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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薛大人素来以文学居士自称,自然瞧不上这些个名利场。且他对萧怀雪有偏见也不是一两天,几番思量下,是更不想去了。
而另一边的平战候宇文府上,也因着这场晚宴起了不少争执。
宇文熙,宇文家的长女,便是怎么都要嘟囔着要去参加,且还要带上自己的夫婿,正五品翰林院大学士金钊林参加。
宇文玏不满,扬言只带上宇文熙胞弟宇文沛,宇文熙已经嫁人,本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得抛头露面,更何况还要带上个正五品官阶较低的夫婿,宇文玏自然不愿。
而宇文沛年华正好,正是茁壮扩大势力时,正该参加这些晚宴,结识文武官友拓宽人脉。
宇文熙气急,本就泼辣强势的性子差点没把家里吵翻,反观大学士金钊林,性子稍显懦弱,躲在妻子后面不说一句,宇文玏也是个急性子,两父女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以宇文熙独自赴宴收场,父女二人落得个不欢而散。
一晃地,便道了晚宴当日。
临近夜幕,御膳房炊烟袅袅,忙忙碌碌,一道道精美菜品被烹饪,摆上一方的长方桌上,有人撒上葱花香菜,补上菜品最美的卖相。
这等级别的晚宴,堪堪算得上满汉全席。
第一份,头号五簋碗十件——
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一品级汤饭碗。
第二份,二号五簋碗十件—— 卿鱼舌烩熊掌、米糟猩唇、猪脑、假豹胎、蒸驼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野鸡片汤、风猪片子、风羊片子、兔脯奶房签、一品级汤饭碗。
第三份,细白羹碗十件—— 猪肚、假江瑶、鸭舌羹、鸡笋粥、猪脑羹、芙蓉蛋、鹅肫掌羹、糟蒸鲥鱼、假斑鱼肝、西施乳、文思豆腐羹、甲鱼肉肉片子汤、茧儿羹、一品级汤饭碗。
第四份,毛血盘二十件—— 炙、哈尔巴、小猪子、油炸猪羊肉、挂炉走油鸡、鹅、鸭、鸽、猪杂什、羊杂什、燎毛猪羊肉、白煮猪羊肉、白蒸小猪子、小羊子、鸡、鸭、鹅、白面饽饽卷子、什锦火烧、梅花包子。
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热吃劝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彻桌,鲜果十彻桌。
所谓满汉全席也。
临近夜幕,该准备的御膳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林林总总摆满了五大条长桌,可谁都知道,这些晚宴多多少少都带了些鸿门宴的意思。
重点从来都不在菜上,好酒好菜的摆上去,说不定撤下来时是一筷子都没动过,充其量一个门面二字。
萧怀雪上位以来崇尚节俭,是以从来都厌恶此等大肆铺张之事,可这次却未曾施压,想来是西澜国之事当真惹得他焦头烂额,无暇管这些琐事了。
不用同那眼神阴婺喜怒无常的暴君斡旋,御膳房自然一片祥和,菜品已然出完,剩下的便是端菜,布菜的小事,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阿宁也有些倦了,九姑娘存心将她提拔为自己的左右手,凡事都让她做,她顶着身后不时飘来的闲言碎语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九姑娘一挥手,众人揉着肩扭着腰四散,欲回房稍事休息一番,阿宁回了房,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屋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待她换好后,三宝却进了屋,怔怔地看着她,感叹道:
“当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呢,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儿呢。”
当然,阿宁那张脸,当然是搭不上大美人三个字的,只是阿宁素来穿的衣衫偏暗色,看着有些简朴并不抓眼,可她今日却穿了一袭浅粉色的套裙,罗纱轻摆,娇嫩动人。尤其她肤色净白,白|粉相间,相得益彰,更显出众。
这一身粉衣衫,可比阿宁平日里那平平无奇的布衣好看多了。
三宝眯了眼,凑过去:
“阿宁姑娘这是要去做甚?可是要私会情郎?”
