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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明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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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初本想拒绝,但他深知张氏性情,若是不应,她能跟他念叨到天黑,再者,张氏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关心与爱护,端的是一片拳拳慈母心,他就算再气、再不满不忿,也不能把气撒在张氏身上,当下乖顺道:“好,娘,我知道了。您也别太担心我,我没事的。”

    张氏舒了口气,又嘱咐了谢初几句,便提着食篮走了,只是心中到底牵挂着谢初的身体,便在晚膳时和谢何臻略提了两句,没想到谢何臻听了却是把筷子一摔,气道:“罚够了?我看完全没有!夫人,你是没看见那臭小子和我顶嘴时的模样,简直能把我气死!我现在不教训,等他以后在外头得罪了人,就有别人来替我们夫妻俩教训了!你让我放了他?你这是慈母多败儿!”

    张氏脸色一沉,有些动气:“老爷,初儿是什么品性,你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他自小就是个好的,只是年纪小,争强好胜了一点罢了,什么得罪人不得罪人的,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好像我们对初儿管教无方似的。”好在她知道提起这事谢何臻一定会大发脾气,所以提前就让屋子里的丫鬟出去了,要不然可真得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因为和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大吵一通,谢何臻这两天一直都憋着口气,好不容易才借着刚才的大吼发泄完了,抬头瞧见张氏的一张冷脸,赶忙赔笑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我也不是存心想教训那臭小子,只是长安不比青州,若我们还在边关,我自然不怕初儿得罪谁,可这里就不一样了。初儿年少封将,本就惹人非议,公主又点了他为驸马,更是引人注目,这长安城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他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迟早会吃大亏。不说别的,就说顾家的那位顾审言,他能放过咱们初儿?我可听太子殿下提过,说那顾家的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要让咱们初儿防着他点。”

    说罢,他又叹:“你心疼他,我又何尝不心疼?只是他性子就是这么倔,当初在青州大营,四十军棍下去他都一声不吭,更何况现在几下小小的板子?我就算想饶过他,也没这个台阶啊。”

    听他话中有松口的意思,张氏就缓和了脸色,夹了一筷子鸡汁云丝放到谢何臻碗里,道:“那初儿要是还不松口,老爷真准备把他关上十天半个月不成?”

    “我倒是想。”谢何臻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可他有那个脸不去章武营点卯,我可没这个脸让他缺勤。你不是一直想去祠堂里看看他吗,现在就去吧,顺便跟他说一声,明日休沐结束,让他别忘了去章武营点卯,若是胆敢躲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末了,他又道,“不准给他带饭,让他饿着肚子去军营,这是他自找的!”

    只要能出祠堂,一切好说,不说别的,就说这伙食,难道军营里还能缺了不成?张氏心中有数,知道谢何臻说这话相当于是准备揭过这事了,遂温婉一笑,道:“一切都依老爷。”

    就这样,谢初在祠堂里度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寅时三刻,谢何臻差人前来叫起。

    他跟着家丁走出祠堂大门,首先撞入眼帘的就是一身戎装的谢何臻,伴随着一声冷哼,一个冷眼:“小子,这两天在祠堂过得可舒坦?”

    “老爷。”张氏略带不满地瞧了他一眼。

    此时天光尚未破晓,三月末的早风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谢初又是刚醒,被这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冷,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依旧站得笔挺,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被睡得有些起皱的衣襟,而后才看向谢何臻,朝他笑道:“挺好的,谢谢爹。”

    早在看到谢初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出祠堂大门时,谢何臻就心里有数了,毕竟若是真的跪上个两天两夜,这臭小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所以这小子一定没有听他的吩咐好好在祠堂里罚跪反思,说不定他前脚刚命人关上祠堂大门,这小子后脚就躺地上兀自悠闲去了,什么罚跪什么反思,全都抛到了脑后。

    本来,若是谢初的态度好点,谢何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了,可他却偏偏要跟谢何臻对着来,怎能不叫人气得心头冒火?当即呵斥道:“好啊,还敢跟你老子叫板了?臭小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还能耐了是吧?啊?!”

