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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明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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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啊,总是处处有惊喜、时时有惊吓。

    二人就这么相互哀叹了一番,徐瑾便起身告辞,而就在她离开鸣轩殿后不久,内侍总管薛成也来了,笑吟吟地请沈令月前去紫宸殿同帝后二人一道用膳。

    沈令月眼前一亮,暗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打着瞌睡呢,这枕头就递来了,连忙起身跟着薛成去了紫宸殿,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被她一通撒娇抱怨,皇帝大手一挥,很是爽快地免去了她的一半课业——本来是想全部免去的,只可惜碍于皇后在边上看着,只得意思意思地留了一半,不过这也尽够了,休息十天,书习五天也不算累,沈令月心满意足。

 21。香气

    申时正刻,章武营准时散军,谢初也结束了对南营军的训练,回到主将大营略微拾掇了拾掇,就去马厩牵了他那匹从青州跟回长安的黑色大宛驹出来,嘱咐值夜的牧尉好生照看着云中驹后就翻身跃上马背,纵马离开了军营。

    章武营虽在长安城外,但因为都是马道,道清无阻,大宛驹撒蹄跑了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就到了城门口,反而因为城中行人众多,又恰逢散值时分,不好大肆打马行官道,谢初不得不下马牵行,花了比在城外更多的时间才回到了谢府的西门。

    将大宛驹交给一早候在门口的家丁,谢初三两步跨过门槛,和往常一样直接从西角门上了长廊,正欲绕过东正厅回到书房,就在半途遇上了张氏,顿时一阵心虚,干笑着招呼道:“娘?好巧啊。”

    “下值了?”张氏自然清楚他为何会那般心虚——明明昨天晚上还答应得好好的不跟他爹置气,结果转头就把他爹气了个仰倒,他不心虚就怪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他爹生气是他爹的事,她这个当娘的可不会跟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置气。再说,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错,真要说起来,父子两人都得各打五十大板,因此张氏也没有什么问罪的打算,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缓步上前,就笑着一张脸对谢初嘘寒问暖起来。

    见张氏一脸关切,完全没有任何生气不满的神情,谢初暗暗松了口气,笑容也轻松了不少,从善如流地回答起张氏的询问来。他本就生得俊朗,如今一笑更是萧肃清举、英气逼人,倒让一旁的丫鬟看得禁不住红了脸,又生怕张氏察觉,连忙低下头去,恭敬地扶着张氏的胳膊一言不发。

    张氏此行本是准备去东正厅与侄媳商量一些事宜的,遇到谢初完全是个意外,询问了几句,见他气色甚好,并没有被两天的祠堂之跪饿得怎么样,也就放下了心,正待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谢初皱起来的衣袖,便停下了脚步,伸手替他整理起衣袖来,边道:“你看你,不过就是去外面跑了一趟,怎么就弄得这么邋里邋遢了?连衣裳皱起来了都不知道,当心被御史台参你一本仪容不整。”

    “娘,你这也太夸张了。”谢初无奈一笑,“陛下养御史台那些人可不是为了这点小事的,要是这也能被参一本,那所有人都别干正事了,成天就护着自己身上的那身破衣裳吧。”

    张氏失笑:“看你,娘不过说笑一句,你还当真了。”

    “我就是这么较真的脾气,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是是是,和你爹一样较真。”张氏笑着打趣,手下不停,继续整理着谢初的衣袖,理到一半时,她却忽然察觉到了一阵香气,很浅,很淡,但确实是属于女子脂粉的香味,不由得手下一顿。

    谢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娘?是不是有线头散了?”

    张氏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缓缓抚平上面的褶皱,借着这个动作凑近仔细闻了,确定这阵香气的确是出自谢初衣袖上之后便松了手,轻咦一声,笑道,“真是奇了……你今日应当是一整天都待在军营才对,怎么这袖口处却沾染上了几分女子的脂粉香气?”

    谢初:……!

    刹那间,沈令月落马、他转身折返回去将她拦腰抱住的画面在谢初眼前一闪而过,他猛地一阵心颤,又连忙回过神,心虚地缩回右手,朝着张氏干笑道:“娘,你闻错了吧,孩儿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军营里,哪里会有什么脂粉香气?”

