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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才司卫拿出簪子的那一瞬间,沈芳菲忽然便想起了今日她之所以来找苏子衿的主要事情,差点儿她就真的将正经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苏子衿抬眸瞧了一眼沈芳菲,见她确实认真的模样,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苏子衿和沈芳菲便很快消失在了司卫的眼前,两人齐齐走进了落梅院。
只是,才一踏足屋内,苏子衿便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落梅院的气息,而那悄无声息闯进来的,显然是苏子衿熟悉的人。
敛下心神,苏子衿便瞧见沈芳菲让阿穆关了门,瞧着她脸上那有些许神秘的表情,苏子衿便缓缓笑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
“是这样的。”沈芳菲睨了一眼苏子衿,随即吞吞吐吐道:“苏子衿,你……知不知道沈府的公子?也就是我父亲家中的侄儿们……”
苏子衿闻言,不由无奈一笑,淡淡道“沈芳菲,你这般拐弯抹角的,大约到了明日我也未必猜得出你要说什么。”
瞧着沈芳菲这模样,显然是有话要说,可她扯到了沈府的公子,又没说哪个公子,沈府那么多嫡庶子,苏子衿实在不知道她想问她关于哪个公子的事情。
“就是,我二堂哥沈深。”沈芳菲忍不住一咬牙,便直接道:“他好像对你一见倾心了,方才写了封信与我,托我交付给你。”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安静了下来。
青烟和青茗不由目瞪口呆,这芳菲郡主,难道是要撮合主子与她那所谓的二堂哥不成?
沈深?苏子衿想,她大概真的不认得此人。锦都中贵族子弟无数,苏子衿初来乍到,便也只令人打听一些重要的人物,毕竟她此行不是融入锦都的贵族圈子,而这沈府,其实当真不算是门第多么高、权势多么大,地位多么重要,故而她几乎没有任何留心。
见苏子衿并不是了解的模样,沈芳菲便有些难为情起来,不过碍于她与沈深关系要好,便又不得不厚着脸皮道:“我二堂哥沈深其实是个比较儒雅的人,为人也颇有学识,今年十八岁,尚未娶妻纳妾……”
说着,沈芳菲便从袖中拿出一封看起来极为雅致的信来,递到苏子衿面前,道:“虽然我瞧着你与他不是太有可能,但他托付了我的事情,我总归是要完成,你且看看这信,长这么大,我倒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狂热的模样。”
瞧着这封字迹清隽的桃花信笺,苏子衿不由愣了愣。恍惚之间,仿若年少时候,那人递交与她桃花信笺,他笑着望着她,低声道:所有的情意绵绵,皆在一纸书信里头。
可到底,这些都作不得真,算不得数。
眸光微微有些冷了下来,苏子衿听到自己轻笑着说道:“沈芳菲,你大概不知道,我最是讨厌文人骚客的儿女情长,也最是不喜这些山盟海誓、弄虚作假的镜花水月。”
所有的情,纵是绵延,也只是当时之意,过了那时,便只徒惹笑话罢了。
暗处,有人微微一顿,他顺着灯光看去,此时的苏子衿仿佛笼罩在烟雾之中,她的笑容有些寒凉,不再似往日里的那般温软虚假,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一股子遥远之意……
☆、06不可理喻与胡搅蛮缠(上)
青烟和青茗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心中知晓她又是想起了那人。她们都是记得,苏子衿十三岁那年,那人写了一封情信与她,那是苏子衿生来头一次收到男子的情信。
东篱与大景不同,在东篱,这等子行为是私相授受,容易为人诟病,寻常女子一般都不会收下。可那时,苏子衿却直直便将那情信收了起来,并且随时贴身带着,俨然是极为欢喜的模样。后来,那信意外的丢了,苏子衿还为此事郁郁寡欢了几天。
如今想来,到底恍如昨日,却有些如鲠在喉的让她厌恶。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自去同他言明好了。”虽然苏子衿依旧言笑晏晏,可沈芳菲还是察觉到她那一丝不喜之意,于是接着道:“左右这件事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当不得真。”
说着,沈芳菲便打算收回那封信,不料,苏子衿忽然伸手,从她手中夺过那桃花信笺。而后,沈芳菲瞧见苏子衿捏着那信,缓缓走至炉火旁边,似笑非笑道:“同他说,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至今连他是谁、生的什么模样都全然不知,可见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丝毫交集。”
“他若是欢喜我,大概便是喜欢这幅皮囊,自古英雄美人、才子佳人……只是,即便我是那美人、那佳人,他也不是英雄,不是才子。”
随着苏子衿话音的落下,那封信也悄然落入了炉火之中,火光骤起,一瞬间将那封精致的情信烧的灰飞烟灭,连信中的内容,也无法窥见。
沈芳菲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子衿的行为,久久无法回神。
