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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萧铣和杨义臣必须先用手头的力量取得胜势,而秦琼的骑兵只能作为扩大战果的锦上添花之用,而没法用于雪中送炭的扭转战局契机罢了。
而萧铣依然有信心,在如今的天时地利之下,就算不用秦琼,也先利用手头的力量先赢取优势、胜势。
对面突厥三王子阿史那咄苾的军势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展开了足足十几里地宽大的正面,萧铣看着自己麾下无数坚甲利兵的勇士,心中充满了信心。
……
冯孝慈带着萧铣军的两万中军步兵主力,他的两翼则是来整和陈棱,也各自有一万兵力。因为冯孝慈原本的身份已经死在辽东了,所以坐镇中军担任萧铣副将的还是周法明,许多事情对外都是以他的名义指挥调度。除了正面铺开的四万步兵部队之外,萧铣还有数千人的独立陌刀营和数千人的骑兵作为总预备队,此刻并没有部署到一线战场,而且如今剩下的这数千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换装如同秦琼麾下铁骑一样的附加式板甲,并不能用于正面强攻。
军势的严丝合缝,让冯孝慈和来整等一线将领心中都颇为安定,他们在出战前都在战术会议上得到了萧铣的交代、达成了共识:今日一战,突厥人是发挥不出多少游击战的机动性优势的,如果一开始突厥人在正面战场上就受挫而选择暂时迂回后撤的话,那么隋军就该直插北上,然后在桑干河边摆出却月阵,分兵西渡,作出彻底为杨广解围的样子,突厥人为了防止这一局面的发生。肯定要拼死抵挡,那也就只有在隋军选定的阵地上和隋军死战了。
杨广。就会像一块磁铁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吸引住突厥人的注意和火力。让他们骑虎难下。
战鼓轰鸣声中,刀盾策应、长枪在前步兵方阵一个个坚定而整齐的踏前行进,阵势之间的甬道内,陌刀队和踏弩队分别提供着恶心突厥人的远程火力和抵御敌人趁隙突击的坚强肉盾。两军接敌之前,隋军踏张弩的射程优势,便如同催命符一样,催促着突厥人早下决断:要么撤退,要么赶紧冲上来,否则就别站在射程差里头白白挨射送死了。
阿史那咄苾显然是有些犹豫的。一开始他并不愿意让突厥骑兵做这个主动冲锋迎敌的事情,因为这种与数万隋军列阵而战的事情他此前并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对于双方远程兵器射程差距的理解并不充分精确,阿史那咄苾的第一反应是在己方前军被踏张弩少量覆盖之后马上让轻骑兵出列横向游斗骑射,拿出游牧民族惯用的帕提亚战术。结果白白被隋人射杀了几百个出列的游骑兵后,才惨痛地认识到了复合骑弓与踏张弩之间那巨大的差距,不得不改弦更张,约束部队暂作后退。
也幸亏踏张弩在隋军中装备规模并不大,毕竟这种武器比弓箭沉重得多。不像弓箭那样可以直接给长枪手或者刀盾手作为补充装备携带(隋唐军队步兵往往没有专职的弓箭手,而是给普通长枪兵配弓,接战前射几轮,然后敌人冲锋了就插好弓端起枪)。而是需要有人司职专业的踏弩手,而且上弦装填缓慢。所以阿史那咄苾的突厥骑兵在一开始白白挨射的阶段绝对损失人数还不算大,不过对士气的打击却是免不了的。
可惜的是。他第二步的暂时约束部队后退,依然没有起到效果。对于汉人的军队来说。临阵退却往往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种举动常常会导致军队溃败的前兆。部队一旦往后退了很容易收不住,何况大军信息传递缓慢,后军很可能不知道退却的原因,最后酿成淝水之战一样的下场。但是对于草原游牧民族的军队来说,因为本来就不强调阵形,都是灵活松散的骑阵,退却机动本是常事,为的是在运动中扯乱进攻敌军的阵形,让他们发生脱节,然后给游牧骑军趁隙而入的机会。
然而,冯孝慈也好,来整、陈棱也好,今日的目标感似乎非常强烈,就是杀到雁门城下,丝毫不为其他次要目标干扰。阿史那咄苾让突厥骑兵们向后机动的同时,左右翼与中军之间原本是逐渐拉开距离的,想把隋军的左右翼也引诱得远离中军、露出空档,但隋军丝毫不为所动,军纪的训练也显得很是充分,始终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阿史那咄苾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不得不主动挑起总攻的角色,让游骑兵去冲击敌人的重步兵方阵,却给对方严阵以待的机会。
牛角声声,透露着难言的悲凉与肃杀,绵绵的骑兵线如同潮水一样汹涌反卷过来,如同倒退出喇叭口的钱塘潮一样,越卷越前,阵线的正面宽度却越来越大——这是突厥人在发挥他们最后的战术优势,利用纯骑兵部队的机动性优势,短时间内扩大正面宽度,以确保两翼可以包裹到隋军的侧翼,形成三面夹击的态势。
对面的来整和陈棱都很是冷静,令旗一挥,阵势两侧的数千精锐步兵马上转向侧面,结阵防守,任从突厥人围上来,却丝毫不以为意——突厥人的总兵力人数可是比隋军少呢,用少数的兵力包抄围困多数的敌人,难道也不怕磕了牙么?
