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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萧某人这个吴郡郡守是同类的官职。长白山贼王薄还没造反还是一年半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呢,和平年代的郡守怎么可能掌握得到兵权?大业四年的秦琼,当然还在来护儿的卫军中任职了。
第十三章刘备摔儿子
“误会误会!本官也是道听途说,听得张须陀张郡守保境安民有方,自永济渠营造以来,山东河北多有盗贼,唯有张郡守治下齐郡肃然有序,想当然还以为是张郡守备御有方,善于治军呢。秦旅帅、来少将军可不要误会啊。”
萧铣打着哈哈,把刚才被演义毒害带来的误会轻轻揭过,然而在座四人、除了少不更事不懂权力斗争的来整之外,又有谁人真肯相信这是一个天真的误会呢?还以为萧铣是指桑骂槐,借着齐郡张郡守的例子,来自比他吴郡萧郡守。心说:莫不是萧郡守对于此前圣上让他到吴郡办差,却不让他插手吴郡军备防务,心中有些怨气?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本郡府兵的兵权纳入自己手中?如果真是这样,咱又该如何自处?尤其是挂着副都尉的周法明,首当其中便要面临这个问题。
隋朝时候的郡守,可别想当然觉得和唐朝的节度使一般权力很大。后来的节度使是政权、财权、军权、人事权四大权力一把抓的,当然到了地方就如同土皇帝一样容易形成藩镇割据;如今的郡守,却只有政权和财权,没有军权和人事权——或者说有有限的人事权,但是只能任命一些参军功曹之类的秘书性质属官,没法任命下面的各级主官。
一个郡的都尉,官阶上确实比郡守低了一级,但是两者之间是两条线路的指挥体系,相互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就好像后世省政府指挥不了省军区一样。(当然郡没有省大,比地级市又大一些)
“萧郡守风闻不准,那也是有的,此事果然是误会,咱便休要再提。不过本郡既然需要萧郡守为朝廷筹备水师舰船军备,萧郡守多过问一些郡中府兵和守备的情况,也好便于及时查漏补缺,调整规划,这些咱都是理解的。”
周法明还算有些政治智慧,组织了一下措辞之后,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既不谄媚放权,也不把话说死。就算萧铣想了解军情,也开了一个参知其事的口子,而且他此前一直称呼萧驸马,如今改口叫萧郡守,态度俨然便是一变。萧铣知道这种事情再解释只会越抹越黑,索性就不再多说了。
“诸位来了吴郡,萧某自当略尽地主之宜。今日便休要再谈公事,萧某吩咐人备了宴席,咱便到后院水亭中痛饮一番——秦旅帅,今日不拘官阶,休要推辞。”
一句话,堵死了自觉身份低微正要告退的秦琼。
……
这年头,大户人家后厨都是常备着温火宴的菜式的,所谓温火宴,都是一些慢火久炖的瓦罐煲,或者可以上蒸笼一直保温着不会涨烂的点心菜色,好等着客人到了随时能拿出来待客。在皇宫御厨的锅子都还是连着灶台的大锅、没法掂锅炒菜的年代,温火宴的菜色也不算烹调单调了,而历史上炒菜貌似要晚唐还是北宋才出现,温火宴也要到两宋之后才慢慢衰落。
萧铣接着数人聊了许久,上过两道茶果,而且四人上门拜访时本来就不是赶着饭点儿来的,自然后厨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尤其是得知其中有秦琼之后,起了招揽之心的萧铣暗暗吩咐后头再多准备一些精美肴馔,开宴时水陆铺陈,着实很见诚意。
更让周法明等四人觉得颇为怪异的,是亭中桌案的排布——这个年代请客吃饭,还是一人一张榻席坐人、一张长几案为桌,每人面前区区几道菜分餐的,没有圆桌围在一起的习惯。沧浪亭中却是依着亭阑的一圈长条石凳上铺了锦缎的褥子,虽没有胡凳的样式,却有胡凳的舒坦,中间则是一方石头的大圆桌。对于用榻席时都不耐烦跪着正坐、喜欢箕踞的武夫来说,坐这种石凳可以金刀大马地叉着腿,着实爽快得多。
周法明在四人之中最有见识,见状暗忖:“想不到这萧驸马私下里倒是个不拘礼法之人。此前听说萧驸马才学斐然,诗文之名历来为天子称颂,还怕是个道学拘泥之辈,如今看来倒是不妨了,将来公务上也好多亲近——是了,他历任将作监、工部,想来不仅才学斐然,也是巧思如潮,自然行事豁然。”
