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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被蛇尾甩中,就算不骨断筋折,也必然被那尾部的寒毒侵蚀,最终活活冻死。
“武定刚!”参商老人也不由喊出声来。与此同时,孤天溟却箭步而上,抽出长剑,一剑架住那挥将上来的蛇尾。顿时,武定刚与孤天溟被一股强大的劲风击出数十丈,向地面直落而去。若非下方山崖之上树木依然繁密,他们怕早已摔成肉泥了。
借助高树枝干的弹性,孤天溟运动真力,协助武定刚再次飞身,而自己却跌落下去。此刻,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连续使用寂灭剑令他有些不堪重负。他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方自站定,却感到阵阵寒风袭来。
孤天溟急忙旋身躲闪,几根箭矢,由他的身下飞速而过。
“可恨!”
原来,夜叉军队也已随那六江圣帝追赶上来,未给予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空中的参商老人将一切看得仔细。他再次望了望与六江圣帝对峙的祝云沧与伊采薇,心下暗忖:即便是援助此二人,亦是毫无裨益,不如先对付夜叉众妖,或许还有转机的余地。思量至此,对武定刚道:“武定刚,下去!”
飞身而落。
天空中,那六江圣帝看似不断继续力量,实际上,却似在迟疑由于。连祝云沧此刻也感到有些惊奇。
“你在等什么?!为何还不动手!”伊采薇道。
六江圣帝的眼神好像在言说:“你就这么想死吗?”但却依然迟迟不肯喷吐出那股足以令千山飞雪的寒气。
伊采薇御气向前进了几步,那六江圣帝竟向后退了一些—庞大的身躯要后退并不容易。
“你到底要怎样?”伊采薇道,“为何忽然变得畏畏缩缩!”
六江圣帝的眼中再次燃起怒火,显然,他再次被激怒了。
“你若不愿出手,那么……”伊采薇转过身,对祝云沧道,“走,我们走吧。”
“下面的,走吧,那死蛇被自己的寒冰卡住喉咙了!”祝云沧望了一眼六江圣帝,对下方树林中的孤天溟等人喊道。
几人虽是不明就里,但能够脱身逃走却已是万幸,不由分说,在夜叉妖众的钢叉、箭矢与各种暗器之下,从林中突出重围,飞身而上。为了防止那六江圣帝突然袭击,祝云沧与伊采薇并肩挡在其他三人身后。
祝云沧用仅存的一点灵力挥手催动术法,使出凝神虚影。
顿时五人脚下光芒大作,法阵旋转。
那六江圣帝竟眼睁睁望着几人渐渐消失,口中的一股寒气始终没有喷吐而出。直到五人消失殆尽,那六江圣帝才发出一声彻天的狂吼。
这一吼,积蓄了他心中所有的愤怒。霎时间,江河奔涌,山壁断裂,风云变色,狂沙肆虐。他口中的那一股寒气全部喷向了天空,喷向了那风云漩涡的最中央,一时间,这剑崖关外,竟降下了一场秋雪。
秋雪之中,黑色的人影缓缓显现,这人并非邪侍、亦非邪臣。黑色是他唯一的颜色,黑色的斗篷,斗篷下黑色的战甲,掩藏在黑暗阴影中的脸庞与那落下的一缕黑色长发。
“你很愤怒。”黑色身影口中飘出低沉的话语,仿佛来自鬼门关的问候。
六江圣帝似乎早已认识此人,道:“当然愤怒!”他的吼声依然隆隆作响,“从来没有一个比我弱的对手能活着从我眼前离开,从没有!”
“世事总会有例外。”黑色身影道。
“若非是你……”
黑色身影忽然一挥手,打断六江圣帝,道:“你要质疑我?”
“我……”六江圣帝低下头,道,“不敢……”
黑色身影道:“既然如此,速去天幕谷祭坛,十巫复生之日,即将到来。”
“是。”六江圣帝道,转而又愤怒言说,“以后夜叉王的部队失利,让他自己来收拾残局,不要再劳烦我了!”
黑色仿佛根本未听见他的话语,道:“还有一事,你须注意,朝天峡,你开启的那道魔界之门已经被江神猰貐舍身封印,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发挥作用。以后做事小心谨慎些,六道魔门一道都不能出差错,明白么?”
