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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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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容易就能教人瞧出来,她无声一笑,“看来我还真是个简单明快的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摇了摇头,一脸和煦的否认,“不是。”
    她于是来了兴致,歪着头冲他笑,“那你是想说,你足够了解我?既这么着,不如猜猜看,我在为什么烦恼?”
    “一定不是为今晚吃什么。”他抿着茶,淡淡回答。放下杯盏,他静静看她,“在想何时离开这里?”
    怎么无端端的提起这个,她面上僵了僵,讪讪回应,“是啊,究竟什么时候好呢。”
    “尽快罢。”他接着说,没有一星半点犹豫,“如果你不反对,我明日就可以着手准备。”
    她满心诧异,迟疑问道,“这么急做什么,就算你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可还有你父母……三年都还没满,总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依旧摇着头,指了指自己心口,目光平静坚定,“放在心里就好,我始终觉得,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他突然这么干脆决断,沈寰倒犯了难,素日最不拖泥带水的人犹豫起来,却是只为那一部完整的灵动子——她知道自己还是没能放下。
    过了半天,她始终不说话,顾承转着杯盏,缓缓问,“是不是,还要等上三个月?”
    沈寰蓦地一惊,皱着眉看他,“你说什么?三个月,那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牵了牵唇角,无奈的笑笑,“你昨晚见的人,就是你跟我提过的刺客?”
    嘴角沉了沉,沈寰只盼是听差了,可顾承不会拿这话来诱骗她,这点她心里明镜儿一般,“你知道我见了他?”
    “是,”他点头,敛了敛面上的无奈,“我还知道,你动心了,他说得那番话让你动心了。”
    竟然全被他听了去,她想起杨轲说过,每次见自己前,左邻右舍的人都会被他料理周详——大约是点了人家的昏睡穴,总归不会走漏一点风声。可这么看来,杨轲确凿是没想过料理顾承,又或者其实他是故意要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顾承已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有了突如其来的决断。
    她忽然有种被作弄的感觉,他们一个两个竟然都这样逼迫自己,“你想让我避开他,从此和你过平静日子。”顿了顿,语气冷冽起来,“我今儿才发觉,咱们俩对将来的预想,根本就不一样。”
    “不打紧。”他一点不生气,还是极温和的说着,“既然你已招惹了我,我又决定和你终生相伴,那就势必该有一个人做出退让。”
    她眯着眼睛看他,冷冷问,“那这个人,应该是我了?”
    他默然片刻,迎向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着,“到这会儿,我已养了你近两年。你如果要让我退让,也应该先还清,这两年间欠我的情。”
    她听得先是惊讶,后是疑惑,原来如此啊,这世间果真没有人是纯粹无私的,禁不住一脸挪揄,“明明是你有了牵挂,所以才会起私心,顾纯钧,如今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他一向没她那么犀利,听她这么说,眼里的低迷不由越来越深,“我只是觉着,有些关于我的话,你也不想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别人口中得知。如果今天我不问,你会告诉我么?还是,你打心里就把我当成一个负担,一个阻碍你实现海阔天空愿望的负担?”
