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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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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责他们,因为明尘远坐骑的马蹄声已经离她很近了,仿佛就在耳边。微浓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人影,直至他减速进城,她突然纵身一跃跳出人群,拦在了城门中央。  明尘远大吃一惊,连忙勒紧缰绳喝停坐骑,饶是如此,那马匹距离微浓也紧紧只有一两寸的距离,异常惊险。明尘远心头怒火大起,一鞭子狠狠甩了下去,幸而微浓翻了个跟头轻巧躲过。  “侯爷!我是微浓!”就在明尘远喝命捉人之时,微浓抢先说道。  明尘远定睛一看,拦马之人果然是微浓,他立刻跳下马背,面露喜色:“郡主,你怎么在此?”  “说来话长,”微浓亟亟说道,“快带我回燕军大营!”  这才是正事!明尘远当即指着一个副官,命道:“快把你的马给郡主!”  那副将一个字都不敢多问,立刻领命下马,把缰绳递给微浓。微浓随即上马,对那副将撂下一句:“我的马枣红色,在城外东侧的大树旁!”  言罢一甩马鞭,与明尘远并肩驰骋进入幽州城。两人飞快往燕军大营方向而去,微浓一边策马一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辰说他死了?”  明尘远没答,只道:“我也是收到简风和冀先生的信才赶回来的,具体情况尚未确定。”  “信上怎么说?”微浓忙问。  “殿下可能……凶多吉少。”  一阵初冬的冷风吹来,旋即将马匹上颠簸的话语声吹散。微浓像是听清楚了,又像是没听清,她什么都没再问,只狠狠扬鞭策马,唯恐自己回来得太迟。  *****  燕军大营,冀凤致与简风此时均已得到消息,纷纷等在营外。见到明尘远与微浓一并策马回来,冀凤致还好,简风当即就流下眼泪,却碍于将士们在场,不好多说。  微浓下马,一看简风的表情便知事情不妙,话还没问出口,冀凤致已先一步说道:“去了主帐再说。”  聂星痕帐外布置了迷阵,只有他最亲信的侍卫才知道阵法的出入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暂时挡住了心怀不轨的打探,也防止了消息外泄。四人一并穿越迷阵,来到主帐之外,简风再也憋不住了,霎时间嚎啕大哭起来:“郡主……郡主……你回来得太晚了啊!”  一句话,像是万箭齐发,微浓的心刹那间被戳得千疮百孔。她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中嗡嗡作响,眼前彷如山河崩塌、社稷倾颓、天地翻覆!  “不,我不相信!”微浓一个箭步跑入主帐之内,然而入眼所见,却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色,还有,正中停放的一副巨大棺椁。  冀凤致和明尘远唯恐她想不开,连忙赶了进来,前者痛声说道:“微浓,他真的尽力了。”  “我不相信,让我看看!”微浓疯狂奔至棺椁前,双手死死握紧棺盖,想要拼尽全力推开:“当年楚璃的死,我都没有看到尸体。这一次没看到他的人,我绝对不信!”
