嘻道:“刚才给傅小姐送干粮时,那老嬷嬷说她们主仆不方便出来,把傅小姐治脚伤的膏药给了我,让我给烤热了送去。”
平煜定睛一看,果见李珉手上捧着一小块膏药,顿了一下,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咸不淡道:“她挺能吃的,你刚才都送了什么干粮去了。”
李珉眨了眨眼,意识到平煜口中的“她”指的是傅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送了不少吃的。”
又笑道:“傅小姐的确挺会照顾自己的,我就没见她挑过食,每回送的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
平煜听了这话,更觉闷得慌,怎么照李珉这臭小子说来,傅兰芽样样都好,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