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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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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相安无事直到晚间,微浓匆匆用了晚膳回到寝殿,便见黑衣男子在屏风后头换药,然后又将身上的器具逐一摆在案上,重新装备。
    袖箭、匕首、绳索、伤药、绷带……他还从腰间取下了一柄软剑!且那软剑造型奇特,剑身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形如飞鸿的翅膀,材质却又薄如蝉翼,还隐隐透光。微浓好奇之下拿起细看,发现那剑身近乎半透明,将手放在剑身之下,透过那不具名的材质,还能依稀看到掌中纹路。
    再掂量着试了试手,剑身很轻,也很软,根本不像一把兵器,而更像是供人把玩的工艺品。微浓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透明剑身,却听耳畔突来一声提醒:“当心!”
    可惜太迟了,黑衣男子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触上了剑身,食指立刻被割破了一个口子,霎时鲜血如柱。所幸伤药就在眼前的案上,她赶忙敷上药,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这么利的剑,你竟然敢围在腰上!”微浓忍不住抱怨一句。
    “你什么眼神儿?没瞧见剑囊吗?”黑衣男子斥她一声,指了指案旁一条腰带似的剑囊,道:“这软剑材质罕见,锋利无匹,需得放在剑囊里才敢戴在身上。”
    微浓便将软剑放回剑囊之中,果然这剑变得服服帖帖,不再显露锋芒。
    “你竟然还会用软剑?”微浓大吃一惊。须知软剑不同于其它兵器,它剑身柔软如绢,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因而在剑器中属于高难型剑术,是与硬剑完全不同的兵刃。
    在她印象之中,会用软剑之人聊聊无几,大多数人都是用以强身健体,她只见过一人能将软剑使得出神入化,便是教授她峨眉刺的师父。师父平生两套绝学,峨眉刺入门较易,软剑入门较难,因此她便习得了前者。
    正是因为自己不会,她才对擅用软剑之人格外高看一眼。
    岂料黑衣男子却是笑道:“我可不会使软剑。”他边说边将软剑从微浓手中夺了回来,重新放回案几上。
    微浓刹那间明白过来,这就是黑衣男子从天禄阁盗走的东西!
    “你可真识货!”她忍不住赞叹:“这等剑器,我可从来没见过!”
    “慢说你了,我也没见过。”黑衣男子笑言:“这生意我本不屑接手,也是好奇这把剑才来的。惊鸿剑,名不虚传。”
    “原来你是替别人做事!你是赏金猎人!”微浓恍然大悟,险些惊呼出来。
    所谓“赏金猎人”,是江湖上一种独有的称呼,而并非真的以打猎为生。说白了,即是明码标价接生意,专门替人做些遮掩耳目的事情,譬如捉赃、追捕、偷盗、复仇之类。
    赏金猎人不是强盗,也非杀手,通常是与黑白两道和官府都打交道,游走于正邪之间。他们可以是团伙合作,但高手均是独来独往,价码极高。若是做得出色,一单生意便能赚个盆满钵满,一辈子衣食无忧。
    微浓突然对这黑衣男子高看起来,尤其,像他这般敢独闯一国王宫的赏金猎人,必定是顶尖的高手。
    “赏金猎人?唔,算是吧!”黑衣男子倒也承认了,但微浓总觉得他语中有些敷衍。
    不过无妨,他即将离去,从此他们便各不相干,她也不想打听太多。
    黑衣男子也未多做解释,点了一遍装备,重新装在身上,最后又将那把惊鸿剑缠于腰身之上。
    微浓冷眼旁观,看到这最后一幕,不禁有些鄙夷:“怎么?太子殿下放你一马,你还要带走这把剑?”
    “他又没问我讨回此剑。楚王宫珍宝众多,也许他并不在意呢。”黑衣男子无谓地耸了耸肩,看向窗外叹了口气:“等到日落之后,我便要探路去了。”
    许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窗外真得忽然变暗。微浓推窗远望,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晕已渐渐消失在天际,氤氲出一片黯淡的紫色,皎月浮升。
    “时辰到了,”黑衣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有缘再会。”
    
   

第130章:风波消弭
    此言甫毕,黑衣男子作势要从屏风后的窗户里跳出去。
    “等等!解药!”微浓急切喊道,生怕他就此一走了之。
    黑衣男子顿了顿身形,像是刚刚想起来此事:“哦,解药啊!”他自怀中摸索出一个油纸包,从中拈出一粒小药丸,递给微浓:“拿去吧。”
    微浓接过,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再害我一次吧?”