    “是么?”若说张氏先前还有几分不确定,那么在看到谢初缩回手后就完全没有了,只剩下满满的笃定与确信,“你可不要骗娘,娘的鼻子可灵得很。”

    “我骗你干什么……”谢初心虚地笑笑,眼神飘忽,又忽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般道,“对了对了,我回来时不小心打翻了一家胭脂铺上的几盒胭脂,当时我捡了好久,肯定那时候蹭上的胭脂香味。”

    “胡说。”他说得煞有介事,张氏却是想也不想地就戳穿了他的谎言,“那些在外面摆摊卖的胭脂都是最劣等的,气味刺鼻得很,可不像你袖口上这么淡,还有一股子桃花香味。”她说着又往谢初身前凑了几分,仔细闻了闻,笑道,“还说没有,你这领子上也染了和袖口处一模一样的香味,难不成那胭脂盒还能打翻到你衣襟处不成?快说,到底是哪家姑娘,竟连我们的昭武将军都举白旗投降了?”

    “我没有!”谢初垂死挣扎,“娘,你真的误会了,这香气是我不小心蹭上的……不是那几盒胭脂,那就是我在路上不小心蹭到了哪位姑娘,这才沾上的。”怕张氏不信,他又补充道,“娘,你想想,孩儿像是那种白日里就去寻欢作乐的人嘛?”

    若是谢初身上的脂粉香气再浓再厚一点,张氏或许就会担心他上哪里混玩去了,可现在这香气淡的很,还带着一股子桃花香,雅致得很,不会是那等勾栏之人所用的,当下笑道:“还说谎,非要娘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你不清楚,娘还能糊涂不成?这香气虽淡,却香味分明,浓厚适宜,又缀了桃香,当是出自南城想容坊,说不定还是今年这一季最新的品红桃。这想容坊的胭脂可难得得很,每一种只外售十二份,其余的都要上贡给宫中,一盒可抵百金,寻常女子如何用得起?你万不会这么巧,就在街头擦肩而过一位高门贵女吧?”

    谢初目瞪口呆。

    见他这般神情,张氏愈发笃定心中所想,只笑道:“还不是实话实说?”

    “……没有,谁都没见。”

    张氏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肯和娘说实话,那娘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苏柳,”她唤了身旁的大丫鬟一声,“叫人去郭先生那一趟,就说是我问的,将军今日到底去了何处,怎么明明是当值的时辰,却抛下了数千将士不管,到外面寻欢作乐去了,如此率性,怎可担任一军之主?”

    “娘!”谢初有些急了,眼看着张氏身边的丫鬟应声就要离去,连忙叫住她,“站着!不准去。”又看向张氏,无奈道,“娘,不过就是一点小事,你干嘛这么劳师动众的呢?”

    张氏含笑:“那你倒是告诉娘,你今日到底见了谁?”

    谢初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女人都是这么难缠的呢?那丫头也就罢了,怎么连他娘也变成了这样?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算了算了,与其让郭鸿云添油加醋地回答一番来误导娘,还不如他自己实话实说,说不准还能让娘给他出出主意,让他能够在不得罪沈令月的情况下远离她,那丫头实在是太能缠人了,他实在是对付不住。

    “好吧,娘,我就和你实话说了。”他叹了口气,“我……我今天见了三公主。”

    早在猜出那香气有可能出自想容坊所调的品红桃时,张氏心底就已经有几分猜测了,谢初这么说,也只是印证了那份猜想罢了,遂也没有太大惊讶,低声吩咐了身旁的丫鬟几句支开她后就笑吟吟道:“果真是三公主?怪不得用这般上等的胭脂水粉。只是初儿,你昨儿个不是才对我说,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三公主的吗,怎的今日就破誓了?”

    “我没有!”谢初急忙辩解,“不是我破誓,是那丫头她自己找过来的,折磨了我一个上午,我都快被她烦死了。娘,我说真的!”

    “当真?”张氏笑着上下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今儿个气色比前几天都要好呢?当真不是佳人入怀的缘故?”

