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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在顾柔眼中微微闪动,但很快地,又被屏了回去。她不想在这种无情无义的人面前浪费眼泪。
“咱们军队的老虎车图纸,也是你泄漏给连秋上的。”
“不仅限于这些,还有新改良的大床弩。不得不说,你有个很厉害的情人,他很会改良武器;不过可惜,他高高在上,看不到我在白鸟营窃取这些果实,”杨皓眨了眨眼睛,言语中,夹杂着对国师的几分钦佩,又带着几分瞒天过海的狡黠和自得,“还有梭子车、牌子车、火油车、塞门刀车……图纸我全部拿到了,这些会对建伶城中的我军防守有很多用处,虽然许多来不及临时制造,但至少,知己知彼,掌握了朝廷军的攻城弱点。”
顾柔忍不住大骂:“你真是一个狗东西,不,猪狗不如!”
她按捺不住,几乎要从地上朝杨皓扑过去,刀祁出手如电,一把按住顾柔后边,将她右手压到身后。顾柔动弹不得。
杨皓冲着刀祁微微一笑,以示感谢。又对顾柔道:“倘若这般形容我,能够让你稍稍解气,并且冷静下来考虑事情的话,那么或猪或狗,我就不妨做一回罢。不过顾柔,你还是应当想清楚,慕容情的军队早晚要葬身于此,你早一点投降归顺我王,岂不是少吃一些苦头?休要学做那谭若梅。”
他不提倒罢,一提谭若梅,顾柔恨不得将他这等负心绝情的虚伪之辈撕成碎片,她原想骂他,但看见杨皓脸上那淡定的微笑,便知晓这个人心态何其沉稳,仅仅是辱骂他毫不在意。于是,她休了这个念头,克制了一番,沉默不语。
杨皓见她在思考,追问:“铁衣的配方是否真的在你手中?”
顾柔抬起头,答非所问:“你说朝廷军必败,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不是因为如今大军围城,你们撑不了多久,所以来同我求铁衣配方么?若是你胜券在握,何必放着细作的身份不要,来做这个说客求我!”
杨皓的微笑中显出一丝苦恼,他显然不介意和顾柔分享他此刻的心路历程,他认为,把现实和真相说得越露骨直接,就越能够瓦解顾柔的意志:
“离开白鸟营,一是因为那个冷山,他开始怀疑我;二是因为……我听说王爷竟将你认作亲妹,我担忧王爷中了慕容情的计策,故而星夜赶回。”
作者有话要说: 田瓜皮登场,掏出星月棒:变身吧……杨皓!(幕布降下,过场音乐)
(幕布起,杨皓换装完成)
杨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
连秋上:那本王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杨皓:我们是穿越在云南的火箭队
连秋上: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杨皓: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连秋上:我们是穿梭在银河中的火箭队
杨皓: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
连秋上、杨皓:就是这样!
刀祁:喵……喵……
顾柔掏出铁衣:代表月亮消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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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听了不由得一惊,想着若是姚氏的谎言被拆穿,连秋上知晓真相;那自己性命岌岌可危。
杨皓继续道:“不瞒你说;如今我们在朝中早与云晟达成协定;云晟野心勃勃;而晋王垂暮,若是慕容情兵败身死于云南;晋国则日薄西山;届时云晟便可以外戚之尊;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觉得云晟会不会算这笔账呢?”
他的话字字诛心;顾柔晓得国师领着大军在外;很可能已经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便感到心头阵阵刺痛,她焦虑万分,却无能为力;抬起头看着杨皓时,眼神一片茫然。
杨皓见她怔怔发呆;认为时机已到;尝试劝说顾柔。他侧过身;靠向顾柔耳边;不顾身后刀祁探头探脑好奇的目光,压低了嗓子,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小柔,我知道你谎称王爷亲妹是为了自保,这我不怪;只要你肯交出铁衣的配方,我决不会同王爷揭穿此事,你仍然可安心做你的郡主娘娘。”
他以荣华许诺,以生命为要挟,顾柔看着这样的杨皓,从他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田秀才的影子,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那个曾经共患难同甘苦的至交战友,却是一个虚伪的谎言,然而不论这个谎言多么险恶,她仍然无法瞬间毁灭那些过去的美好。大家共同生活,一起战胜痛苦,一起拥有过的日子……那些时候,他也身在其中,放声欢笑和痛哭,那些都是假的吗,没有片刻的真实?