“几位都是北地而来的,这吴中之地饮食,却是少了齐鲁燕赵的粗犷豁达,怠慢了远客,诸位将就着用些——这是莼菜的鱼羹,钱塘县西湖里运来的莼菜;这是松鼠鳜鱼,便是本州选太湖鳜鱼,挂了蜜汁、蛋清炸成;这是秃黄膏,选三秋时节本州吴县阳澄湖内的大蟹,蒸熟后以巧手侍女用银钩银签取出蟹黄蟹膏、熬油封存,也是如今未到秋冬,今年的大蟹还未长成,没有鲜蟹待客,不过这秃黄膏肥鲜,又没有吃蟹的麻烦,倒是适合几位将军……”
莼菜鱼羹、松鼠鳜鱼、秃黄膏、龙井虾仁……再加上荷叶粉蒸肉、东坡肘子、火模φ庑┎慌戮谜舻奈禄鸩耍父霾⒉凰愫栏坏奈浣吹弥荒苋铣銎渲辛饺墒鞘裁矗惺枚疾桓叶曜樱故窍粝臣阜忝嗳埃欧趴顺院取
桌上的酒,依然是朗姆酒,不过是用汽锅蒸过一道的,萧铣至今做不出密封蒸馏器,只能是拿蒸汽锅鸡的汽锅大套小、外头再浸冷却水。算下来也有快三十度的度数,比泰山特曲还是低一些,不过蒸过的好处是去掉了朗姆酒中蔗糖发酵不彻底带来的甜味,只留下浓辣,用来招待武夫是最好不过了。
任你再是矜持,这样的酒酒过三巡,什么繁文缛节都跑开了,连一直觉得自己官小不好意思和众人围坐一桌同席的秦琼,都开始话多了起来。
“唉,这江东还真是好地方,如今这年景,在山东河北,那都是巴巴地紧着过日子,此处还能如此民用丰富。远的不说,便说这秦旅帅的故乡齐郡,听说张郡守已经在考虑明年禁止民间酿酒了,唯恐豪商与民夺粮。如此烈酒,怕是耗费不少吧。实不相瞒,周某叔侄算是半个江南人祖籍婺州,萧驸马是知道了的,便是来少将军,其实也算是南人——来护儿将军本籍扬州,也就是江都。咱回来了,还没啥不习惯的,吃喝这吴地水食,反而亲切,只有秦旅帅的家乡景况不好呢。”
听了周法明打着酒嗝的话,秦琼喝了几杯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想到这酒如此烈性,还不知道用掉多少粮食呢。若是如今宽裕一些的吴郡能够多筹备一些漕粮北运……
萧铣何等精明,哪里会看不出秦琼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在想啥,赶紧打住了周法明的话头,装作自然而然地解释说:
“为国效力、为民解忧,那自然是为官者当为,张郡守这个禁酒禁得好啊!不过呢,君子讲究做事原则,也要讲究方法。吴郡烈酒行于天下也有好几年了,咱今日也不瞒诸位——这吴郡的烈酒,包括此前那些带甜味的,无非是用竹蔗榨糖后留下的蔗渣酿造的,只不过出酒率不高,寻常用米粮酿酒,二十来斤米扣下去,也能得一斗酒酿、滤取**斤浊酒浆。这竹蔗渣滓酿的酒,一斗渣下去,酒酿是绝不会有,出的酒浆也才两斤,只好在竹蔗的渣滓本是废物利用,穷尽吴郡种竹蔗的山林才能一年产那么几千石的好酒。而且适宜种植竹蔗的环境,无非与竹林相似,多可用湿地、坡地,都是不能用作粮田的地方,如此,又何来占耗民生之说?萧某这些年,一直控制着竹蔗酒的产量,严加保密,图利尚在其次,首要便是免得有逐利无义的商人知道此中好处后,毁粮田而改种竹蔗。”
秦琼、周法明听得目瞪口呆。对于萧铣经营封地得法,而且手下似乎有豪商为他奔走,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猜得到的,已经流行天下好几年的朗姆酒,最初是萧铣在杭州担任钱塘县令时、其门下之人从扶桑国进口来的,这一点也不是秘密。但是万万没想到,萧铣钻研出来之后的朗姆酒酿法,居然是如此简易。
或许有人会诧异——商人如此逐利的群体,见到暴利怎么会不拼命刺探呢?但是实际上,朗姆酒只在中原出现的前两年稍微暴利了一些,此后价钱一直就稳定在上等白醴酒五六倍的价格上,并不惊人,商人们以己之心度之,朗姆酒的度数烈性本就高过白醴酒将近一倍,如此价钱应该不算暴利,才被萧铣成功保密了下来。
如今一听说萧铣之所以压价不图在这个酒上赢得暴利,是因为为了保护天下贫民不因为商人刺探到秘法后,图利酿酒而毁粮田。在座四人马上对于萧铣的敬意拔高到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程度。
而且,这个可是重大商业秘密,萧铣却毫不讳言地告诉了四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任?按说交浅言深是大忌,可是这个当口人人都忌不起来。
“罢了,不说这些俗不可耐的事情了。来秦旅帅,萧某敬你一杯,别看萧某平素是文弱之人,其实还是很敬服武艺高强的勇士的,在咱这里,不论身份。”
几个人正在那里喝酒联络感情,亭子外头却有两个宫女端着条盘走来,上头放着一排盏子,萧铣正在兴头上,便板着脸说道:“不是说了某正在与几位将军畅饮,没有吩咐秀要过来打扰,怎得如此没眼色?菜色不是都上齐了么?”
