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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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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国师并非他原先想象那样,只是把她当做玩物;他对她当真极好,只怕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来。

    冷山想到此处,既是替她庆幸,又是倍感失落。他内心之中已经承认了对顾柔的感情,却还没有做好彻底失去她的准备。

    然而,她根本不属于他,又谈何失去……

    “冷司马,冷司马?”顾柔歪过头,奇怪地打量他,“您怎么了?”

    他醒过神,冷下脸道:“没甚么,你快去换兵服,穿这身东西站这里,成何体统。”

    顾柔低头一打量,她走的时候急,也没带白鸟营的鹰服,此刻还是穿着药王谷里的一套当地服饰:“噢,是!”匆匆地去了。

    她穿那苗疆女子的服饰,下面是一身绣花短打,露出雪白的一段脚踝,上面挂着一圈银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冷山在后头盯着她背影看,直到她窈窕纤细的身影消失,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像是又魔怔了。

    明知不可为,却忍不住去想,正当他兀自出神之际,老熟人来了,轻轻搭上他的后背,叹气:“喝酒去?”

    冷山回过头,看见孟章,点了点头。也好,这会儿,他正求一醉。

    这会儿深秋快入冬,县城里显得萧条,孟章和冷山二人在街上随便寻了家小酒馆坐下来,要五斤牛肉,三斤白酒。

    跑堂的伙计乘机推荐道:“客官,咱们家自酿的苦荞酒乃是一绝,要不要给您弄半斤尝尝?”

    孟章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大手一挥:“得,有什么好吃的全上来,差不着你钱。”“哎,是,多谢二位军爷。”伙计捧着欢天喜地而去。

    孟章是个心直口快的,这会儿酒还没上,他肚子里的话就憋不住要往外冒。他看边上的冷山一眼,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道:“元中,我也有句话问你,你拿不拿我当兄弟?”

    冷山拿起菜碟里一粒花生,心不在焉地剥开,随口道:“你有屁就放,别绕弯子。”孟章的尿性,他还能不了解么,必然后头是有些麻烦事要同他开口相求。

    孟章还不放心,又道:“那我问你,你可别恼——说好了,你不许恼。”被冷山冷瞟一眼,孟章清了清嗓子,凑过去小声问:“元中,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家?”

    冷山肩膀一耸,嘴里嗤笑,他看向孟章,反问:“你看我哪有工夫。天天泡在白鸟营,我找谁成家去,我他妈找你啊?”

    唉!要是真找他老孟章,倒好了,也没那么多麻烦。孟章重重叹了口气——他心思敏锐,又跟冷山共事了许多年,那天看见冷山跳下河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去救顾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场面彻底将河对岸的孟章惊呆了。当时他便起了疑,以他对冷山为人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是这般冲动欠考虑的人。

    就在方才,他看见冷山看顾柔的眼神,那哪里是一个上级对下级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种种压抑和纠结的眼神,看得他孟章心惊肉跳。

    这还得了?跟谁三角恋不好,偏生是顾柔。本来大宗师跟顾柔两个之间就是一滩子浑水,相识以来惹来不少麻烦,至今尚未修成正果,这可不能再乱上添乱了。孟章料定冷山这么下去决不会有好结果,他琢磨着不好好规劝他一番不行,才把他拉到这个小酒馆里来。

    酒和菜上来了,冷山先饮一杯,孟章怀着心事,刚举杯,就听冷山道:“就你这么喝,是怕那点薄肠弱胃不够折腾的了。”

    孟章因为常年在外出任务,饮食常常混乱,得了个胃心痛的老毛病,冷山见他心事重重,一口菜都没下嘴,就要喝酒,便拿走他的酒杯,给他拾起筷子递过去:“先吃两口。”

    孟章哪有心思吃菜喝酒,牙一咬,豁了出去,冲他道:“元中,你快把脑子里的东西捋捋干净,可别昏了头!”

    冷山一诧:“怎么了?”

    “你不该动顾柔的心思,她是——”孟章说到这里,生怕惊动旁人,特地四下环顾,压低声音,“她已是大宗师的人了!”

