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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想起今早递给皇帝的密信,眉间微动,躬身道,“德妃娘娘虽然苏醒,但身体并未康复,不如……”
皇帝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谁若是漏了马脚,让弯弯看出了什么,朕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公公浑身一紧,道,“遵命!”
话落,他立刻将密令传下,然后随着皇帝前往德淑宫。
皇帝到达德淑宫的时候,弯弯恰好不在。据刘嬷嬷说,她刚刚去了五公主那儿,说很快会回来。皇帝嗯了一声,仔细问了她有无带上御寒的披风,又问她今日心情如何。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不再多说,抬腿就跨进了德妃的寝宫。
德妃的寝宫里淡香袅袅,扑入人的鼻间虽香却不腻,反而给人清新之感。彼时,德妃正靠在床头看书。许是书中所写感人肺腑,她蹙蛾眉,泪痕湿,脸上尽是落寞与忧愁。
皇帝一声叹息,朝李公公递了个眼色。李公公点了点头,挥退里面宫人,然后躬身退出合上房门。
如此,里面就只剩皇帝与德妃两个人。
德妃犹豫了一番,最后想起身请安。但由于她实在躺了太久,行动还是不太灵活。皇帝不耐地摆手免了礼,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娇弱如怜花的女人,道:
“朕以为你是风中乞怜的小白花,却没想到你是石缝里长出来的不死草。你的命真是硬,明明抱了必死的决心自己服了剧毒,竟也没死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别着急,等作者君一个个解开……
第39章 三十九 父母
“你的命真是硬, 明明抱了必死的决心自己服了剧毒,竟也没死成……”
德妃长长叹息一声,眉宇之间尽是无限惆怅,“臣妾也没想到, 在服毒自、尽的同时,也中了薛望夜所下之毒。两种药性相冲, 臣妾不但没死, 反而活了下来。”
皇帝也叹息一声, “朕没料到薛望夜的举动, 也没料到宋御的举动。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竟然真被他找到一个能解此毒的神医……”
德妃不悲不怒,缓缓靠回床头,语气平缓道,“臣妾没有死, 陛下肯定很失望吧?”
皇帝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寒声道,“德妃,有一点希望你记清楚,朕可没有让你去死。”
德妃忽然笑了, “陛下的确没有说过任何让臣妾去死的话, 这一切都是臣妾心甘情愿。但那一夜,您收到线报后把臣妾叫过去,一边分析弊端,一边告知各种结果的可能性。陛下当时的种种暗示, 难道不是劝诫臣妾自寻短见么?”
皇帝不反驳也不承认,道,“朕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你还死不死?”
德妃水眸微抬,幽幽看着皇帝,“鬼门关走了一遭,想通了很多事,所以臣妾不想死了。”
皇帝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突然改变了主意,便道,“女人果真善变,前不久还为了不连累弯弯一心求死,转眼却又贪生怕死了起来。”
“就当是我贪生怕死吧,”她脸色雪白,连身份尊卑也懒得理会,直接道,“我死则死矣,但弯弯该怎么办?没错,苏醒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想到了死。可是,当弯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再也不想死了!”只要一想到弯弯哭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场景,德妃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哽咽道,“弯弯才刚刚及笄……”
听她提到弯弯,皇帝脸色稍缓,然而声音依然冷酷。他说道,“弯弯的确还小,但有朕守着,谁也不敢动她分毫。你明白的,若非因为弯弯,朕一定亲自出手——杀了你。”
德妃无需抬眼就能感受到皇帝杀意,但她一脸无所谓,说道,“陛下也不是没出手,我一醒来就听说,白雪死了,死于同一种毒。整个皇宫里,恐怕只有我才有这种毒。而我记得很清楚,在服毒自、尽之前,曾命刘嬷嬷将剩下的毒转交给了陛下。陛下大概是等不及了吧?眼看着我服下剧毒却迟迟不死,便想着再下一次毒。陛下设计得周全精妙,不但给我下毒,还往自己的汤里下毒,甚至特意漏了破绽让弯弯察觉。如此一来,弯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毒会与陛下有关吧?”
