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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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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你一定要好起来。”

    第四个夜里,顾柔终于彻底醒转,家里没有鸡了,顾欢做了鸡蛋汤给她喝。姐弟一起吃过晚饭,顾柔哄睡了弟弟,一个人在房中换药。

    白天的事情顾欢一个字也没有提,顾柔还只当弟弟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她对着生锈的铜镜,看着镜中自己背上那道深深的箭弩创口,心里头充满了疑虑不安:我九尾出来混有几年了,只卖消息,不卖人头,也从不跟人家抢单生意,更没有得罪过离花宫的人,为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不管是别人先招的她还是她先招的别人,可这梁子一旦结上,就没那么容易了事了,顾欢深深知晓,现在的情势是,即便她不找出对方,对方也一定会因为害怕她报复而报复。

    顾柔叹了口气,跃上房梁,把藏在缝隙里的江湖小报取下来。

    对着灯翻阅竹简,近五年来的江湖杀手排行榜上,前十名几乎全是离花宫的人,密密麻麻,前三更是无一例外。

    顾柔翻到近三年的榜单。

    前年,也就是平昌十八年的排行——

    榜首:金飞燕;离花宫

    榜二:夜盗千户鬼老七;离花宫

    榜三:金笔国手萧书生;离花宫

    去年的排行——

    榜首:金飞燕;离花宫

    榜二:点红尘;离花宫

    榜三:卓夫人;碧海阁

    今年年初新鲜出炉的排行——

    榜首:金飞燕;离花宫

    榜二:卓夫人;碧海阁

    榜三:小谢;离花宫

    在密密麻麻属于离花宫的排行上,“卓夫人”这个名字引起了顾柔的注意。

    她的组织是碧海阁,也是江湖老牌的刺客组织,和离花宫不同,据说成员骨干多为南人,这个组织多半在西部南部发展得风生水起,只是近几年来拓展势力,把生意做到了洛阳,大有和离花宫分庭抗礼之势。

    跟离花宫结了梁子,顾柔就开始动脑筋,想要借碧海阁这个势。虽然她一直喜欢单干,这样不必太受制于人,但是事情既到这里,便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势。

    她跟牵线人联络,朝碧海阁递了消息,没过多久,便得到卓夫人亲自回信,约她夜晚在京城郊外三里驿馆外接头。

    顾柔如约前来,一见面,就晴天霹雳地站住了:孟……孟姐?!

    腌菜西施孟嫂子一袭羽衣,美若天仙,优雅徐徐转身。本以为会邂逅一个风度翩翩美少年剑客的她看见顾柔,登时头杠黑线,下巴落地,美不过三秒:“小小小小小小,小柔,你是九尾?”

 第4章 渣男想退婚

    004

    原来菜市场上和自己一起摆摊整半年的孟嫂,竟然是碧海阁的头牌刺客卓夫人,今晚顾柔受到的打击不轻——自己看人的眼力见儿也太差了吧。

    孟嫂子亦有同感,连不住的摇头,喝酒:“挨球,老娘还以为九尾是个日他仙人板板的一个小白脸哦,亏得我还穿得嫩件新衣裳出来,白球打扮了!”

    顾柔嘴角抽了抽,不晓得自己何德何能,才使孟嫂子产生这等误会。

    不过她还是拜托了孟嫂子,希望能够借助碧海阁的力量摆平和离花宫的恩怨,从中调停。作为回报,她愿意免费替碧海阁干一单生意。

    孟嫂子拿出了她卖腌菜讨价还价的那股抠唆劲儿,伸出三个指头:“三单。”

    这个奸猾的妇人!顾柔无可奈何,谁让人店大好欺客呢?“成,都听卓夫人的。”

    “夫人个锤子哦,就是个出来混饭吃哩艺名,你叫还叫我孟姐就得,”孟嫂子豪气干云,一饮而尽,“你哩事就是我的事,包带我身上!”

    ……

    韩丰在家喝闷酒。

    他一口接一口,坛子里的酒很快空了,屋外院子里,母亲周氏还在大骂顾柔那个扫把星,克死父母,儿子自打认识她就没交好运云云,他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更不乐了。

    原本他逃回来心里很害怕,怕顾欢跟顾柔告状,也怕顾柔跟旁人揭穿他的行径;可是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没见到风吹草动,心里就知道顾柔没有这么做,他安下心来了。

    他安心以后,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对顾柔的埋怨。

    小柔是他的未婚妻,竟然连碰也不给她碰;平日里在集市上卖几块粗布,收钱找钱,那只手不晓得让多少汉子摸过了,她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啦?不过是一只鸡窝里的草鸡罢了!就这幅破德行,有什么脸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故作矜持,装什么三贞九烈啊?还不早晚是他韩丰的人!

