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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隋好驸马-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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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涿郡,交割军粮时,以“大公无私”著称的民部尚书樊子盖一句话,就把武士彟气得几乎吐血。

“这批漕粮账目当有三百万石整,清查计点仅有二百八十万石有奇,短了十七多万石之多,本官只能让民部按照查验数额交割签收。其余的回程后再跑一趟补上。”

武士彟忍着气,低三下四地央求樊子盖:“尚书大人!沿途损耗总是有的,而且兵荒马乱地,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武士彟少不得想办法私下给樊子盖塞几袋金铤,央求他把这十七万石的差额抹过去。谁知武士彟这次是真的排到了马蹄子上,这樊子盖果真是个真清官,而且又臭又硬那种,丝毫不知变通。武士彟贿路一拿出来,樊子盖反而火冒三丈,咬定了以为是地方官吏和押运之人舞弊。

“你当本官不知道地方官吏那些勾当么!沿途损耗,哼哼……各郡郡守各县县令征收租税的时候,可不曾少收了‘损耗’,既然知道途中有损耗,为何不加运一两成,补足可能的差额。自古朝廷征粮,都是以解运到点的存数来交割的,鼠雀靡费,难道还要算在朝廷头上!”

武士彟知道坏了事儿,心说自己怎么这么背,在黎阳遇到杨玄感,在涿郡遇到樊子盖,恰好是两个极端上的两类人。当下赶紧说正理条分缕析地解释,却已经晚了。

“尚书大人!咱萧郡守也不是没有在江南漕粮上加征损耗,也不是没有在起运的时候额外多装损耗。实在是江南诸郡年初时拿到的徭役指令只是把漕粮运到兴洛仓、黎阳仓,不是到涿郡,这平白多出来一千多里地的单程路程,损耗哪能不增多呢?这也是朝廷朝令夕改所致,咱夹在中间也是没办法呀,还请樊尚书明察实情!”

“明察实情?尔等若是没有心虚,为何行此龌龊贿赂之事?本官今日要彻查的就是萧铣那等依附裙带鱼肉一方的佞幸之人!”

好么,樊子盖就是一个海瑞一样看不得别人日子过得好的老变态,只要看到人豪奢条件好,那就一棍子当成是贪官污吏。尤其是在民部尚书这个位子上之后,听说萧铣是善于找豪商营商争利出名的,就更是先入为主了。

武士彟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最后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亏空。结果因为朝廷多收了粮食,回程的时候民夫水手沿途的口粮都不足了,只能饿一顿饱一顿挨回吴郡。武士彟还算是有大志的人,不比计较蝇头小利的豪商,路上缺粮还试图花钱找沿途州县商人买粮,无奈河北山东早就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数万水手民夫和五千士卒的口粮,一般商人哪里供给得其?一出手,就免不得粮价暴涨。为此,水手中还饿死了数百人之多,一直挨到淮河流域,总算是武士彟靠自掏腰包解决了行粮。

第三十六章先天下之忧而忧

武士彟押运今年的夏粮遇到变故、被朝廷临时加派徭役期限的消息,是用信使探马飞速回报到吴郡的——也就是说,萧铣得知这个麻烦事儿的时候,武士彟还没到涿郡呢,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武士彟此后还要被樊子盖再在粮食损耗问题上再刁难一遍。

但饶是如此,也已经够萧铣受的了——萧铣可是在杨广面前认捐了朝廷骁果军的冬衣的,而华夏大地上大规模的棉花种植,也就是此前一年才开始在山东半岛张须陀、来护儿的辖区内、也就是后世山东青岛、日照一带展开。大业六年夏末,正是这批棉花收获的季节,原本萧铣还等着漕船船队运了漕粮到黎阳仓之后,返回的时候到济阴郡接应一下,把棉花都运回来吴郡,组织自己封地上的百姓和郡中各县民户加工裁缝呢。

不是朝廷不能在齐鲁之地就地赶制棉袄,而是到了如今这个当口,山东实在是乱成了一锅粥,没被裹挟进反贼的百姓,也都已经被其他徭役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民间女子都已经拉上了田间地头种地,只求别因为徭役而抛荒。江南虽然也苦于徭役,总归比北方好一点儿,这种耗费人力极大地劳动密集型活儿,还是不得不带回吴郡来操办。