    “什么佳人入怀,”谢初一噎,脸隐隐地有些发热,“娘,你都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啊,哪里就佳人入怀了。”

    “若非如此,你领子处和袖口处又怎么会染上香气?”张氏先是笑了笑,而后又肃了脸,谆谆道,“初儿,娘可不是在和你说笑,你若不喜那三公主,便该趁早与她分说清楚,可不能拖着,既伤女儿家的心,又毁人家清白,得当个正人君子,明白吗?”

    他怎么就毁人家清白了?明明是那沈令月乱闯的军营,怎么到头来受到指责的人却是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谢初欲辩无言:“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那丫头——”他顿了顿,发现凭他的口才想要把事情完全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只得道,“总之,和她在一起,吃亏的绝对是孩儿,不是那丫头。娘,你是真的错怪孩儿了!”

    回答他的是张氏的诧异一笑:“都叫上丫头了?还说你不喜欢她,如此口不对心,可非君子之道,初儿。”

    “娘!”

 22。两边

    对于独子的秉性,张氏心知肚明,虽说这孩子在她面前一贯都很乖巧老实,但这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他的真性情,心高气傲、不与人言,这八个字不仅是长安城中其他人对谢初的评价,也是张氏暗地里给他下的定语。

    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张氏曾如此忧心地想着,初儿他才不过十七而已,尚未及弱冠之年,就被陛下越品亲封为二品昭武将军,要不是有他爹在上头压着,指不定就直接封了一品的大将军了。

    年纪轻轻就得了如此殊荣、负了如此盛名,心气比常人高一些是情有可原的,可“孤僻乖张、不与人言”就不对了,因此听闻今日他竟与三公主在军营里见过,还谈过不少话,张氏是惊喜交加。

    惊的是这孩子昨儿还抱怨那三公主麻烦,指天咒地地发誓不会娶她,今儿个就和她见了一面,还是在军营里;喜的是这榆木脑袋的儿子可算是开了一回窍,虽然他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可那胭脂水粉的味道岂是摆设?都明晃晃地在他身上沾着呢,别处也就罢了,偏偏是衣袖和衣襟这两个地方,这得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能沾着?哎呀呀,她都有些羞于想下去了……

    那三公主娇名在外,按理来说张氏该是担心的,就算她儿子不介意将来娶的妻子会是什么品性,她这个做婆婆的也得把把关不是?可张氏和那些捕风捉影的人不同,她可是切切实实地见过三公主的,那小姑娘明明生的一副粉妆玉琢的好模样,笑起来又甜美可人,杏眸黛眉,哪一样都比长安其他贵女强上数倍,又声如莺啭、语如玉珠,说出来的话也是让人欢喜得很,怪不得陛下娘娘厚爱,她要是有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她也得放在掌心里可着疼。至于性情,那就更不用说了,她都不敢擅言那三公主到底是何等品性,那些外界之人又是如何知晓的?不过是一些嫉妒之言罢了。

    这么想着,张氏心中越来越欢喜,看向谢初的笑也愈发深刻,打趣的话一茬茬地往外冒,直说得谢初恨不得举手投降。

    好不容易借着去书房找几卷兵书的借口脱身,谢初一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他的东院,又挥手让侯在门外的几名丫头小子都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把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真是太可怕了,没想到他娘居然也有这么能说会道的时候,以后绝不能让她和那丫头凑在一处,要不然绝对没他的好日子过。

    不过他娘的鼻子也太灵了吧,他曾经和三公主那么……咳,靠近过,都不曾闻到过有什么香味,怎么他娘就闻到了?还是从他衣服上闻到的?不会是诓他的吧?

    谢初心中嘀咕,视线不自觉地就开始往袖口处瞟,一开始他还能克制一下,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半是好奇半是挣扎地抬起手,凑到跟前小心翼翼地闻了一闻。

    初时并无什么异味,可慢慢的,一阵幽香就自他袖口处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钻入他的鼻尖。

    很淡,却依旧能分辨的出,依稀是桃花香,却又和一般花香不同,带着星星点点无法言说清楚的差别。

    他猛地放下手臂。

    既然袖口是这样,那么衣襟也……

    谢初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变得有些燥热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他和张氏两个还是很有母子相的,比如此刻,他就和张氏想到了一块,那就是得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能让他的衣襟也沾染上沈令月的香气,一想到这一点,谢初的心跳就不自觉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他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那只是一场意外,然而依旧徒劳无功,那阵在围场与沈令月对视时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心悸、心慌、心烦……总之什么都有,就像有猫爪在他心底挠似的,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他在书房里不断地来回走动,整个人又无奈又烦躁,最终,他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书房大门,对着外头大喊了一声:“来人,沐浴更衣!”

