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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程宝光是什么人？”他用中文问道。
“专门写红戏和红色文学作品的作家。”翻译说到这里，才想起墨菲未必能听明白，赶紧低声解释，“红戏就是……”
“我知道是什么。”墨菲打断了他的话，“继续。”
“嗯！”翻译点了点头，“他写过很多经典的红戏，享受国家的特殊津贴，被最高层的领导人赞誉为真正德艺双馨的顶级艺术家。”
听到这里，墨菲算是明白了，这位程宝光应该是有官面的身份，而且是在高层那里挂了名的，也怪不得像犯彬彬、冯大牙和姜小军这些人坐着不反击。
或许年轻时的姜小军早就炸毛了，但经历过那般坎坷，棱角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就在墨菲问话的时候，主办方的人过去跟犯彬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犯彬彬站起来，离开了主席台。
犯彬彬离场时的不舍和不快，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
主办方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借口——台下犯彬彬的粉丝太狂热，为了安全考虑。
从主持人嘴里蹦出的这样一句宣告，也算是给犯彬彬留下了最后的颜面。
客观地讲，任何有明星出没的地方都会可能引发潜在的小小混乱，粉丝聚集在一起的热情总让人忌惮失控的可能，如果真出于这种预判与自己安保能力的对比，承接方为了确保安全无虞，希望犯彬彬离场属于无奈之举。
说实话，这并不礼貌，但礼貌与安全相比，后者更重要一些。
然而，在场的人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照顾某些人看似强大、实则脆弱的自尊心。
“我觉得这个人很讨厌！简直让人恶心！”
翻译终于找时间把程宝光的话对盖尔加朵说了一遍，盖尔加朵明显不高兴，“他在侮辱所有的演员！”
刚才翻译出来的英文，墨菲也听到了，这位年轻的翻译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很客观的用合适的英文复述了程宝光的话。
如同冯大牙和姜小军一样，类似‘戏子’这样的称呼，会让每个做过演员的人都感觉到不快，盖尔加朵也不例外。
程宝光的嘴脸同样让墨菲觉得厌恶，这样的专家教授，实在是……
就在这时，程宝光的眼睛从这边扫过，然后定格在了盖尔加朵的身上，其中的不屑和鄙夷，即便是盖尔加朵背后的翻译都能看出来。
盖尔加朵当然也感受到了，她转而看向墨菲，“我能说话吗？”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墨菲当然不会阻止自己的女朋友，“一切有我。”
不过，哪怕是这个时候，盖尔加朵还是等主持人说完串词，暂时进入停顿调整呼吸的转态，才站了起来。
“很抱歉，打断你。”盖尔加朵没有麦克风，只能抬高声音说道，“刚刚有人自由发言，我也有几句话要说。”
墨菲站起来陪在盖尔加朵身边，主动做了中文翻译，然后看着主持人。
他是这次活动最重量级的嘉宾之一，而且来自太平洋的另一边，在这个国度，很多时候会带来一些难以名言的优势。
主持人还在犹豫，乔恩兰道拿了他旁边的两个话筒，直接递给了墨菲，墨菲又把一个交到了盖尔加朵手中，盖尔加朵拿起话筒，看向了程宝光。
“这位先生，你刚才的话我难以认同。”
盖尔加朵前面在说，墨菲后面就翻译成中文，他声音洪亮，足以让整个礼堂里面的人都听清楚，“按照常识来讲，任何一种称谓都有着不同含义，就如同你可以称呼黑人为‘非裔美国人’，而不能叫胡乱成为‘nigger’，你如果使用了后者，就要付出代价。同样，你可以称呼称那位小姐为‘演员’或者‘艺人’，但不能说她是个‘戏子’，在如今的语境之下，‘戏子’是带有明确的贬损和轻蔑之意的污名化称谓，是行业歧视性的语言，放在美利坚的话，是要被起诉的，还可能会负刑事责任！”
程宝光听着这些话，长脸瞬间拉了下来，刚刚因为犯彬彬被迫离场找回的自尊心，差点被盖尔加朵砸碎。
一个来自好莱坞的人，指责这边电影圈的人，换作以往，说不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但现在全场都看着面色发黑的程宝光，眼里面只有幸灾乐祸。
“这个女人好样的。”姜小军凑到冯大牙耳朵边，嘀咕，“我真想给她鼓掌。”
“他就该！”冯大牙轻声回道，“就该有人好好治治他，他就晓得利用官方背景欺压我们，人一好莱坞来的主，看他还有啥办法！”
程宝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盖尔加朵，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吧，一个从好莱坞来的人会吃这一套？
