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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子衿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悉知之色,墨白不禁暗叹她的通透。
苏子衿委实有些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很,不仅对于他忽然的出现没有被惊吓到,而且还如此迅速,便想通了其中缘由,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南洛那小子一见倾心了。
这般想着,墨白已然淡淡开口,道:“郡主是个通透的人儿,只本国师此次,是受人所托,想问问看,郡主是否知晓自己身处何处?”
卜幻虽可以找到人,但由于墨白堪堪受了重伤,元气尚且没有恢复,故而如今只是能到找到苏子衿的人罢了,却是无法离苏子衿太远,否则这卜幻术随时可能崩塌。
“国师大抵不知道,”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认真道:“子衿自三日前开始,便被关在此处,寸步不曾离去,国师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那锁。”
说着,苏子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铁门。
墨白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铁门上,拴着一把锁,此时铁锁紧合,犹如囚笼。
一时间,墨白心中有怀疑升起。
按道理说,不会有人这般大费周章的将苏子衿关在这样的地方,而丝毫没有危害她的意思,毕竟司言此人,对苏子衿已然上心到了一种程度,不杀苏子衿却又得罪司言,这人难道便这样大胆不成?
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墨白不着痕迹的看向苏子衿,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
好半晌,他才问道:“那郡主可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知道。”苏子衿弯起唇角,想起那日她被掳的时候,心中浮现的惊讶……是的,惊讶,锦都中,要她死的,不在少数,便是再加上其他三国,也不会有人掳掠了她却不害她性命。
如果有,那么无疑便是楼霄。
想法冒的突然,可一瞬间,苏子衿便明白了一切。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楼霄和陶行天的联手。楼霄布了一个极大的局,从未入锦都开始,便将手伸进了大景。只是,他的动作无声无息,便是苏子衿,也丝毫预料不到。
瞧着苏子衿眸光略显深沉,墨白便明白了,那人……果然是楼霄!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出声,低声道:“不要告诉百里奚。”
墨白会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他的自愿,苏子衿想来想去,大抵也只有百里奚……
“百里奚?”墨白挑眉,不禁笑道:“郡主,难道本国师就不能够自愿来寻郡主么?还是说本国师就不能担忧郡主的安危了?”
“哦?”苏子衿莞尔一笑,灼灼的眉眼在明灯下,显得异常好看:“国师的为人,子衿虽不愿了解,但到底还是知道一二的。”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抿唇一笑,他看起来光芒万丈,不染纤尘:“郡主以为,本国师有哪般的为人?”
苏子衿闻言,有些不以为意,只从容笑起来:“寻常的为人罢了。”
苏子衿的这句话,委实有些褒贬不知,听的墨白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有奇怪的感觉涌起。
素来悲悯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墨白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没有出声。
苏子衿抿唇,心下知道墨白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本就是故意说的模棱两可,让人品不出味道,毕竟她和墨白,不需要深情厚谊。
“你在耍我?”见苏子衿笑容深邃,墨白蹙眉,便立即问道。
“没有。”苏子衿摇头,一副认真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来:“子衿为何要耍国师?”
瞧着苏子衿那笑吟吟的模样,可意外的含着七分认真,墨白一时间摸不透她的想法。
好一会儿,墨白才出声,说道:“是太子,是他让我来寻郡主的。”
“南洛?”苏子衿听到墨白的话,不禁诧异起来,一时间没有去深究墨白的突然转移话题。
只是,一想起南洛,苏子衿便有些想不通。南洛为何会央着墨白来寻她?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奇怪的很。
毕竟苏子衿记得,她和南洛,其实没有什么交情。
墨白道:“郡主如此通透的人儿,难道不知道太子对郡主存着什么心思?”
他的话一问出来,苏子衿的眸底便不觉闪过不解之色。
南洛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更何况,她们之间的交集,也不过寥寥数次罢了,南洛如何会对她起什么心思?