满心的悲哀。
顾柔晓得这个问题傻得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田秀……不,杨皓,周军侯死的时候,你也哭了,那也是假的吗?”
杨皓正等待着她的回答,没料到顾柔突然有此一问,他顿时愣住了。半响,他立起身来,短促地回答:“是,全部都是假的。”
杨氏一族,一个在建伶城中只需要报出自己的姓氏,就令人如雷贯耳敬仰佩服的望族,经历了世代书香门第的传承,表面的光鲜背后,拥有着不为人知的煎熬难关。一方面,连年扩军备战,已经让以刀家为核心的武将集团不断乘机进行势力扩张,谁掌握了兵权,才有资格真正说话,刀罗双之所以敢对他的兄长杨素如此傲慢,正是因此。另一方面,在文官集团内部,虽然众官明面上皆以国相杨素马首是瞻,然而背地里,以别驾牟士昭为代表的牟家,以侍郎屈横为代表的的屈家,纷纷均在崛起,他们不断扩张自己家族的田亩、财富、官场势力……须知道这一锅子饭食就这么多,别人多吃一口,便是从杨家口中掠去一口。杨家的地位不复当年,岌岌可危。犹如锦衣华裘,内里却满是千疮百孔的疏漏。
于是,父亲这才将他派出去,卧薪尝胆,韬晦蛰伏,以期为家族立功。
原本杨皓同兄长杨素一样,满腹经纶,经纬之才,然而只是因为长幼之差,他必须接受这般的命运。杨素是被选中的幸运儿,而他,却被发往中原,冒着未可知的风险接受命运的锤炼。
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灰心沮丧过,尤其当他因为体质薄弱,屡次不能通过征兵考核,他更是万念俱灰——无法达成父亲的目标,意味着他不能回到云南,难道真要在这中原之地了此一生?
随后,他决定冒着更大的风险,去考太学。然而,考太学对于身份的审查,则远比征兵严格,层层关系需要打点,这么多银钱他给得起,但是钱财来源他却说不清,故而每次不敢尽力使钱打通关节。于是又一次落榜。
就在他灰心丧气之时,在太学馆槐市外的石碣旁遇到了一名穿着戎服的高大青年。那人以为他因为没能进入太学而沮丧,便笑劝他一句:
“考不上太学又如何,功成名就并非出仕这一条路,大丈夫何必愁眉苦脸?我就瞧不上那些一场考试没通过,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酸儒!”
那时候他只是朝这戎服青年微微一笑,双方攀谈起来,两人站在槐树下,从忠孝仁义谈及当今天下大势,从黄河水涝谈及山川地理,无所不言,畅聊甚欢,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相见恨晚。
末了,直到夕阳西沉,槐花落满肩头,他们才意识到一天已经过去。那戎服青年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
“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小兄弟,你还有机会,莫灰心啊。不要离开洛阳。”
杨皓只是觉得奇怪。那时候,他并不晓得,对方便是白鸟营的周汤。
后来,周汤再次造访,举荐他进入白鸟营,他在白鸟营的一切,都由周汤打点帮忙,他果真如同一个掏心掏肺的绝世好友帮助他。
周汤是在他们刚刚抵达牂牁郡的那一夜死去的。那时,杨皓看着周汤躺在冷山怀中停止呼吸,他甚至感到一丝微微的庆幸,幸好他没有和周汤一队执行任务,如果真是那样,他会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是在他身后捅上一刀,还是帮他挡上一箭。
在这世上,或许存在着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终身知己的故事,然而这些决不会属于他,他的身份,注定不会拥有真正的朋友。他用完成使命回家的信念,牢牢支撑着自己狠心绝情,一路蛰伏。
他乡是异乡,在云南长大的杨皓终于回到云南,却又发现阔别多年的土地,竟然变得如此陌生,故乡又成他乡。
顾柔这一问,竟然使得他思绪万千。杨皓发了一会怔,忽然喃喃重复道:“是,不是,全是假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白鸟营的日子,可能是他近五年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五年,足以消磨青春和意志,彻底改变一个人。他变了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放下田秀才的身份,回到原来的自己。
他将嘴唇抿得紧紧的,想了一会儿,终于将田秀才彻底扼杀,将同一副身体里重新装满杨皓的灵魂。他转向顾柔,冲着她冷冷微笑:
“看来,你是绝不可能合作了。对么顾柔?”