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那我有资格跟你说话吗？”墨菲的火气只往上窜，攻击盖尔加朵比攻击他本人，还要让他愤怒，“程先生，不知道我这个电影导演有资格跟……”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跟您这样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说话吗？”
台上的这边的电影人，碍于程宝光的身份，只能强忍着笑，但台下面的学生们不管这些，当听到‘德艺双馨’这个词汇时，爆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
这是正式的场合，这种暗讽的话不适合说出太多，想要让自己的话站住脚，那就要摆事实讲道理。
“我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我对这边也有些了解。”墨菲不给程宝光继续说话的机会，“据我所知，这边的表演从业者的身份经历着微妙的变化，在1949年之后，艺人和很多底层劳动者被划归到了一起，重新纳入了‘劳动人民’的行列，因为他们的底层身份被重新赋予了崇高的正义性。”
就像墨菲说的那样，他似乎真的对这边非常了解，“伴随着彻底卷入体制化之后，艺人的个体性其实是彻底消亡了，换之以‘表演艺术家’的普遍身份，成为庞大国家机器上的一部分，从而被要求端庄、得体、德艺双馨。”
似乎认可这种观点，现场只有墨菲的声音在回荡，“这种不需要通过真实劳动，也没有市场定价的情况下，造就出了一种不急不缓，剔除世俗化欲望的状态，被认定为表演从业者最应具备的风范。但伴随着市场化的迅猛而至，艺人迅速回归到了他们的原本的工作模式和社会地位，更重要的是他们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回报。这种看似轻松的获取财富的方式，以及被前呼后拥的追捧，让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在市场化进程中身份迅速衰落的人，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失衡……”（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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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墨菲没有明说，所有人也能听出，心理失衡指的就是程宝光，在新一代的明星享受年轻观众的掌声，而自己遭受到冷落的时候，他的表现真的很德艺双馨。
总有些专家教授想借学识之名，让自己脱离世俗之外，显得卓尔不群，包装成世间最高雅的人物一般。说真的，这些专家教授争职称，拿项目，分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处于世俗之外，用脱俗的高雅来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呢？
坦白地讲，与程宝光这类所谓的‘德艺双馨’的老一辈红色艺术家起冲突，对墨菲没有任何好处，谁也不知道对方与官方的哪条线有联系，墨菲的影片本来就很难进入这边的院线市场，如果程宝光能与电影局那边搭上关系的话，未来他的影片进入这边的市场会更难。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墨菲更应该选择旁观，而不是跳出来抽程宝光的脸。
有些事却不能只考虑利益，墨菲确实是个利益主义者，但就像之前说过的一样，有时候利益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盖尔加朵心中不痛快已经站了出来，他当然不会保持沉默。
冯大牙、姜小军以及犯彬彬等人惧怕程宝光，墨菲却没有任何顾忌，程宝光即使再有能耐，能怎么样？扑过来咬他？还是动用自己所谓的高层关系来为难他？不说能不能动，就算能动的话，那位高层也管不到他，即便高层有兴致跑去找奥黑炭投诉，也屁用没有。
程宝光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主持人似乎想打圆场，但看到说话的人是来自好莱坞的一线大导演，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圆场该怎么打。
主持人心中很清楚，自己说话一旦有纰漏，说不定就会被人上升到外交层面，任何涉及到外交层面的事，对这边的官方来说，都不是小事。