现在,武士彟的漕船都被临时延期征用了,萧铣头大之余,赶紧飞鸽传书到登莱的来护儿那里,说明了情况,请求把已经海路开去登州交割给朝廷水军的海船再拨回一部分,走海运把山东收成的棉花运回常熟港等处,免得耽误了朝廷新军的冬衣。此举少不得会再耽误来护儿麾下军队与舰船磨合训练的期限,至少一个半月。但是来护儿也深知萧铣是一心为国,而且此前对他很是尊敬,对来整也很照顾,所以并没有留难。

……

棉花运到常熟港的时候,已经是折腾到了九月初,毕竟这玩意儿轻抛占地方,打包很费周折。萧铣身为郡守,原本是不必亲自过问这种事情的,不过考虑到朝廷的任务已经很紧急了,而且来护儿那边这次肯定也派了人护送随行,为了表示一番重视,萧铣也就亲自跑了一趟距离苏州不远的常熟港,没想到,在那里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玄龄兄!怎得是你亲自来了,快快上车,一路风涛颠簸,可是辛苦了。”

看到最大的一艘两千料的大沙船上下来的一个穿着七品服色的官员,萧铣赫然发现居然便是十年前他在京师中清平干济科时遇到的同榜头名、齐郡房玄龄。

“晦之贤弟——愚兄托大,如今依然称你一声贤弟,萧驸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玄龄兄耿介,不以高下富贵为意,方为大丈夫真名士之本色。若是刚才喊一声驸马,萧某扭头就走,此后只和你公事公办,再不叙私谊!”萧铣谈笑风生地拉过房玄龄,扶他同车,也是一派名士风度。一边走,一边又问,“对了,玄龄兄,萧某还不曾关心过,只知道你被派了督办此事,却不知你后来竟是被朝廷委派了具体什么职司官爵?”

“在郡中挂一曹从事参军、分管此事而已,从六品下的阶,不过张郡守也不管我,有些东西还是来大将军管着,这上头也是政出数门。论起官职,贤弟莫不是要看愚兄笑话么?可不比你有萧皇后这个姑母撑着,十四岁入仕途,现在区区二十五岁倒爬到了正四品下;愚兄二十有九,还在从六品上厮混。不过如此年头,不做官也有不做官的自在,实是无可留恋。”

上了车坐定,听着车轮声咕咕碌碌碾在碎石夯路上的微微颠簸,房玄龄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自陈:“这两年,齐郡和周边数郡形势着实堪忧啊。愚兄这回一来是不想误了朝廷的事儿,既然如今在齐地本就专管朝廷的棉政,现在闲暇下来的季节,出来走走也就是了。二来是实在不忍见齐地父老乡亲民不聊生,又无能为力。

有时候想想,这官不做也罢。也不怕贤弟怪罪,以愚兄之见,讨伐高句丽固然是正理,然而何用百万大军常年征剿?何用倍之民夫千里运粮?真不知天子是如何想的。只怕高句丽倒是可以沧海沃炭,一鼓而灭,但是大隋天下,也要元气大伤,乱上数年。”

萧铣对于房玄龄交浅言深也很是敬佩其胆色,换个人,只怕谁在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婿面前说这种话,都要掂量掂量有没有可能被出卖——其实也不算是交浅言深,只能说是房玄龄看人准,虽然如今已经好几年没和萧铣亲近交往了,但是他依然坚信当初的第一印象和对人的判断,才敢在萧铣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玄龄兄真是痛快人,其实何尝是齐地、河北如此呢?便是咱这里吴郡,按说远离北疆,现在也是诸事压身。萧某去年承揽下骁果军衣被军服的捐输,原本是和陛下密约免去此后吴郡越境服徭役。结果今年都没过去呢,运送漕粮的数万水手,都被额外加派要一路运到涿郡!说是朝廷从北方各郡征不出那么多熟悉操舟驾船的水夫了,只能从吴地征集。萧某真是愧对本郡百姓啊,到时候哪里还有脸面向本郡各县世家豪族解释。”

萧铣说着,就把他麾下武士彟在黎阳仓遇到的事情详述了一遍。房玄龄听了杨玄感转述的上意,也是喟叹不已。不过眼下还是正事儿要紧,并非怨天尤人感慨的机会,所以两人聊了几句后,剩余的行程便沉默了下来。

一直回到苏州城后,萧铣又分出人手把一部分棉花用小船转运到湖州、杭州,让当地再组织人手缝纫,各处都有任务指标层层摊派,确保不能误了朝廷期限。

萧铣原本也想过是否能发明出原始的手摇式缝纫机来,但是终究因为缝纫机的机械结构比较复杂精密,不比多锭纺纱和飞梭那种小机构简便,遂告放弃。结果导致了这桩活至少还要调用几万针娘才能按期做好这么多活计。