    他说着就要拔剑上前,被早有准备的张氏一把拉住,顺气道:“老爷,消消气,初儿他就是这么个倔性子,老爷也是知道的。何必跟他置气?当心伤了自己的身子。”又回头看向谢初,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初儿,娘昨晚是怎么对你说的,你都忘了?”

    “夫人!你实在是太惯着他了!这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你、你应该比我懂才是!”谢何臻恨声叹气,“你瞧瞧他的脸色,再瞧瞧他的神情和动作,哪里像是反省过了的样子?不是我严苛,是这小子实在欠揍,我要不教训他,他明天骨头就能轻得飞到天上去了!”

    “爹,你多虑了。”谢初抱起双臂,淡定自若道,“孩儿就算再怎么闹腾,也还是有分寸的,不会飞到天上去。”

    “你!夫人,你看他这说的叫什么话!你现在还要护着他吗!”谢何臻气得直吹胡子瞪眼。

    张氏无奈,又不好说谢初什么,因为就算她说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只能继续劝道:“好了,老爷,初儿说的都是一些气话,你都关了他两天两夜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你就消消气,放过初儿这一回吧。”

    谢何臻又气又无奈:“夫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我昨天只叫你去看他,可没说让他沐浴更衣啊,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那和前日他穿的一样吗?你、你这样惯着他,迟早会惯出大事来的。”

    张氏道:“老爷这话可错了,初儿今日要去军营点卯,他若不沐浴更衣,难不成叫他穿一身臭烘烘的衣裳去?这可也是违律的。”又给谢初使眼色,让他服个软,上前给谢何臻示个弱道个歉。

    谢初目光一偏,本想当做没看见,但转念一想,他和谢何臻置气,总是张氏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他娘又素来身子不好,若是为了此事让她为难,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只好不情不愿地上前两步,垂眸低头道:“对不起,爹,我错了。”

    见他总算是服了一点软,谢何臻也勉强消了点气:“你错哪了?”

    谢初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就抬起头,看向他道:“爹,你今天不是要带兵赶往幽州吗?这都寅时正了,再不出城门就要晚了。”

    这臭小子骨头还是这么硬!

    谢何臻好不容易才顺下的气又是一下堵在了胸口,若他此时有虎纹鞭在手,怕是早一鞭子招呼上去了,偏偏这小子说得还没错,他今日本来寅时三刻就该出发,现在已经浪费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能再晚了,只能狠狠瞪了谢初一眼,抛下一句“好,今天就先放过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祠堂大院。

    “你啊……”张氏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追出门去送行了,只留下一干家丁待在院中,低头垂首,不敢大声出气。

    没过一会儿,外头就远远的传来了谢何臻气愤无比的命令之声。

    谢初伸长了脖子:“爹,一路顺风!”

    “提灯!出行!”谢何臻的声音听上去更气了。

    他抿唇,得意地哼笑起来。

 13。拦路

    巳时一刻,北郊。

    章武营。

    归德中候正带领着手下的兵卒在营门口巡逻,远处的一阵打马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登上高台,极目远眺,就见一列快马正往此飞驰而来,马蹄飞快,尘土飞扬,而为首的那匹马更是如乌云挟电一般,与后面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似乎在顷刻之间就能到达营前。

    他当下大惊,连忙呼喝着手下聚集,迅速列队组阵,在营门口立枪大喝:“前方何人?速停!速停!军机重地,擅入者死!”

    那声音中气十足地传了老远,就算是耳背者也该察觉,可那些伏在马背上的人却浑然不觉,依旧策马往营门口飞驰而来。

    “停下!”他开始下最后通牒,同时对一旁的副尉道,“快去汇报将军,有人想要闯营!”