    “再害你一次,楚太子能放过我吗?”黑衣男子戏谑一笑。
    微浓颇为尴尬,想了想,没敢直接服用,捏在手里道:“晚一天服用也不碍事吧?”
    黑衣男子闻言,目中笑意一闪而过,道:“唔,不碍事。不过你还是尽早服用为妙,这药会使人七孔流血、肠穿肚烂而亡,死相难看至极,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微浓朝他翻了个白眼,正待回击他一句,耳畔却听“唰”地一声响,是他将一直戴在脸上的银光面具扔了下来,正正落在她怀里。
    这两日间,面具已成为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一道底线,他不想露面,她更怕看到他的真容。戴上面具,他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彼此都没有后顾之忧。因此,他突然取下面具扔给她,令她感到紧张万分。
    微浓低头看着怀里银光闪闪的面具,猛然转身背对他去,亟亟问道:“你做什么?”
    “送给你留个纪念。”他在她背后闲闲扔下一句话。
    微浓没吭,捏着那片面具道:“你快走吧!后会无期!”
    她背对着黑衣男子,便没瞧见他面容之上一闪而过的作弄笑意,更没瞧见他即将夺窗而去之时身形一滞,回头看她:“我又改变主意了。”
    “什……什么?”微浓一手捏着药丸,一手捏着他的面具,生怕又出什么变故。
    岂料黑衣男子竟然解下了腰间的惊鸿剑,轻轻搁到窗台上,笑道:“替我将惊鸿剑还给楚太子,这单生意我不做了。”
    “不做了?那你怎么和金主交代?”微浓极力忍住转身之意,仍旧背对他问道。
    “不怎么交代,就说没得手。”
    “那你岂不是白来一趟?”
    “岂会是白来?见识了楚太子的风采与手段,还认识了你这个太子妃,简直不虚此行啊!”黑衣男子说着已是低笑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她聘婷的背影,留下一声“走了”,便飞身跃出窗外。
    微浓等了半晌,直至身后再也没了任何动静,她才徐徐转身,可依旧不敢抬头去看,垂眸唤道:“喂喂,盗贼,你走了没啊?”
    直至确认无人回应,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眸。眼前是空荡一片,傍晚的风合着次第点亮的灯火,从敞开的窗户外面透进来。纱帘飘忽轻舞,那陌生的气味瞬息散去,独剩惊鸿剑静静地靠在窗台之上,提醒着她所发生的一切。
    终于结束了!这突然而至的一场“横祸”!微浓看着手中的药丸,左思右想,始终不敢服用。再看那柄遗留下的惊鸿软剑,到底还是一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向楚璃负荆请罪!
    既已下了决心,微浓便再也坐不住了。毓秀宫没有合适的锦盒存放惊鸿剑,她便命人找了一匹丝绸,仔细将惊鸿剑裹好,再带上那粒解毒药丸,匆匆去了云台宫。
    彼时楚璃正在用晚膳,微浓便没让宫人通传,在外头等了片刻。待到楚璃从膳厅里出来,她才将他拦下:“殿下,青城特意前来负荆请罪。”
    楚璃目光清淡地落在她面上,而后看了一眼她怀中的东西,才含笑问道:“公主来云台宫,怎么没差人说一声?”
    话虽如此,可他那表情分明是早就预料到的,对于她的前来,他并无丝毫意外之色。
    微浓看了看身后的初一,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宫婢太监,欲言又止地问:“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璃仍旧浅笑,沉静颔首:“夜游御花园,不知公主可有兴致?”
    夜游御花园?微浓觉得更加摸不透楚璃的心思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来找他负荆请罪的,不去书房不去偏殿,去什么御花园啊?
    可她的确是有些憷他,尤其她做错了事,心虚得很,于是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楚璃又看了一眼她怀中之物,不紧不慢地命道:“霁月,将公主送的礼物放入书房。”
    “是。”霁月对微浓嫣然一笑,接过她怀中那柄用丝绸裹着的惊鸿剑,款款告退。
    微浓便与楚璃一并往御花园走去,前头一名太监提灯,后头远远跟着一众宫人,两人信步而行,她不知楚璃作何感想,总之她自己是又拘束又忐忑。
    十月底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却不觉得寒冷,空气中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却都抵不过身旁这人浅淡的桂香。夜色斑驳,月影缭绕,在宫道上投射出他们的影子,若即、若离。
    微浓有些紧张,悄悄瞥了楚璃一眼,又一眼。玉冠乌发,白衣飒飒,他清俊出尘的面容之上浅笑流动,却令人难以捉摸心中的真实想法。
    微浓咬了咬牙,决定直接开口请罪,可还是被楚璃先一步起了话题:“公主的臂伤如何了?”
