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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菀原本身形纤弱,这一耳光甩在她脸上,令她整个人扑在地面,捂着渗血的嘴角,回头既委屈、又不解地看向连秋上——自从她被接回云南以来,连秋上待她可以算是情深义重,不但有求必应,还册封她为正妃,可是为何此刻说变就变,难道因为她私自将顾柔带出,就要如此大动肝火么?
她想起先前连秋上曾经对顾柔有过欢喜之情,难道说,他仍然没有接受兄妹关系的身份,还对顾柔抱有那种感情?
白菀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寒心酸,叫了一声:“王爷。”连秋上怒气未消,冲旁边两名惊慌的侍女喝道:“王妃乏了,还不送她回去歇息!”“是,王爷。”
顾柔看着那数名侍婢搀扶起白菀,手忙脚乱地簇拥而去。
连秋上回眸,瞪了一眼顾柔,并未同她说什么,只是厉声责问侍卫:“谁放她出来的?”
那两名负责看守冷宫的卫士被带到跟前,连秋上厌烦地一挥手,表示不留人。于是两人均又被拖了下去。看那样子,似乎是将要遭遇极刑的惩罚。
连秋上无法惩罚白菀,于是便处死违背他命令放走顾柔的卫士,杀鸡儆猴,令其他人不敢再犯。
顾柔又被送回冷宫。
后半夜,她依旧睡不着,听着院中皮娘咿咿呀呀的絮语声,顾柔一直在想——
连秋上这等冷血无情的枭雄,能够在安全回到云南之后,还惦记着这个曾经被他抛弃在洛阳的妾侍,说明他对白菀的确与对其他女子不同,至少是有几分真情的。白菀今夜所为,不过是为了帮助连秋上说服自己投诚,就算瞒着他,但也不会将自己放跑,连秋上应该知道她这份心意,却何故冲她发那么大的火?
顾柔越想越觉得蹊跷,总觉得连秋上如此费尽心思接她出京,立她为妃,不可能就如此态度转变,弃若敝屣。
而且白菀在京城时,曾经是太尉云晟家的舞姬,出身相当低微……
对了,就是这里!顾柔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其中关键。
她分明记得,当时连秋上查到白冰雇佣离花宫的刺客小谢,当时极度愤怒,连白菀也一并连罪,说要将白菀“打发回去”。白菀是云府的人,这“打发回去”,不就是回到云府么。
既然白菀回到了云府,深宅大院,想要脱身必然不易,何况连秋上的身份如此特殊,他又是如何能够从云晟手里,再次带回白菀的?
顾柔脑际,忽然闪过连秋上因为极度的恼怒,甩在白菀脸上的那一巴掌。
一瞬间,她似有所悟。
——连秋上之所以那般震怒,并非因为白菀擅自带顾柔离开冷宫,而是担心顾柔看见白菀其人,发现他和太尉云晟的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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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朝廷的大军兵临城下,而连秋上却能够处乱不惊,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自信有余;正是因为他在朝中有内应——太尉云晟兼任后方的粮草总提调官,手里拿捏着朝廷大军远征所需要的兵马钱粮;一旦中止供给;那对深入云南的朝廷军队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顾柔想破这一层,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心惊肉跳。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立即去叫国师:【大宗师;小心云晟;他极可能跟连秋上暗通款曲!】
没有想到;国师也未入眠;此刻的他正在召集将校,商讨如何应对一个突然而至的巨大危机——来源正是后方的补给线断裂。
事实上;就在顾柔发现这桩事情以前的当天早上;朝廷军派出的白鸟营斥候来报,后方粮草出现供给问题,毫无原因;无人报信。催发军粮的几道文书全进了武陵和零陵二郡;却犹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国师道:【本座已经知晓,你不必担心,本座自有安排。】
顾柔睡下了,可依然无法入眠,她怎么能不担心!孤军深入,后方粮草被切断,更有可能是退路被切断;隆冬已至,而建伶城中的云南军队又严防死守,这样耗下去,情况极度不利。
她想起国师说起的五日内攻城,想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背水一战了罢,这一战若是朝廷军不能取胜,怕是危险了……
……
顾柔为此事心神不宁了一整晚,到了清晨之时,刚好外头的皮娘不闹腾了,她终于恢复一丝睡意,正昏沉进入梦乡之际,忽然听得外头传来嘈杂脚步声,一行人进入内院。
顾柔被惊醒,慌忙起身来,拨着窗舷朝外张望,只见连秋上率领一队铠甲将官立在院中。
她心里一惊,慌忙扯起衣裳穿好,不晓得他这一趟又要作甚。匆匆忙忙扣纽扣时,外头门被敲响,却是个通传的侍婢:“姑娘请快快起身,王爷有请。”连秋上并没有闯进来。
顾柔更衣完毕,出了屋,只见所有人皆披战甲,连秋上站在将校簇拥之中,身穿两铛银甲,外披靛青色披风,带着弓矢箭囊佩刀等物,他虽然并不壮硕,但身形挺拔颀长,这般武装下来,看起来威严凛然,自有一派雍容华贵的王者风范。
顾柔暗道不妙,这等隆重,莫不是云南军准备出兵正面迎战,要杀她祭旗了?