当他回忆起自己在白鸟营学习到的一切之时,也彻底地明白了,顾柔不可能投降。
白鸟营的人不会投降。
顾柔以憎恶的眼神盯着他看,简直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很好,”杨皓点了点头,苍白瘦削的脸颊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很平静,却透着狡黠,“这是你自己选的,别怪我,小柔。”
田秀才……不,杨皓离开了,顾柔怔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然而很快地,她又迅速清醒过来,朝国师传回了这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大宗师,白鸟营里有内奸,他的身份是……】
……
杨皓离去之后,将前后经过详细禀报宁王连秋上。当他说到顾柔同国师的情人关系之时,连秋上先是一诧,而后,面上怒色越来越深。
顾柔和慕容情是一对?那么就是说,他们绝非血缘关系,慕容情作为次子继承了慕容修的全部衣钵,甚至统领国观和朝廷兵权,他总归不可能不是慕容修的儿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顾柔,她根本不是慕容修的女儿,所以和慕容情不成兄妹。
于是,他明白了——姚氏在说谎。
那虽然是他的生母,然而嘴里竟然没有几句实话,他简直不敢再认这个母亲了!这顾柔多半也绝非他的亲妹。连秋上想到这里,便觉愤怒难以压抑,连他世上仅有的亲人都对他假的假,骗的骗,他还有什么好留情?
他顿时下了决心,非要将顾柔整治个生不如死不可。
就在连秋上亲自率领杨皓等一队人,预备去找顾柔麻烦之时,白菀也匆匆来到了姚氏所在的琼瑶苑。
姚氏知道白菀是王妃,白菀同姚氏见礼,举手投足恭敬温顺,姚氏见白菀状貌贤良淑德,心中大感安慰,原本不想多加理会的她,对白菀态度温和起来。
白菀将姚氏认作母妃,然而姚氏恨极连城,坚决不肯接受这个称谓,白菀便折中称呼她为夫人,道:“媳妇今番前来,是要禀告夫人一个好消息,儿臣已经有了身孕了。”
姚氏一听,先是惊喜,又是悲哀,为这未出世的孩子命运担忧。
白菀道:“所以恳请夫人看在未来孙儿的份上,帮王爷一回,倘若云南覆灭,这孩子便会性命不保,他还没来得及出世看一眼,便要胎死腹中……媳妇实在于心不忍……”说着频频拭泪。
姚氏默然不语。白菀又道:“夫人,您是小柔姑娘的母亲,您去劝说她,定然胜过任何人劝说,这样对她也是好事。王爷终究是个有火气的人,这些天他心情郁结得很,小柔姑娘若是再不肯交出王爷想要的东西,只怕,只怕……”
姚氏闻言,忽有觉察,神色一变:“你说什么,顾柔怎么了,只怕什么?”
白菀怯怯不语,姚氏抬高声音,声色俱厉:“你要认我这个婆婆,就快说来!”
白菀以袖拭泪,轻轻泣诉道:“方才我在外宫瞧见王爷带兵经过,听说要去找小柔姑娘,我瞧那几人手里拿的像是些……刑具枷锁的,也没看个仔细,他们便过去了。”
姚氏气得拍床大骂:“这孽障!”言罢道:“你速速带我前去!”
白菀大惊失色,她告诉姚氏这些,已经是瞒着连秋上了,绝不敢再犯忌讳。
然而,姚氏竟然一个箭步窜到她身后,勒住她后颈,狠声道:“你若不肯引路,我便立即叫你胎死腹中!”
白菀大惊,顿时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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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挟持白菀;惊动了外头的侍女和守卫,姚氏催促白菀:“带路!”