当然了,萧铣的一番努力也不是彻底没有成果,毕竟他手下还有不少将作监的工匠可以使用,所以实验缝纫机失败之后,好歹得到了一件副产品——其中一种试图完成穿线、勾线动作未遂的缝纫机失败作,最终被发现至少还可以用来做手摇给进后匀距离打针孔的活儿。所以至少免去了针娘们缝衣服的时候扎针费力的麻烦,而且还可以让针孔整齐划一,不必每一针都花费目力去瞄准。

只是这种机械不可能太多,所以用到的丝麻布料都是从萧铣的庄园中让那些封地内民户女子先打完孔,再分发下去二次加工,好歹让百姓降低了那么两三成的劳动强度。另外此物在缝纫衣被的时候效果看着还不明显,但是加工皮革靴子的时候却很便捷——皮革质地坚硬,原本打孔是需要用锥子的,缝纫时候才用阵线,所以要两道工序,不比丝麻布料可以用针一次性完成,所以有了手摇式的匀距打孔机之后,相当于减少了皮革制品缝制中将近一半的工作量。不过这次吴郡承揽的捐输里头最多就一些皮靴,所以可以用到这道工序的产品也不多,萧铣也无心承揽这个活计,闲聊时和房玄龄说起,准备此事完毕之后,把这种机器献给朝廷交给将作监,将来朝廷各处军器监制作皮甲时也能省点人力。

因为这东西实在还谈不上商业价值,萧铣也没有敝帚自珍。房玄龄跟着督办查验活计的时候,看了萧铣殚精竭虑弄出来的缝纫打孔机,只为了减轻百姓劳作之苦,也是赞叹不已。

“吴郡百姓能得贤弟这般殚精竭虑为百姓谋福祉、轻徭役的郡守,真是幸事啊。天下其余各郡,还不知有多少百姓期盼贤弟这般的父母官。只可惜这大隋如今,天下凋敝如此,还有无数地方官只以中饱私囊为务,可憎可叹!”

面对房玄龄的感慨,萧铣无非老生常谈地谦逊:“不过略尽本心而已,都是份内该做的事情,萧某如何敢居功。”

两人就这般忙时署理公务,闲暇时便小酌清谈,倒也过了十几日。眼看给骁果军捐输衣被军服的活儿展开得不错,却也已经是九月末了。这一日,从北方突然同时传回来两条消息,算是一条好消息一条噩耗。

噩耗便是武士彟赶到涿郡、被民部尚书樊子盖刁难的事情,终于通过哨船驿马传递回了吴郡。萧铣听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房玄龄在一旁虽然不好说樊子盖大公无私有错,但是也暗暗摇头,觉得樊子盖着实不知变通,天下这许多真个贪官污吏地管不过来,萧郡守这般已经奉公克己的良臣,却要觉得好欺负一样拿来做筏。

萧铣也懒得解释,只以行动说明问题:当下就从运棉花回来的船只当中,抽调了一部分吃水较浅的,从钱塘县南阳公主封地坞堡的私库中,调运了足足三十万石粮食,另外派了来护儿那里随行来的护卫兵丁和水手,重新装船起运——否则等武士彟回到吴郡,再出发,那就又要多耽误一个月了。

“萧贤弟,这……朝廷国税不足,你居然就拿自己府上的存粮先垫付了?这可是三十万石!想不到萧贤弟如此豪富一方。”

“也不算都是萧某的名头的,是南阳公主府封地上的——公主本有食邑两万户的虚封,某手下却有能人善于经营,吸纳民户投效后,由公主府承担这些民户的国税,数年下来也颇有积余。三十万石存积暂且周转一下还是腾挪得出来的,反正秋粮上来之后再找补一些也就是了。都是为了朝廷么,也就只有事急从权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如此年月,也唯有这般行事才能报国救民了。只可惜愚兄没那个本钱如此豁达。”

第三十七章夹带私货

与武士彟的噩耗几乎同时传来的那条好消息,便是陈棱所部终于攻破州夷岛、巨济岛等处,成功讨伐了张仲坚的根据地。

此战前后斩获总计七八千人之多,还俘虏了三万多原先被张仲坚收买笼络的流民,另外还缴获钱财无数,并两万石左右的存粮——当初张仲坚手下流民最多的时候,也有五万之数,不过其中尚有老弱残废,经过一战,战场上杀了数千,然而老弱也都在围城战中或饿死或被抛弃,所以剩下的这三万人无非都是四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女和少年而已。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算是可以直接派上用场发挥效益的优质人口。