“我……是……”六江圣帝在此人面前,完全不敢有半点不恭敬之意。
“那么,退下吧。”黑色身影道。
“是……”
庞大的身躯,绝云而去。
空中,逐渐恢复了一片清明。
黑色身影仿佛若有所思,望着祝云沧等人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且说祝云沧等人逃过六江圣帝与夜叉妖众的追击,加速想要追赶上无心、虺良与百草宫众人。虽然这一次成功逃脱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讶异——包括伊采薇自己。但祝云沧悬着的心总算是渐渐放了下来。
“看来小爷我福大命大,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啊!”许多事,他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想,就算有所疑惑,亦暂时抛在脑后——并非不加思考,只是此际思考太多,亦无裨益。
“该来的总会来,该明白的总会明白。”祝云沧对自己说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通过虺良等人在沿途设下的传音纸鹤作为标记,五人最终在巴县附近的郊野山道上与其他隐流门人会合。
祝云沧等人讶异于对方会在此处停留,这里并无市镇,亦没有任何可做歇脚之所。但无心的一席话,却让祝云沧方自安定的心再一次高悬到了嗓子眼。
无心言说:他们在送走百草宫一行人之后,原本打算赶回无魂与沈芯翎下榻的小镇,再做计议。然而,半途却受到无魂传信。那沈芯翎身体所受之伤来自于据比尸神,魔气极其强横,几日来不但不见好转,而且急剧恶化。那妖邪之力大有压过清纯正气,完全吞噬沈芯翎之势——如若如此,那沈芯翎便药石惘救了。无魂心知不妙,带沈芯翎访遍附近名医,毫无结果。她传音回灵璧剑派,剑派诸人深陷与妖类战斗之中不能脱身,掌门手下几位长老分别来镇上探视,却也是匆匆离开,言说这一切皆是沈芯翎弟子命途浅薄,无法可想。
无魂不想让众人觉得自己未能照顾妥当沈芯翎,才致其如此,因此传音告知众人,她还有最后一法可用。只是此法并不一定能行得通。
“到底是何方法?”此时,祝云沧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事实上,对于他人之事,他是很少如此激动的。
无心道:“家姐言说,她此刻已带沈芯翎敢去鬼城酆都了。”
“去鬼城?”孤天溟一手轻抚下巴,道,“去那里,莫非是要找……”
“不错。”无心道,“家姐正是要带她去找鬼医吴逸荻。”
祝云沧亦听过此人名号,但从未亲眼见过他。鬼医身居酆都城之内,传说此人以医术入道,却又以道术入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双妙手,不但能医治百病,也能杀人于无形。虽是修道者,但几乎无人看得出他的真实实力,虽被称为妖魔,却也无人在他身上能察觉出妖魔之气。
手中四件法宝“离魂幡、归魂锁、诛魂剑、返魂铃”,变化无常,既可救人,亦可害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正是邪,甚至,即便是见到,也很少人敢让他医病。只因他太怪,怪得离谱——仿似一个三界之内四处皆不管不收的家伙。
“居然是他……不过,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去酆都城走上一遭了。”祝云沧道。
第七十七章 酆都鬼医
华山神农顶百草宫。
“掌门!”正厅两侧分立着八名负剑弟子,中央,十数人拱手跪地,齐声拜道。端木药仙立于台阶之上,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来,道:“是何人救你们回来的?”
“回掌门,乃是玉玦峰昆仑门中人!”为首的弟子道。
“玉玦峰昆仑门?可是隐流中人?”端木药仙又问道。
“正……正是。”那人回答。
“嗯。”端木药仙点了点头,道,“此际,那祝云沧与孤天溟,去了何处?”
“回掌门,据我所知,灵璧剑派女弟子沈芯翎受据比尸神袭击,受了重伤,此刻他们正赶往酆都城求医。”那弟子道,“他们将我们送至剑崖关外三十里处,便收到传音纸鹤。”
“好,很好。”端木药仙冷笑一声,随后对几名负剑弟子道:“你们,去找上十名化神境界以上的弟子,即刻前往酆都鬼城!”