“我烧了他给的信笺,”苏子衿依旧笑吟吟道:“你一定要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同他言明。”
苏子衿的话,绝情异常,即便她此时笑的温软,眸光似水,却依是旧显得残酷而冷情。
沈芳菲觉得有些无奈,可她知道,只要她将苏子衿的话和行为告诉沈深,沈深便绝对不会再痴迷于苏子衿。因为这女子,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
半晌,沈芳菲忽然一叹,道:“苏子衿,你这人倒真是好心。”
她做的残酷决绝,虽看起来实在伤人,可到底,只有这样才能让沈深不再执迷不悟,其实,苏子衿只是在彻底断绝沈深的这份妄想罢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她缓缓扬唇,失笑起来:“沈芳菲,看来你确实不傻。”
苏子衿想,这样懂她的沈芳菲,倒是越发令她上心几分了。
“你这夸人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沈芳菲扶额,随即想了想,便又嘱咐道:“左右这事也完了,你便早些歇息罢,这祁山天寒地冻的,晚间可要注意保暖才是。”
苏子衿莞尔一笑,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好。”
于是,沈芳菲点了点头,便很快离开了。
有那么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的吓人。
缓了缓心神,苏子衿才淡淡笑道:“世子大约是忘记了先前答应子衿的话。”
世子?青烟和青茗眸光一冷,有些惊骇于这屋中竟然还有其他人,而她们却是一无所知!
“这里不是落樨园。”司言清冷的声音响起:“也不是你的闺房。”
随着那声音的落下,一道挺拔如玉的身影也渐渐走了出来,只见青年眉目秀美如画,气质冷峻清贵似莲,他凤眸幽深漆黑,仿若暗夜中最是璀璨的星辰,耀眼夺目。
“主子。”瞧见司言出来,青烟和青茗都齐齐拔剑护在苏子衿面前,她们皆是眸光微冷,眼底满是戒备。
夜半三更,不请自来,便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无妨。”苏子衿不紧不慢的坐下,随即沏了一壶茶,微微抿了一口,才继续道:“世子左右是正人君子,你们自是不必担忧。”
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皆是戒备的看了看司言,才缓缓收了佩剑,应道:“是,主子。”
这一头,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看向司言,轻声道:“世子好似极喜欢夜闯女子闺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从容,只是神色之间多少透着几分嘲讽之意,看的司言不由眉头一皱。
“这里不是落樨园。”司言垂眸,重复道:“自然就不是你的闺房。”
先前苏子衿与他的约定,司言自然记得,只是这到底不是苏子衿的闺房,也不是战王府的落樨园,故而在司言看来,他并没有违反约定,也没有食言。
听着司言的话,再看着这厮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强词夺理的刻意,苏子衿不禁眸光沉了沉。她简直是不能理解司言的逻辑,难道不是在战王府,这便不是她的闺房了吗?
心中微微有些薄怒,苏子衿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见她凝眸,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笑道:“世子以为,什么叫作闺房?难道只是单单指某个地方的一个屋子?”
对于苏子衿的提问,司言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于是他抿了抿唇,便没有说话。
“希望世子下次要找子衿商讨的时候,最好光明正大一些。”敛下眼中的情绪,苏子衿睨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司言,笑容浅浅,却不达眼底:“这不请自来的做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还请世子兀自珍重。”
原本这两日下来,苏子衿对司言还算是有些欣赏的,但是今夜司言的举动以及不可理喻的逻辑,又一次让苏子衿不悦起来。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司言不要乱闯她的闺房,可是司言这厮却是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于,他几乎都不将她当作女子来看,若是她彼时在屋中沐浴或是换衣,司言突然闯进来,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苏子衿的眼底便浮现起一抹冰冷,连带着看司言也越发不顺眼起来。生平头一次,竟是遇到这么个木讷、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偏生他还一脸的理所应当,搞得好像大惊小怪的是她一般,实在是让人不悦至极!
