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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伤者仍然在发出低微的呻吟,在郎中的帮助下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从郎中凝重的表情来看,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他的生死已成了两家对决最有力的武器,如果他死了,卢家可以名正言顺的处死被束缚的葛峰,给背叛者以致命的回击。
范永斗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的出现,范家是挑战者,葛峰的生死并不挂着他的心上,但如果他连投奔者的性命都不能保全,又怎能让观望中那些商号投进他的怀抱。大盛魁是张家口第一个与东虏建立联系的商号,这条道路已经被开辟,他需要尽快稳固自己的位置,而不是为后来者做嫁衣。
翟哲的余光扫过脚下的伤者,此时自家人成了希望他死的人一方,仇敌倒是希望为他保全性命,命运角色转换让翟哲心中唏嘘。
眼见诸东家都已到的差不多了,范永斗起身说:“此地简陋,还请大家海涵,深更半夜把大家请出来实在是有大事难决。”
他踌躇片刻,又转首对卢福友说:“此事由我来说实在不合适,正好此地有个证人,还请旺顺阁的翟二爷给大家讲清楚,卢东家您看可以吗?”
卢福友微微额首。
范永斗一副歉意的表情朝向翟哲,说:“有劳翟二爷了!”
翟哲暗自佩服,范永斗为人处世,待人举止实在是无可挑剔,卢福友远非其对手,难怪葛峰在卢家当了五六年的护卫还比不上在范家一个月归心。他起身来,先轻咳两声清清嗓子,然后将晚上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的清楚的讲述了一遍,有些事情非他亲眼所见,就一言带过,把事情的经历说个**不离十。
翟哲语气不偏不倚,卢福友和范永斗都没有提出异议。他讲完后刚想坐下,范永斗突然插言说:“新亏翟二爷在此才没有酿成大祸,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翟哲楞了一会神,忙摇双手道:“诸位东家都在,哪有我说话的份子。”
范永斗摇头道:“非也,你既不是范家人也不是卢家人,又亲历这件事的人,可以说说看法。”事发现场当然还有其他人,但冲突发生后,这些人怕惹祸上身都逃的一干二净。
卢福友欲言又止,自范永斗出面以来,他处处被动,如果这个时候如果表示反对,那就是表现的对翟家人的不信任,平白无故得罪人。
翟哲沉吟片刻,说:“此事葛峰有过错!”被捆绑的葛峰脸色大变,就怕翟哲说出要将他逐出张家口。
但翟哲却没有再多言。
范永斗还要再说,翟堂从人群中挤出来,瞪了一眼翟哲,说:“范东家还是别为难舍弟了,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他胡言乱语。”
翟哲低头垂目,说:“依我说还是先救人要紧。“这句话理所当然,但才是关键的一句话。
范永斗的脸上浮出笑意,说:“正是如此,葛峰伤了卢家的人,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还是先救人要紧!”
卢福友起身冷笑一声,说:“卢家的人在这个集子里怎能让人任意践踏,今天的事诸位东家都看着眼里,我提议明天开商号行会议决此事。走!”身边的几个护卫上前准备扶起伤者。
范永斗大声说:“刚刚郎中查看过,此人伤口虽深,却所幸不致命,若是离开此地再发生了什么事可怨不到我范家的头上。”
这句话说的十分直白,也是非常不客气,算是已经与卢家正式撕破脸皮。一山不容二虎,都斗到这份上了,也再难缓和。
卢福友大怒,指着范永斗的鼻子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卢东家相信我,我能确保这个伤者并无大碍,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范家愿从此撤出张家口!但卢东家将人带走了,再出了事可不能全赖到葛峰头上。”
双方针锋相对,让少数还有些没睡醒的东家目瞪口呆。
卢福友脸色通红,拱手道:“各位都看见了,承蒙各位抬爱,我卢家在这个集子里还有些地位,没想到被人欺负到此等程度,明日还是请各位东家给鄙号做主吧。”
他不愿意再和范永斗啰嗦,明日张家口商号行会一开,各东家共同议决,到时候无论是让葛峰死还是将他逐出张家口都可以,他相信以卢家的影响力还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正好翟二爷是个证人,葛峰犯错,我愿意将葛峰交给翟家看管!卢东家要是信不过我,不如将伤者也交给翟家医治,出了差错我全认了。”范永斗步步紧逼。
这场与卢家的对决比他想象的要早了一点,但也是他迫切需要的,范家需要集中更多的商号才能经营前往辽东的商道,但卢家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他要拉拢更多的朋友。不管是不是翟堂的授意,翟哲今天晚上的表现是站在他这一边。从葛峰给他暗示开始,范永斗就一直在观察翟哲,这个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洞察力与老练。
翟哲一脸苦笑看向自己的兄长,他确实借此机会在诸位东家面前露了脸,但也把翟家放在了火架子上。
范永斗左一个翟家,右一个翟家,让卢福友心生疑虑。
“我卢家的事不用麻烦别人!”