“那又如何?朕那样做只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更何况,你当时将余下的毒、药交给朕,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可是我后悔了。”德妃擦了擦眼角泪痕,抬头道,“弯弯是我的女儿,我比谁都清楚,若是我莫名其妙死了,她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我现在想明白了一点。”
“如果十多年前就知道你的身份,朕绝对不会选你!还有,弯弯是朕的女儿,朕比谁都心疼!”皇帝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坐到床边的红木椅子上,问道,“你倒说说,想明白了什么?”
“当初想着死了就一了百了,无非是怕身份被揭穿后,会连累到弯弯。可是陛下您想想,如果有心人执意牵扯,就算臣妾死了她也逃脱不了!”
皇帝不想听,定定看着对面的女人冷声道,“若非因为弯弯,在朕发现你身份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德妃紧紧揪着锦被,丝毫不躲避皇帝的目光,道,“我当然怕死,但我更怕死后弯弯会伤心难过没有人照顾!我可以去死,但死也要死在有用的地方……”
宫灯温柔,两人却各执己见,僵持不下。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弯弯欢快的声音,“父皇这么快就来看母妃了吗?什么时候来的,本宫要进去看看?”
门外的李公公根本拦不住,房内二人对视一眼,连忙敛了情绪各自坐好。
“砰”的一声,房门被弯弯大力推开。她几乎是跳着跑到皇帝的身边,搂住他的脖子亲热道,“父皇,儿臣好想你啊!”
皇帝满脸堆笑,回手稳住她歪斜的身子。床上的德妃咳了咳,也笑眯眯地喊住弯弯,道,“瞧你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见了你父皇连行礼也不会了么?”
皇帝忙说免了,又拉着弯弯细细问了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弯弯一一作答,看看德妃又看看自己父皇,笑得眉眼弯弯如皎月,道,“父皇,您看您一来母妃的气色就好了许多!父皇您快答应儿臣,以后可要多来陪陪我们!”
皇帝哈哈笑,连连点头,德妃则状似嗔怒地说了一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父皇忙于国政,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流连后宫。”
弯弯不服气地努努嘴,德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劝道,“好了快别闹了,时辰不早,你父皇舟车劳顿,需要早些歇息。”
德妃的意思很明白,君王国务繁忙,又累了一整天,人家要回去歇着了。皇帝也很配合,站起身来准备走。然而弯弯双眸一亮,撒娇道,“父皇您才刚来,怎么就走了?都说了要早日歇息,那不如就歇在德淑宫吧?”
皇帝一愣,与德妃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好在李公公那个人精还在门边,见状弓着身子进来,小声道,“陛下,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六皇子三位主子赈灾回宫了,说有要事禀报,已经在乾凌宫候着了。”
话一出口,皇帝与德妃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弯弯听完却瞬间黑了脸。两人心中叹息,面上却同心协力哄女儿……
皇帝最终还是领着一众宫人回了乾凌宫,弯弯一张小脸差点皱成了苦瓜,唠唠叨叨抱怨了自家母妃许久。德妃听她张口闭口说自己不懂争宠与世无争,只能堆起一脸的笑容。
弯弯说了半天,口水都差点说干,见自家母妃还是那副老样子便泄了气。她窝进德妃的怀里,蹭了蹭她胸口道,“算了,只要母妃开心就好,只要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德妃眼睛发酸,强忍住泪意道,“这世间,谁也不会永远陪在谁的身边。弯弯你答应母妃,如果哪一天母妃死了……”
话未说完,弯弯伸手就捂住了德妃的嘴,“母妃您好端端地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您明明都好起来了!那老先生也说了,再过些时日余毒就可彻底清除!”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眶,一脸担忧地问她,“母妃,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弯弯?”
德妃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目光,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母妃能有什么事啊?母妃这是在告诉你,什么叫做世事无常。”眼看着弯弯又要生气,她连忙讨饶,爱怜地理了理弯弯的头发,道,“好了好了母妃不说了,那我们换个事情说说?嗯,听刘嬷嬷说,你父皇替你赐婚了?”