‘阿宁姑娘’将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放下来,如水布般一泻而下,伴着点点幽香,稍加掩饰脸上醒目的暗红胎记。
三宝又怔了怔,她是一直都认为阿宁隐约带着股风韵的,以前总说不清道不明,今日被这么一点,总算找到了个贴切的词语:
正所谓‘眉目间风情万种,却美不外现偶而逢之也。’
唔。。。。大抵是这么个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满汉全席真是……诱人 ……
第18章 晚宴
夜幕渐深,这场万众瞩目的晚宴也即将到来。
琴笛响,丝竹乐,百官落座,数道世间珍稀美味佳肴有条不紊地摆上桌,伴着衣着艳丽夺目的舞女们盈盈腰肢,这场晚宴正式开始。
夏丘国的朝野,向来文武相望泾渭分明,此刻也是,左为文官,右为武将,两位领头羊平战候宇文家和定国侯薛家偏偏相对而坐,推杯问盏间气氛很是微妙。
幸得正二品参知政事何朝恩从中斡旋,慈眉善目,极为耐心地化解着尴尬,故才没吵起来。有人叹:
“这何大人啊!当真混成了人精儿,文武两边都混得开。”
其实薛潜借病根本就没来,来的是他那宝贝大儿子薛景衡和小女儿薛芩芷。
可宇文玏‘恨屋及乌’看薛家人是百般不顺眼,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相比较,小侯爷薛景衡始终笑眼眯眯,耐心有礼。
薛景衡和何朝恩是同类人,俗称笑面虎,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和谁都处得来,人堆中的和事老。
十公主萧韫仪安安静静地坐在夫婿薛景衡身边,偶而四处张望一看,瞧见座上皇帝哥哥便轻轻一笑,得到后者略带了红晕的僵硬一扯嘴角。
每到这时,韫仪总忍俊不禁,叹自己这皇帝哥哥,到底还是最疼爱自己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可旁人哪里明白?这位皇帝的风评可算不得好。。。。。
韫仪思及此,微皱了眉,显得忧心忡忡。
薛景衡看她一眼,将带来的披风披在她肩上:
“怎么了?可是夜里风大,凉了?”
韫仪瞬间如一只惊慌的小兔,磕磕绊绊地道:
“多,多谢夫君。”
薛景衡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同他人交谈。韫仪拢了拢他的披风,很温暖,带了薛景衡身上淡淡的气味,这让她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身子。
相比较,薛家幼女薛芩芷,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又养尊处优,便要稍显活泼。
一双机灵的大眼四处溜达,尤其偏爱往对面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竟红了红脸,更显娇俏可爱。
这一幕落在萧怀雪眼中,使得他眉目一转,手中酒杯被他捏在手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当然,这一场晚宴是为了西澜国使者宋晚贤而设,这主角儿自然要站出来,粉墨登场,说番客气话了。
而宋晚贤貌似尤为擅长这个。
谁曾想,这个代表西澜国顶着匆匆压力来到夏丘的使者,竟是个年不过三十,风采绰约的翩翩佳公子呢?
而宋晚贤不仅长得俊,口才更是一等一的好,来到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却丝毫不见怯场。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却不显沉闷,反倒妙趣横生,既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西澜国欲引进毛软的要求,但也并不咄咄逼人伤了两国和气。
“微臣素闻夏丘民风开明,凡事有商有量并不死板,但求陛下详细考虑我国要求,缔结下一个十年之约。”
说完这句,宋晚贤便微弓了身子,退下场,唇间一个笑,抹红了在场多少王公贵族千金的脸。
阿宁站在远处含笑看着他,只觉有趣的紧。
她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某个炽热的眸子里。
这边萧怀雪酒杯遮面瞧不清神色,暗自打量着底下男男女女,视线随意一瞥见却无意发现了不远处躲在树后的那抹身影。
是她。
萧怀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似乎换了身衣裳,整个人明亮了不少,却仍然是个丑八怪。
宋晚贤上了台,她的眼神亦一直追随着他,眉目带笑,温柔的紧。
萧怀雪也不知为何,微微皱了眉。细细梳理着方才宋晚贤的一番话,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会说话的人。
从百官在底下的窃窃私语,也能瞧出些端倪来。
这时有一人突然站了出来,半是玩笑半是打趣地道:
“敢问宋大人在西澜身居何职?”
宋晚贤含笑答道:“鄙人不才,愧居南省总督兼任大鸿胪一职。”
一省总督为正二品,大鸿胪为正四品,这宋晚贤当真有点意思。
方才那人又自顾自地嘀咕了句:
“要说赢国靠武,治国靠文呢,宋大人不正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话在此刻说来有些微妙,存了点明里暗里贬低对面一众武官的心思。
稍微性子急些的,可不要站起来吼一吼?