卢福友语气坚定,范永斗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确实不好再对自家人下手。如果受伤的护卫不死,他又有什么理由将葛峰逐出张家口呢?
护卫找了一块简单门板把伤者抬上去先行出门,卢福友对在场的二十多个商号东家拱手道:“明天就拜托各位了!”转身跟在他们身后离去。
在场东家都是范永斗请过来,他只能苦笑解释:“半夜烦劳各位,实在是事关重大,竟然卢东家发话了,只能明日再议了。”
子时已快过去,商号东家各自离开,众人睡意全无,此夜集镇里注定无眠。
范家还是卢家,大家都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第6章 余波
翟哲和萧之言跟在翟堂身后一起归去。
一路上翟堂也没有多说,独自沉默前行,等进了别院,他伸手招呼翟哲说:“随我来书房!”
翟哲跟在兄长的身后进了别院的书房,仆从点燃油灯,告退出门。翟堂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示意翟哲在自己对面坐下,问:“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翟堂一向独断专行,这还是他首次与翟哲谈论事务。
“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翟哲坐下后随意笑笑。他知道兄长一向不喜欢自己,兄长为人拘谨古板,不苟言笑,而自己行事不羁,受后世的影响后不重礼教,不拘小节,两人脾性迥异。
翟堂靠在椅柄上垂目片刻,范永斗刚刚对翟哲的态度以及翟哲的表现都让他感觉其中必有隐情,范家没有理由表现的对翟家如此信任。
翟堂睁目看向翟哲,见他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训斥道:“你不要忘了你是翟家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翟家的态度。”
“小弟知道!”
翟堂食指轻轻敲打桌面半晌,说:“冬天的时候我准备出一支商队。”
翟哲并不奇怪,商号早已经在做准备,但他不知道兄长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去哪儿?”他随口问。
“去辽东!”翟堂轻拍桌子,说:“范永斗做得,我也做得。张家口未来的希望全在辽东,我只是没想到范永斗的速度如此之快。”
翟哲提醒:“那条路并不安全!”从张家口走商队至辽东盛京,必须要经过朵颜草原,察哈尔部落在那里游牧时,完全隔绝了张家口与辽东的道路。现在虽然绝大多数的察哈尔人西迁征伐,但那里仍然有留守的察哈尔部落。更关键的是,战争让原本在宣府大同外活动的马贼也逃到了朵颜草原与大明边境的山中。
“当然,出塞行商怎么可能没有风险。”翟堂很坦然,雄踞东口的机会就在眼前,这集子里有野心的东家有谁会不动心。
“你招入翟家的那个萧之言,曾经是草原上的马贼,我知道你也有熟识的人在在外面当盗匪,翟家人都要出一份力。”
翟哲苦笑,兄长的人脉不是他能比拟的,他在兄长面前没有秘密,连萧之言的底细都被打探的清楚。
“有范家在先,这件事您和范东家协商过吗?”
“明天就都揭晓了,但我们翟家不能完全靠范家。”
张家口的未来在辽东,范永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打开了一扇窗户。土默特人**连败颓势明显,察哈尔人野蛮穷困、不懂商贸,女真人在辽东越来越强盛,也需要从大明获取物资,商路打通之后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翟哲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样的大势,但他要从其中摆脱目前困境。
“我可以去试试,但盗匪们都很贪婪。”翟哲几乎心中狂喜,但态度却很拘谨。一家人面前,也需要挂上面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他来说,马贼比护卫要可靠的多,马贼都是亡命之徒,无所失去,护卫都有家小,真到了有一天不会有人真的追随他。
“商号会支持你!”