说到赐婚,弯弯羞涩一笑,躲在德妃的怀里不肯起来。德妃好笑地摸了摸她头顶,凑到她耳边追问,“那个将军府的薛望夜怎么样,见过没有?”
弯弯不说话,只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那,弯弯喜欢他吗?”
弯弯还是没有抬头,却很快地再次点了点头。
德妃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强自镇定,勉强笑了一声,“看来我们的弯弯长大了,知道喜欢公子哥啦?嗯,那弯弯跟母妃说说,你都喜欢他些什么?按理说,你们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你足够了解他吗?”
话落,弯弯终于抬起了头来。她满面娇羞,双颊红彤彤,笑着抱住德妃的脖子想了一想,然后道,“说也说不清楚,但喜欢就喜欢了,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德妃心头苦涩,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弯弯见她脸色不好,犹疑道,“母妃,您是不是对薛望夜有什么……”
“没有,”德妃一口截断她的问话,柔声道,“母妃只是忽然发现,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唉……母妃舍不得啊……”
弯弯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等母妃身体好一些,让薛望夜来见您。您看过就知道,他……非常好。”她笑靥如花,蹭在德妃身旁,将她与薛望夜之间的点点滴滴一一说来。德妃静静聆听,偶尔随女儿勾起唇角。但更多时候,她的眼里尽是担忧与彷徨……
德妃最终决定见一见薛望夜,她叫来弯弯细细商量,将时间定在了三日之后。
三日后,天晴日朗,是一个大好的日子。据说,宫中那位久病在床的德妃娘娘忽然好转,为了感谢神灵的眷顾,她领着七公主前往护国寺进香还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薛某人就要见家长啦,会发生些神马捏O(∩_∩)O~
感谢是是的地雷!
第40章 四十章 身份(两章合一)
护国寺还是那个护国寺, 寺院幽静,香烟缭绕。毕竟是皇家寺庙,并不会由于一宗兰嫔命案而少了香火。只不过,此次得知德妃与七公主前来进香, 寺中特意清了一半寺庙,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以示郑重。
弯弯陪着德妃诚诚恳恳磕头上香, 诵经礼佛, 一切结束后已近午时。寺中早已备好休憩的禅房, 母女二人便携手入院, 一起用斋饭。只是,今日的弯弯好似很饿,三下两下就吃完了,然后领着秋瞳和冬青, 说要出去消消食。
德妃微笑着点头答应,待她走后却忽然问身侧的刘嬷嬷,“刚才下车时,本宫听说今日宋御也在寺中?”
“是,宋大人是与他父亲一起来的, 据说是与觉海法师谈经论道。”
德妃闻言顿了顿, 搁下手中筷子吩咐道,“弯弯这孩子,八成是看薛望夜还没到,心里着急跑出去等了。嬷嬷, 你去偷偷跟着些,千万别让公主撞着不该撞着的人。”
弯弯的确是跑出去等薛望夜了,她站在一棵银杏树下远远望着山门,暗道:说好的午时禅房见,为何至今还不见人影?
弯弯有点担心他出事,毕竟他父亲的陈年旧案牵扯太多。唉,好不容易知道马风云是个突破口,谁想立即就被灭口。不知道薛望夜会不会由于太着急,只身去闯平阳侯府?
今日的风有点大,吹得弯弯满脸愁绪,青丝乱飞。秋瞳与冬青怕自家公主受寒,便引着她躲到树后。这棵树乃是百年银杏,长得异常巨大。弯弯三人往后一躲,不注意的话谁也发现不了。
巧的是,三人刚刚躲好,不远处便传来了说话声。
“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僧就不送了,二位施主慢走。”
弯弯偏了偏头,看到远处画面的时候不由愣了愣。只见,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站着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俊美,却又各有各的神采与韵味。饶是见惯了美色的弯弯,也忍不住偷眼多看了一会儿。
刚才说话的,是头烫戒疤的觉海法师,而他的对面站着丰神俊逸的宋御。宋御左手边则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面白无须,儒雅非凡,眉宇间与宋御有六成相似。
思忖间,觉海法师已经转身离去,只剩宋御二人站在原地。想到母妃的苏醒多亏了宋御,弯弯有点犹豫,想着是否出去打声招呼。
犹豫之间,宋御说话了,“父亲,儿子觉着寺中风景宜人,想独自走一走,您若有事不如先行回府?”