周法明、来整、秦琼少不得劝解,说并不妨事。那两个宫女端着盘子没发全礼,只能敛衽半蹲,回复说:“驸马赎罪,是公主殿下听了驸马在招待贵客痛饮,唯恐诸位不习这烈酒酒性,一时喝得多了,亲手调了一锅茱萸酸菜的酸辣江刀鱼汤,好给诸位将军醒酒。”
这么一解释,萧铣面子上也就过得去了,便从宫女的盘子中亲手端了鱼汤放在四人面前,一边说:“拙荆平素也有好厨艺,这道江刀鱼汤,最是擅长。倒是萧某忘了诸位是第一次饮此烈酒,还是一并尝尝拙荆的手艺吧。”
四人逊谢喝汤吃鱼不提,秦琼、来整等一开始听萧铣一口一个拙荆还没反应过来,喝了几口才猛醒——萧铣口中的拙荆,那不便是当朝公主殿下了?让天子独女给你做鱼汤喝……这是何等难以想象的礼遇?俩人端着汤碗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第十四章福船建成
萧铣知道,光靠钱财和地位是买不来真正的忠心的,而且他如今外戚的身份敏感,朝廷也不允许他涉足军权,而如今天下还很太平,纵然有些盗贼,却还没露出要变天的趋势,在这样的环境下便露出太多太着行迹的招揽之心,并不是好事。但是如果只是敬贤尊武,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最初的应酬,萧铣温润如玉风度儒雅、却不失豪杰气度的言行,南阳公主不拘上下尊卑,亲自做醒酒汤,桩桩件件都让人觉得萧铣着实是可以深交敬服的上官。周法明虽然老于世故,却也本来就有亲近结交之心,至于秦琼、来整和周绍范三个毛头小伙,根本没什么社会阅历,被如此礼遇之后已经进入了纳头便拜的程度。
萧铣跟进着又不着行迹地先给了每人上千贯的浮财给他们置办府邸宅子在吴郡好有个落脚处,这些虽然只是相当于送钱,却远比直接给钱面子上好看得多,纵然是廉洁之人都比较难拒绝,何况是钱财方面不太在意的武将呢。稍后又是借着吴郡濒临东海,有海外客商常来,给四人每人相赠了名马宝刀,来源无非是说成扶余国的名马、扶桑国的古剑,令数人感动不已,纷纷想找机会为萧铣效力。
可惜,他们想效力,如今却没什么事情可做,新造的大批福船怎么也要八月间才能投入使用出海,他们想暂时帮助朝廷磨合演练水师也没机会施展。萧铣有时候天气不太炎热时,也陪着他们去常熟等处的海船船场视察,了解进度情况,然后剩下的时间这些武夫便只有打熬力气,每天习武之外就没别的事情干了。
出于联络感情,萧铣有时候会找他们请教弓箭射术,他早年没怎么习练武艺,成亲做了驸马之后,有些年份赋闲在京师才玩玩六艺,武艺的水平也就仅限于骑马和射箭——当然了,以萧铣前世继承的那些陪着开发商老板们在俱乐部里玩出来的三脚猫半吊子射术,萧铣用的弓箭自然是特制的、弓身中间还带了搁箭的箭托。这种弓箭落在那些右手拉弓、左手大拇指一架便搭住箭杆方向的武将看来,简直是不可接受。
但是人家是驸马爷,就是当“六艺”中的射艺那般玩古雅的,秦琼等人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唯有按着萧铣的范儿改良性点拨指导,教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萧铣用的弓对于新上手的人来说,还着实更容易射得准,对手感经验的要求不高,容易速成个**不离十。只是多了箭托之后,张弓搭箭的速度就慢了很多,对于战场上盲射速射覆盖的情况,基本上用不着,而如果真的不追求射速只追求准头的话,还不如用弩方便,望山准星刻度齐全。
听了秦琼的建议,萧铣也是一愣,随后果断决定——如果将来需要防身或者亲手做点粗人的事情的话,还是带一把弩吧……弓箭就留着玩的时候用用。