    副尉领命离开不久,那一列快马中跑的最先的一匹马就来到了营门口前,不等中候命令手下兵士上前拦住他,那坐在马背上的人就收缰立马,驻马停在了原地,不再上前,只一双眼冷冷地扫视着他们,不言也不语。

    见那人识相地驻马停步,中候稍稍放了点心,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一名劲装男子,面白无须,眼尾狭长,神情冷肃,听他喝问,便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来,冷冷道:“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尔等焉敢阻拦?还不快速速退下!”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公主?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又有哪个公主会踏足此地?并且有这么大的一番阵仗?

    莫非是那个指了他们将军为驸马的三公主?

    众人一时有些犹豫不定,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归德中候,希望他能做一个决定。

    那中候早在见到那男子面白无须时便有了几分猜测,本以为这一批人是来宣读圣谕的,没想到却是公主身边的人,并且听那意思是公主即将驾临此地,他若是带着人在此阻拦,那绝对是一个死罪,可他虽然识得宫牌,却也不敢肯定其中真伪,遂上前抱拳,谨慎道:“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我等自当跪迎,只是敢问大人,可有陛下圣旨,亦或是将军手令?”

    那宫人闻言,便冷冷哼了一声,蔑笑道:“不识相的东西,公主殿下曾得陛下亲口允诺,长安内外来去自由,无需过问他人。快滚,若是扰了公主大驾,你们都是死罪!”

    中候冷汗涔涔,连道几声“是!”,可身形却是丝毫不动,他把腰弯得更低了点,语气也变得更加恭敬了几分:“大人有所不知,将军有命,除非圣旨军令,其余人一概不得入内……”

    “混账东西!”宫人呵斥,“公主殿下想去哪里,难道还需要你们将军的同意不成?”

    “没有军令,我等不敢擅专,还请大人恕罪……”

    正僵持间,后面的几人已是一一赶到,一时只听闻拉绳喝马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夏公公?”沈令月一边扯着缰绳,一边问道,“怎么停在这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手执红缨枪的甲衣兵士,有些明白了原委,“他们不让进?”

    “低头!岂敢冒犯天颜!”夏淳寅先是呵斥那些有些好奇的想要抬头的兵卒,见他们一个个都低头了之后才满意地回头看向沈令月,恭敬道,“殿下,并非小的专横,实是这些不识相的东西狗眼看人低,一口咬死除非圣旨或是军令,否则闲人一概免入,这……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闲人免入?”沈令月挑眉,“原来本公主竟算是个闲人?”

    “小的不敢。”归德中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只是将军有令,属下不得不从,还望殿下恕罪!”

    他这一跪,那些以他为首的兵卒们也都跪下了,异口同声地说着“请殿下恕罪!”,态度恭敬,但实际却没有一点退让,依旧阻挡着他们的去路。

    被人拦住了去路,沈令月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道:“哦,原来你们还是相信本公主的啊。本公主还以为,你们不肯放行,是以为我们这行人是假冒的呢。怎么,确定了本公主的身份,你们还是不肯放行?”

    归德中候依旧是那一套说辞,许是听沈令月话里带着笑,没有问罪的意思,他说到后来也镇定了许多,多了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听得徐瑾诧异无比:“这人脾气怎么跟姓贺的一样?又臭又硬的,口称殿下让你恕罪,态度恭敬得不行,却是一点也不肯放行,他想干什么?当拦路虎啊?夏公公,你把令牌给他们看了吗?”

    “怎么没给。”夏淳寅无奈地叹气,“小的就差把牌子戳他们脸上了,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行,小的也是没办法啊。殿下,这可怎么办?是不是就此打道回府……?”

    “回你个头。”沈令月柳眉倒竖,横了他一眼道,“从来只有本公主赶人,没有本公主灰溜溜离开的道理,我们今日若是就此打道回府,那成什么样了?不过几个兵士,你都搞不定,亏你还是薛公公的得意弟子呢,没用!”