   

第340章:天命难违(一)44000票加更
    “当年楚璃的死,我都没有看到尸体。这一次没看到他的人,我绝对不信!”微浓使劲想要推开棺盖,奈何这具棺椁太沉,她怎么推都推不动。  明尘远亦是大声说道:“郡主说得没错!没看到殿下的尸身,我也不会相信!”  他言罢也是上前几步,双手按在棺盖之上,想与微浓合力推开。“嗡嗡”的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棺盖被徐徐推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令微浓一阵恍惚。  她纵身跃上棺盖之上,埋头朝棺材里看,只见一个身穿银光铠甲、头戴缨盔的年轻男子躺在其中,永远地阖上了双眼。他很瘦,脸色很苍白,颧骨深深凸显,英挺的鼻梁上方眉目微微蹙起,似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微浓不自觉地伸手进去,抚上他的脸颊,可那还能称之为脸颊的地方,早已被体内的蛊毒损毁,肌肤不再饱满,不再光滑,硬得硌手。  唯有胡渣一如从前,刺着她的掌心,也刺痛了她的心。  微浓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她抚摸着他下颌上的胡渣,绽开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放轻声音对他问道:“聂星痕,我回来了,你是睡着了吗?嗯?”  四下死一样的沉寂,这一问,注定无人回答。  而她丝毫不感到灰心,改为轻轻拍着聂星痕的头盔,将头埋得更低,似有什么悄悄话要说:“我知道你在戏弄我,我知道……你起来!”  这一幕,明尘远不忍再看,不由别过头去浑身耸动,无声低泣。  简风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泪流不止:“郡主!”  唯有冀凤致依旧冷静,作势要上前劝阻她:“微浓,够了,他已经走了。”  “不!他没有!”微浓忽然崩溃大喊:“你看他的身体都没有腐烂!他怎么可能死了!他没有!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他在等我!”  “微浓!他已经死了!”冀凤致根本拉不住她,还是简风上前按住她的手脚,两人硬生生将她从棺盖上拖了下来。  微浓死死抓着棺椁边缘,疯了似地挣扎:“他没有!他没死!放开我!他没死!”  “他死了!”冀凤致怒喝一声,扳着微浓的肩膀朝她大喊:“他已经死了!尸身不腐,是军医从你那些医书上找到了秘法,在他的伤口里放了奇药!”  微浓怔然一瞬,又立即挣扎起来,她的头发散了,她的衣裳被扯破,可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手脚并用再次爬到棺椁旁,死死扒着棺沿:“不可能!他哪里有伤口?他身上哪里有伤口?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解聂星痕的盔甲,却被冀凤致再次拦下:“摄政王的尸身是简风亲自整理的!穿盔甲是他的遗愿,他已经撑不起衣裳了……你尊重他吧!”  简风也紧紧拦住微浓的双手,痛哭劝道:“殿下一生戎马,以盔甲入棺最合适不过,您就留下他的英武威仪吧!”  “遗愿……”这两个字深深刺激到了微浓,她闭上双眸,两行清泪顺势滴落,落在棺椁之中,落在聂星痕的盔甲之上,划出两道细微的水痕,凄美而晶莹。  也许,她不是无法接受他的死,她只是无法接受他死得如此草率,没有死在战场,没有死在庙堂,而是死于一次小小的暗杀,一次狼狈的袭击。  也许,她只是无法接受他默然地远去,没有握着她的手,没有告诉她一声,而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背着她悄悄离开。  于是,他也永远看不到她为他流的泪,为他疯狂地呐喊挽留,他看不到她的后悔与悲伤,看不到她的留恋、她的痛不欲生。  蹉跎了这么多年,消耗了这么多感情,等了这么久,他终究没等到她亲口承诺的一句话,没等到为她披上嫁衣,没等到与她执手偕老。  微浓伸出手指探入棺中,轻轻擦掉铠甲上的一丝丝水痕,强忍泪意:“他……有什么话留给我?”  “有。”冀凤致已经不忍出口:“摄政王让你别再管燕国,远离是非……他临终前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都明白,可我不明白,”微浓摩挲着棺中人的铠甲,哽咽垂泪,“聂星痕,你食言了。”  聂星痕,你食言了!答应我的事,你一件都没有做到!你的雄图壮志、你的感情归属、你该赎的罪过,全都没有完成!你是个骗子!  微浓再次抚摸棺中之人的下颌,最后一次感受那密密麻麻的胡渣,就像是她心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她将额头抵着棺椁的边沿,轻声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但我知道你尽力了……余下的事,交给我。你安息吧。”  她早已对他承诺过了,如果不是他来完成统一,她会终身不嫁,以此回报。