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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大皇子,情知太后因何而病,五皇子在太后凤体好转后立刻带了皇孙进宫,无非也是打着让两宫心软的主意。别看平日里五皇子口口声声的要就藩,不见得就是真心。”
承恩公道,“诸皇子各有心思,也不足为奇。何况五皇子封地闽州,最是山高路远。不说别人,谢王妃怕就不愿意离开帝都的。”承恩公府与谢莫如的仇怨由来已久,承恩公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是寻了机会与太子提了一嘴。太子道,“五弟不是这样人。”
承恩公道,“老话说,白首相交仍按剑,老臣这么一想,至于五皇子到底如何,自然还需殿下慧眼观人。”
太子眼中眸色不由深了几分。
倒不是五皇子与太子哪里不对付了,说来,并不是俩人如何,只是礼部右侍郎一缺,五皇子力荐礼部郎中薛白鹤,太子始终觉着薛白鹤不过从四品,侍郎为正三品,薛白鹤只是在科弊案辅助了五皇子,其他除了年岁老些,并无功绩,这样越级提升,实在有些过了。故此,太子青睐的人选是晋宁侯之子王骅。虽然最终穆元帝取了王骅为礼部右侍郎,但五皇子再三举荐薛白鹤的事,还是让太子隐有不悦的。此时,承恩公又说五皇子似有异心,太子也不禁多想了些。
好在,五皇子于东宫有举荐之功,太子不过是觉着五皇子不大稳重罢了,想着什么时候还是要与五皇子多沟通一二。
太子因五皇子力荐薛白鹤之事不悦,五皇子也因薛白鹤之事很是愧疚,与谢莫如道,“薛郎中实在是干材,他是个老实人,只知闷头做事,不懂得钻营,所以大半辈子还在郎中任上蹉跎。我并不是为了私心,我就是为薛郎中可惜,也为朝廷可惜呢。”
谢莫如笑,“一辈子长着呢,如今不过小小挫折,殿下何必如此闷闷?”
五皇子道,“要是因着我,你何时见我不乐了。我是为薛郎中可惜。”
“既如此,不如殿下去瞧瞧薛郎中,倘咱们就藩,府中也少不得辟些属官,殿下问问,看薛郎中可愿意在咱们府里为属官。”
五皇子道,“藩镇中属官最高不过正五品,如今薛郎中可是从四品呢。”
“要是遇着欣赏自己的人,四品五品又有什么差别,要是我,六品七品我也乐意。”
五皇子一笑,“倘是就藩,我必是愿意厚着脸皮一问的,只是皇祖母这病刚好,父皇已说了,为体谅慈意,暂不令藩王就藩呢。”
“别人就不就藩我不晓得,不过,咱们必是要去就藩的。”
五皇子竖起耳朵,“这话怎么说?”莫不是他媳妇有什么小道消息?
谢莫如笑意消散,淡淡道,“我们在帝都,于靖江的消息并不灵通,去岁永定侯在闽地还有一场小胜,诸多人因此轻视靖江王。我对靖江王亦不甚了解,但,殿下也与我说了,殿下就封闽地,是苏相的提议,陛下的首肯。闽地毗临靖江,陛下与苏相皆认为必要一位藩王以镇闽地,这就说明,在陛下与苏相心里,靖江是心腹之患。”
“靖江王不敢来帝都,不敢竖起反旗,但他同样不纳赋不缴税,他在靖江,自成一国,这已是事实。”谢莫如道,“或早或晚,闽地海军必有一场大败!陛下虽舍不得殿下,但若是闽地出事,陛下必会令殿下就藩的!”
五皇子心下一跳,道,“这不能,永定侯是练兵老手,而且,他最是个谨慎人。”
“殿下还记得我抄自永安侯府的《神仙手扎》么?”
“这自然记得。”他又不健忘。
谢莫如的脸颊映着明亮的烛光,声音淡然,“海上的富贵,是手扎上清清楚楚的记录的。陛下缘何会令永定侯练一支海兵,必是陛下觉着海上受到威胁。闽地匪盗不绝,匪盗因何而起?闽浙相连,怎么只听到闽地闹海匪,没听过浙地有海匪的事呢?”
五皇子此时已信了他媳妇的话,五皇子道,“你是说,靖江王府也有支不错的海兵?”