比如此刻的骠骑大将军段易,可不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当即坐不住了,站起来,管他个爹啊娘啊,扯着嗓子一顿乱喊:
“你这小老头儿!有什么话给老子明说?怎地,嫌弃我武将粗俗不懂得治国是不是?”
先前那人不甘示弱:
“哎,此话可并非出自我口,是段将军您自己说出来的。”
“你——”
“够了——” 一声厉喝,自殿上传来。
萧怀雪皱眉:
“在西澜国使臣面前这是作甚?”
段易和另一人纵使不满萧怀雪,也不敢公然抚他的面子,两方哼了一声,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可段易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临坐下前,又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
“要说你文官好?那薛家二公子薛长亭又是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咱们薛二公子可是曾经带兵打战的赫赫马上儿郎——”
“段将军。” 这一次,打断段易的是薛景衡,他依旧眉眼含笑,可却透着一股冷寂。
再看身边萧韫仪,自从薛长亭三个字一出,已经飞快地抬起了头,未曾掩饰的动作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薛景衡依旧在笑,可怎么看着都有些渗人:“菜凉了。”
段易嘟哝了一句,竟也没再继续了,许也是明白了自己有些过火了。薛长亭三个字一出,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云里雾里,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而这么一场晚宴,便这么面上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结束了。
宋晚贤态度恭谦,却并不软弱,自己的立场咬得很稳,这场鸿门宴没有输赢,萧怀雪有些头疼,晚宴散去后并不急着回得闲殿,就着夜风乘凉,放松了紧绷的面皮,终得一刻闲适 。
再然后他瞧见了宋晚贤,以及那个粉衣女子。
两人边走便交谈着什么,不时浅笑一声,看得出来两人交情不错,笑意不假。两人相携走出了御花园,相着东边而去,目的地该是宋晚贤被安排的住所。
萧怀雪忆及那妖女那日同他的一赌,腾地一团火气自心间燃起,且在不知不觉间,莫名奇怪地越燃越烈。。。。。
阿宁的确去了宋晚贤住所不假,可两人却未曾进屋,宋晚贤难得来了兴致,提了壶酒坐在外面喝。
阿宁陪着他,三杯两盏淡酒后,阿宁嘴一张,正想开口,却见宋晚贤摆摆手,抱怨道:
“你啊你,我就晓得,你哪有什么闲工夫陪我喝酒?怕是为了毛软之事罢?得了,今夜啊,我是懒地陪你说这些,咱们啊,就先喝个痛快!”
阿宁执起酒杯倒笑不笑:“就怕宋总督长醉不起。”
宋晚贤乐的哈哈大笑,眯了眼,看着她,眨了眨眼:
“说话要算话哦,姑姑。”
第19章 棒打鸳鸯
这一杯酒足足喝了小半个时辰,两位好友久别重逢自然酒杯知己千杯少,这一推一往间,等阿宁出了宋晚贤居住的苑里,已经寥寥夜深。
就连挂在御花园里头七彩灯饰亦被取了下来,可怜园中花团锦族,却无斑斓灯光照耀。
这时,能隐隐听见一女子细细的啜泣声,和另外一把慌忙手脚急于安慰着的粗哑声音,隐约的对话传来:
“我爹若知道我们关系定会打断我的腿,可你以为我会怕嘛,我早已说过。。。。”
这时另一人道,平静不少:“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莫怕。”
两团黑影相拥在一起,如池中恩爱鸳鸯,可惜上了岸,触了机关,误闯了紧地。
阿宁隐隐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可这想法只是在耳边一划,略微醉酒的微醺使得她平日里清晰的头脑多了一份混沌,此刻伴着凉凉夜风徐徐而行,享着这沁人的微醺,也算良辰美景佳事一桩。
殊不知,暗处一个黑影,直直地看着她从宋晚贤苑中走出,看着她脸上惬意慵懒的笑容,熊熊烈火自眸中蔓延至全身,周身黑云缠绕。
阿宁辅一个转身,打算抄近道回寝宫,可只那一瞬间,一双炽热铁臂倏地钳住她,阿宁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自己。
绝对算不得温柔,那人力气极大,砰地一声将阿宁粗暴地摔在墙上,那墙并不平,是以装饰性地混了鹅卵石进去。
又加上阿宁旧伤未愈,这一下造成的疼痛可想而知,竟让她一时未能忍住,哼了出来。
“寡人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
眼前人双眼充斥着骇人的血丝,瞪大的双眼抒发着十成十的怒火,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般,狠狠地看着她。
阿宁问他:“陛下可是从依阑苑随我而来?”