越想,苏子衿便越是觉得不可置信……
☆、60不过寻常人
回过神来,苏子衿抿起唇角,淡淡一笑,道:“国师大约是误会了什么,子衿与太子南洛,丝毫没有干系。”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极为坦荡,好似清风明月一般,一瞬间,墨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大抵是在说,无论南洛对她存着怎么样的心思,她都势必不会回应南洛,甚至于……她极有可能,亲自让南洛消了这份心思。
看着眼前这个如此坦荡而果决的苏子衿,墨白一时间倒是不由欣赏起了她的为人。
但凡女子,皆是喜欢追逐之人无数环绕,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苏子衿却是有些不同的很,基本上他一提及,她便立即下了决定,这样的心思,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想了想,他便朝着四周逡巡了一圈,一边观察,墨白还一边问道:“郡主为何不让百里奚知道?亦或者换句话来说,郡主其实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郡主被楼霄所劫?”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聪明人之间谈话,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无趣。
苏子衿先前说不要告诉百里奚,不就是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她有着自己的计较?
“我相信阿言。”苏子衿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只笑吟吟的说着。
司言的能力,她一直都是相信的,这一次她被掳,想来司言定然要心急如焚的,可即便如此,苏子衿也知道,司言一定会冷静下来,分析状况,从而找到她。
毕竟她都想得到此事与楼霄有关,那么司言,定是也同样明白其中的算计。
看着苏子衿在提及司言的时候,桃花眸底闪过少见的柔情,墨白不禁心中微顿,有一抹奇异的感觉冒了出来。
他明白苏子衿为何要阻止,因为她怕的是,依着百里奚或者南洛的冲动性子,指不定会破坏司言原有的计划。
可苏子衿对司言的信任……或者说是笃定,着实太甚,以至于这般模样的她,瞧着竟是璀璨而夺目,堪比星辰耀眼,令人不禁便为之恍惚。
就在墨白思索之际,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她朱唇弯起,也不去问墨白应下与否,只话锋一转,便道:“先前给你的药,可是用了?”
“用了。”墨白点了点头,心下以为苏子衿是在关心他的伤势,不觉有些奇怪。
可到底,这份惊奇,并不影响他的心情,甚至于,他心中有几不可见的愉悦升起,稀薄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就好。”苏子衿露出一抹笑来,可那笑容极为雅致,含着三分温软,七分神秘,看的墨白不禁一愣,瞳眸便微微缩了缩。
“那药里有毒?”下一刻,墨白便脱口问道。
虽然是疑问的话,可瞧着苏子衿那淡淡的模样,墨白立即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苏子衿,竟是算计了他!
“为何?”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墨白看向苏子衿,眼底不再温和,反倒是有冷色浮现:“离去前,我已然按照约定,将无影水留给了你。为何你还要算计于我?”
平白无故被算计,墨白再怎么心性好,也无法做到冷静自持。尤其看着苏子衿那不动声色的温软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见墨白不悦,苏子衿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她微微弯了弯唇角,温柔笑道:“因为我还要一样东西。”
她要的,自然便是回魂丹了。或许这算计有些不仗义,但她苏子衿本就是个在悬崖边上的垂死之人,又何必在乎正义与否?
那等子道义磊落,现下对于求生的她来说,不过是束缚罢了,挣脱了又何妨?
“什么东西值得郡主这样做?”墨白蹙起眉梢,冷淡道:“我说过,郡主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倘若郡主要什么,为何不直接与我说?难道在郡主心中,情爱就一定比得上恩情不成?”
苏子衿的行径,让墨白深觉恼火,不仅是对苏子衿的,更是对他自己的。分明知道苏子衿性子阴诡狡诈,他却想也没想,便用了苏子衿递来的伤药,若是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般简单的就上了苏子衿的当!
只是,他不懂,为何苏子衿对司言就可以做到这般坦诚而不存算计,如此信任却两不相疑,倒是对于他所说的恩情之言,视若无睹?