“是!”两名负剑男子领命,转身离开。
端木药仙道:“呵呵呵,这一次,我必要那姓祝的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掌门!”方才说话的为首弟子再次开口。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端木药仙一脸恶毒的诡笑,问道。
“掌门……隐流此次不畏艰险,救助于我们,不计前嫌、不问因由,与夜叉族以死相搏……”那人颤声道,“我们……我们都看在眼中……那祝云沧,亦由于帮助我们吸引夜叉大军的注意力而身受重伤。”
“你说此话是何意思?”端木药仙的额际掠过一丝阴云。
“回掌门,我认为,我们……是名门大派,此刻又肩负江湖主导者之责任,如若乘人之危,对方才救过我们的隐流众人出手,恐怕有失道义。”弟子道。
“你在劝我罢手?”端木药仙道。
“弟子斗胆!”那弟子叩首道。
端木药仙环视着其他跪拜弟子,道:“那,你们的意思呢?”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暧昧不清。
“请掌门高抬贵手!”所有人都叩首拜道。唯有一旁的负剑男子不言不语。
“好,好啊,一群黄口小儿,也跟我谈起道义来了。”端木药仙冷笑一声,忽然,绿光凝聚掌心。
“掌门!”为首男子抬眼瞬间,一切看得清晰,心知不妙,不禁大叫一声。
“着!”端木要先右手一挥。
“啊!”“呃!”“掌门!”“掌门饶命!”
顿时,大厅之中一片哀嚎。
片刻之后,正厅之中,十数百草宫弟子尽数歪倒在地,个个面色青紫,眼球暴突。
端木药仙冷笑着走下台阶,对一名负剑男子道:“如何,为师这断神腐骨毒功是否还看得过眼?”
那负剑男子早已汗如雨下,整个人跌落下去,口中却道:“恭喜……恭喜端木掌门渡过地劫,成为真正的仙人。”
端木药仙大笑道:“哈哈哈哈,不错,老夫,如今乃是真正的仙人了……祝云沧,你的毁殇之力,早晚都会落在我手上!”说着转过身,道,“把这里处理干净,这些死人用三尸落尘水化去,地面用七花玉露清洗干净,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剩下的负剑男子早已吓破了胆,纷纷伏地不起。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端木药仙大笑着向门外走去。
另一面,祝云沧等人已赶到酆都下榻,与无魂等人会和。由于连日大战、旅途奔波,祝云沧、孤天溟、伊采薇等几人早已是精疲力竭。祝云沧更是几乎使不上半点力气,莫说是战斗,此刻要举火亦是有些困难。然而,当他看见沈芯翎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之后,只休息了半日,便开始在城内打听起吴逸荻的下落来。
吴逸荻的居所并不难找,只是几乎没有人会去寻访于他,酆都人几乎都认为,寻访吴逸荻的人,不是疯了,便是找死。
酆都城后的鬼阴山,每当入夜便阴风阵阵,无人敢靠近。偏偏吴逸荻就住在这鬼阴山的山腰之处,终日与鬼魂为伍。祝云沧等人并不害怕鬼怪,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如今,没多耽搁一会儿,沈芯翎就多几分危险。不知为何,祝云沧对这少女有一种特殊的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或许来源于年少时的那一次相遇,那次相遇短暂犹如惊鸿一瞥,但却铭刻在了女孩的心头。
祝云沧没有想到沈芯翎会如此纯净、如此执着。在她面前,自己当日的决定反而变得卑劣可鄙。
他想到了采遥,曾经,她是否也是如此纯粹之人。现在,她是否也如当日一样纯粹,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爱着那个畜生?
一切都不容多想。
祝云沧等人,已经站在了鬼阴山半山腰木屋前。
这座屋子,完全是木制结构,显得朴素。但光从外部就能看出,这屋子十分宽敞,即便是里头有六七间房间,正厅也该有超过十丈见方。木屋的构架和万秀山庄有几分相似——事实上,此时蜀中一带的房屋大多是此结构,依山势而修建。只是不知这结构的起源,是否便是那当年巧夺天工、浑然天成,此际一片死气沉沉的万秀山庄。
木屋正门虚掩,或许也唯有吴逸荻这样的人,胆敢在夜晚还开着门。
祝云沧刚刚踏上木屋的台阶,却听见屋内,一人朗声说道。
“来人是求生还是求死?”