光阴荏苒,转眼两个月过去,第一批用岭南木料建造的福船终于是彻底完工可以启航了,武士彟筹备的运去岭南的货物也都整备停当,日夜装运上船,到时候这些新船和原先那批旧船就可以一并上路。萧铣手头如今没什么出色的航海人才,原本就一个沈法兴对于行船走水比较在行,如今也做了钱塘县尉,不能离任,所以便让沈法兴挑选身边原本得用之人,让他的女儿沈落雁带着出海,按照武士彟上次探寻出来的航路再走一趟岭南,直到林邑郡,采买来年所需木料,并一些萧铣需要从林邑郡寻找的物种。
这两年,在萧铣这里身份尴尬,亦友亦客的张芸张出尘,也多是四处云游不定,萧铣本就头疼怎么安置她,心中有愧,便提前联络了她回来,跟着沈落雁同船,出海就当是散心,观望岭南风物人情好了。
……
船队试航的消息放出来次日,来整便火急火燎找到萧铣府上,背后还跟着想拉他都拉不住的秦琼。
“萧驸马,听说第一批新建的福船已经竣工便要出海了。来某到吴郡,两个月里寸功未立,请求随船出海护航,万一海上有宵小贼寇,也好杀敌报国。”
二人进来时,萧铣正在查看卷宗,当下放下手头的活儿,解释说:“来少将军可能是误会了,这批船队并不是要造给朝廷的水师船只——将来朝廷的水师船是要走浅水的黄海海域的,需要平底沙船的船型,而此番造的尖底福船是跑闽海、岭南的,这些船型便是驾熟了,对将来朝廷作战也没什么用。而且此番出航,是去采买来年造船所需木料,又不是剿灭什么水匪海寇,少将军去了,只怕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来整一听是出去经商,便有了三分退意,不过转念一想要买的货物是来年造舰队所需的木料,那也该算是朝廷公务了吧?这样应该不算丢人,如此一想,就硬着头皮继续坚持:“那……海上风涛险恶,总可能有些不开眼的小贼打主意,而且末将从军两年,虽然杀过几个贼人,却都是在陆上,出海着实没怎么试过,过两年便要渡海出征了,历练一下水性经历风浪也好啊。”
听了来整这么说,萧铣倒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但是转念一想,来整是来护儿的儿子,就算如今军职不高,但是出身摆在那里,若是进入了船队中,而船队里其他人都没有官身,岂不是要让来整有些决断之权?船队如今既然塞了张出尘和沈落雁两个女人进去,班底都是沈法兴原来的心腹为主,现在再让外头的年轻男人掌权也不太合适。这么一想,萧铣便想在找借口拒绝。
沉吟之间,萧铣还没想出借口,却是听到外头有一个常年服侍的宦官进来,说有事情禀报。萧铣本想拖延时间,便让来整在一旁等候一下。
“来少将军,不如且让本官处断了外头的要务,再商议你们的事情。”
来整也不好死缠烂打,试探着说:“既然萧驸马有机密事,来某明日再来不妨。”
“不碍事不碍事,安坐即可。”萧铣虚招一下,示意来整留下,转头对那个宦官问道,“若是没什么机密,直说无妨。”
宦官捏着个公鸭嗓子:“回禀驸马,并非机密事。只是今日有杭州盐官县来报,说是明州海面上有数艘番舶浮海而来,过了浙江,在盐官一带泊靠。船上番人矮小,自称是东海倭国来人,为首者习汉文,自称名小野妹子,取汉名苏因高,其余从者,虽有识汉文者,言语音调,与我中土颇为不通。地方县令闻其自称国使,不敢自专,上报郡守,以请移送京师。”
“倭国国使?日本人?如今人还在杭州地界么?有送来苏州否?”
“盐官县令随书奏言已经派人护送来苏州途中了。”
隋唐时候,中日之间的航海还不成熟,没有纬度定位技术。萧铣在东南呆了数年,大致上知道汉船出海大约在四到六月,船家顺着季风瞄好方向,然后一路靠罗盘,途中不能转动航行方向,以免迷失在茫茫大海中,如此才能到新罗或者倭国,顺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