    冷山面色一沉,顿时笑容尽收。他将孟章的筷箸放在他面前,紧紧抿起的薄唇下面,似乎压抑着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孟章叹气,安慰:“谁让你看上的是顶头上人尖儿的女人呢,女人如衣服,这件不成就换一件穿,你把她忘了吧,算兄弟求你。”

    孟章很清楚,冷山和他们不一样,论出身,论才学,论功勋和资历,他无懈可击,终有一日他会有锦绣前程,前途无可限量;如果在这种时刻得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必然会给他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非规劝冷山不可。

    冷山仰头,将杯中金黄澄清的酒液一饮而尽。

    苦荞麦酿造的苦荞酒,清香自然,不燥不烈,入喉不但没有带来丝毫麻醉,反而更令他感到痛苦而清醒。

    这酸涩的感觉难以言喻,这里的酒已不能够满足他今夜但求一醉的需要,于是,他站了起来,拾起桌上的佩刀,拇指从掌心弹出一粒碎银落在桌面上。

    “老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孟章伸直了脖颈,想要叫住他,却突然又明白,冷山是叫不住的。他那个人的脾气,认定一件事,悬崖绝岭也要往下跳,谁也拉不回来。

    眨眼的功夫,冷山已消失在酒馆客来客往的门口。

    孟章心焦万分,他拾起桌上那粒碎银,指甲在上头用力地掐住一道印儿。

    正在烦心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喜又娇羞的招呼:“孟军侯!”

    孟章回头,看见祝小鱼红着脸,手里提个酒囊站在不远处。

    他皱眉头,本来看见祝小鱼他是要躲开的,然而今天没有捉迷藏的心情,他已经颓废得成了只任猫宰割的死耗子了,于是出于礼貌,随口问道:“哦,你也在这边啊。”

    他随口一问,祝小鱼却兴奋得举起酒囊:“是,俺来打酒呢!听说当地的特产苦荞酒,就数这家酿得最正宗!”

    孟章:“哦。”

    祝小鱼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孟军侯,您在这里干啥,您一个人啊?”

    孟章无语,白眼朝天——明明她面前就有一副冷山刚刚用过的碗筷……

    对了,冷山,他想起冷山。刚刚他没有跟冷山出去,是怕他朝自己发火。但祝小鱼就不一样了,祝小鱼傻不拉几,就算被冷山发现,冷山也没法子朝她发脾气,就是发脾气,估计她也听不懂。

    这会儿用得着祝小鱼的时候来了。于是,孟章忙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大笑脸,凑过去道:“小鱼,你帮我一个忙,我这锭碎银子赏给你。”

    他靠太近了,祝小鱼一脸惊慌,心如打鼓地往后退:“不不不,俺不能要您的钱!”

    “你赶紧给我出去,朝北跟上你们冷司马,看看他要往哪里去,去干什么。”

    “北……?”

    “是,这是个秘密任务,谁也不能告诉;要是被冷司马发现,你就说你是打酒来的,”孟章故意威吓她,“快去,千万别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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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

    傍晚的县城街道;华灯初上,总算有了几分热闹人味儿。冷山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很快地;他发现后头有人跟踪。

    他没回头,故意走过铁匠铺子;映着锃亮的招牌一看,身后不远处倒映出一个穿白鸟营鹰服的影子;是祝小鱼;鬼鬼祟祟跟着他,不知作甚。

    他刚要回头去问,边上胡同里出来一人;急匆匆地来到他跟前;用熟悉的嗓音叫住他:“冷司马。”

    冷山被打断;一愕之下;只怕是自己喝醉,产生出来的幻觉:“顾柔?”声音里透着疑惑。

    “冷司马;我找了您一天,他们都说您出来了;我来碰碰运气;还好。”顾柔是特地追出来找了他一路。此刻见到他,她打开腰包,从里头取出两枚木刻铭牌,双手呈交给他。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令自己变得沉稳、平静,不带哭腔地道:“这是玉瑛托我交给你的……”

    新上任的都伯向玉瑛这次活捉铁衣骑士,替白鸟营立了国师颁布悬赏令以来的头一功,然而她手底下两名斥候,却也因为在任务中受到重伤,不治身亡。

    按照惯例,士兵阵亡后铭牌上缴,向玉瑛头一回面对这样的事儿,心情难以平复,这会儿正让田秀才和赵勇轮流安慰劝说着,顾柔便替她来交,同时把两位阵亡士兵的名字上报给冷山。

