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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隋好驸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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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然不曾出家,却是智顗大师的弟子,故大王也允许他们动用府里佛堂。那个年纪小的,这几日也差不多隔一日便会去一次,被奴婢们在路上见着两三次了。娘娘若是自去,被外人看了岂非不美。”

“倒是那个年纪小的么?”萧妃问了一句,暗忖那个大师身边的少年人,按说自己也是见过的,看着恭谨得很,而且因为对方太谨慎小心了,大师给自己诊病那一日,他一直垂着头,连面容都没看清,当日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想来智顗大师身边带出来的人,怎会有品行不良之人?如此小的年纪,也是不妨的。更何况,在佛祖面前,妍媸白骨,男女美丑都没有分别,虔心进佛堂的人,还能有歹心么?”

萧妃心中暗忖至此,更是不以为意了。当下命令道:“如此,却是不打紧的,我自理会得,你们自去便是。”

“奴婢遵命。”随着一阵嘈杂的答应,几个婢女纷纷退下不提。萧妃自个儿拉着女儿,转去佛堂。

……

萧妃行近佛堂,隔着窗纱,影影绰绰见到佛前灯火人影晃动,一个稚嫩的少年人声音在那里祷告,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在夜间寂静的时候,只要靠近了依然可以隐约听见。萧妃心中好奇,走到窗前后便驻足不前,仔细分辨一番。

“一心顶礼十方常住一切三宝……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如上法,作是说已。当召请一心奉请本师释迦牟尼佛、一心奉请东方阿閦佛、一心奉请南方宝相佛、一心奉请西方无量寿佛……一切皆是大菩萨,亦请此处地分鬼神……”

这些颂词,若是换做外人,定然是不知道在说啥的,因为这正是后世天台宗沿用一千余年的《金光明忏》,是智顗亲自编纂的。不过,以萧妃的见识,却是一听就知道了——智顗大师从开皇12年起,与杨广书信往还达四十余次之多,亲访扬州讲解佛法也有好几次,所以杨广身边但凡好佛之人,都是对智顗大师的经忏法文比较熟悉。

判断出对方念的是金光明忏之后,萧妃心中就更断定里面那个少年就是智顗的弟子,戒心更加放松,因为除此之外,如今世上没几个人可以背下这段忏词。

“深更半夜,居然有人在王府佛堂中暗祷金光明忏,究竟是有何夙愿要偿还?小小年纪,倒也蹊跷。”

萧妃隔窗暗忖之间,却不知佛堂中那个瘦削的少年身影,其实已经听到外头微有动静,扭头观望了一眼,发现窗纱上透过一个窈窕纤细的影子,于是祝祷的声音居然渐渐高了起来。

按照金光明忏的规程,说完前面这些,后面就该是复述心建此忏之本意,“随智力所陈自在说”——说人话,就是告诉佛祖,你今儿个忏悔究竟想向佛祖祈求些啥。

在女人的八卦之心驱使下,萧妃对于后面即将说出来言语,更是凝神细听。须臾之间,虽然没有听得字字真切,却也是令她心中巨震,瞠目结舌。

“弟子萧铣在下;日前惊悉姑母萧氏,因忧心萧氏一门荣辱,损身祝祷,求恩赐怜,以至抑郁缠绵,肝胆摧伤。弟子诚禀:萧门旁支曾遭横祸,然实非姑母萧氏妨害所致。弟子自幼不省所怙,及长,欲恩养先妣,又蒙见背,身在世间,再无近亲。今闻姑母病重,愿折损阳寿代祷,祈佛祖开释姑母苦厄,弟子愿以身相代……”

当然了,如果佛祖真个有灵的话,知道此刻萧铣口中说着这样一番话,心中又动着一番别的卑鄙幸进念头,肯定是要窜出来灭了萧铣这丫的。只可惜佛祖泥塑木胎,没这个法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铣的谄谀奸计得逞。

“嘎——咔嚓!”