所以，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看那老东西的臭脸，真爽！”姜小军又凑到冯大牙耳朵边，话里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情，“那个外国佬说的真好！”
冯大牙轻轻点头，“程宝光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现在一外国主呲牙，看他能怎么办？”
颜面尽失！颜面尽失啊！程宝光脑子里全是这句话，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挽回颜面，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呢？
他抬头看着对方高鼻深目的模样……
既然开了口，墨菲就没打算这么停下来，“社会在发展，有些人心理失衡不可避免，而他们对抗失衡心态的方式不是重新寻找自我定位，而是通过无用的、将对方污名处理的方式以抬高自己。”
他紧紧盯着程宝光，字字诛心，“程先生这次对范小姐称呼戏子，无非就是这样失衡心理的外显！”
说到这里，墨菲干脆走到主席台中央，面对下面数以百计的观众，大声说道，“这群‘前市场化’时代的遗老遗少，在头脑中营造出一个纯洁的知识分子乌托邦，并守身如玉的封存了自己臆想中的精神贞操，在他们心中，有演员们的到场，就像是风尘女子闯入了自己的闺房，扰得外界也会对自己的贞洁挤眉弄眼的怀疑。”
主席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就算是幼稚园的小朋友，也知道哄笑声是送给程宝光的，而掌声是给墨菲的。
“好！说得好！”前排还有人在大声喝彩，“有些人就是喜欢倚老卖老！”
“谢谢！”墨菲先对着主席台下面的观众席微笑点头，接着又说道，“这些人就差要大喊‘这乱了伦常，坏了体统。’在有些人的眼里，这世界似乎还是应该恪守尊卑，划定阶层的。”
他突然抬高了声音，“请问，这是不是与贵国的宪法精神和提倡的道德规范相悖？”
主席台下面响起近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是！”
冯大牙和姜小军互相看了一眼，除了心中觉得痛快，他们还感觉到了一点，这个外国佬对自家的国情似乎特别精通，还非常善于蛊惑人心，轻易就调动甚至掌控了观众的声音。
“你们是电影的受众，电影的观众，电影没有观众也就不能称之为电影，真正能决定电影艺术的……”
墨菲指着前方，不断虚点，似乎在对每一个人说话，“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像你们一样的观众！”
这些话让那些年轻学生的情绪瞬间高涨，也让他们忽略了墨菲的外貌，隐隐与他站在了相同的立场上。
“像你们这些电影观众，才是真正评判电影艺术的人！”墨菲大声问道，“我想问问大家，这位程先生应该退场吗？”
听到墨菲的话，主持人大叫不好，刚想拿起话筒说话，礼堂里就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退场！退场！退场！退场！退场……”
先看了看脸色由铁青涨得通红的程宝光，墨菲转身走了回去，见盖尔加朵看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
盖尔加朵同样给了墨菲一个眼神，她知道墨菲不是那种特别尖锐的人，即便想做什么事，也不会急乎乎的跳到台前，今天完全是为了自己。
“退场！退场！退场……”
年轻学生们的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很难再被压下去，整个礼堂中全乱套了，只能听到让程宝光退场的声音。
“大家先安静！”主持人只能站出来，对着麦克风大声喊道，“请安静！”
“退场！退场！退场……”
他的声音完全被学生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电影论坛的讨论会想要继续下去，根本不可能，主办方和承办方很快决定，今天的活动暂时取消。
墨菲和盖尔加朵离开主席台，回到了后台，等待车辆过来的时候，盖尔加朵还能听到前方礼堂中学生们针对程宝光的声音。
“我们也算是客人。”她靠在墨菲身边，帮他脱去西装外套，换上原本的休闲上衣，“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没事。”墨菲摇了摇头，转过来轻轻捏了下盖尔加朵细腻白皙的脸蛋，“冒犯你的人都应该送去地狱。”
听到这话，盖尔加朵只觉得满心甜蜜，凑过来在墨菲的唇上轻轻啄了一记，右手不自居的顺着他的胸膛滑了下去，两根洁白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从敏感部分扫过，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情动的她可能会做更多。