祝云沧微微一惊,望了一眼随行而来的孤天溟、伊采薇与无魂。这一次,参商老人、武定刚与无心带着众隐流门人留下照顾沈芯翎——沈芯翎决不能再经历舟车劳顿,更不可能翻山越岭,因此,祝云沧等人此刻的任务,乃是邀请吴逸荻出山相助。
“求生如何?求死又如何?”祝云沧拱手道。
“求生即刻下山,求死门口有把柴刀,你拿着刀子先斩了你身后三位朋友,再横刀抹脖子,一气呵成。”门内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若是既不求生,亦非求死呢?”祝云沧道。
一时间,门内寂静了下来,过了片刻,那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道:“若你想要半死不活,那便入此门来。”
“谢前辈!”祝云沧拱手道,随即就要向前走去。
但此刻,他却被伊采薇拉住。
“小心有诈!”伊采薇道。
祝云沧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时候退缩,才当真是不像话!”说罢推门而入,伊采薇等三人亦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松懈。
屋内并不宽敞,或者说,比想象的要狭窄许多。
只因那大厅之中,到处皆是瓶罐与书架,唯有中央数丈见方的地方摆着桌椅。祝云沧一时以为自己回到了九玄宫的丹房之中。只是那一抹幽微的火光与墙上怪异造型的壁灯,让人觉得这里多了几分鬼气。
那桌椅的一侧,正做着一名男子,男子长发披散,额前一缕银白,头顶脑后则是黑白夹杂,现出几分老态。只是,那张脸,在这幽暗的光芒中,看来并不老迈,不过是一个鼻梁高耸、唇如刀刻、棱角分明但却眼神阴郁的三十岁中年人。
“前辈就是鬼医吴逸荻?”祝云沧拱手道。
男子细细打量了祝云沧与身后几人,道:“奇遇,真是奇遇,平日无客来访,今日来的几位却都是奇人异士。”
祝云沧有些不明就里,只是望着对方。
吴逸荻道:“你方才说自己来既非求生,亦不是求死,那你所为何事?”
祝云沧道:“晚辈直言,晚辈此次来,是想请前辈出山救人。”
“救人?”吴逸荻冷冷道,“那岂非是求生?”
“如能救此人,我赴死亦是情愿。”祝云沧道。
“那岂非便是求死?”吴逸荻道。
“不错,既是求生,亦是求死;既不是求生,亦非完全求死。”祝云沧道,“若前辈肯救人而又不伤我性命,那我便非求死;若前辈不肯救人,我求之不得,我亦非求生。”
“哼哼,巧舌如簧,乱人心智。”吴逸荻道。
“岂敢。”祝云沧道,“此等雕虫小技,又岂会祸乱您的心智。”
吴逸荻道:“一般人,都不敢来找我……你为了此人,居然敢闯入这鬼阴山之中,看来此人对你十分重要。”
“此人……”祝云沧想了想,道,“此人乃是晚辈的朋友。”
“朋友……哦……”吴逸荻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又望了望祝云沧身后的数人,道,“老夫,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日老夫的赤血蟾为我生下了许多蛙卵,因此老夫心情很不错。你们……呵呵,算是运气上佳,否则方才你们入得山谷,我已经开启归阴杀阵了。”
“多谢前辈……”祝云沧道。
吴逸荻一挥手,道:“先别忙着谢,你最好说说那女子的病因,老夫治与不治,还得看心情。”
“您……您如何知道她是女子?”祝云沧一惊。
吴逸荻笑道:“老夫活了数百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老夫岂会不懂?快说吧,别浪费我的工夫!”
第七十八章 九幽之下
祝云沧顿了顿,道:“前辈,那我就直说了。我的这位朋友,是受了上古魔神据比尸的伤害,此刻命在旦夕,还请前辈高抬贵手,相救与她。”
“据比?就是那个被人打断了手臂还切开了脖子的据比?”吴逸荻问道。
祝云沧点了点头。
吴逸荻道:“呵呵,这个,还真不大好办了……这是上古时期便在天地间吸取灵气的尸中之神……”
“前辈,”祝云沧单膝跪地,道,“无论如何付出,我都愿意,只请您出山相救。”
吴逸荻笑了笑,道:“你对这位朋友,还真是深情厚谊啊。”
祝云沧不语,但心头微微一颤。一旁的伊采薇眉目深锁,身后的孤天溟面无表情,无魂一脸嘲讽般地笑容——似乎是在看戏。
“其实,要我出山,不难。”吴逸荻道,“说实话,要我医治尸神所种下的毒,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情,我很喜欢。”
祝云沧抬起头,刚要道谢。
吴逸荻却挥手道:“先别忙着道谢,我的话还未说完。”
“要我出山救人虽是不难,但要救你的这位朋友却是难上加难之事。”
祝云沧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