见苏子衿神色间有些不愉的样子,司言一时间不知为何她如此模样。不过他想了想,许是方才那沈深的事情让她心中不舒服了,这才致使现下的场面出现。
这样一想,司言便又释然了,于是,他抿了抿薄唇,便沉声道:“今夜子时,竹林见?”
原本司言是打算同苏子衿商量一番关于今夜寻找羽化泉的事情的,但是如今苏子衿这不太愉悦的模样,大概也是没有心情同他心平气和的商量,故而,司言便想着先通知她一下,等到晚点她心绪好一些了再谈及此事。
“明夜罢。”苏子衿知道司言是说寻找羽化泉的事情,于是便淡淡道:“今日有些倦怠。”
“好。”司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冷冷清清道:“明夜子时,我来接你?”
“……”这对话?苏子衿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便点头道:“好。”
司言颔首,想着没什么事情了,便打算离开。
只是,这时苏子衿却是唤住了他,只见她忽然一笑,潋滟的桃花眸子闪过幽深:“世子可否帮忙子衿一件事情?”
司言顿住身子,只低眸瞧着苏子衿。灯光下,美人如厮,笑颜如花,司言避开那灼灼的目光,只淡漠道:“何事?”
苏子衿幽然扬唇,笑的活色生香道:“子衿这儿有支玉簪想要送与陶家小姐陶然,只是素日里子衿与陶小姐无甚交集,不知世子可否代子衿将这玉簪……偷偷送过去呢?”
“司卫送给你,”司言凝眉,漆黑璀璨的凤眸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你竟是要给他人?”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司言便瞧见了司卫送簪子的这一幕,只是他到底没有料到,苏子衿虽是收下了,却是转眼立即就要给其他人。
不知为何,一想到苏子衿待司卫和沈深都如此薄凉,司言便觉得心中……颇有些愉悦?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便知道这厮是看到了那一幕,不过也不外乎,毕竟司言所在的竹院确实离梅院很近,司言这人又是武功内力极好,自是很容易便察觉。
缓缓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苏子衿似是而非道:“世子既是看到了,大概也是知道,方才七皇子可是说给子衿赏玩,若是子衿不喜,大可自行处置。”
顿了顿,她素手执起茶盏,眸光落到杯底沉下的那片茶叶,兀自散漫一笑:“再者说,子衿自己不喜这物什,陶家那小姐可是稀罕的很,既是她心头所好,便是给了她,又何妨呢?”
苏子衿可不曾忘记,陶然怂恿陶岳打她的主意这件事情。虽然那事最后没来得及发生,可这歹毒的心思到底不能够就此放过,只是,陶然承受的住她小小的一个‘回馈’么?