连秋上倒不曾存杀害顾柔之心,只把她带到了建伶城的瓮城之上。
从此处眺望,可见城下的平原地带一路延伸,伴随江河交错,汇聚向西南部的滇池。滇池波平如镜、湛蓝似海,在青色的天空下闪着璀璨光芒,群山抱腹其间。
“如今正是冬季,枯水时期,看见那条河了么?”连秋上道,“待到春天再临的时候,冰川融化,万物复苏,河里的水便会重新涨起。”
顾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碧绿丝绦般的河带在山峦中盘旋围绕,注入滇池一方,又从另一头化出无数支流,错落交叉引向四方。
连秋上道:“那是盘江。隆冬一过,春水将至,你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顾柔不明其意,望向他,摇了摇头。
“开春的时候,春雨绵绵,又兼雪水融化,到时候水位上涨,江河奔泻;地形皆会一时改变。我等军队船行其间,早已熟悉状况,而北方军队却不利于作战。”
顾柔惊讶地瞪着他,只见连秋上面含微笑,远眺山河,举手投足间已显示出无限的自信。
她心头暗恨,偏生他说得戳中痛楚,朝廷军多是中原子弟,不擅水战。冬季的枯水期尚好,一旦春天涨水,潮气四起,也极容易引发疾病,更加不利士气。
连秋上盯着顾柔的神情变化,好似也从中明白了什么,带着一种挑衅,悠悠说道:“这一战,慕容情注定要铩羽而归,不但这样,我还要他埋骨于此,身败名裂!”
顾柔捺着怒火,干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兄长,我谁也不想偏帮,只求一个平安。”
连秋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看完地形,顾柔又被连秋上带去旁观阅兵。顾柔见到校场内,三军井然有序,军容严整,士气高昂,不由得心中担忧。
连秋上还带着顾柔参观他的军阵,其中颇有示威之意——他要让顾柔这个妹妹看见,他是行的,他必然胜过慕容情。
顾柔却越看越心惊,她在云南军队的阵中,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大型守城武器和军械。这些武器,有些甚至是朝廷的军队刚刚着工匠打造出来,比如离她不到丈余的那架老虎车,是在攻打下牂牁郡后,国师召集工匠,亲自审阅图纸加以改良,最新造出来的巷战武器。
这等新玩意,朝廷军也刚装备不久,怎么瞬间连秋上的军队也有了?
顾柔惊觉——这里头一定出了问题,咱们自己人的军队里头,必然存在着内鬼,泄漏了这些至关重要的图纸!