    ……

    四月一至,整个皇宫就多了几分忙碌,一是寒食清明将至,宫中诸人忙着洒扫除尘,二则是因为皇后生辰临近的缘故。

    因着去岁清明下了好几场大雨,直到初九那天依旧雨势连绵,皇帝忧心各地春汛,皇后便没有大办生辰,只在芷阳殿中办了一场小宴,众人小酌一番也就罢了。今年不一样了,年初就下了一场瑞雪,此后一直风调雨顺,皇帝龙心大悦,没了烦恼的事,兴致也就上来了,再加上对于去年皇后生辰没有大办的愧疚,早在三月皇帝就已发话给了内务府,说是要好好办一办皇后的生辰宴,不仅后宫要大宴,就连前朝也要举办宫宴,以示庆贺。

    此话一出,宫中诸人心思各异,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要属沈令月了,她本就喜欢热闹,宫中大大小小的宴会就不曾缺席过几次,这一次又是她的母后要大办生辰,更是兴奋,皇帝一发话,她就拉着太子妃去了御书房,请了皇后生辰宴的操理权回来,准备好好地给母后大办一次生辰宴会。

    相比起兴致高涨的父女二人,皇后本人倒是有些犹豫,一日午膳用罢,沈令月与皇帝正在那兴致勃勃地商量着生辰宴的各种事宜,虽然父女二人都对内务一知半解,但也不妨碍他们两个瞎比划讨论,皇后在一旁听着,一面感到熨帖,一面又觉得不妥,趁机进言道:“陛下,臣妾今年并非整寿,前朝后宫都如此大办未免太过铺张,不若就在宫中开一桌小宴,宴请一下各位姐妹,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沈令月就抢先夺过了话头,身子一歪倒在皇后身上,歪缠着她的臂弯撒娇道:“母后,这话您可说错了,母后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万般事宜皆由母后带头,让众女子效仿,女红如此,贤德如此,这生辰也是如此。去年天公不作美,也就罢了,母后不大办是母后贤德,可今年这么风调雨顺的,老天爷摆明了就是想让母后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怎么不好大肆庆祝?再说,若是连母后都不能大办生辰宴,怕铺张浪费,那其他女子又该怎么办?也学母后这样,委委屈屈地在家中办一桌小宴么?”

    她本就声音圆润清脆,这一番话说下来,当真如珠落玉盘,听得皇帝心情大好,抚掌赞道:“令儿此言甚是。涵儿,你不想铺张浪费,这是好事,可你这么一节俭下来,那些命妇就不好办了,难不成也让她们都这么过吗。去年已经委屈你一次了,今年可再不能这般,朕不许,也不让。”

    他边说边伸手握住皇后的柔荑葱手:“我大夏如今仓实廪足,已不需再像高祖时那般节俭,涵儿的生辰宴,朕自然要办得最好、最热闹。”

    他说得深情,饶是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皇后依然眉间染上了一抹羞意,她轻笑着将手抽回,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沈令月就在一边不依道:“不行不行,父皇,你这是偏心。母后的生辰要办得最好最热闹,那女儿的生辰呢?不好不热闹么?”

    “就你促狭。”皇帝笑道,“你也是最好、最热闹,你们母女两个都是朕的心头好,一样重要,朕一样宝贝!”

    “陛下!”皇后实在羞不住了,笑嗔道,“您可不能再这么宠着令儿下去,她都快被陛下宠得无法无天了。”

    “无妨,朕的女儿就该这么大方!矫揉造作可不是我沈家家风。”

    “父皇说的是。”沈令月顺杆爬上,粲然一笑,又把话题转回到皇后的生辰宴上,“母后,这一次令儿可是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的,母后若不大办,令儿怎么在百官面前献上这份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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