    韩丰越想越生气,又开了一坛酒,正准备继续喝,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周氏笑了起来,声音特别欢快,热情:“大小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老身一点准备都没,翠花兰花,还不快去备些小菜来!”

    “伯母客气了,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我是来找韩大哥的,他人在吗?”

    阿芙?韩丰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酒醒了一半。才回头,就看见母亲带着薛芙进内院来,周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死仔,喝似肥猪佬!”

    韩丰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挠着头,满面通红:“阿,阿芙。”

    薛芙噗嗤笑了:“韩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喝酒,这样很容易醉的,我陪你一起喝吧。”

    周氏喜逐颜开地退下去,连忙吩咐下人准备更多的酒菜。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可真是头一回开了窍,校尉家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到他们这个狗窝里来!如果丰儿再机灵点,看那薛小姐热络的模样……嘿,这事有戏。想到能够甩掉那个破落户顾柔,周氏就觉得长吐了一口晦气。

    薛芙陪韩丰喝酒,美人在侧,美酒在旁,三两杯下去,韩丰就讲起了最近的烦心事,包括捉贼九尾的事情,弟弟欠债的事情,当然,不包括他对顾柔图谋不轨的事情。

    薛芙表示要借给韩丰钱还债,韩丰一惊,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阿芙面前显露自己窘迫的一面?“不不不,我不能收受阿芙你的银钱。”

    薛芙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这是开春屯骑营纳新的名表,你瞧一瞧,要是你有意向,我就跟爹说一说,保举你进屯骑营。屯骑营的月俸比廷尉司多一些,将士们逢年过节和祭祀大事都有朝廷额外的赏赐,要是功勋卓著,尉官还会给部曲加赏,到时候你的钱就够还债了,人命关天,先把你家二郎赎出来要紧,这些钱你可以用俸禄慢慢还给我。欠着也不碍事。”

    这份人情慢慢地还,这样韩丰就会永远地欠着她薛芙一点什么,永远地在心里惦记着薛芙这么个人。她是这么打算的。

    对韩丰来说,他自然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美人当前,又送来金玉前途,简直是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里的一道曙光,灿烂得他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阿芙,你当真是对我好!我韩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他激动得握住了薛芙的双手,薛芙娇羞不已,低下头去,叫了一声:“韩大哥……”

    ……

    韩丰解决了弟弟的外债,就开始全力准备考入北军的事情,朝夕相对地和薛芙约出来练功夫,对衙门的差使更没从前上心了。正好这几天衙门来了案件,说宁王世子自从到京城以来屡遭暗算,皇帝特别加派人手保护,并且要求刑部和廷尉司尽快破案。

    什么破差使!韩丰心想,宁王属地在云南,宁王的世子,那不就是扣押在京城的质子吗?没权没势,就算破案讨好得了他又怎样,这些人把美差全占了,那些没油水可捞的疑难案件全往老子身上踢皮球,等老子调入北军,早晚不伺候这帮孙子!

    韩丰彻底地晾起了顾柔,和薛芙好上了。幸好顾柔这几天销声匿迹也没来烦他,他做了决定,要退婚。

    婚姻这件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亲事是父亲定的,他不敢先跟父亲说,觉得会得到母亲周氏的支持,就想先找周氏帮他跟父亲通通气。

    周氏一听他跟薛芙好了,高兴的不得了,连声夸儿子有出息:长这么大终于开窍甩了那个破落户。她又怕薛芙这样的金凤凰媳妇跑了,还不住提醒要韩丰套牢薛芙:“我看那薛小姐是个豪爽的人,对你又不设防,这样的媳妇哪里找,丰儿,你早点沾她的身子,别让她离开了你。”

    韩丰惊讶得责怪母亲:“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说!”薛芙在他心里可是圣洁无暇的女神,母亲的话实在太龌龊了,玷污了阿芙。