    这样袒露心迹的陈情让她瞬间陷入沉默,其实她清楚,他说的都对。她今生的两个执念,一个已算实现了一半,另一个还是遥遥无期。于是那遥遥无期的,就在陡然间变得更具诱惑力,也似乎更值得她去奋不顾身。
    许久过去,她仍是倨傲的不置一词。
    沉默的时间太长,终于令他了悟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声音还是冷静的,可也有掩饰不住的伤感,“是我一厢情愿了,也许我当日承诺得太快。其实打说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那么在意,我这个人了。”
    他说完,径自朝东屋走去,一路安静无声,可她回首望了望,便觉出他的背影清瘦萧索,透着孤零零的落寞凄清。
    她要追上他,说两句安抚的话,原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眼下自己满心的剪不断理还乱,恐怕说什么都是枉然。
    该怎么抉择,最终还是靠自己,既然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如慢慢来罢,兴许到时候自然有水到渠成的法子。
    可她忘了,顾承这个人性子虽好,却是个倔脾气。晚上不声不响做了饭给她,自己悄没生息的回了屋,翌日一早又悄没生息的出了门,直到晌午后回来,仍是一头扎进东屋,干脆不再露面。
    俩人一个倔,一个横,倒确是能耐得住,拖延了半个月,已到万物复苏的惊蛰时节。花草开始萌芽,人心想必也该如是。
    京师近来算不得太平,打从半月前突然生出一桩狐妖案,据说是有狐狸精半夜溜到宅门里偷窥姑娘,好在并没有真出什么不堪的事。这狐妖行径如此,那便是已然坐实是个公的无疑。
    顾宅左邻右舍的大姑娘小媳妇得了信儿,吓得白日里不敢出来,生怕一不留神被人盯上,到了晚间再被狐狸精找上门来骚扰。
    由此街面上清净不少,可也有人放不下心,特特的跑来知会顾承小心门户。
    钱志这会儿已升了百户,在北镇抚司也算混出点道行,却也没忘记顾承从前对他的仗义相帮。因想起顾宅里有小姑娘老奶奶,便借着提点防范门户这茬子事儿,专程过来瞧瞧他。
    有日子没见,顾承心里也很是高兴,才将人请进门来,钱志已顺势勾上他的肩膀,大喇喇笑道,“兄弟近来诲人不倦,哥哥我瞧着,是比早前在北镇抚司里更精神了,也更添儒雅气,你是斯文人,原本就该做些斯文事才对。”
    听他忽然说得文绉绉的,顾承不禁一笑,仍是照从前的规矩叫他一声钱大哥,“这阵子差使还算清闲?”
    “清闲个球!”才讲究了一句,下一句就憋不住骂开了人,“城里头闹狐妖,五城兵马司的饭桶逮不着人,见天儿弄得是人心惶惶。上头为此又指派了北镇抚司拿人,日他奶奶的,这是杀鸡用牛刀。光知道让老子干活,怎么不把那起子酒囊饭袋的俸禄一并也发给老子?”
    骂骂咧咧一阵,发泄完了,才说正事,“我是专为这个来提醒你,夜里多加小心,可别让女眷们着了狐狸精的道儿。”
    钱志一气说完,灌了几口清茶,环顾四下,问道,“说起来,你这儿怎么这么安静?从前那老妈妈和那小丫头子呢?”
    顾承不想解释太细,索性装出对狐妖的事十分上心,打岔道,“迄今为止,究竟有没有查出点端倪?”
    “咳,那厮的功夫不错,来无影去无踪。”钱志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据着了道儿的人说,瞧不见脸,只闻着身上有股子暗香。说不好是什么味道,有点像梅花,也有点像雪后的清香。要我说啊,纯粹是这帮人被迷昏了头,不就是为掩盖狐狸身上,那股子臊味儿嘛,非说得好像挺清雅似的。”
    不屑的笑笑,又笃定道,“不过真要说是闹妖怪,我头一个就不信。左不过是为采花,装神弄鬼罢了。”
    顾承以为然,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可到底也没听说犯什么实事,又闹得这么大。不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什么用意,倒是有些教人想不明白。”
    正说着,西屋的门霍然开了。沈寰在门口站了站,旋即直直朝钱志走过来。行到人面前,微微颔首,“请教一句,你才刚说那人身上有奇香,这是事主们众口一词的描述?”