“插盾!平枪!”整齐的号令中,金铁交鸣的牙酸异响、人马硬撞的沉闷回声爆裂开来,在将近十里地宽的交战正面上如同连锁的爆竹一样呼啸成一片,双方竟然各自有超过千人的部队在第一时间被撞飞或是击落马下、被惯性横甩出去,在物理原理的作用下如同无力抗拒的木偶一样。
在萧铣冷厉而不见感情的目光注视中,在阿史那咄苾惊诧的反应中,突厥人的第一波冲刺便这样被止住了其最骁勇凌厉的一击。萧铣露出了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他没有给一线的前三排士兵装备板甲,相反只是给他们皮甲或者最多局部加强鳞甲、护心镜。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如今板甲的产量还低、同时体力足够支撑板甲的强壮士兵人数也有限。另一方面,则是萧铣深知。板甲只是抗拒锐气穿刺或者斩击切割铠甲时才有奇效,而对于钝器的力量型打击伤害根本没有卵用。
狼牙棒和铁锤的攻击固然可以毫无疑问判定为力量型打击伤害。可是战马冲刺的撞击难道不是么?难道一个身穿坚甲的人,便不怕后世的车祸了么?显然,这些也都是钝器打击。所以给扛骑兵冲锋的部队提供板甲无疑是毫无作用的浪费,他们需要的不是防止刺穿铠甲的能力,而是卸掉敌人冲击力的能力。
基于这个原因,萧铣在战前部署的时候给前几排的士兵轻甲,但是配了巨盾,给后排步兵反而装备了重甲,让他们承担前军把突厥人迟滞下来之后的阵地肉搏战部分。也就是两军站定了刀枪互砍的部分。
轻甲不但可以不浪费铠甲的防护力,也能够让前军士兵省下一部分体力,来抗更重的盾。突厥人冲上来时撞到的那些盾牌,显然也都是特制的,和此前他们遇到过的隋军使用的圆盾或者长盾万全不是一个概念。
萧铣军一线步兵使用的巨盾,是厚厚的重质硬木板子纵横拼接钉起来的,然后蒙了厚厚一层铸铁铁皮——基本上比铸造的铁锅还要厚实一些,有折边造型,便于固定在木板底子上。整个盾可能也有二三十隋斤分量。都已经不比重型陌刀轻了,所以需要让士兵省掉一半的铠甲负重才能拿得动。
不过这种盾牌的优势显然不止于此,它们在结构上还有两个特点,第一个便是盾牌的下边缘做了锐化处理。有楔形的剖面造型,所以往地上重重一插的话,如果再跺上几脚。就有可能在不挖坑的情况下就把盾牌夯进地里数寸乃至半尺深。第二个结构设计便是盾牌后方有一个如同油画架子一样的两根细铁棍组成的支架,平素绑紧在盾牌背面作为支撑的加强筋。而解开固定束缚之后,就可以如同三脚架一样展开。从后方斜撑住盾面,就如同拒马路障一样。
而今天的下雪气候和积雪路况,显然让隋军的这些准备效果发挥到了极致。因为积雪,突厥骑兵的冲锋速度和冲击动能首先就比平时没有下雪积雪的时候降低了至少两成;同样因为积雪,隋军前阵的架盾防御动作可以把盾牌插得更深入地表,让盾牌在地上稳固得更夯实,再有长枪手或者刀手在后面用力顶着,迅速扛住卸掉骑兵冲力也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甚至于,有些随机应变的隋军士兵们更是出格,在敌人冲上来之前,挖掘地上的积雪如同堆夯实的雪人一样,把盾牌背面都用积雪埋个半人高,踩实了夯紧了,让积雪为自己分担敌人的冲力。如此天时地利妙用之下,突厥人的第一波冲刺就如同撞在了铁板上一样,也就毫不奇怪了。
突厥人的速度陡然降了下来,隋人却丝毫不客气,狠狠地捅刺着长枪,抡着大片刀火杂杂地猛砍猛杀。仅仅付出了前三行阵列被冲乱的微不足道的代价之后,隋军居然在阵形没有一处被贯穿撕裂的良好局面下,就转入了阵地战。