佛堂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嘎吱”的“吱——”这个音还没能发出,就被“咔嚓”地木屑崩裂声掩盖了过去。显然是久不上油的门轴没能抗住猛推的力道,生出了一丝裂隙。

萧铣故作惊讶地猝然回头,面色说不出的惊恐。不过如果有人能够在萧铣回头之前几秒钟,穿越瞬移到萧铣面前的位置的话,就可以看到萧铣的五官经过了一阵长久的放松和准备,才做到了在扭头的一瞬间,摆出那副蓄谋已久的“猝不及防”表情。

一个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绝美妇人出现在萧铣面前十步之处。虽然从亮堂的佛堂内往黑沉沉的室外看,让萧铣的瞳孔因为剧烈收缩而暂时看不清晰,但是饶是那炫目的一瞬间,也已经够了。因为就算他什么都没看清,至少还看清了两团比天上明月还要明晃晃白花花的半圆形,被束在束胸的宫装襦裙之下、半遮半掩。

那是一种久违的经验,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么说吧,就像是穿着凉鞋在街上走路时,遇到一个12分的颜值爆表女神,然后观察者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再走几步等到脚底磕在碎石上之后,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在看到女神的那一瞬间的时候,自己的凉鞋已经被绊掉了,可是自己却没有感觉到。

那是一种一瞬间让人除了视觉之外,其他五感都暂时消失的奇妙感受,哪怕是开启了第七感的圣斗士都没鸟用。

其实如今的萧妃已经有二十**年纪了,只是美人漂亮到一定的段数之后,看上去自然会让人产生一种年轻的错觉,以至于被当做只有双十出头的样子。萧铣忘却呼吸停了数秒后,才缓过神来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感受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才略微冷静下来,心中反复默念:“绝对不能出丑,绝对不能出丑,这个美人可是我的姑姑!”

好不容易收摄心神,萧铣微微扭头往美人一旁的小萝莉看去。结果一眼不打紧,萧铣只觉得自己的颈椎是不是太久没上油了,略微扭动一番,都有如同恰才门轴被推开时的嘎吱作响之声。

不出两三年,这个萝莉的姿容,绝不在其母之下。

幸好,萧妃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寂静,也提醒了萧铣别忘了呼吸。

“你是……你父亲叫什么?你祖父叫什么?你祖父可是萧岩?不——等一下,你可有信物么?”

“不是——这位,王妃殿下,您误会了,小子只是智顗大师收养的孤苦之人。绝不是萧……绝不是什么罪……罪臣……之后……”

这句话说出,言语中说不出的压抑和悲愤,很显然,把萧岩称作罪臣,让萧铣心中极为不甘,有一种不忍辱没先人的挣扎。但是这种语气更加坐实了萧妃心中先入为主的判断。略微静了下来之后,萧妃开始注意萧铣的容貌。

不得不说,萧铣的皮囊还是很对得起数百年世家风流的优质基因传承的,虽然如今套在粗布衣衫底下,依然难以掩饰那种英挺俊拔的容貌和气场。即使男女有别,萧妃也能看出这个少年人和自己的容貌有许多共通相似之处。

正在委决不下之间,最后一条证据击破了萧妃心中最后的狐疑——她看到了萧铣腰带侧面悬着的一块玉珮,在袍裾掩映之下,半遮半露,色泽古拙。那块玉佩很有特色,是绯色的玛瑙和青色的软玉天然共生在一起、略加雕琢后形成一个类似道家阴阳鱼形状的天然圆珮。虽然其中的玛瑙和软玉单看都不是很名贵,但是这种开采出来时就天然契合地丝丝入扣的品相,足以令两部分融合之后的价值,比拆分时高出百倍。

萧妃这辈子,只看到过一块这种玉饰:在她还处在少女时代时,她的养父萧岩就常常佩戴这块玉珮。

很显然,这是萧铣悉心安排的局,可惜萧妃是不可能知道的。萧铣跟着大师过了几年苦日子,小时候留下的信物真的已经剩不了几件了,若是寻常时候,这块玉佩他一个月也不一定会挂一次,铁定是收藏起来的。此番来扬州时,精心筛选了一番,觉得只有这一块才能保障唯一性,才处心积虑地带上了。

“你是——你是二哥的孩儿?你是铣儿?”

萧妃只觉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因为震惊而晕过去,病势刚刚好转的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杨洁颖眼见母妃不知为何居然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奈何人小力微,如何扛得住。萧铣见状也不敢托大,赶紧告罪一声,就势扶住萧妃坐倒在佛前蒲团上。

就是这一扶,萧铣觉得一阵让他头晕目眩的成熟**沁入心脾,让他几乎失态。

佛堂内如此响动,自然是惊动了守候在外的奴婢,须臾便有十几个人冲了进来,一看一个俊俏少年扶着王妃臂膀。

这还了得!两个力壮的宦官登时便要动手。

“呔——兀那贼子,休要无礼!”

两根包着铜皮的竹殳便要击下。

“住手!”