“我们快点回去吧。”盖尔加朵有点等不及了。
墨菲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个胖子很快敲门走了进来，车已经准备好了。
坐上商务汽车，墨菲和盖尔加朵一起乘车返回了外滩的和平饭店。
中美电影论坛的这场讨论活动因为突发的意外，被迫暂时取消，由于主办方没有确定再次举行的日期，墨菲和盖尔加朵干脆把这事放到一边，将这次行程完全当成了休闲度假。
两个人除了在酒店中缠绵，随后的两天里，还去尚海附近几座著名的城市看了看。
那场关于‘戏子’的争论，也被媒体报道了出来，当时坐在主席台下面的，不只有普通观众，还有这边的很多媒体记者。
游玩的时候，墨菲也简单的关注过这方面的新闻，官媒的声音比较整齐，认为程宝光称犯彬彬戏子不对，但他这个好莱坞导演表现的更差，傲慢、无礼、轻视、出口伤人……
反正在官媒的报道中，墨菲斯坦顿绝对不是这边的好朋友。
网络上的声音就复杂了，这片土地从来就不缺乏愤青，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导演公然挑衅和抨击一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那绝对是前者的错，谩骂墨菲的话可谓层出不穷。
当然，互联网上也不缺乏理智的声音，活动当场是有摄影机存在的，尽管发到网络上的官方版本，很快因为某些压力被迫删除，但还是有不少视频流传了出来，看到这些视频的大部分网友，也有很多为墨菲叫好的人。
总之，墨菲在这边毁誉参半，甚至毁多过誉，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了。
但墨菲也不是太在意，这边的市场确实广阔，任何一个好莱坞公司都为之垂涎三尺，但对他来说，这片市场未来很多年之内，基本都没有多少效用。
而且官方的评价，在公众中的可信度并不高，这点太平洋两岸其实非常相似。
围着周边的城市游玩了一圈，墨菲和盖尔加朵回到尚海后，接到了中方的通知，新的讨论活动会在三天后举行，希望他们能够准时参加。
与邀请函一同送到的，还有一些劝说的话，主办方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取消了程宝光参加的资格，不过也希望墨菲和盖尔加朵在接下来的讨论中能够慎言，不要再发出那些伤害双方友谊的声音。
“他们这是限制言论自由！”
盖尔加朵对主办方的告诫相当不满，正好墨菲接到了比尔罗西斯的紧急电话，《华尔街之狼》突发意外状况，需要他立即返回北美。（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分级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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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洛杉矶国际机场，墨菲就看到了比尔罗西斯，他和盖尔加朵一起上了比尔罗西斯的司机开来的商务汽车，也不理睬周围记者的提问，向着世纪城的福克斯大厦飞驰而去。
车上，比尔罗西斯用最快的速度，跟墨菲说清了《华尔街之狼》遇到的麻烦的具体情况。
事情并不是太复杂，之前《华尔街之狼》举行了试映，试映反响相当不错，二十世纪福克斯也在针对试映发动口碑宣传。
这方面一切都很顺利。
墨菲离开洛杉矶，去往尚海参加中美电影论坛前，将《华尔街之狼》的剪辑版本送交到了MPAA，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美国电影协会，进行审核定级，影片的尺度较大，他和二十世纪福克斯也没想过评定为PG13级，那明显不可能，原定目标就是R级。
只有这样，影片才能保证在北美大范围上映。
麻烦就出在了影片的评级上面，美国电影协会的审核委员会，向二十世纪福克斯和斯坦顿工作室同时发出警告，如果最终的成片维持在墨菲提交审核的版本的话，《华尔街之狼》只能被评定为NC17级！
这意味着影片无法出现在主流院线当中，票房将彻底扑街。
虽然MPAA不是官方组织，只是一个行业协会，电影评级也从来没有写进具体的法律当中，但所有的片商和影院几乎都在遵守这样的行业规定，墨菲和斯坦顿工作室也不例外。
就连罗斯贩卖毒品和非法枪支，都要遵循一定的规则，更不用说电影产业这种合法产业了。
墨菲在福克斯大厦见到了卡拉费斯，也在她这里见到了美国电影协会发出的关于《华尔街之狼》的正式通告。
通告的内容很简单，美国电影协会的审核委员会向他发出警告，如果他不对《华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