阿史那咄苾脸色铁青,他还没有试过突厥骑兵在冲锋之后居然连割裂敌人阵形都做不到的局面两军居然就要直接这样转入线式的消耗作战,这实在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打法。眼看着突厥勇士在快速地失血,和汉人以命换命,他却丝毫没有改变这一局面的方略,只能咬牙苦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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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摧枯拉朽
一面面数十斤重硬木包铁的巨盾,排列成一片犬牙交错一般凌乱的阵势,其中的大多数居然都已经扭曲到了它们的制造者难以想象的形状和角度。纵横钉实的硬木板材纷纷折断,露出新鲜的毛刺,唯有包铁层因为还不算太厚的屈服强度,勉力靠金属的韧性维持着那不绝如缕的整体结构。
没有身临其境的人,很难想像这些巨盾究竟是遭遇了何等程度的反复剧烈冲击,或是什么史前凶兽的猛砸摧毁,居然可以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只要凭吊这一番景象,就可以逆推出前面一个时辰萧铣部下的隋军步兵部队与阿史那咄苾的突厥骑兵究竟发生了何等样的血战。
“阚都尉!程都尉!冯郎将招呼你们准备好了,一会儿中军令旗变化之后,来郎将与陈郎将的人马会往两翼发动反攻,你们的人马就从他们两部兵马与冯郎将之间的甬道里杀出——突厥人看到机会的时候肯定也会投入预备队从这里突击,一定要把他们顶回去!”
冯孝慈派出的传令兵分别来到阚棱和程知节带领的陌刀营,传达了调度的命令。阚棱和程知节都是熬不住的猛将,早就想迅猛冲杀一番了,被作为战略预备队干看着友军在前头厮杀了大半个时辰,他们的陌刀和战斧早就**难耐了。得令后一阵跃跃欲试。
冬季作战,在雪地里列阵了一个时辰,就算不打仗没什么严重的消耗。人也也会因为冻僵而体力大减,即使后军的预备队并不用一直站得很整齐,可以略微放松一阵。也没什么帮助。
不过所幸萧铣军的后勤准备还是很充分的,他们行军北上的时候好歹有绝大多数路程都有舟船可用,随军带来了上万坛烈酒,平时当然是不许士卒酗酒的,可是大战在即之前的犒赏劳军时分,以及冲锋前的时刻,自然是少不了的。而突厥人来了几个月。当初就没做好冬季作战的准备,粮食都要就地搜刮牲畜或者打草谷,酒自然想都不用想了。
这一轮让陌刀营冲锋攻坚之前。萧铣一次性拿出了五百坛烈酒,而阚棱和程知节各自只带领三千陌刀手——这也是如今萧铣军中陌刀营的全部实力了,为了此次救驾的战役,萧铣也是精锐尽出来刷功绩——折算下来。十几个士卒分喝一坛子酒。足可让他们嗜血亢奋大半天时间了。
掺了茱萸果实的烈性药酒入喉,火焰一样爆烈的暖意直冲脑门,阚棱和程知节部署在在冯孝慈军阵一左一右,相隔好几里地,但是他们几乎同一时刻猛然灌完半罐子烈酒,然后砰然砸碎瓦罐,仰天长啸吐出胸中浊气。几乎就在此刻,中军军旗招展。倏然一变,二人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相似。兵器一招、大喝一声:
“弟兄们,有卵子的都他酿地上啊!冲得慢的就是他么的娘们儿!”
“杀鞑子!杀鞑子!”