“怕是不止于此。兵匪兵匪,兵与匪,怕是早有关联。”或者关联更深。
五皇子道,“明儿进宫我还是跟父皇说一声吧。”
“您可别说,咱俩闲话的,就猜着永定侯要大败。”
五皇子噎了一下,永定侯是大皇子岳父,也是朝中老臣,五皇子道,“不管怎么说,也得让父皇知会永定侯一声,小心着靖江王府些。”
谢莫如叹,“这是应当的。”
五皇子不禁忧心忡忡,谢莫如劝他,“殿下与其担心,不如为我们将来就藩做些筹备呢。”
“是啊。”五皇子并不因封地遥远贫瘠就有所抱怨,但,他也没料到可能面对的是这样危机四伏的局势
知道吗?
这将是最坏的时机,也将是最好的时机!
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你们以为我不愿就藩,不,我只是不愿意所有的皇子都就藩罢了。
☆、第161章 五皇子的梦
五皇子一向很孝顺他皇爹,对自己的差使很认真,对老穆家的江山很操心,傍晚与媳妇的一番交谈后,五皇子第二日就进宫去了,特意与他爹说闽地海军问题。
正巧太子也在,五皇子其实是想私下同他皇爹一个人说的,主要是他觉着自己与太子在一些问题上很有些分歧。只是,论兄弟,太子是兄,他是弟;论君臣,太子是君,他是臣,他再怎么也不能要求太子回避。其实,如果五皇子不愿意说,寻个理由搪塞过去,待单独面圣时再说也是一样的。不过,五皇又想着,闽地挨着靖江王府,说来也是国家大事了,太子是储君,心里有个底,也没什么不好的。五皇子便说了,道,“儿子这几日胡思乱想,总觉着,闽地不大安定,海兵又是新练的,还是得小心些好。”
穆元帝还没说话,太子先笑了,道,“好端端的,五弟怎么想起海兵的事了。”
五皇子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心里实在不安稳,连忙进宫同父皇和太子说一声。”
太子笑,“五弟多虑了,去岁永定侯刚大胜一场,自从闽地练兵,地界安稳太平,五弟只管放心就是。”
五皇子嚅动下嘴巴,最终也没再多说。
五皇子碰一钉子,太子私下还与他道,“我知道你想就藩,只是不好随便拿军国大事来说。”太子倒乐意他的皇兄皇弟们去就藩,奈何有胡太后这猪队友闹了一场病,这事儿只得暂时搁置了。
五皇子一向是个认真的人,听这话不禁有些急,道,“我不是乱说!”
“闽地素来安稳,五弟你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私下消息?”太子也知道五皇子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不过,太子以为五皇子是想就藩才会想出这种法子的。
太子有问,五皇子也不能说我在家跟媳妇聊天聊出来的,五皇子一急,脱口道,“是弟弟做了个梦,梦到的!”
太子几没笑晕。
五皇子有些讪然,太子笑着拍他肩膀做亲密状,“好了,你可能是有些累,好生歇几日。”与穆元帝闲话时还拿这事说笑一回,穆元帝唇角一翘,“小五是个实诚人,你别笑他。”
太子笑,“儿臣哪里会笑,五弟也是忧心国事。”
这种用梦话为借口的事,五皇子觉着太丢人,没跟谢莫如讲,自己去兵部找大皇子了解一下闽地的事。大皇子近来对五皇子感观不错,一则赵霖没少劝他交好诸皇弟,大皇子现在是竭力的往好哥哥的方面发展;二则前些天皇太后那场病,未尝没有大皇子一系的推波助澜,而在关键时刻,不知五皇子是无意还是有心,带着他家的三个小的进宫讨得太后欢心,于是,太后更舍不得皇子们就藩了。于是,就藩之事就此搁置。
反正五皇子是歪打正着的做了对大皇子有利的事,大皇子近来也颇有亲近五皇子之意,所以,五皇子打听闽地的事,大皇子很是尽心的教了他一教,粮草兵器之类如何运送如何筹备,当然,还有海上船只建造,这就是工部的事了。工部啥的,五皇子与四皇子相交莫逆,自不消说的。就是南安侯,因着四皇子妃与谢莫如交好,俩人去岁一道买地皮,今年又开始建宅子,亲近的很。故而,四皇子妃没少在娘家人面前说谢莫如的好话,还有谢莫如的死党江行云与安夫人亦有交情,所以,南安侯夫人这为人女为人母的,对谢莫如的感观自不会差的。于是,谢莫如虽与承恩公府仇怨颇深,但她与南安侯的关系反倒是过得去。
南安侯有自己的政治立场,他的政治立场与家族并不完全相同,反正种种原因吧,南安侯在五皇子来请教他闽地练兵一事时,也没敷衍五皇子。南安侯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形势不是可以用好坏来说的,也不是一时一刻能看清楚的。”
五皇子道,“我总是心下有些担忧。”
“殿下担忧什么?”