泪水是流不完的,思念是数不尽的,眼下还有比这一切都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去决断!  他的未竟之志,她要替他完成;他的血海深仇,她会彻查到底;他没走完的人生路,她替他走完!  用不了太久,等她了却这一切,她会用余生的时间去流泪、去思念、去追忆、去诉说——他和他,未完成的故事。  想到此处,微浓缓缓直起腰身,对明尘远道:“请侯爷来帮我一把,一齐为他盖棺。”  明尘远阔步上前,无比悲痛地看了一眼棺椁里躺着的人,与微浓各执棺盖一侧,使力阖上。  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从遥远的时光尽头传来的叹息,一声一声低回鸣响。所有的帝王将相、市井布衣,都跳不出逃不开人生的这一刻。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亘古不变。  棺盖终于严丝密缝的阖上,掩盖掉微浓最熟悉的那张面容,她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冷冷问道:“当日夜里究竟是什么情形?详细说给我听。”  简风看了冀凤致一眼,才将当天晚上祁湛带人突袭之事如实相告,包括他们伪装成洗马兵,在数个马厩里下了巴豆,后来又如何闯进主帐外的迷阵,以及祁湛要求与聂星痕单独密谈之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们都极力反对密谈,是殿下说原湛不会伤他,执意让原湛进帐。我们在外等着,那些杀手也很规矩,原本各自相安无事,可帐内密谈没多久,殿下便开始支撑不住……我们听到原湛在里头喊人,便一股脑儿冲了进去,但是场面太乱,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原湛的人,哪些是我们的人……”  简风说到此处,再次面露悲愤之意:“当时有一个士兵跑得最快,一下子冲过去欲行刺殿下,被原湛阻止。其实……其实凭原湛的功夫是能将他杀死的,可原湛迟疑了一下,那人就趁机再次行刺。原湛来不及阻止,替殿下挡了一剑,可是……可是那把剑太利,刺穿原湛之后还是刺到殿下,正中他腰间旧伤……殿下当时就昏死过去,原湛也当场断了气。”  简风说得语无伦次,但这无碍于微浓的想象,她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当晚的画面,混乱之中,原澈手持龙吟剑冲进这间主帐,一剑刺穿燕宁两名主帅!  纵是燕国第一战神、墨门第一杀手,血肉之躯也抵不过一把龙吟剑。  微浓心头恨意翻涌,头脑发热,可她还是竭力克制,冷静地问:“原澈浑水摸鱼,我们和祁湛都没发现他混进来?”  简风点头:“他和原湛都伪装成洗马兵,而且还易了容,我们以为是同一拨人。”  微浓听到此处,脸色更加冰冷,又问:“后来呢?原澈是如何处置的?”  简风立即回道:“后来我与冀先生商量决定,把原澈和墨门的人都放了。当时殿下性命垂危,我们要顾及消息不能外泄,又要替殿下治伤,根本没法立刻处置他们。您要知道,宁国两个王孙在燕军大营出事,一个遇刺一个被抓,消息只要传出去,宁王极有可能立即宣战。当时殿下已经重伤,军中没有主帅,开战燕军必败!为了封锁殿下重伤的消息,我们只能先把人都放了,毕竟宁王死了孙子,至少他不会立刻开战。”  微浓闻言蹙眉,对这个草率的决定表示不满。若按照她的性子,她定会当场查个水落石出,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简风像是看懂了微浓的意思,又迟疑着解释:“郡主,我当时……当时想着冀先生是墨门出身,便对墨门没有深究。而且……原湛也是受害者。”  “我指的不是墨门。”微浓回斥,刚说完这一句,却见冀凤致朝她微微摇头,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微浓不解其意,愣了一瞬,随即便听到明尘远表态:“这个决定从大局来看是对的。殿下中毒之事一直都是个秘密,当时帐内又只有祁湛和殿下,祁湛一死,殿下伤情如何外人根本无法得知。若是将那群杀手和原澈都留下,又不能立刻杀了他们,反而容易走漏消息,不如放走。反正原澈杀人之事有墨门作证,回去宁王也饶不了他。”
   

第341章:天命难违(二)
    事到如今,就算微浓有反对意见也没什么用了,可在她心里,原澈并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也没这个能耐。难道是她看错了他?还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她转而又问:“原澈当时是什么反应?他是蓄谋杀人?还是?”  “当然是蓄谋!否则他怎么可能骗过咱们和祁湛两方人马!”简风怒而插嘴。  微浓觉得哪里蹊跷,可一时又说不上来,不禁面有疑色。  反而是冀凤致回忆片刻,公正地说了一句:“原澈行刺之后表现得非常慌乱,应该是一时冲动之举。不过也不排除是他误杀了原湛才会如此。”  “不管是误杀还是蓄意,不管是宁王指使还是原澈自作主张,”微浓的口气倏然变得凌厉,“我都要报仇。”  “郡主!”“微浓!”帐内其余三人齐齐惊呼。  微浓一字一顿,坚定重复:“我说,我要替他报仇。”  “您要去杀原澈?”简风紧张地问。  “不,杀人太低级了。”微浓目光扫过他们,像是两道锋刃利剑,逼视而来,看得人无所遁形:“我要找宁国讨个说法。”  其余三人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微浓却显得异常冷静:“战事我不懂,但此次事发燕军大营,宁王就算痛失王太孙,也是理亏的一方。他年纪老迈,寿命有限,膝下已无成器子孙,即便我们一时半刻打不赢,也可以一直耗下去,耗到他死!”  “您是说,打持久战?”明尘远明白过来。  “是!但眼下情况危急,”微浓回眸看了一眼棺椁,“他死了,消息总不可能瞒一辈子。一旦死讯传出去,朝堂必然动荡,将士们人心惶惶,姜国更有可能趁机毁约……还有楚地,云辰也会伺机而动。”  “我们会腹背受敌。”明尘远早有担忧。  “但也有一条出路,就看侯爷愿不愿意,”微浓默然一瞬,才道,“就势扶持聂星逸,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燕王。”  “不行,他并非燕王室正统!”明尘远立即反对。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微浓神色黯然。  明尘远亦是黯然,语中也有抱怨之意:“若是您能早些答应殿下,能给殿下留后……您就可以名正言顺扶持小王子登基,即便垂帘摄政也没什么。总好过如今这个情形。”  眼看稍微好转的气氛又要被伤感所取代,冀凤致立刻出言:“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微浓说得对,不管内情如何,扶持聂星逸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可是,一旦我们扶持了他,让他安定民心、攻打宁国……他势必要掌权!”明尘远仍旧持反对意见:“到时候,我们还能压得住他吗?他会不会为了王位,忘恩负义、杀我们灭口?”  微浓沉吟片刻,声色冷然:“那就再给他下一次蛊,真正的蛊。”  微浓言罢,转而看向冀凤致:“师父,您说呢?”  冀凤致很是冷静,看了看微浓,又看了看明尘远和简风,叹了口气:“微浓是一心想为摄政王报仇,你们呢?毕竟是燕国臣民,大约想得更多。用不用聂星逸,就看你们是更在乎王室血统纯净,还是更想为摄政王报仇了。”  “当然是报仇!”两人异口同声。  冀凤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说了。先用聂星逸稳住朝纲和军心民心,往后的事,走一步说一步吧!”  微浓也咬了咬下唇,下了极大的决心,脱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若以后你们不服聂星逸,我也支持你们拥兵自立。只要……只要你们能尊重他。”  “郡主!”明尘远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乱说。”  “呵!侯爷可记得钦天监的预言?也许,你的反骨快要派上用场了。”  “怪力乱神的话怎么能信?”明尘远连忙解释:“殿下和我都从来没信过。”  “但是我信了。”微浓低声回道。  “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  “从命盘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后您克殿下……”  是的,她信了!她终究如钦天监的预言一样,克死了他。  天命难违!  “真要说起来,郡主还是‘皇后命格’的。”明尘远忽然提起此事。  皇后命格。这四个字太久没有被人提起,微浓自己都险些要忘记了。她再次看向身旁的棺椁,手指抚上雕纹,自嘲一笑:“他没做成皇帝,我怎么可能还是皇后?我不会再嫁人了。”  “有您这句话,殿下也可以瞑目了。”简风替聂星痕感到欣慰。  明尘远闻言思虑良久,却是话锋一转,突然言道:“郡主别忘了,还有个云辰。”  几人瞬间反应过来他此话何意。  “如今殿下驾崩,祁湛也死了,宁王老迈,姜王不足为惧……王室正统之中,只剩下一个原澈冒尖,就算再加上聂星逸,也根本不是云辰的敌手。”明尘远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倘若您注定成为皇后……那统一九州的也许是……云辰。”  微浓神色凛然,立即否决:“这绝不可能!”  然而明尘远越想越觉得可能:“还有我的反骨之说,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倘若我反的不是殿下,那会是谁?聂星逸和原澈?他们根本不用反,自会有云辰来收拾……所以我反的,极有可能是新朝,云辰建立的新朝。”  他这一番话,将屋内几人都带进了一种对未知的忧虑。倘若钦天监预言成真,倘若一切人的命运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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