心中这般想着,墨白脸上却是依旧冷冷,看的苏子衿下意识的便莞尔笑起来,眉眼动人至极。
她说:“墨白,你不是司言。”
这个世界上,大抵只有司言,她才会直接而率性的说出,自己所求是何。因为她知道也感受的到,司言是这样的欢喜她,欢喜到,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便倾尽所有,丝毫不会吝啬。或者说,甚至于哪怕他没有,他也会为她夺来。
而墨白却是不同,且不说他本就是狡诈之人,不可取信,便就算他老实巴交,苏子衿也不可能信任于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成为朋友。要么为敌,算计攻心。要么陌生以待,只讲利益。
苏子衿的笑,有一丝嘲讽,好似在笑话他的不清醒一般,顿时便浇灭了墨白心中熊熊的烈火。
是了,他竟是忘记了,苏子衿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与之相交?他却是这般糊涂,想要与司言站在同一水平之上。
理智轻易的便被拉了回来,敛下眸底的冷色,墨白微微嗤笑一声,挑眉道:“郡主以为,自己说下毒了,就当真下毒了不成?用药之前,我可是检查过得。”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也只有墨白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诈苏子衿,毕竟按照寻常情况,他一定会去检查伤药,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才会真的去用。只是他一时间忘记了,苏子衿显然也不是愚蠢的人,她既然敢给这伤药,必然便是意味着,不怕他检查。
“国师自然是检查不出来。”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从容的回答道:“因为那毒,乃无色无味无从查验,任凭国师如何检查,也丝毫不可能检查出来,除非国师是燕夙那个水准的神医,否则便只有这般结果。”
说着。苏子衿不紧不慢的起身,她走向墨白,伸手触了触墨白的胳膊,发现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是虚无的存在后,才继续漫不经心的笑道:“前几日轻衣和燕夙时常凑在一处,为的,就是研制最新的毒药。而有趣的是,这毒药刚刚制成,我便恰巧向他讨要,于是,那毒尚且没有起名字,便用在了你的身上。”
苏子衿笑的如沐春风,艳绝楚楚,可看在墨白的眼底却是宛若恶魔,令人生厌。
他想,他是这样的厌恶苏子衿。就连她方才试图触碰到的虚无,都令他忍不住颤栗。
深吸一口气,墨白才凝眸道:“苏子衿,你以为我就这样好算计么?”
没有去过问苏子衿下的什么毒,也没有打听这毒会带来的后果,墨白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有冷笑之意掠过。
墨门之人,不乏医术精湛之辈,只要他一声令下,自是有人请愿,为他解毒!
见墨白没有问毒药的事情,苏子衿不禁挑眉,微微笑起来:“国师若是想找墨门的人解毒,大约是赶不上了。且不说这毒药是最新研制的,需要好一阵子找到解药,便是这毒的发作,也由不得国师折腾。”
说着,不待墨白反应,苏子衿便接着说道:“子衿要墨家的回魂丹,只要国师奉上那东西,子衿便亲手将解药给国师。否则,十日之内……不对,应该是说七日之内,国师必定死的悄无声息。”
墨白大概是三日前便用了药,也就是说,他仅仅剩下的时间,只是七天。
墨白闻言,不禁冷笑一声,面容依旧淡淡,道:“苏子衿,我若是当真出了事情,难道你不怕惹怒了墨门?”
他是墨门的命定钜子,虽然苏子衿并不知道,但墨白以为,凭借她的通透,应当是猜得到,他在墨门的身份,绝对不低。否则,苏子衿也不会找准了他,讨要回魂丹。
若是他当真出了事情,墨门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个倒是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国师不必操心,左右等国师死了,我总有办法应付,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国师是否还看得到?”
她说的极为从容,好似应付墨门是件简单至极的事情一般,看的墨白深觉怀疑。
若是苏子衿的话……是否就当真可以瞒过墨门的眼睛?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墨白心中,便顿时有了答案。
其他人或许不可以,但是苏子衿……绝对有可能!