两人正在说话间,外面响起郝阳友雄壮的声音:“东家,范东家命人把葛峰交过来了。”
翟堂起身说:“你今天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范家,葛峰这个人背景复杂,你去接待吧!”
翟哲不知道这些是兄长原本的计划,还是今晚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但至少现在他拥有了一个机会。翟哲起身告辞而出,院子里,葛峰还是被绑的严严实实,四个大盛魁的护卫陪在左右。
“郝叔,大哥说把葛峰交给我,您早点歇息去吧!”翟哲给郝阳友打了个招呼,此时已经是下半夜,晚秋的天气,外面的院子里寒气逼人。
“是,二少爷!”
二爷和二少爷只是一字之差,却体现了他在商号中的地位。
翟哲上前一步抽刀断了葛峰身上的绳索,对押送的几个人说:“你们也回去吧,葛峰交到我这里就放心吧。”
众人分别离去,葛峰刚要张口说话,翟哲伸手止住他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翟哲领葛峰转出别院,到了自己居住的的厢房隔壁,推开门,打火石点亮屋内的油灯。葛峰终于憋不住,抢先说:“今晚多谢二爷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帮你什么,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叫我!”翟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葛峰咬牙说:“今天我才认得二爷,二爷这个人够朋友,我葛峰欠二爷一个人情,卢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歇息吧!”翟哲微露笑意,转身出门,顺手将房门掩上。对这样的人愈是挟恩自重,越是让人瞧不起,你啥也不说,效果才好。
这个夜晚的张家口再不像往日那般平静,宽阔的街道上,不时有灯火闪耀,被惊动的狗吠声此起彼伏,这是很多年来各大商号的东家最繁忙的夜晚。范家的灯笼从集东晃悠到集西,彻夜不熄。
离天明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翟哲衣不解带靠在床上。辽东女真是大明未来最强大的敌人,他现在却必须要站在范永斗的一边,在没有能力改变局势之前,只有站在赢家那一边才能壮大自己。与大明内地复杂的人际关系相比,张家口这个集镇很简单,在这里行为准则就是金钱。不会有突如其来的衙役封存店铺,也没有官吏的横征暴敛,只要能挣到钱,这些商号无所谓是和蒙古做生意还是与女真,在这里他就要遵循这里的规矩。
躺在床上,翟哲想起后世有位哲人说过的一句话,当资本有超过三倍的利润的时候,杀头也无法阻止。
鸡鸣五更,东方出现第一抹白的时,一夜无眠的翟哲爬出房门简单梳洗。隔壁的葛峰倒是睡的坦然,呼噜声震天,无法想象范永斗给了他多强的信心。
各家店铺正常开门营业,几乎就一个清晨,昨晚的事情就像一阵风刮过,集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伙计们议论之余也都在为各自的命运担心。两个时辰后,山西商号行会将在集镇中间的醉八仙茶楼举行,集镇里山雨欲来风满楼。
翟哲与萧之言早早用完早餐,命仆从泡了两杯茶,在家安静等待消息,这是关系张家口局势的一场集会。
“萧兄,我们来打个赌吧,你说卢家的那个受伤的护卫昨晚究竟死了没有?”翟哲闲极无聊,问萧之言。
“死了?没死!”萧之言好像很难决定,最后摇摇头说:“我还是宁愿相信他没死。”
“我猜他一定死了!”翟哲的声音很大,让屋里的葛峰听得清楚,也忍不住推门走了出来。
葛峰的神色有些紧张,说:“卢福友不会这么不要脸吧!”他相信范永斗不会随便抛弃他,但在集子里这么多年,他更了解那些人的本性。
“葛兄,稍安勿躁,范东家不会让你蒙冤的。”翟哲让葛峰坐在自己身边,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些草原上的轶事。
一直到日上三竿,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葛峰坐卧不安,心不在焉。
离醉八仙楼不远处一个路边茶馆,两个带着皮帽的草原人也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左手边那人身材消瘦,脸色白皙,看上去就像个汉人的书生,右手边那人身材壮硕,浓眉大眼,右脸上一道说牡栋獭�
“贝勒爷,看来我们的新朋友遇到了点麻烦!”刀疤汉子压低生意说。
“若是他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也枉自让我选中他。”被称为贝勒书生摸样的人回道,“经过这几天,你还不了解这个集镇吗?只要有钱赚,有的是人愿意与我们合作。“
“额如卓,我不能给你太多的人,但朵颜草原的马贼你一定要给我统御住。按照大汗的计划,张家口的这些商号将成为我大金最重要的倚仗之一,你熟悉草原,不要丢了我镶红旗的脸。”
“扎!”