滔天的呼啸声中,来整和陈棱的军队恰好开始向两翼发动反击,与冯孝慈的中军之间露出了一些结合部的缝隙,对面的突厥人一开始只觉得两翼被猛然往外压了一阵,一阵慌乱之后开始反应过来,也马上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往这两个缺口里投入,还以为这是隋军指挥失误了,两翼与中军的配合出现了脱节。
各种可以就近抓得到的突厥游骑不论编制不论装备,组成两股修长锐利的楔形阵势,便往那两处缝隙之间突刺,如同剃刀刮皮一样剥蚀下一层层血肉与生命。
然而,那些杀进空隙的突厥骑兵,很快在逼仄的甬道内撞到了铁板,无数陌刀在白雪和冬日残阳的映照下,反射出死神的冷光,散发出如同九幽鬼域的幽冷气息,犀利无比地组成了一道杀戮的屏障。
“噗哧~噗哧~”金属犀利切开**的声响不绝于耳,这伙突厥骑兵本不是那种从后方就充分助跑冲刺过来的,而是已经被隋军大阵黏住了许久,没有了什么冲击力,陌刀队对付他们的时候自然不用太过忌惮对方的马匹冲锋力量,一杆杆陌刀只管用最刁钻的角度和最阴狠毒辣的招式简洁利落地收割人命,外加捅穿一匹匹战马的胸膛、脖颈,乃至斩落马头便可以了。
“快往两边散开!后头不要挤上来了!”突厥骑兵用粗鄙的突厥语言喊着相似的意思,但是汉人自然没有人听得懂那些奇怪的声音。被堵在第一线的突厥骑兵看到形势不妙时,已经动了闪转腾挪的心思,可惜他们冲进来的这两个缺口实在是太逼仄了,他们已经陷入了根本没法机动的绝境,只有一刀一枪站定了对砍。
阿史那咄苾看不清深入隋军阵中的突厥骑兵预备队究竟打得如何,只能在后方听着各种惨叫和呐喊焦急等待。所以,等到连他都可以看清楚局面的变化时,只能说这种变化已经非常巨大、明显,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血肉横飞,人马尸首倒卷着如同被潮水冲刷一样散落开来,一队一队杀入空隙的突厥骑兵被如墙而进的刀剑丛林吞没了,虽然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也着实给隋军造成了不少伤亡,然而这种如同被万钧巨锤砸为齑粉的死法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阚棱手中的巨大陌刀反复挥舞着一道道标准的斜向寒光,三十几斤镔铁积蓄的阴冷气息随着一次次精准的斩杀劈刺释放开来,浑不似人间的气息,已经有足足数十名突厥骑兵倒在他的刀下,大部分一开始都只是被犀利而干净地剁了战马的两条前腿,而后失蹄翻出,在半空中被隋军陌刀队的刀枪丛林插在半空中,扎出一堆透明窟窿。
另一侧的程知节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不过他的武艺没阚棱那么有章法,却胜在更有野兽一样对血腥敏感的嗅觉,在他的对面。轻缨其锋的突厥人,那些被斩断了马腿后飞起抛落在隋军阵中的游骑兵,一个个死状就和一个灌满了红色颜料的鼓胀气球、突然掉落在一面针毡或者说有很多尖锐焊脚的主板上,然后“噗~”地一声落下许多会飙射红色液体的小孔,瞬间把体内的干货飙干——哦不,应该是湿货。
那两支误入歧途的突厥骑兵预备队,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便被吞没了。萧铣军两翼各三千人的陌刀手在这种硬碰硬的硬仗中加起来居然才死伤了不到一千人,就在友军的夹击下完成了这个壮举。虽然被杀的突厥人绝对规模也不算很大,但是局面和气势已经明显出现了扭转。
萧铣军转入了全面的反攻。把阿史那咄苾包抄的两翼暂且击退之后,就不管不顾地一头往前方猛扎过去,把突厥人迫向桑干河河边。萧铣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突厥人却不敢利用机动性逃开。显然是对身后杨广这个诱饵的垂涎还没有彻底死心。萧铣看着突厥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不已,既然舍不得诱饵,那就叫你没命赚也没命花!
全线的血腥互砍在整条战线上爆发开来,双方的战术机动空间都已经极度逼仄,再也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剩下的只是一刀一枪的换命,连远程武器都开始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因为两军的前沿实在是混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是厮杀到了战线犬牙交错的程度。
突厥人的士气在逐渐耗竭。半刻钟,一刻钟,半个时辰,就在双方士卒都杀得筋疲力竭口干舌燥的当口,背后的雁门城内,东城门一带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激昂的鼓角,城门突然大开,从里头冲出无数精锐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