白菀既震惊;又委屈;她竟未想到姚氏如此狠得下心;拿亲生的孙儿性命来要挟她。无奈之下,她只得从了姚氏的要求。
白菀将姚氏引进顾柔的住处;正巧撞见连秋上命人将顾柔五花大绑,从院中拖出来。连秋上本已经满脸怒色,看见迎面而来的二人和后头跟着的大批卫士,不由得脸色更加阴沉,狠狠瞪着白菀。
白菀委屈叫了一声:“王爷……”连秋上见到姚氏押着白菀,心中已大概明白了三分;他没搭理白菀,对后头的姚氏质问道:“母亲这是何意?”
姚氏怒道:“你还问我是何意;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如此对待你亲妹子?”
连秋上一听“亲妹”二字;便冷笑起来:“亲妹子?母亲,你见过和亲生兄长双宿双栖的妹子么?她和慕容情早有私情;恐怕你不会不知道罢。既然如此;她又怎可能是你和慕容修的女儿!”
姚氏听得一怔,晓得谎言被拆穿,立刻便要兜不住了,连秋上怒气未消,继续道:“妹妹是假的,莫非母亲也是假的。你的话,还有几句值得相信?”
顾柔见连秋上凶相毕露,担心他对姚氏不利,连忙挣扎着在一旁道:“她的的确确是你生母,你万不可伤害她。”
话音未落,便听连秋上冷笑道:“阶下之囚,有何资格指使本王。”说罢微微一偏头,示意底下人将她带走。
姚氏见到情势危急,拿住白菀予以威胁,连秋上却不为所动道:“人说虎毒不食子,你却对亲孙下手,妇人之心远甚于虎!你这等歹毒妇人,不配做我母亲!”
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得姚氏摇摇欲颤。她原本便不欲伤害白菀,只是借以要挟连秋上,如今被他这样一番话呵斥,更加下不了手。眼看顾柔陷于危机之中,她迫不得已,突然一个抢步,拔出卫士的腰间短刀,指着连秋上:“秋儿,你收手吧,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也不愿见你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卫士们见她如此,纷纷将姚氏包围,护住连秋上。
然而姚氏刀锋一转,却又对向自己腹部,仰天叹道:“我不能劝得你回头,也不忍眼睁睁看着你祸乱家国、戕害生民,我这个母亲当得实在是一无是处,如今唯有以死谢天下。”
她说罢,竟然一刀刺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
顾柔惊得在后嘶声大喊,白菀怀着身子,哪能见血光,顿时晕倒在地,被侍女们七手八脚搀了下去。
连秋上脸色刷白。他绝没想到,姚氏当真下得了这个手,在他面前自杀。
他飞奔过去,只见姚氏双目紧闭,躺倒在血泊之中,面容中显出一丝急惶,他惊呆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仰头大吼:“御医,快传御医!”
御医被传入宫苑,替姚氏诊治,勉强保住了姚氏性命,只是姚氏气虚体弱,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连秋上懊悔不已,他说的是气话,他一天的母爱都未曾享受到,却把生母逼死,这不是他想要的。在他心中,极其希望能够得到母亲的认可,也希望母亲能够承认已故的父王连城。
他要证明给姚氏看,自己能够守住云南,打下江山。
因为姚氏这一闹,连秋上暂且将刑责顾柔之事抛诸脑后,他暂时允许顾柔在姚氏身边照顾,以期利于姚氏的恢复。
顾柔在姚氏床前伺候,夜里,姚氏醒了。
顾柔惊喜,正欲去喊人,被姚氏拉住:“什么时辰了。”“子时。夫人,我去喊大夫给您瞧一瞧。”
“不,”姚氏虽然气息微弱,思路却很清晰,嘱咐顾柔道:“小柔,你留下。”
姚氏竭尽全力,气息微弱地道:“小柔,他已经识穿你我谎言,铁了心要整治你,如今你要活命,只能将铁衣的配方交给他。我来之时,阿情曾同我说过,这铁衣配方尚未复原,你只要半真半假交给他一份……小柔,你过来,听我说。”
顾柔凑近枕边,姚氏对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嘱咐了一番,顾柔连连点头。
顾柔出来后,便主动求见连秋上,同他提出条件。
“王爷,事到如今,我只求活命,我会将整本铁衣的配方交出,只须您应我一件事,放我离开建伶。”
连秋上仍在思考,眼神不定地打量着顾柔,半响道:“本王尚未用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