    “不碍事了。”微浓下意识地抚上左臂,回道:“您赠的秘药真是奇效。”
    “这药主生肌、祛疤,用一段时间药效更好。”楚璃淡淡说道,侧首看她:“以后千万小心,不要再被瓷片划到了。”
    微浓点了点头。她这臂伤的由来,对外都说是不慎跌跤带摔了茶盏,左臂磕在了碎瓷片上……这理由自然骗不过楚璃,故而她觉得,他是话中有话,似在提醒她什么。
    “以后不会再大意了,这样的教训,吃一次就够了。”她低声回道。
    楚璃轻“嗯”一声,仍旧浅笑:“其实公主做得很好,很有胆色。若是往后再遇上这种事,我希望公主还能如此镇定处之,凡事以安危为上。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
    听闻此言,微浓脚步一顿,鼻尖蓦地酸涩起来。在异国他乡听到这句话,尤其是出自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未婚夫口中,对方还是一国太子,这种种都令她感到一股暖意。
    微浓略略垂下头:“幸而没让您有所损失……青城也不敢居功,东西是他自己留下的,说是此行足矣。”
    “那也是公主分寸得当,才令他知难而退。”楚璃笑言。
    “不不不,”微浓岂敢受下这夸奖,“明明是殿下您算无遗策。”
    “哦?我有做什么吗?”楚璃脚步不停,笑意更深。只那一个双手背负的挺拔身姿,却像是揽尽了万丈红尘里的所有风华,飘渺绝尘。他的笑意宁谧而温润,似能安抚人心;他的眸光浅净而透澈,似能洞穿一切!
    她像是受到了他目光的鼓舞,终于将那点残留的担忧说出了口:“殿下,您能让御医看看这药吗?”她说着已从袖中取出一方丝绢锦帕,将包裹着的药丸递了给他。
    楚璃在月色下认真端详须臾,又置于鼻间闻了闻,蹙眉问道:“这是他给你的解药?”
    “您怎么知道?”微浓讶然,转念又想,楚璃的心思既然如此剔透,能猜到黑衣男子的手段也不稀奇。
    “这药……能解毒吗?”微浓有些忐忑地问。
    “不能。这是活血化瘀的丹参丸,并无解毒之效。”楚璃话语凝重。
    微浓心头一紧,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也不知是愤恨还是害怕,恼了半晌,憋出几个字来:“他……他……真是卑鄙!”
    “是卑鄙。”楚璃叹了口气:“他竟然骗你这是解药。”
    “那……那怎么办啊!”微浓有些急了:“不是‘子夜无戈,南宫就势’吗?他应该还没离开吧?不行!我得去找他拿解药!”
    “不必去了,他不会给你的。”楚璃打量手中药丸:“他根本拿不出解药。”
    “啊?”微浓闻言更加心凉,凄楚之色渐渐浮现。
    楚璃看她这副模样,终于再次浅笑,将绢帕递还给她:“我猜你根本没有中毒,他自然也不会配置什么解药了,应该是作弄你的。”
    微浓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璃:“你是说,我这两天是被他骗了?我被他耍得团团转?”
    楚璃保持缄默。
    “那你方才也是在作弄我?”微浓更加难以置信。
    楚璃但笑不语。
    微浓想要哀嚎一声,又碍于诸多宫人在场,只得忍了下来,颇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我真想砍他两刀解气!”