    和她那毫不掩饰的浓烈悲伤不同,他显得冷峻又沉重,这样的死亡他过去面对过很多,比她更有经验,也更学会内敛。

    见他接了铭牌,她道:“那冷司马,我不打搅您,先告退了。”“且慢。”

    她的手腕被握住。

    然而,他没有用力,那短暂的一握在她回头之际,便很快地松开了。一切同她的近距离接触,他始终谨慎对待,不越雷池半步。

    顾柔仰起头看向他,清媚的眼里仍浸透伤感。冷山道:“跟我来。”

    顾柔跟着他穿过人流,和他往一家小酒肆钻:“冷司马,这是……”

    “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可是我还得回去告诉玉瑛……她一直睡不着觉,我得陪着她。”

    他已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招呼小二过来点菜:“她又不是孩子,犯得着你来哄,坐下。随便上两个菜,一壶酒……你们这什么酒出名?”

    他那不容质疑的口气,顾柔素来不敢违抗,只好拖出凳子,在他对面坐着,看小二如数家珍地推荐自家的酒。

    菜点完了,酒先上来,陪着一碟腌菜。顾柔像是想通了,既然来了,那就喝吧,从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却觉食欲全无,又怔怔地搁下。

    她的茫然,他全瞧在眼里,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白鸟营所遇到一切的棘手事务,却很难整理面对她时产生的种种情感。他晓得她担心向玉瑛,然而更需要被担心的,反而是她自己——向玉瑛比顾柔坚强得多,以她的个性必然能很快恢复,重新投入战斗中去;然而顾柔……某种程度而言,她同他有点像。总是满怀心事,心思又过于敏锐。

    顾柔捏着筷子,忽然醒过神,怕就此扫了对方的兴,连忙举樽道:“冷司马,属下敬你一杯。”

    他不接,把菜碟推她面前:“不会喝别瞎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哦。”顾柔只得放下酒杯,一边夹了口菜,送进嘴里,听见他随口的询问:“吃过了么。”

    顾柔摇摇头。玉瑛心情低落,什么都没吃,她陪着玉瑛,便也没吃。这会儿教他一问,才觉得真饿了。“冷司马,我能再叫碗面么?”

    “当然,”冷山略显诧异地回看她,“反正你结账便是了。”

    “……”顾柔举起手,“小二,再来碗牛肉面,多加汤!”

    他一猜就知道她没吃,他又问:“午饭吃了么。”顾柔摇摇头,心里奇怪,怎么冷司马也跟大宗师一样,老逮着这些琐碎的事情问?

    “不管发生什么,有得吃的时候就要吃,别等到没得吃,才知道食物矜贵,”他挑着盘里的翠绿菜心,顺手往她碗里丢,像是喂猫,“你看你们孟军侯,他就是不按时辰进东西,才得一个胃心痛的老毛病,节骨眼上忒误事。”

    顾柔听了奇怪:“那他为什么不按时吃饭?”

    被冷山轻瞥一眼:“等你出任务,教你埋伏三天三夜不准动的时候,上头没发话,你敢吃么?孟章他是管人的,自然要做个表率。”

    顾柔点点头:“我晓得了。”面上来了,她拧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突然想到:“冷司马,您也吃啊。”

    “吃过了。”

    顾柔听了更奇怪:“您吃过了还吃?”

    他自然是特地为了她,见她心事郁结,便把她引这来,想要开导开导她。

    冷山不答,只是喝酒。一脸“老子喜欢老子乐意你管得着么”的不解释,顾柔便不多嘴了,想着他行事总归是很强硬的,不问也罢。

    三杯酒下肚,顾柔开始说真心话:“冷司马,不瞒您说,我真怕有一天,玉瑛她也变成一块铭牌,那,那我怎么拿得下手……我只怕到时候,我连喘口气的勇气都没了。”

    顾柔嘴里含着菜,捏着泪穴。这些话她从没跟别人说起过,更不敢对大宗师说,大宗师最心疼她,要是她总跟他倾吐这些苦楚,还不得让他陪着心疼死。所以每次在他跟前,她总归会报喜不报忧,挑着一些白鸟营的好处说,尽可能让他安心。

    但是冷司马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是身经百战的斥候统领,同他请教一些经验,总归没有错。