第十章侥幸过关

萧妃当然不可能坐视自己这个刚刚冒出来的侄儿被太监痛打了,所以在太监们举起包铜竹殳的第一瞬间,就立刻从失神中恢复了过来,一边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萧铣,一边厉声喝止了那俩太监。因为王妃亲自护着对方,太监们自然是硬生生地收住了手。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萧铣已经出现在了萧妃养病的后院内,接受萧妃的盘问。一旁连个侍女都没有,只有南阳郡主杨洁颖在一旁,以便避嫌。

自从萧妃养病的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不适宜行房,加上为了侍奉汤药方便,杨广并没有和萧妃同住一处——毕竟王府纵然不比皇宫大内,但地方还是很大的,藩王如果不和妃子欢好,平素不一定宿在一处。但是今天这事情动静闹到这么大,杨广肯定是要过问的。萧妃倒是不怕夫君误会自己妇道有亏,可是这个新冒出来的侄儿身份敏感,提前对了口供,终究可以免得他一会儿说话不恰当,吃了暗亏。萧妃也知道时间紧迫,便不多客套,落座后马上直奔主题对口供。

萧铣自然是把早就准备好的早年经历,一五一十按照萧妃盘问的节奏竹筒倒豆子一般有问必答。听了一阵后,萧妃心中的忐忑才逐渐放下了。

“这么说来,铣儿你在大师门下,如今也有六七年了?那岂不是继父当初刚刚遭难不久你便……恰才姑母听你说道‘失恃’,不知二嫂是何时遭逢不幸的?这些年,你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回禀姑母,先妣见背,已有四五年了。当年陈叔宝投降朝廷后,三吴高智慧起兵,裹挟祖父、三叔。祖父从吴中败退至吴兴、杭州,又寻思退到东瓯。然杨素浮海而来截击,祖父自忖断无幸理,便在逃往东瓯途中,将孩儿与孩儿的母亲弃于临海民间,隐姓埋名,只留下些许钱财信物——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

小侄当时年幼,无力赡养先妣,幸好自幼学书,字还算不错,便抄书售卖予富户谋食,勉强撑持了两年,先妣又病重,无钱寻医问药,才不得已指点小侄至天台寺,出示萧梁一族信物,求托庇于大师门下。大师慈悲,听闻小侄乃是萧梁旁支末裔、遭乱困顿至此;又感念当年武帝崇佛、有大恩于沙门,便没有多问,收留了小侄,只是先妣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了。”

(萧铣幼年遭逢大难后生活艰苦,靠抄书卖赡养母亲,此为史实。)

萧妃静静听完,知道要从中攫取哪些重要信息。想了一下,反问萧铣道:“如此说来,大师也并不知晓铣儿你的确切身份咯?”

“确是如此——并非大师有意隐匿祖父一脉的后人,此事纯是小侄的错,是小侄当年连着大师一并欺瞒了。今日既然被识破,蒙姑姑垂帘,小侄自忖定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不过国法若是有什么惩处,小侄也自当领受,绝不会连累旁人——哦,对了,与小侄一起的欧阳师兄也是逃人,不过通缉欧阳兄的乃是陈叔宝,而非当朝。如今既然都说破了身份,相信他也断然不会无辜见罚的吧?”

欧阳询早年困顿,那是因为他父亲原本是南陈的一名执掌岭南的地方统帅,后来图谋割据,被南陈给灭了,全家逃散。不过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陈朝的叛将后人,到了隋朝肯定是不会再遭受什么刑罚了。

但是萧铣这两句漂亮话一说,马上让萧妃和杨洁颖觉得这个少年人好生有担当,又正直,又仁善,自己还没脱离危机,就先想到不要连累旁人。连不懂事的杨洁颖都一下子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表哥生出了几分好感。

“痴儿,想得太多了,这些年苦了你……有些话许是不当姑母来说,一会儿等你姑父到了,他自会决断,铣儿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

对过了口供,见其中并无禁忌不当的信息,加上萧妃也是真心相信萧铣的说辞,于是便决定不加修饰,直接等夫君杨广亲自来查问。在萧铣的问题上,杨广身边的亲人——主要是他老婆和女儿——可谓是“天下无人不通共”,所以结果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

杨广来到萧妃养病的内院时,脸上看不出一丝自己老婆见了陌生男人后该有的怨怒,着实可见涵养气度了得。见到萧铣时,问话的语气非常和蔼,一派礼贤下士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这还是萧铣第一次作为对话一方的主角,在杨广面前陈述,比之那日跟着智顗大师时,感觉又有不同。杨广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亲戚关系后,又细细分析了此事当中智顗有没有知情不报、合谋隐匿叛臣后嗣的可能性。确认这些都没问题,最后才略加思索,盯着萧铣的眼睛追问道:“杨仆射平叛时,你几岁了?”