瞧着苏子衿笑的极为温柔,眼底也升起一抹悲悯与高雅,司言便知道,眼前的这小女子想必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只是,在司言看来,司卫不仅被苏子衿迷得三魂不见了五魄,而且竟是也心甘情愿的捧着心肝让她践踏,到底是愚蠢至极的。
大约此时的司言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成为自己如今深以为愚蠢的男子,也即将被苏子衿迷的三魂不见了五魄……亦或者说比之更甚的程度。
“拿来罢。”片刻,司言清冷的薄唇微微张了张,神色漠然:“只需将东西放在她可以见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司言的好说话,不由让一旁的青烟和青茗齐齐愣住,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会是谁的薄面也不卖的冷面阎王。
“不错。”苏子衿亦是有些惊讶,不过她面上丝毫不露,只眉眼弯弯,示意青烟将那簪子拿出来后,便递到司言面前,温软软道:“多谢世子。”
方才问的时候,苏子衿其实并没有把握司言会出手,若是司言拒绝了苏子衿,苏子衿想,也是没有大碍的,毕竟她让司言‘跑腿’,也不过是因为司言这厮一而再再而三的夜闯行为,左右现下她没办法真的如何教训司言,也只能借此发发心头的不悦。
“无妨。”司言敛眉,接过苏子衿递来的簪子后,淡淡道:“我说过在祁山会护着你。”
……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各个府邸整装待发,齐齐前往围猎场去。
苏子衿跟着战王府的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围猎场了。彼时,昭帝还没有到来,各个府邸的小姐、公子、贵妇等,三三两两围成一团,大家各自说着话,聊着天,气氛很是热闹。
再说苏子衿这里,今日她穿着冰锦云缎做成的窄袖狩猎服装,只除了衣襟袖口处一朵腊梅暗红,整体的颜色依旧是往日里的素雅。因着昨夜祁山落了一些雪,天气便愈发冷冽了几分,于是她就外罩一件黑色的鹤羽大氅。
只是,即便苏子衿穿的这样黑白分明,素淡依旧,也无法掩住那灼灼如桃夭一般的楚楚媚骨。
瞧见苏子衿到来,沈芳菲便缓缓朝她走过来,一到苏子衿面前,她便笑道:“苏子衿,你穿着这身衣物,倒是显得有些英气呢!”
素日里苏子衿都柔柔弱弱的,远远瞧着便是弱质纤纤,如今狩猎服一上身,蓦然的便有了几分英气,若是她将长发束起,想来会更加惊艳一些。
苏子衿闻言,眸底几不可见的划过一抹幽深,随即她微微一笑,眉眼从容:“你也是英气十足。”
“妹妹,”苏宁凑过脸来,有些不喜的看了眼沈芳菲,便叮嘱着苏子衿道:“虽然你与锦都的女子交好是件好事,但你心思单纯,可莫要看差了眼才是。”
在苏宁看来,沈芳菲俨然是个城府深沉、刻意接近苏子衿图谋不轨的女子。虽然沈芳菲现下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做,但苏宁便就是下意识的认为沈芳菲目的不纯。
只是,对于沈芳菲,他到底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偏见已是越发深了几分。
听着苏宁的那句‘心思单纯’,青茗和青烟不由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嘴角抽搐。若是她们家主子心思单纯,那么世上恐怕没有那等子有城府有心计的人了。
这一边,苏子衿还没有说话,沈芳菲已然冷淡的开口,只听她道:“二公子说这话可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倒没有。”苏宁手中的折扇一开,显得风流而不羁,他勾唇一笑,便道:“我只是在明示。”
明示?沈芳菲狠狠瞪着苏宁,恨不得攥紧拳头朝着那喜笑颜开的脸打过去。
“二哥,芳菲并不是你以为的那般。”苏子衿不禁失笑,解释道:“你想来是误会她了。”
然而,苏宁显然只一心认为沈芳菲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于是他叹了一声,便道:“妹妹,你涉世未深,自是不知人心险恶,在锦都中,可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芳菲可是真为子衿悲哀。”沈芳菲冷冷一笑,眸光几欲喷火:“有这样的一个没品的兄长,到底令人唏嘘。”
“你说我没品?”苏宁冷哼一声,随即又道:“即便是没品,可也比你这等心思不纯的女子来的有品罢?”
“你!”沈芳菲咬唇,气恼不已,便是她身后的阿穆,也是怒气冲冲的瞧着苏宁。
“……”苏子衿一时间有些无言,什么时候自家的二哥与沈芳菲结怨这么深,误会这么深了?尤其是她这二哥,显然便是对沈芳菲偏见很深……
苏墨亦是皱起眉梢,瞧着自家弟弟这欺负小姑娘的模样,不由便想要出口制止,不想那一边,战王妃倒是率先看了过来,只听她不悦道:“阿宁,娘怎么教你的?你怎的如此欺辱人家小姑娘?”
见战王妃看过来,苏宁不由摸了摸鼻子,只暗暗瞧了一眼沈芳菲,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眸光微微有些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苏子衿感觉到有股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她侧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秀气温润的男子伫立在那儿,他见苏子衿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不由有些窘迫的转过脸去,只装作不经意的一瞥。
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