顾柔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着,连秋上淡然旁观,目光愈加显得冷漠。
这时,有士兵来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杨二公子回来了。”
连秋上面色一变,锋锐的双目中,掠出一道意气风发的闪光:“走。”
……
顾柔旁观完连秋上阅兵之后,心情忐忑不安,想着要将这些全部告知国师,然而用心声呼唤了他好几次,却暂时未有听得回音。
她正焦躁,却又来一队人马,是骑兵兵尉刀祁,他奉连秋上刚才传来的口谕,将顾柔带去内宫中一处幽暗庭院。
这庭院是用以关押犯了罪的宫人的,所经之处,处处哀鸣,有不少手持廷杖的行刑守卫经过,顾柔见到迎面过来一老嬷,手里托着的银盘中,竟然盛放着一对血淋淋的人耳朵,顿时感到既惊悚,又恶心。
她被带到了一处暗室。火折子一擦,守卫们将四角的灯台点亮。
刑架上挂着一副不成人形的身躯,那女子头发散乱、遍体鳞伤,听见响声抬起头来,原本想要冲敌方吐唾沫,却在抬起头时看见了顾柔,不由得吃惊盯着她看。
顾柔也在看她,终于认出了那张血迹斑斑的脸是谭若梅。
白鸟营的老兵谭若梅,被俘虏之后便一直关在此地,然而无论刀祁使用何种酷刑折磨她,她都咬死牙关,不肯说出丝毫军情。
顾柔惊异,叫了一声:“若梅!”想要过去,刀祁却敏捷伸手,将她臂膊夹住,他力大无穷,于是顾柔再也前进不得。
谭若梅却在努力蠕动嘴唇,她原本伤势过重,已经无法开口,此刻却好似拼尽了全身气力,想要对顾柔说句话。
“若梅!”顾柔眼中噙泪,大声叫喊她的名字。
谭若梅死死地盯着顾柔,奋力吐气,口中泄出断不成句的字眼:“小心……天……”
刀祁眼疾手快,左手钳着顾柔,右手抹向腰际,一把短匕脱手飞出,刺穿了谭若梅的咽喉。
谭若梅张了张嘴,头轻轻一低,再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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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被刀祁拖着的那只手挣脱不得; 双膝一曲,虚软跪落于地。
面对死去地谭若梅; 怀着满腔的仇恨; 她咬紧牙关; 仰起头问刀祁:“你们带我来这,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刀祁对这个看似柔弱; 骨子里却又强硬的美人充满了兴趣,他原先便是亲手捉顾柔回来的人,若非王爷扣留顾柔; 他早就将此女据为己有了。此刻盯着她; 眼神幽幽地道:“你若交不出王爷想要的东西; 下场便同她一样。”
顾柔垂眸,一边摇头; 面上冷笑不语。刀祁皱了皱眉; 示意看守将谭若梅的尸首放下来。
尸体被运出去,外头也刚巧来了人; 进来的是刀祁的裨将。
裨将向他禀报:“杨皓已至,正于外面等候。”
听见这个名字; 刀祁神情一变; 显出几分不服和厌烦之色。
杨家和刀家的对立,在云南也早有渊源; 这两家人均是云南的望族。
刀家世代盛产武将,刀祁的父亲刀罗双便是当今云南的军尉,连城在时; 立下颇多战功,如今连秋上自立后,加封他为国尉。而杨家则谋士辈出,国相杨素正是杨家的嫡长孙,而在他之前,杨老太公也曾担任过连城的国相。
这杨家和刀家一文一武皆是宁王的左右臂助,然而刀罗双和杨素这二位得意之臣却始终不能达成将相和,双方各据党派,相互明争暗斗,竞争权势和财富。加上老臣刀罗双心高气傲,自恃战功累累,向来不满杨素这乳臭未干的青年居于国相之位同他平起平坐,常在朝堂和四下的碰面中,露出轻视打压之意,于是双方更加水火难容。
这半年来,因为云南和朝廷的战争对抗,外面情势紧逼,所以杨素和刀罗双才搁下了斗争的工夫,但骨子里头对于对方家族的仇视,却是无法改变。于是,此刻刀罗双的儿子刀祁,听到杨家人的名字,立即唇角一撇,轻视之情溢于言表。
裨将问:“是否要将他带进来。”
刀祁本想说“这是王爷交待给我的事,何须他来插手”,然而很快又想到,杨皓身无挂职,能够只身进入这里,只怕也是出自王爷的意见。于是,他无可奈何,却又不肯服输地哼道:“带进来。”
穿着一件不束腰长袍的年轻人被请进来了。他个子不高,两撇八字眉毛,瘦骨嶙峋的脸反衬得他一对眉眼甚是明亮,面容上能看出几分同杨素的相似之处。只是脸上挂着谦逊恭敬的笑容,比趾高气扬的国相杨素温和许多。
刀祁冷哼一声,还没来及问话,杨皓便朝他谦谦一礼,道:“小刀将军,别来无恙。”
顾柔情绪尚未从谭若梅的死中恢复过来,她原本垂头而坐,忽然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由得茫然抬头,缓缓回过身去看他。
视线从下往上移动,顾柔瞧见了,在她身后,一双皂靴配着长上等丝织长袍,青年的发髻梳得很整齐,头发油光滑亮,扎着士人常用的巾幘,笑笑地正瞅着她。
他温文尔雅,一如初见的情形。
顾柔呆了片刻,诧异脱口:“田秀才?”