    夏淳寅连忙告罪。

    “好了,你也别告罪了,就算你告到天黑,他们不放我们进去还是没用。”骂完了人,沈令月也顺了气,遂摆手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进去,而不是听你在这里给我请罪。”

    徐瑾最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当下兴致勃勃道:“要不我们直接闯进去?我就不信他们敌得过老娘这根紫薇神鞭。”

    沈令月嗤笑一声:“就你那破鞭子?还是免了吧,你家的那些家丁们都是在让着你,才让你打得遍体鳞伤的,这些人都身穿铠甲,你拿鞭子抽,能抽得动才怪了。”她想了一下,偏头笑道,“哎,我记得贺岳晟好像也在这里吧?还当了一个什么校尉,挺大的官。这样吧,你进去见见他,让他放我们进去。”

    “我不去。”徐瑾立刻道,“我一见到他就手痒痒,要是再抽得他破相,我爹非得把我捆了嫁到他们贺家不可,我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夏淳寅也道:“就怕他们不肯放徐姑娘进去。”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吧?”沈令月笑意盈盈,“我倒是不打紧,反正今儿日头不错,权当是出来兜兜风了,就是他们这些人,可能要大难临头了。”她目光轻转,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兵卒,嫣然一笑,“父皇若是知道我被人拦在了门外,不知会怎么大发雷霆呢……”

    她言笑晏晏,却让在场所有的兵卒都冷汗涔涔,归德中候更是用力攥紧了手心,头抵在黄沙砾土之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那宫人对待这两位女子态度这般恭敬,那为首的女子言语间又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气,更是敢把“父皇”二字挂在嘴边,定是那一位备受宠爱的长乐永安公主无疑了,他今日带人拦在此处,若是被陛下知晓,虽皇后贤德,不会治他们死罪,但也是难逃活罪,他要是想保住这副身家、这个饭碗,最该做的事情就是站起来让路放行。

    可是将军有令,除非圣旨军令,否则外人一概免入,他若放了他们进去,那就是违背军令,谢大将军治下宽厚,可谢少将军治下却是极为严厉的,尤其是军令,若有违反,从无幸免之理!

    得罪公主,难逃活罪,违背军令,必死无疑!

    归德中候的冷汗不断顺着鬓角流下。

    他到底该怎么做?

    是放,还是不放?

    还是就这么等着,在这耗着,直到将军收到副尉报信赶过来?

    可是他让副尉带去的消息是有人闯营,将军听了不会带着一批兵马杀过来吧?那他可真是死罪也难逃了!

    那中候跪在地上惊疑不定,沈令月眼光一扫,就发觉了他的异常,又看出了这些兵卒都是以他为首的,略一思索,便猜出了此人官职,当下樱唇轻抿,笑道:“中候是吧?要不这样,你派个人进去跟谢初通报,就说本公主我要见他,这样你们既不用违背军令,也不怕得罪了我,总行了吧?”

    归德中候长出了口气:“是,谨遵殿下之命。”

    一盏茶前。

    主将大营。

    谢初正啃着包子看着面前的沙盘沉思,营帐就忽然被人撩开,一名副尉进来,行礼道:“报!将军,南营口有人闯营!”

    “什么?”坐在谢初对面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须发飘飘,睿智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正是军师郭鸿云,“谁那么大胆,竟然敢来闯营?”

    “不知来者何人!”

    “活腻味了呗。”谢初把手里的木制小旗往沙盘里一扔,侧头看向那副尉,问道,“来了多少人?”

    “快马一列,应有十数人!”

    “……”

    谢初先是好脾气的笑了两声,而后猛然变脸,抬脚就是一踹,“滚回去!才十几个人就来请我?李含他是腿断了还是胳膊断了?你去跟他说,十几个人都解决不了,那这归德中候他也不要当了!”

    “你发什么火。”在那副尉连滚带爬地离开之后,郭鸿云摇了摇头,在沙盘上稳稳地插下一枚旌旗,“我看着那副尉的神情都快被你吓破胆了。”

    “我发什么火?”谢初反问一声,沉着脸重重按下一子,“一帮子没用的废物点心,这里是章武营!我还以为都有什么神兵神将,没想到尽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连这点事都搞不定,我要他们来干什么?给我捶腿捏肩吗?”

    郭鸿云摇头一笑:“长安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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