    钱志自她站在自个儿面前,整个人便已愕住了,起先只觉得这姑娘瞧着眼熟,再一回想,登时便全记起来了——这相貌,分明是见过之后,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下巴一时合不上,看了沈寰半日,方扭过头,冲着顾承,纳罕问道,“这这这位。。。。。。莫非是。。。。。。”

☆、第32章


    简直就是奇货可居!想不到顾宅里还住着这么位天仙,早前他怎么一点风儿都不闻?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顾承看着纯良敦厚的一个人,竟也能不声不响的,干下金屋藏娇的勾当。
    钱志能认出沈寰,沈寰自然也没忘记他,当日抄家,北镇抚司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她可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牢牢记在心上。
    不过这人是顾承的朋友,即便不是,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喽啰。沈寰这一二年间,虽说心智磨砺的更硬了,心胸却也较从前更为宽宏。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要讨还公道,也该从始作俑者身上下手。
    心里虽这样想着,脸上仍不免冷若冰霜,钱志只瞧了两眼,便被她清凉如水的目光慑住,慌忙掉转视线,不敢再多看。
    眼见是遮掩不住了,顾承也懒得计较沈寰为什么忽然现身,并不望她一眼,径自对钱志解释起来,“钱大哥都瞧见了,我也不瞒你,她确实是你想到的那个人。可她是良籍,在我这儿住着也不碍谁的事。不过兄弟还是想拜托大哥一句,出了这个门,就把今儿见着的人忘了,权当不知道有这回事。钱大哥若能应承下,兄弟感激不尽。”
    字字句句说得极真诚,只不过虽是有求于人,态度却也全然不卑不亢。
    钱志是性情中人,又一向对顾承的为人很是服气,听了这话,连忙郑重承诺,“你放心,我决计不会出去乱说,要是向外透露一个字儿,管教我烂了舌头,往后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儿。”
    既然都说开了,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这段话也就算揭过去,不必再提。
    钱志吁了口气,余光瞥见沈寰昂然站在自己身侧,这才想起她方才的问题,忙又应道,“姑娘才刚问我,那狐妖身上是否有奇香,这话确是受过他滋扰的人,事后回忆的。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旁的特征。不是说了么,来无影去无踪,这人的脸和身形,始终都叫人瞧不真切。”
    许是对着美人的缘故,他言辞间收敛了几分粗豪的态度,变得很是客气尊重,说完又好奇问道,“我瞎说一句,姑娘是知道这香,还是听说什么人用过类似的香?”
    沈寰淡淡摆首,“我能知道什么,就是听着好玩儿罢了。不怕您笑话,我今儿早起正配香呢,听着有新鲜的,这才忍不住出来问问。”
    钱志愣了愣,讷讷颔首,“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姑娘可得把那香收好了,回头别再把人招来,一则恐怕您要受惊吓,二则也是给顾爷找麻烦,那接下来的事儿,可就该不那么省心了。”
    沈寰听着,含笑点了点头,左右没有再要问的话儿,干脆道一声打扰,便又转身回屋去了,倒是站了半日,自始至终也没朝顾承多看一眼。
    说话间天色已晚,顾承因留钱志吃饭,后者也算粗中有细,忖度着不大方便,半推半拒道,“今儿就算了,你这会子也喝不成酒,没意思。等你正经出了孝期,咱哥儿俩再好好聚聚,痛痛快快喝上一回。”
    顾承笑着答应,一时将人送走。回身阖上大门,也没有起意去西屋探问的意思,仍是像平日一样做了饭菜,搁在厨房,随后自己胡乱对付两口,这一顿饭也就算过去了。
    进屋前,听见声响,知道是沈寰打开房门,站在了廊下。他没回首,想着方才她出来问话,应该是有些故事的,只是她未必肯说,自己也就识趣些,不问也罢。
    他没言声的进了屋,徒留下一地月光,静悄悄的洒在院子正中。
    或许他是有些气恼的,为着她莫名其妙的,出来问上一句话;更为着她半点也不顾及,他在外人眼里的名声。他辛辛苦苦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让她这么轻而易举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样想着,到底是轮到沈寰怅然若失了。
    华灯初上的时候,她站在院子里才有些发芽的桃树下,眼望星星点点亮光,想着这两年来,这一方小院带给她的温暖,还有困顿,恍惚间竟都有些难舍难分。
    转过脸来,看见东屋的灯亮着,一点烛光不甚清明,大约正像是主人晦暗难言的心情。
    一晃半个月过去,她其实每天都在想,该如何对他开口。这么僵着终究不是事,更何况他并没有丝毫过错,是她善做主张在先,有心欺瞒在后,从头到尾都是她对不住他。
    她到底是个女人,气性再刚强,想着他那样一个人,一颗心也渐渐柔软下来。
    看着眼前氤氲着尘世暖意的光,她心里何尝不清楚,他原本是可以沉浸其间,奈何自己却要亲手将那道温暖打碎,再把他拉进,不可知的惊涛骇浪里。
    杨轲有句话说的不错,他是个好人,日后她尚且不能保证他的性命安危,而在此之前,她业已先伤透了这个好人的心。
    想明白了,她朝着那光亮走过去,停在他门前。房内隐约有些声音,像是在磨什么东西。只是他下手的力道不重,带着些克制的小心。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叩了叩门。屋里的人停下动作,凝滞了一瞬,紧接着有拾掇东西的声响,忽然间又戛然而止了。
    轻轻推门进去,看见他正坐在圈椅上,面前的案子上摆着几枝裁下的竹子,还有一把错刀。
    他停下手里动作,微微弯着腰坐着,抬起头看了看她,瞧样子,是并不打算掩饰他在做什么。
    半晌还是有些尴尬,许是因为,彼此太久没说过话的缘故。
    顾承见她安静坐着,像是不打算开口,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今儿是想到什么了?关于那个人,你是有线索,还是猜到些来历?”