她先是狂喜,然而立即转悲:“你也被捉了?”她停下来,看见田秀才那微笑淡然的眼神,哪里还有那爱好插科打诨不着调的影子,不由得一震。
刀祁在一旁回答田秀才的话:“杨皓,本将乃王爷亲封的骑都尉,你无官无职,应当称呼我为刀将军,同我行礼才是!难道你们杨家号称书香门第,连称呼人的规矩都没教过你么?”
“是是是。小刀将军。”杨皓微笑着,故意煞有介事地朝他夸张一揖,刀祁没那个闲情去领悟这份故作幽默,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顾柔彻底震惊:“秀才,他叫你什么?他为什么叫你杨……杨什么?”
杨皓微微一笑:“小柔,别来无恙。”他换上了贵族的霜青衣袍,举手投足意气风发,潇洒自如,俨如脱胎换骨。
顾柔看了看刀祁,又看了看田秀才这身打扮,脸色陡沉:“秀才,你投降背叛了?”
田秀才笑容可掬:“背叛?决不可能。”他微微侧身,朝着虚空里王殿的方向高掬一礼,朗声说道:“我杨家世代忠于连家,发誓为王爷效忠,又怎么可能背叛呢?”
他说罢,回过身,面对惊诧无比的顾柔,终于笑着解释:“在下本名杨皓,乃是建伶王家次子,当今国相杨素正是家兄。”
顾柔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皓从容自在地掸了掸衣袖,掀开袍服一角,单膝半蹲下来,对顾柔道:
“顾柔,我这次特地提前赶来,是为了替王爷来劝你归降。否则我还会在白鸟营继续潜伏一段时日。”
顾柔嘴唇动了动,不知是因为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可笑,还是因为极度的悲哀:
“所以,你化名加入白鸟营,和我们大家一起训练上阵,都是为了替连秋上当细作?”
“不错。我潜伏中原数年,正是为了替云南筹谋寻找机会,”杨皓说到此处,垂眸微微一笑,似乎还带着田秀才式的腼腆,“原本我体质薄弱,无论我怎样锤炼体魄,然而三年下来一直无法通过招兵考核,于是我便转换途径,去考太学。”
杨氏兄弟自幼在家接受族学教导,其兄杨素文韬武略,而弟弟杨皓则有个过目不忘的专长,专攻术数和经传。他乔装改扮变换身份进入洛阳后,怀着满腹经纶,去参加太学考试,准备混入书吏队伍,但刚巧白鸟营军侯周汤来到太学,想要跟博士手下挑两个文书官,杨皓博闻强记和过目不忘的本领给周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便被他举荐进入白鸟营。
杨皓就这样机缘巧合地,进入了朝廷军最为机密和前线的情报机构,成为一名白鸟营斥候。
他也渐渐在军营中适应,装憨扮傻玩世不恭颇有一套,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谁都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弱质彬彬的书生,却藏着这般惊天的身份秘密。
顾柔越听,心越是冷得透彻:“原来你同咱们大家交朋友,一起受训,一起过爬山过河,一起去出任务……都是假的。”
“是。”杨皓蛰伏甚深,小小演技,于他而言不在话下。
顾柔眼中,突然迸射出愤怒的光芒:“若梅是被你出卖的,对不对?你利用了她!”
“不错。当时我已经知晓你是顾之言的女儿,便设计使你落入王爷手中。但此事事后却为谭若梅觉察,只是她太愚蠢,还企图劝我自首投诚……”杨皓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自然是假意应允,半路上将她制服,交给了王爷哨探。”
泪光在顾柔眼中微微闪动,但很快地,又被屏了回去。她不想在这种无情无义的人面前浪费眼泪。
“咱们军队的老虎车图纸,也是你泄漏给连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