依阑苑正是宋晚贤居住的地方,与得闲殿方向相反。意识到什么的阿宁也不计较这暴君赏给她的疼痛了,醉酒的身子摇摇晃晃,凑到他耳边,吐出的气息带着浅浅的酒香:
“怀雪,你可是醋了?”
萧怀雪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厉目看着她,如同被咬了尾巴的疯狗:
“寡人要杀了你!”
阿宁哄他:“好好好,阿宁依您便是。不过现在,您总得告诉我些许杀我的理由罢?否则我可死的太冤了。”
她醉了酒,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眉眼温润,和声细语地,较之平常要俏皮些。
一个女子,竟如此放浪,这般夜深同一个外国男子饮酒到此地步,当真寡义廉耻,无药可救!
心里这般想着,嘴里说出的话便好听不到哪里去:
“寡人不要同你打这个赌了,你与宋晚贤如此亲密,稍吹两句耳边风那寡人岂不是输定了?你这妖女素来狡猾,但寡人也未曾想过你竟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幸得寡人今日多留了一份心眼跟了过来,否则岂不是叫你轻易愚弄了去?”
越到最后,萧怀雪脸上怒气更甚,他好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沉静在自己的设想中出不来,脸色也越发扭曲,双手紧握,喃喃自语:
“这世人没有人能愚弄寡人,更何况是你!”
阿宁想,这傻孩子顽固不化的毛病又出来了,故静静等在一边,待他的情绪由一开始的激昂到最后慢慢归于平静后,方顿了顿,轻轻问了一句:
“那陛下觉得,宋晚贤岂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放弃西澜国的利益?”
萧怀雪一怔,顷刻间的犹豫已然暴露了他的答案,阿宁也不再逼问,又道:
“这赌,自然是要继续下去,夜已深,陛下还是早些回殿歇息,明日需早朝。”
萧怀雪气呼呼地拂了拂袖子,踏着沉重而愤怒的步子走了,行至半路,却听她清婉干净的嗓音说了句:
“怀雪,你醋了的样子亦甚为可爱。”
他身子一僵,夹着熊熊怒火转身,见她站在不远处懒懒动着。
发带也不知何时扯落下来,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垂直而下,在惨白月光下泛着柔光,笑眼眯眯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柔和而温软。
萧怀雪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一转,定焦在她脸上很难不让人注意的胎记上,冷淡地道:
“你真丑。”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留下错愕不及的阿宁哭笑不得。
这一夜便这么过去了,夏丘欲借着这一夜试探试探宋晚贤的口风,谁知对方严防死守,故这场战争怕要延长上几分,宋晚贤将在夏丘逗留七日,届时便各凭本事了。
可谁都没想到,晚宴后的第二日,众人议论的焦点却不再在宋晚贤身上,却是在那夜的一场风花轶事上。
事情的开端颇显诡异,说宫里有几个嚒嚒夜里难眠,便外出散步,到了御花园门外,寻思着四下无人进去瞧瞧大开一番眼界,可不想,花是没瞧着,却一不小心撞见了一对恩爱鸳鸯头抵着头相拥温存。
两位嚒嚒到底是一辈子待在宫里未有姻缘,眼下瞧见这等燥人时一时晃了神,手里灯笼跌落在地,也惊醒了那对璧人儿。
下意识地转过身来露出脸蛋儿,又引得两位嚒嚒惊叹口气,骇的连捡灯笼的余力都没有了。
这这这,分明是定国侯薛家的千金薛芩芷,和。。。和那平战候宇文家的幼子宇文沛是也!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那两人陡然惨白的脸色中,此事已然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一传十十传百,不足一日,已然传遍了当夜参加筵席的诸位官员耳中。
众人有唏嘘不已的,也有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