刀疤汉子额如卓情绪激动,答复的声音有点大。
书生般的贝勒瞪了他一眼,又说:“控制这些汉商是大金称霸草原的基础!你有事多和范永斗沟通,不可随意威胁欺凌他等。”
范永斗的商队三个月前到达盛京,给正处在饥荒中的女真人找到了一条道路,大汗立刻制定了打通张家口商路,控制山西商人的计划,而他贝勒岳托正是实施这项计划的人。
第7章 搜捕
醉八仙酒楼正处在张家口集镇的正中心,从里到外装修的富丽堂皇,在这个集子首屈一指,一向是各位东家消遣的地方。此时四周三三两两散布了各大商号的护卫。楼上爆发的争吵声从清晨起就没有停息过,各家护卫都无法想象自家东家脸红脖子粗赤膊吵架的摸样。
午时将至,从不远处卢家的院落里飞奔出两个人,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张进死了,张进死了。”
张进就是昨晚受伤的那个卢家护卫。
所有听到喊叫声的人脑袋都是一大,张进一死,这件事就演变成了有你无我之局,除非范永东乖乖的交出葛峰处死,否则两家在这个集子里只能存其一。山西的商号踏入草原其实和马贼二位一体,这些商路中埋藏了无数人的尸体,所有的商号的手中都少不了鲜血,但在张家口乃至大明境内,那是截然不同,在这里随意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旺顺阁内,三个人围着一张石桌一边聊天,一边享受着秋日的阳光。
“这草原上的马贼有八成都是汉人!有像我这样生意亏本的,有逃荒到草原谋生没有着落的,还有从辽东逃出来的,绝大多数蒙古人是不需要当马贼的。”三人闲聊中,翟哲对马贼的兴趣十足,不停的发问,让葛峰说的口干舌燥。
“蒙古没有贫穷者吗?为什么没有人当马贼?”太阳晒的翟哲身上懒洋洋的,他不动声色的询问每一个细节。
“穷困的蒙古人只要愿意投入东虏,女真人会分给他们牲畜维持生计,不像汉人在那里只能当奴隶!”葛峰真是个草原通,甚至对辽东的情形也很熟悉。
萧之言在一旁说的很少,对葛峰所说也表现的兴趣不大。
三人正说话间,门外“咚咚咚”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护卫从院子外面冲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二少爷,张进死了!”
葛峰腾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上青筋迸出。
翟哲站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葛兄,稍安勿躁!”
“二爷,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葛峰必不会忘记您的大恩。”葛峰神情慌张,又痛骂道:“卢福友这个老匹夫,心地竟然如此狠毒!”
翟哲摇头说:“葛兄,范东家会想办法的,再说了,我放你走了,翟家如何对各大商号交代!”
说话的功夫,又有护卫来报:“张家口堡的骑兵进集子了!”
“什么?”翟哲大吃一惊。
张家口堡守兵经常会便服来到集子里消遣,但正式的骑兵已经多年没有踏入这个集镇了,各家商号每月都会把份子钱按时交给张家口堡的守备,就是不想官兵借查禁货物之名给大家添加麻烦。在这个节骨眼上官兵进集,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卢家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果然有些门道。翟哲双手按在冰凉的石板上,唯实难以决定。
“二爷,你放我走吧,卢家能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