    他适时打破了沉默,沈寰真心觉着感激,于是认真回答他,“没有,只是有些疑心罢了。那个又像是雪后,又像是梅花儿的味道,原是我师傅调出来的一味香。方子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据他说,平日里闻着,是有助于修习内功的。”
    有些不可思议,他听得皱起眉来,“这人不会是你师傅罢?你们家。。。。。。后来他人去了哪儿,你知道么?”
    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趁着乱,早就走没影了,东家都败了,还留下做什么?反正又不牵扯他。”
    听语气不算委婉,带着些嗔怪,流露出几许不满。顾承习以为常,也就不以为意。
    不过那所谓狐妖,看来还是无头悬案,他只好点了点头,眼望着案上的竹枝,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话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其实打一进门,瞧见那几样东西,她就已经心知肚明,可是这会儿偏要明知故问,“弄了这么些竹子来,在做什么呢?”
    他知道,她早就猜出了答案,不过还是坦坦荡荡的看着她,“给你做的袖箭,我正想问,你惯常用的是几寸?”
    她到底笑了一笑,接着答非所问,“为什么?”
    他蹙着眉头,好像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
    “明明不愿看到我杀人,还帮我做杀人的凶器?”她心口一阵发紧,终于知道,那天看见他手上的伤口,因何而来。
    唇角泛着一记自嘲的笑,他垂目靠在椅背上,“我不希望你做的事,你就会不做么?如果不能,我也只好做点力所能及的,就当是帮你。”顿了顿,有意无意的,看向她摊在膝头的芊芊十指,“你的手,指节已有些轻茧了,好生保养罢。”
    这是他的好处,不言不语,却心明眼亮,温柔周全。
    她自然是感动的,只是仍抛不下犀利的态度,“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走,去做匪寇?说实在的,朝廷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有恨它的理由,可你却没有,你本来可以安心当个顺民的。”
    话虽如此,可有什么法子?她心里早就决定了,根本不容置喙。现下不过是跑来再逼迫他一回,她要他亲口做出承诺,说白了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释然的笑笑,语气平缓温和,“我应了。为我亲口承认过,你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我说过,我是你的人,同样的道理,你也是我的人。这辈子不管你去哪儿,要做什么,我都陪着。”
    这一席话说的,她听完直觉得天阔地朗!如此敞亮,如此畅快,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中正和润的男人。
    她忽然间觉着,自己就像是百炼钢,终究有一天,会被他的平和化成绕指柔。
    点了点头,连眉目都柔婉下来,她笑着,不失诚意的告诉他,“你放心,我要是把利剑,你就是收着我的鞘,有你在,我不会太无法无天。”

☆、第33章

三寸袖箭在纤长白皙的手指间辗转,箭锋对上指尖,她正自细细的摩挲把玩。阖上眼,享受竹节通透的触感,那上头每一厘都是他对她的关怀。
    今夜实在无心练功,沈寰仰面躺了半日,索性扬手熄灭了蜡烛。暗夜之下,神思渐渐迷离,半梦半醒间,有一股熟悉的香气缓缓萦绕,由远及近,直至身畔。
    看似沉沉入睡的人猛地睁开眼,床前果然有一道黑影倏忽闪过。沈寰毫不迟疑,一跃而起,手中袖箭直指黑影喉咙处。那人疾速向后闪避开去,随即挥掌向她胸前袭来。
    她变招奇快,当即左手运劲格开那一掌,箭尖对准那人闪着幽光的左眼刺去。
    那人显见是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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