海路没有信鸽哨马可以传递消息,只有一些轻快哨船比战舰航行地快一些,可以用来报信。所以陈棱的战报送到萧铣手头的时候,陈棱自己的主力舰队其实距离常熟港也就两三天的海路了。

萧铣让公主府上封户们好生筹备,自掏腰包杀猪宰羊网罗鲜鱼,备酒蒸饼,然后到了日子亲自到常熟港给凯旋的陈棱接风。东阳兵们一上岸就受到了颇为丰盛的招待,吃饱喝足了还每人分到了数千钱五铢钱、两匹湖丝缎子。为了接风和打赏,萧铣也投下去了超过十万贯的开支,足足占武士彟一年营商的半成纯利之多。萧铣也知道这个钱不能省,现在还没到正式天下大乱的当口,吴郡一年能捞到的军事行动也就那么一两桩,让帮你厮杀的将士们觉得跟着你值,就是最重要的了。

接风三日后,陈棱找到萧铣,才开始密商一些本次讨伐的细节。萧铣看了石灰腌渍的虬髯人头,而后陈棱私下里告诉萧铣实则此战并没有抓获张仲坚本人,只是从贼人里面寻了形貌略微相似的斩了之后石灰腌渍,也就分辨不出了。不过捣毁贼巢、歼灭贼众和缴获钱粮军械都是实打实的。

陈棱说了一通大致的,最后拱手总结禀报道:“萧驸马,此战我军总计缴获钱财**十万贯、另有存粮两万石、刀枪军器两万件、竹木弓箭五千副、皮甲数千件——军器原本还能多三成,不过作战总有损耗,有一些是补足了本郡府兵作战的损失,有些则是敌人在战场上砍坏了。粮食不多,那也是因为围困日久,都被贼人吃得差不多了。末将思忖着此前朝廷抄没张仲坚逆贼在扬州的产业,也上缴了五十万贯。如今缴获的都是张仲坚家的细软,总也不好少于五十万贯,故而剩下的那三四十万贯余财,还要请示萧郡守如何处置——此事来校尉、秦校尉也都是知道的。”

陈棱最后一句话,是暗示萧铣自己这桩事情上很透明,没有瞒着萧铣手下的意思。萧铣也知道陈棱是个识趣之人,自己如今是当朝驸马,二十五岁就做到了四品的上等郡郡守,前途不可限量,陈棱肯定不会为了昧下一笔钱就恶了自己。

水至清则无鱼,太过较真,如何有厮杀汉给你卖命?萧铣略微算了一下账,很大度地拍板:“不是咱萧某不心系朝廷,只是这几个月来中原的变故陈郎将有所不知啊。加捐加税加派徭役络绎不绝,咱吴郡也为了运粮到涿郡,多垫付了三十万石军粮出去,这还没算百姓劳苦。如今这当口,讨灭张仲坚上缴个三十万贯,也就够对得住朝廷的了,朝廷也无暇顾及下头,钱粮留在地方,说不定还能多利民一些,交上了也都挥霍在了辽东,一个响儿都听不见。”

“那萧驸马可是要……”

“剩下的五六十万贯,萧某却是一点都不要。陈郎将自去作为朝廷赏赐密发下去也好,只要不张扬,萧某再不过问。不过俘获的流民倒是可以安置一些到萧某的封地中——南阳公主府名下两万户食邑,一直不曾满额,余杭等处也民户稀疏,多安置五千户拓荒倒也无妨。军器甲胄若有不犯禁的,也可留一些。”

陈棱听了萧铣慷慨的条件,简直大喜过望,赶紧偷偷表忠。萧铣制止了陈棱的表态,略微静了一下,又开口提起另外一桩事情想让陈棱办理。

“陈郎将,此事萧某本就没什么功劳,不占缴获那也是该的,众将士在外用命厮杀,有死伤的本当多得一些抚恤。不过萧某倒是还有一桩事情——倒也不是私事,而是从另外一些渠道得知似乎东海上还有几处张仲坚余孽的巢穴,以及此前与张仲坚勾结的蛮夷。可能还要劳烦陈郎将劳动一番,也好克尽全功。放心,没什么强敌要打,无非是剿灭一些并无武备的蛮夷而已。出征所需军粮消耗,自然也都是本郡供给。”

陈棱听了,终于心思紧张了一些,知道这是萧铣想趁机夹带一些私货,没敢马上答应,只是小心谨慎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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