“靖江毕竟经营日久,且靖江一地,鱼米之乡,丰饶富庶,这是古来有之的。自靖江王就藩,靖江对朝廷不纳粮不缴税,多年盘踞,岂是闽地几年练兵可以抗衡的?”五皇子道,“我知道永定侯也是宿将,只是,练兵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侯爷在南安州带兵多年,要练就一支可用军队,最短要多少时日?”
南安侯道,“最短也要三年方可上阵杀敌,如果是劲旅,那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战出来的。”
五皇子想一想,不由轻叹,南安侯道,“要说现在闽地的兵对阵靖江王府,那是不大可能。而且,现在靖江毕竟是朝廷藩镇,并非朝廷劲敌,也说不到对阵上去。依我看,只在闽地防守,还是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五皇子明显松了口气,尽管两府女眷彼此感观不错,但南安侯本身与五皇子府无甚交情,五皇子诚心请教,南安侯能如实回答罢了。
五皇子道,“那依侯爷之意,闽地当如何呢?”
南安侯一怔,凡用兵之人没有不细致的,何况如今在帝都,南安侯颇得穆元帝重用,但他也只有更谨慎的。南安侯沉吟片刻方道,“殿下这话问的太大了。”
五皇子道,“我是说用兵方面。”他又道,“侯爷放心,因闽地是我的封地,虽暂时不得就藩,到底是我的封地,我自然关心。侯爷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我不会再与他人说起的。”
南安侯既是掌管兵部,便不可能不对闽地之事留心,他不愿意说,也是有此缘故。闽地颇多要员,穆元帝又特意派了永定侯去练兵,永定侯是大皇子岳父,朝中重臣,故而,南安侯不愿意就闽地之事多言。五皇子问的恳切,南安侯想了想方道,“人们说到兵事,便想到战事,但其实,我在南安州十几年,防守的时间远远多过打仗的时间。闽地练兵,先要守得住,不要急着攻,守得稳了,自然有攻的一日。”
五皇子又问,“侯爷可知我朝有没有擅长水战的将领。”
南安侯摇头,“太祖年间忙于西蛮战事,后来南越不宁,近年来方四海升平,靖江却又坐大,海战多是船战,且海上气侯与平原也大不相同。以前未有海战,也没有在这方面有名的将领。”最后一句是南安侯的客套话了,实际上,不要说有名的海军将领,就是海军也是现操现练,用的还是永定侯,永定侯祖上也没打过海仗啊。
五皇子是个实在人,他自己就说了,“这也是,老祖宗的时候也没在海上打过仗。”
南安侯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说将领,最是不拘一格的,有些人读遍兵书,也不过是个侃侃而谈的庸材,有些人,天生一点就通,这便是将才。国朝将领中,多是擅陆战,海战上面,我尚未见有奇才。”
五皇子郑重道谢告辞。
五皇子这总往兵部跑,自有属官与太子通报此事,太子说,“五弟怕是叫梦给魇住了。”
徐宁想了想,不由一笑,道,“五殿下其实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兵部是大皇子的地盘,大皇子与五皇子之间,以前明显不对付的,这突然间,五皇子在兵部来来往往的,大皇子竟也没啥意见,反是与五皇子有说有笑,就不能不叫人佩服五皇子的交际本领了。
太子道,“五弟是个实诚人。”心里就有了些个不大舒服,尤其想到五皇子先时带着家里孩子们到慈恩宫,引得太后不舍之情激增,最终藩王就藩事事不了了之。可这么一想,太子就先否决了自己的想头,因为在太子看来,五皇子这样百般打听关心闽地之事,很明显五皇子是想就藩的,事实上,自五皇子分府,第一个在朝上提及分封就藩之事的就是五皇子了。所以,五皇子不会是因着不想就藩才带着孩子们去慈恩宫的。
这么思量着,太子便又将疑心去了。
五皇子不管别人如何想,他反正是心中无愧的,倒是谢莫如问他,“我在外头听说殿下做了什么梦?到底怎么回事?”梦不梦的,俩人每天一张床上睡觉,五皇子怎么未与她说过。
五皇子脸上一窘,就与媳妇略提了提,还道,“定是太子说出去的。”太子这嘴可真不严实。
谢莫如倒未如太子那般大笑,她想了想,认真道,“殿下这主意好,因事情是我们的猜测,的确是没法直接与陛下太子说的。可又需一个名头儿,借梦来说也是好的。”
五皇子道,“好什么好,外头人肯定说我失心疯了。”
谢莫如呷口茶,“何必理这些无干紧要的人,殿下是为国担忧,那些笑话殿下的人又懂什么呢?他们可做过有益国家的事,可有殿下这付光明坦荡的心肠,他们的眼界、心胸不过如此,才会发笑。殿下看陛下笑你了吗?苏相笑你了吗?还是南安侯笑你了?”