    冷山顿了顿,道:“你才这么点勇气啊。”

    顾柔嘴里的菜刚往下咽,就给噎住了。

    她也不想被上峰小看,于是用力吞下去,正想着辩解两句,又听他道:“我以前在射声营干过一段,你知道吧。”

    顾柔一怔,对他这个突然起的话题茫然点头。

    “我姑父邝汉,当时是位名将。”

    这个顾柔听过:“我知道,是邝大将军,征辽东,打西凉。”

    “对。”他点头,顾柔忙给他斟了杯酒,邝汉的名气不光在大晋无人不晓,甚至威震边关,羌胡听见他的名字,看见他军队的番号,都要退避三舍不敢妄动,可见威风之盛。然而他却无心赘述这些功绩,只是简短地道:“后来,我姑父在樊城一战中战死。”

    顾柔朝他看,他仍是那般平静刚毅,冷诮耸峙。

    “因为当时的斥候没能及时传出情报,我那会跟着他陷在敌军包围里,他掩护我退,但选择了错误的方向,最后我冲出去了,他没能,被围杀。”

    说至此处,他一饮而尽,轻轻吐出一口酒气。

    顾柔连忙再给他满一杯。

    他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平静中带着悲哀:“那会,这事儿我一直忘不了;憋着一股劲打下樊城,战斗一结束,我就跑去跟白鸟营的人打了一架。当时白鸟营是邢风在管,你们孟军侯那会还是个兵豆子,帮着他,上蹿下跳,趁乱给老子脸上砸了两拳。这狗东西。”

    他说到此处,轻轻笑了起来,本是年轻英俊的眉眼里,却透着一股历尽劫难的苍凉。

    顾柔没笑,只是望着他不说话。她隐约地感觉到,他心底一定藏着许多事,很多情绪,只是他用坚冷的外壳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他笑了一会儿,渐渐地也不笑了,面色一正,看向顾柔,问道:“顾柔,按照军规,军侯级以上的将领,在军中斗殴生事,应当如何处置?”

    顾柔一紧张,连忙在脑海中回想,好久没复习军令了,幸好仔细想想还记得,忙道:“连降三级,贬为百夫长,领一百军棍。”

    他笑了,顾柔心头一松。他点头道:“不错,当时我就这么领了罚。后来不久,我便跟上头提要求,这百夫长我也不想做了。”

    顾柔道:“所以,您去了白鸟营做斥候?”

    “是,”他回望她,眼中,一抹宁静又沉稳的光芒渐渐凝聚,“不是在阵前冲锋陷阵才叫城墙,敌人还没动,我们先动,这就是斥候,斥候的情报至关重要,往往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我们白鸟营,就是要在攻的时候发起第一道冲锋,守的时候为军队构筑第一道城墙。你懂吗?”

    他说罢,喝了一口酒,感觉有些昏眩了。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话。

    她在旁边道:“我懂。”

    他嗯了一声,自斟自饮:“懂了就回去睡吧,当兵的人没工夫伤春悲秋。”

    她没动:“冷司马,我有东西给您。”

    他顿了顿,看向她。

    她的眼神一样地坚定,可是这份坚定里,比他多一分柔软和细致,她的眼睛生得很媚,说话时总像是含着一汪水,柔澈明净。她对着他,慢慢垂下眼睛,从腰间取出一物,极其郑重地捧到他面前——

    “冷司马,这个,给您。”

    他的心猛然一颤,手中酒杯一斜,险些洒出酒液:“你什么意思?”

    顾柔递上来的,是刻着她自己名字的士兵铭牌。

    “我知道我要被派去建伶城了,我知道您留守,我跟孟军侯去。这个劳烦您替我保管。”

    铭牌的背面,刻着国师和顾欢的名字。

    他不接,怔怔盯着她看,一刹那间,竟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声音沉哑地道:“顾柔,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知道,我要是回来了,您就还给我;要是……没回得来,就把它交给大宗师。”

    ——顾柔当兵不久,其实并不知晓,在士兵里头,若是一个士兵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便会将自己的铭牌赠予对方,表示希望和对方死后同葬,乃是求爱之意。要是对方的姑娘家接了,就表示接受了这份心意,等着他兵役归来。

    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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