微微眯了眯眼睛,墨白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了。”
苏子衿的心思,果然阴险而诡诈,便是墨白一向自诩颇有计较,此刻都不由叹服苏子衿玩弄人心的手段。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从一开始便给他一种只想要得到无影水的假象,以至于他根本猜不到,原来苏子衿要的,不止无影水!一旦他陷入苏子衿编织假象之中,再想察觉真相,就非常难了。也就是因为这般,他才防不设防,蓦然便掉入了陷阱之中!
见墨白眼底有一丝逆反的意味浮现,苏子衿不禁淡淡一笑。
她走到桌边,素手捻起一颗黑子,缓缓说道:“看来,国师是想用楼霄劫持的事情,来威胁子衿了。”
苏子衿说的极为笃定,尤其看在墨白的眼中,便更是分外刺眼。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苏子衿所说的,丝毫不差。
他心中,着实想着用那件事威胁苏子衿,毕竟生平他极少被人这般算计,如今苏子衿想要将他拿捏在手心,他又如何能够让她轻易如愿?
“若我说是,”墨白勾起一抹笑来,素来俊逸缥缈的脸容,有不羁之色窜起:“你又待如何?”
倘若苏子衿要认定他出尔反尔,不够君子,他倒是也可以认下,毕竟比起苏子衿的手段,他这也不算上不得台面。
苏子衿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一笑,妩媚的脸容染上一丝瑰丽:“人人都说疆南国师出尘若仙,通透而具有慧根,可今日子衿瞧着,却不过是寻常人罢了,到底传言当不得真。”
这是第二次,苏子衿说他是寻常人,第一次她说的褒贬不辨,而这一次,墨白却是明白的透彻。
苏子衿是在说他愚钝,在说他不似传言那般聪明……甚至于,她其实就是在嘲讽他!
有那么一瞬间,墨白心底有恼羞之意就要涌出来,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的便有些顿悟了。
苏子衿如今,又是在攻心,她一言一行,皆是在引诱他自乱阵脚,引诱他失去理智,她大概要的,便是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牵着鼻子走。
眸底闪过深意,墨白看着苏子衿,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来:“郡主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性啊,想来即便我想搅乱这场风云,也无法左右风向了。”
若是他真的与南洛说苏子衿被楼霄所劫,那么依着南洛那冲动的性子和疯狂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搞得人仰马翻,届时不仅要与楼霄结下仇怨,而且还丝毫找不到苏子衿被关的处所……说到底,就算墨白想要涉足,也丝毫起不到作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在自寻烦恼罢了。而苏子衿,她自是有办法逃出生天,毕竟依着她现下的模样,墨白已然说不准,她方才说自己不知道这是何处,究竟是真是假了。
苏子衿闻言,只弯了弯唇角,笑眯眯道:“所以,国师大人的意思,是交出回魂丹呢,还是……宁愿命丧?”
没有人知道,传说中在墨门的回魂丹,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她一开始便故作一副知道回魂丹在墨门的模样。若是寻常时候,墨白绝对会发现并及时规避了去。所以,她一次性挖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为的,就是让墨白落入圈套,无暇顾及。
从开始不悦的那一刻,墨白便陷入了这个圈套,他因她下毒而不悦,因不悦而顿生反抗之意,因想要反抗,而最终被她所蒙蔽,到了最后,当他发现他的应对无效,就不会再打着反抗的心思。就好像被驯服的狗儿一般,全然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而她要的,就是墨白服输,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放心的去筹划这一切,放心的将解药与墨白。
算计一事,大抵是谁先看不清形式,谁先情绪波动,谁就是那个被坑害的对象。
而在墨白的言语之中,显然便是意味着,墨门确实有回魂丹的存在。
“回魂丹墨门只三颗。”墨白抬眼看向苏子衿,沉声道“当年墨寻幽拿了一颗给司梦空服下,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能活过来。如今剩下两颗,你费尽心思,也许只是空欢喜一场。”
墨白的意思,其实便是妥协了。只是,他的妥协太过轻易,以至于苏子衿都不禁略感诧异。毕竟按照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