谢莫如很会安慰人,五皇子心说,太子可是笑他了。但一想到太子在他媳妇的嘴里成了“眼界、心胸不过如此”的人,五皇子莫明的舒爽了些,道,“不理会那些闲言,要说南安侯,以前一直觉着南安侯有些冷峻,不大和气,但正事上当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不似那些老油条只会搪塞糊弄。”
“南安侯与承恩公府的人不大一样,嗯?”
“完全不一样。”五皇子来了精神,颇有些眉飞色舞之态,道,“先时我是想着,问问大哥就好,大哥在兵部这些年,庶务是精通,但战事上还是得请教南安侯,宿将不一样的。”
谢莫如用心听五皇子说了南安侯给他的建议,谢莫如亦道,“南安侯说的是这个理。”
五皇子惋叹,“可惜朝廷无海事名将。”又道,“其实我原想着,问一问南安侯,看他觉着闽地要压制靖江王府需几年,没好问。”
“这话太大,怕是殿下问了,南安侯也答不上来。”
“是啊。”五皇子道,“我并不是质疑父皇对闽地的安排,但闽地总督巡抚俱是高官,永定侯也是位高爵显,我觉着,还是少个能领头的人。”
谢莫如笑,“殿下是想就藩了。”
五皇子点头,“就藩是一方面,还有前番你说的,我也实在担心朝廷可能有一场大败。胜为小胜,败为大败,朝廷花这些银子练兵,不容易。银子花了还能再赚,朝廷紧一紧,还能再挤出些银子,可将士的性命,一旦没有,可就是真的没了。”
谢莫如也不禁敛去笑容,道,“殿下已经尽力了。”接着,她转言劝慰,“何况,你我都能猜到的事,朝中不是没有能臣,陛下素来英明,不会无所准备的。”
五皇子并不能轻易被说服劝解,他道,“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准备来?”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等机要大事,不要说殿下,怕是太子也不知道。”如果太子知道,就不会笑话五皇子的“梦”了。
五皇子先是倒吸口冷气,接着道,“这般机密!”心下已是信了,太子是完全不似知道的样子。五皇子悄与妻子道,“我看,太子怕是连闽地的危机都不晓得。就知道在父皇面前说些好听的,好听的话有什么用,真出事就晚了。”还到处去笑话他,五皇子身处高位,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五皇子又觉奇怪,道,“苏相是太子太傅,这样的事怎么不提醒太子一句呢?”
谢莫如道,“苏相难道没说过,闽地练兵当慎重。我猜,这样的话,苏相肯定是说过的。”
“这是提醒?”五皇子瞠目结舌。
“当然。”谢莫如道,“让一国首辅说出‘慎重’二字来,难道不当慎重?”
五皇子感叹,“媳妇,我与你一比,就是个愚人哪。”要是苏相这般平平淡淡的说一句“闽地练兵当慎重”,他也联想不到闽地危局啊。我的天,这句话苏相在朝中也说过好几次的好不好,原来这就是苏相的“提醒”。
五皇子真是服了他媳妇。
谢莫如笑,“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仔细些,哪里当个殿下这般夸赞。倒是殿下,才是有大智之人。”
“你可别捧我了。”五皇子以前觉着自己不笨,在兄弟间不是拔尖儿的,但也是个中游。后来在朝中当差,自信心渐增,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越是如此,他越发明白谢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