    “他若真给你下了毒,今晚就不止挨两刀了。”楚璃淡淡接道,一语而毕,住口不言。
    很久以后,久到微浓与楚璃已经很熟识了,她才听他提起那黑衣男子的下场。原来当晚他准备了两套计划:倘若黑衣男子真的带走了惊鸿剑,他便会布下天罗地网,在南宫门将其截杀;但黑衣男子留下了惊鸿剑,又没有给她下毒,他才决定撤掉埋伏,放对方一马。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那个微风沉醉的夜晚,她对事态发展是一无所知的。她只记得他们两人在夜色中漫步;只记得四周有草木清香萦绕;只记得他双手负在身后,走得很慢,像是在刻意迁就她。
    只记得这件事就像一纸书页,被他轻描淡写地翻过。
    
   

第131章:亲自教导(一)4000字肥章
    天禄阁遭窃之事过后,楚王宫又恢复了平静,然毓秀宫的守卫却并未撤离,反而又新添了几人。宫里都道是太子疼惜青城公主,微浓本人也很感激楚璃此次的得体处置,保全了她的清誉,也保全了燕楚的交谊。
    但,自她归还了惊鸿剑之后,楚璃再也没有来过毓秀宫,也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原本定下的天禄阁之约,也随着黑衣人的离开而不再提及了。她与楚璃又变成了陌生人,不见面,没有往来。
    一整个冬月,在这偌大的楚王宫里,他们一次偶遇也没有。
    这可急坏了初一与元宵,两人隔三差五便在微浓耳边念叨:“前些日子殿下频繁邀约您,怎么没过几日,再无来往了?连句话都没有啊!”
    毓秀宫的主事嬷嬷也旁敲侧击地打听,唯恐她是在楚璃面前说错了话,才惹得对方冷待。
    微浓自然知道真正的缘由,当时楚璃违背礼制来见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黑衣男子既已离去,惊鸿剑也完璧归还,依着楚璃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继续违反宫规与她私下交往的。
    如此想着,她倒也没觉得失落,甚至是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在楚璃面前,她真得倍感压力。
    日子重新变得平淡如水,冬月就这般匆匆流逝。临到腊月,微浓的臂伤已近乎痊愈,宗室的典籍她也终于诵读完毕。只不过她背着忘着,背到最后一本,前头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腊月初一,主事嬷嬷告诉她一个消息:“太子殿下已出热孝,王上重新拟下了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不知公主可有异议?”
    微浓沉默了片刻,才问:“太子殿下怎么说?”
    主事嬷嬷犹豫半晌,道:“殿下说……日子有些仓促。”
    微浓笑了:“一切以殿下的意思为准吧!”
    嬷嬷只得如实去回了话。
    楚国的冬季温暖而潮湿,着两件单薄的衣衫便可过冬,尤其微浓天生体热,根本不觉得寒冷。腊月中的晌午,轻风拂面,她穿一件浅蓝色的衣裙,靠在庭中的桂树旁默诵典籍,有些苦恼自己背不下去,娥眉微蹙。
    抬眸却见元宵匆匆跑来,惊喜万分地朝她禀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不知为何,微浓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躲,忙对元宵道:“快告诉殿下,我身子不爽……”
    “爽”字才刚出口,她的余光已瞥见有人走近。顺势望去,只见三四名宫人跟在一位锦袍男子身后,正信步而来。
    当先的锦袍男子正是楚璃。明明距离还隔得很远,可微浓看到他的脚步似有一顿,像是听到了她的那句托辞。她不由一阵尴尬,握着书册的手一紧,赶忙垂下头去。
    待眼底已能看到他的云头锦履,她才缓缓敛衽行礼:“青城见过太子殿下。”
    “公主客气了。”楚璃淡淡的话语由她上方传来,仍旧是那般清润悦耳,但她听得多了,已不会再失态了。
    因是脱了热孝的缘故,楚璃今日没再服白,而是穿一袭玄色玉袍弁服,绣以四爪金龙纹样,袍角乃腾云螭纹,腰间束着白玉玲珑绶带,袍袖舒展,从容挺拔,步履之间难掩气度高华。
    若说初见时,白衣的楚璃清俊出尘宛若天人;今日这锦衣玉袍的楚璃,则是尊贵绝尘仿若王者。他终于沾了一丝烟火之气,像是尊荣无匹的一国太子了。
    无论是白衣还是锦袍,楚璃总是恰如其分地适合那个角色,毫无一丝做作之感。但也许是微浓初见他的印象太深,那一袭白衣对她的冲击太大,在往后很长很长的时光里,她每每想起楚璃,眼前总是晃过那一袭白衣,是他踏破月色徐徐走来。
    微浓想开口询问他“为何事而来”,又觉得这话太过疏离,唇齿间迟疑了片刻,幸而元宵替她解了围:“奴婢元宵见过太子殿下。”
    楚璃身后的几个宫人,也向青城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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