弯弯一惊,暗想:这就是上一任左相宋严?听说,宋御登上右相之后,身为左相的宋严为免扰乱朝纲亲向父皇请辞。父皇感念他一片忠心,便将他调去了国子监。虽然品级降了,官位也低了,但宋严在朝中口碑与地位却日渐牢固。在一众人心中,前任左相宋严是一个温润儒雅的文臣,谦逊有礼,与人为善。
而此时此刻的宋严的确和颜悦色,与其子宋御站在一起丝毫没被比下去。他负手而立,淡淡笑着看向自己儿子,道,“觉海大师刚才无意中说起,德妃娘娘带着七公主来进香,现在正在寺中。难道,御儿听到此话,便想来一个偶然相遇?”
宋御脸一白,默不吭声。
宋严见状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无奈道,“御儿,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走吧,不是你的总归不是你的,不要再浪费精力。”
“不!”宋御憋了半天,憋得整张脸都有些发紫才重重吐出一个字。他重重甩了下袖子,咬牙切齿道,“父亲根本不知道儿子想什么!什么不是我的?若非父亲您……薛望夜他根本不会有机会!而七公主……”
弯弯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御。这个从来都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此时怒发冲冠,厉声质问,原来他不只会笑啊?而等她从对方口中听到薛望夜和自己,心中便是一沉。
“御儿你放肆了。”宋严面不改色地环视了下周围,虽然依旧温声细语,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却少了一些。他说,“七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德妃的身份你不知道吗?光是这一点,你就绝对不能娶她。”
宋御还想说什么,被宋严轻轻摆手止住。他笑意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偷偷找了金九替德妃解毒,御儿,这件事你不顾大局,为父以后再慢慢和你算。”
宋御一怔,双拳紧握却不再顶嘴。
宋严见状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肩膀道,“御儿,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希望,从小到大都是为父的骄傲,怎么这次如此糊涂……走吧,回去再说!”
两人扬长而去,弯弯却懵在原地:听起来,宋御以前不理自己是被他父亲所阻,可是这和母妃有什么关系?母妃的身份很正常啊!还有他们说的什么顾全大局,这和替母妃解毒难道有关系?
秋瞳与冬青陪在一侧,这一番对话当然也听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又见自家主子发懵,便更不敢多说。于是,弯弯靠在树上发呆,秋瞳则与冬青站在她身后发傻。
薛望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忍不住打趣笑道,“这是在做什么,都快成望夫石了!”
弯弯回过神瞪了他一眼,“磨磨蹭蹭迟到还敢乱说话!”
薛望夜连忙讨饶,一边哄一边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原来,他的确是去平阳侯府了。可惜,蹲守查探了半天,根本没有看到月娘的影子。
“看来,月娘这下是凶多吉少了?”
薛望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道,“话虽如此,但没看到尸体之前,还是不下结论了。”
弯弯见此有些纳闷,“月娘的命是你救的,现在她身陷险境也是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也就是说,她所承受的一切与你并无太大关系。相反,你不但极力营救,还为她涉险,已算仁至义尽。”
薛望夜听此一言,心里好受一些。可是想起石余,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弯弯,杀马风云的凶手被我找到了。”
弯弯大吃一惊,道,“是谁?”
“他叫石余,曾是我父亲手下的一名副将。按理,他应该死于七年之前。”
弯弯震惊不已,失声道,“怎么回事?”
薛望夜并不隐瞒,将二人在穆云山所做的交易一一说来,最后道,“石余很早就被安插进了镇北军,七年前的事就是他背后主人所谋划。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肯说,条件是帮他毁了平阳侯府。”
“他为何如此痛恨平阳侯府,这和杀马风云有何关系?”
“杀马风云也是他背后之人主使,目的是杀人灭口,同时逼迫平阳侯府拿出当年的往来信件。但是,石余背后之人并不知晓,马风云曾抢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