    但这话在周氏听来,却转了几个弯。她觉得儿子这般推三阻四犹犹豫豫,一定是对顾家那个狐媚还有眷恋。

    周氏好不容易摆脱这个丧门星,绝不容顾柔再跟儿子扯上一点瓜葛,她决定亲自出马,断了顾柔跟儿子的往来。

    一大清早,顾柔就收拾好布匹去集市上卖布,来到自己的摊位上,跟正在搭棚子的孟嫂子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顾柔在这里摆摊卖布,是希望自己能维持一份能够赖以生存,又干净清白的行当——有一天不做夜晚的生意了,还能够带着阿弟活得下去,不至于饿死冻死街头。可是孟嫂子她在这里卖布,却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孟嫂子一眼,今天的孟嫂子看起来格外漂亮,穿了一件翠绿的薄夹袄,短领子,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

    人家卖腌菜,卖出个腌菜西施的名号,我卖粗布怎么没人叫我粗布西施啊。顾柔摸摸脸,低头去瞅瞅自己又旧又破,臃肿不显丝毫身材的烂棉袍。

    ——她整个人都裹在一副破棉袍里头,一眼望去只有棉花洞里头露出的旧棉絮,哪看得出个环肥燕瘦来。

    不知为什么,顾柔今天越看孟嫂子越顺眼,索性托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打量起她来。就这么懒洋洋地蹲到下午,孟嫂子卖光了素来销路很好的腌菜,才回过头来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别发花痴了,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什么,这么快?顾柔惊喜不已。

    “嗯,刚来的消息。”孟嫂子摊开掌心,不晓得从哪个顾客手里拿到的纸条,竟然是来自碧海阁的消息——碧海阁派人出面联系离花宫,从中说和九尾和离花宫的过节,离花宫的回音也极友善,很快双方就解除了误会。

    (某位国师:【一群蠢物,朽木,粪土之墙不可污!就这么把本座想挖角来的人推给了竞争对手!】)

    “小柔,小柔,你做啥子咧?”孟嫂子问。

    顾柔用力摇晃了一下头:“没什么,刚刚好像又出现了点幻觉。”

    孟嫂正色道:“你可别给我随便来幻觉,你答应过的,三单生意——”

    顾柔笑着压下了她的手指头:“知道了,我一定……”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嘲讽:“哟,这不是以前顾家的小姐吗,怎么在这种破落地方摆摊了?”

    孟嫂子努努嘴,顾柔回过头,只见周氏带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妈子过来,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恶妇,一下子掀翻了顾柔的布摊。

    那恶妇正是韩宅内服侍周氏最久的仆妇刘妪,刘妪见了顾柔,眼露凶光,故意扯开了嗓子:“夫人,老奴我听说顾家以前乃是开医馆清清白白的人家,顾家的小姐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在这种腌臜地方跟三教九流厮混呢?”

    刘妪说得这样大声,就是要把周遭围观的人群引过来,越多越好。

    刘妪说罢,她身边的另个仆妇也跟着大声道:“听说顾家败落了,这顾小姐只能织布到市集上贩卖以糊口,可是老身就奇了怪了,别人卖的布比她的好,尚且不够一人温饱,她这几匹粗布,竟然能养活姐弟两个。不晓得是受了多少男人的周济!我看哪,顾小姐不是出来卖布,倒像是出来卖笑的!”

 第5章 世子驾到

    005

    顾柔知道,今天这布摊子是没法好生摆下去了。

    她一边收拾布匹,一边道:“也没什么人接济我,倒是你们家公子韩丰心善,帮了我不少。”

    周氏一听她提到自己儿子,立刻火冒三丈地抢上前,指着顾柔鼻尖骂道:“死姣婆,丰儿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若不是你成日里的勾引他,他会怜悯你对你照顾?你也别痴心妄想,有我一天在,你就别想进韩家的门!”

    顾柔不紧不慢,好似一点也不生气:“我和韩丰的婚约是父亲和韩世伯定的,照您这么说,我在娘胎里就开始勾引韩丰啦?这本事有点厉害,您教教我。”

    她这么一说,周遭围观群众都轰然笑了起来。短暂的逗乐之后,众人回味她的话,均知道了这个周氏乃是顾柔未来的婆婆,而顾柔和韩家的婚约也是上一代名正言顺定下来的。

    如果是正经媒妁婚约,就算未过门的媳妇犯了错,婆妇跑到大庭广众之下来闹媳妇,这等举动也是极坏名声的,尤其是菜市场上的街坊们见过顾柔,都知道她是个温顺勤劳的女孩子,但这周氏一来,却摆出了泼妇的架子,还连带着看不起菜市上的街坊邻居。

    于是,围观的人群里投给周氏的目光便带了几分不满。

    周氏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现在她脑子里只有如何把顾柔跟儿子撇清关系,断了这门倒霉的亲事。听到顾柔这样乐呵呵地开着玩笑,她跟愤怒了:这个贱丫头,怎么有脸笑得出来?