“大王,当时铣儿还才……”

萧妃刚想代替作答,却被杨广打断:“你让他自己说!”

“是……大王,是臣妾失礼了。”

萧铣也不回避,直直地看着杨广,眼中满是真诚:“回禀晋王殿下,当时小侄约摸六七岁。”

杨广一直在观察萧铣的表情。数日前,给萧妃诊病的时候,杨广是见过萧铣的,当时萧铣那畏畏缩缩地神态举止,显得很没见过世面,而如今再见时,对答居然比当时淡然镇定了很多。这不能不让人狐疑——当然了,这也可以解释为当时萧铣心中对于身世泄密还有一些害怕,而如今彻底揭穿之后便“光脚不怕穿鞋”了。有鉴于此,杨广委决不下时,决定再试探一下。

“那便是了——你如今,也不过是13岁。高智慧之乱,六年前便平定了,年龄完全对得上。自古哪怕大逆首恶之辈的族人,但凡如此年幼的,也最多是个圈禁或发卖为奴的罪过罢了,何况你当时已经失怙呢?孤便为你做主,赦免了往昔诸般过节——不过,不知你对于你祖父、三叔的诸般遭际,心中可有对本朝怨怼么?”

萧铣心中咯噔一下,这个他最害怕的问题,终究还是不能回避。虽然此前萧妃已经旁敲侧击问过了,可是萧妃问和杨广问,在这一点上效果又是天壤之别的。

如果他说对于隋军杀了他祖父和三叔毫无怨恨,那便是不孝之人,连天理人伦都罔顾。可是若是说怨恨……当时杨广可就已经是扬州总督了,虽然平叛作战的直接指挥统帅是杨素和贺若弼两人,不比灭陈之战时那般由杨广亲挂主帅名头;但是萧铣只要说了对此事有怨恨,那就肯定逃不脱怨恨杨广的罪过。

怎么回答?萧铣额上冷汗几乎便要涔涔而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稳住了思绪。

“回禀殿下:小侄以为,从人情而言,祖孙、叔侄均是天性之亲。近亲见害,岂有不悲恸之理?只是当年小侄年幼,不明大理,只知悲恸,不知当怨恨何人。及大师恩养教诲数年,小侄戾气渐去,又读诗书明理,却是另有了一番见识。”

杨广听到这儿,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人果有几分有趣之处了,也来了精神,想听听这个少年人有啥不寻常的见地:“既如此,你倒是细细说来。”

“小侄不敢。小侄读书,亦知孟子曰‘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自八王之乱、永嘉南渡;华夏衣冠,尽迁于南。是以自齐梁以降,南人不知北地亦有衣冠礼乐。北魏末年,六镇变乱,更有尔朱荣等辈胡虏为‘河阴之变’,尽杀北朝汉化之臣僚,使北魏太武帝以来北朝诸般汉化变法之成果尽数丧却。小侄之天祖、梁武帝亦在当时以陈庆之北伐中原,以图恢复河洛衣冠。

小侄祖父在世时,本无僭越之野心,西梁归降朝廷时,臣之祖父不过忧惧北朝以武力治国,使华夏礼乐失统,故而南奔于陈;及至于后,遂酿败亡。然小侄之祖父若是活至今日,见殿下抚慰吴地之所为,礼乐教化之治理,想来也不至于再有异心。当年之事,实乃因南朝士绅不知大隋制度所酿成的误会,以致如此悲剧。”

许多人觉得南北朝的历史,往往是两边始终在敌对掐架的状态,但是其中还是颇有几段相对和平的年代的。比如距离萧铣如今这个时代之前大约七八十年时,就曾经有数十年的相对和睦期,主要原因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从河东(山西)迁都到洛阳、实施各种汉化改革,让胡汉矛盾减弱了。

但是到北魏末年时,处于北疆防备柔然的北魏保守派鲜卑贵族,由于朝廷给他们的待遇比那些主动南下汉化的贵族差,而产生了强烈不满,这就酿成了后来的六镇兵变——所以六镇兵变绝不是某国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是“北方人民正义的大起义”。而是纯粹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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