    周氏冷笑数声,操着不利索的京都话道:“你还想着婚约?我告诉你,做梦!你这种克死父母的丧门星,谁娶谁倒霉!我今日来正是要告诉你,离我们家丰儿远点,别把你那股子骚浪劲带到韩家来!”

    这便是要悔婚了,众人一片哗然。

    顾柔也不急,放下手头的活计,淡淡地道:“你们韩家要悔婚可以,让韩世伯带着韩丰一起来跟我说,我会同意的。”

    她越是这样平静地说,在旁人眼里,就越显得委屈;风吹着她的脸颊,显得她更苍白病弱,更楚楚动人了。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有对顾柔的同情,也有对周氏的指责。

    周氏一听顾柔竟然拿老爷来压自己,她的确在家做不得这个主,所以打算来个先斩后奏,砸烂和顾柔的摊子,让顾柔对韩家彻底死了这条心,这样丈夫就算不想悔婚也无可奈何。

    谁知道顾柔竟然搬出了韩老爷,周氏气坏了:“我呸!贱婢有何资格提我家老爷,你个姣婆!扫帚星,丧门星!”她一情急,骂人又忘记了好不容易学来的京腔,跑出了南海郡的口音。“捻死佢呀!”

    她说罢,身后的几个仆妇便冲出来,掀的掀,砸的砸,顾柔的摊子被砸了个稀烂。

    顾柔的摊子小,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七手八脚,一会儿就砸完了,那刘妪力气最大,发现没什么可砸的了,又急于在周氏面前表现忠心,便一下子紧紧盯住顾柔,恶狠狠地朝她走来,双手捏成了拳头。

    顾柔还在默默地收拾摊子,那刘妪扬起手来,想给她一巴掌,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有力地握住了。是孟嫂子。

    刘妪挣扎着却不能挣脱,吃惊地看一眼孟嫂子,孟嫂子松开了她,扯着嗓子喊道:“打人啦,打人啦!”

    这会儿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清醒过来了,几个早就看周氏不顺眼的路人走过来,指责道:“你这个婆婆说归说,怎么能教人出手打人呢?”“就是啊,太不讲道理了。”“还要悔婚,能做一家人不容易,你也是媳妇过来的,何苦为难未来的媳妇。”

    周氏一听“媳妇”这两个字,一把仇恨怨毒的火焰就从心头烧起来,看顾柔那云淡风轻,表情里还有点笑意的样子,像是吃定她做不了韩家的主,顾柔无所谓的笑容化成了周氏心内受到的羞辱,她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顾柔这个小贱人掐死。她也无所谓口音不口音了,操着方言骂道:“死姣婆,死父死母还在笑!”

    “啪”地一块豆腐飞来,不偏不倚砸中周氏的脑门。豆腐七叔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嘴巴太毒了啊,谁家的刁妇,真该打杀了!”

    周氏抹开豆腐,泥巴似的糊了一脸,暴跳如雷,全然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破口大骂:“你怎么不杀了你自己老婆,死鳏夫!”

    七叔在菜市嘴贫心善,人缘很好,还有三个儿子,家中男丁兴旺,就是老婆去年过世了;周氏一骂他,七叔脸色都变了,大家都过来帮七叔:“你这个女人不积口德,下辈子要遭报应的!”

    “你死了老娘都不会死!”周氏战斗力惊人,和几个恶妇叉腰摆手地站在人群中和围观人对骂,转头又回来骂顾柔:“从你爹那一辈我就看出来了,天生的下贱人种,也只配和一些下贱人厮混,一辈子做下贱人!”

    顾柔脸色变了,所谓辱人不及父母,说她可以,说她的父母不行。正欲发作,被孟嫂子暗暗拉了一下衣袖。

    这时候,突然菜市的街道口响起了礼炮、仪仗的声音,还有官兵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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